《履历表》 第1章 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胜利大厦后边有一个小小的公共花园,花园种了很多桃花树,还有着形状曲折的池塘,沿着小石子路往树林里走是巨大的假山林,假山林旁待着一个大房子。 房子里住着一个叫老方的人,还有他的小猫躲躲。 “小蝌蚪去哪了?”躲躲跳到老方身上,用尾巴扫着他的手臂。 老方用手指圈圈尾巴“池塘被填了,变成了停车场,小孩不爱来玩,蝌蚪去了哪我可不知道。” 他浅浅地呼吸着,外边的太阳越来越茂盛,达到让人眼前发黑的程度。 “卡”秒钟不动了。 老方的身子从轻变重,终于在此刻又从重变轻,轻的只剩一缕气息。 在他要离开世界的前一秒钟,我诞生了。 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 秒钟动起来了。 老方激动地站起来,身体颤抖着走向我,他面色涨红抓住我的手像是要交代关于这间房子最大的秘密。 “说吧!” 我疑惑又期盼地紧紧反握住他的手掌,把头低下去仔细地听。 “照顾好我的小喵喵仔。” ... 老方说完就消散了,我成了房子的新主人。虽然我对自己的家——我把这栋房子叫作“家”,一无所知。 花费了一点时间在房子一层游荡,发现这简直是一个馅饼,五仁味的。 进门左边是吧台,上面待着咖啡机和各种零零散散的工具,抬头是用褐色绳子绑着垂下来的月亮灯,它可以把整个台面还有那些长腿椅子照的很清楚。 右边靠墙有沙发和垫子,沙发前的一大片区域是书籍,有很多很多书和一个特例独行的木梯。 哦,木梯上面趴着一只大肥猫,由于目前为止只看到它一只会动的活物,我判断它大概率就是喵喵仔了。 放慢脚步,我悄悄走过去,黑猫睁开眼睛从梯子上跃下来,在书架里绕来绕去,我静静跟着它,来到书架林深处。 这一小块区域完全被书架挡住但还是向四周开放的,只不过墙壁换成了玻璃,阳光不留余力地挥洒进来把小茶几和木地板照的焦黄发烫。 这就是我探索的全部面貌了。 这里天气不好的日子很少,在度过不知道第几个春雨天秋雨天之后,我与房子,小猫艰难地建立起一些联系。这些联系就像是密密的丝线缠绕在我身上,结头越系越紧,变得开始可以扯动我。 所以我在出门前要对它们说“我出去了啊。” 即使没有人回答我。 —— 今天的天气不太妙,白天太阳没出来,到了晚上下起了大雨。 雨水从门缝里漫出来,地板变得湿漉漉。 周一舟把拖把从水池边提出来,门外水珠滴答的声音和他来时走钟的声音很像。 老方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说,十几天周一舟只好把地拖了又拖。 在连续几次拖地把喵喵仔搞的翻跟斗后,打斗事件以它乱咬拖把和周一舟捂着手臂上的抓痕结束。 “诶,行了,再玩家被淹了。” “砰!”一声巨响吓得猫咪叼着半截拖把布窜回书架里。 周一舟不可思议地看着门变成了一地的碎玻璃,惊讶比愤怒先冲上脑门。 雨水肆无忌惮地砸在黑影上,周一舟抬手摁下月亮灯的开关。 暖暖的光线落在她身上,先是一双运动鞋和一辆前轮完全扭曲的自行车,然后是女孩红扑扑的脸颊。 周一舟干笑了一声,把池子上挂着的毛巾丢了过去。 “哦,谢..” “收拾干净,把地拖了。” 拖把在地板上滑行了一段时间,停在女孩脚边。 周一舟跑上楼,一把抱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他房间里的躲躲重重倒在床上。 “这可是这么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客人啊!喵喵仔!” “你这几天有很多客人吗?”小珍坐在长脚椅上,侧过头问周一舟。 乱遭遭的头发使周一舟不太看得清她的神色。 不过门口的玻璃已经收拾干净了,小珍现在给人的感觉也比昨晚镇静得多。 “没有,他们会从门口路过,但是没有人进来。”周一舟走到吧台里边打开热水洗杯子。水柱因为多次被玻璃打断而发出丝丝的声音,水溅到了周一舟脸上,他用手臂擦了擦。 “那就对了啊。” “为什么?”周一舟把一个洗干净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上。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照在他身上,把他整个人都软化了,显得很柔和。 小珍神秘地笑了一下。 “因为普通人根本不能注意到这里,即使它很显眼啊,就在假山边上。” “嗯。” “只有受到这里的邀请或者感应,他们才能发现,哇,这里竟然有一个咖啡书店猫咪馆诶,我平时都没注意到!”小珍很夸张的睁大眼睛手舞足蹈,展露出一种骄傲的神情。 周一舟沉默了一会,点头表示认可。“你上次点的什么?” “椰奶!”小珍双手抱着杯子嘻嘻笑。 “那这次为什么不好好敲门进来?!” 周一舟突然沉下脸,很认真地问。 “我太累了,就控制不住她嘛,不好意思啦。” 看起来很可信,小珍的黑眼圈很重,嘴唇没什么血色,手肘抵在吧台上,她默默把脸又埋在了手掌里。 周一舟发现她的手指上有淡淡的被尖锐物体划开的伤口。 “高中好累啊。诶,大人们是不是默认小孩到了16岁全世界的知识就会像线一样,一卷一卷排着队钻进脑子里?哦,眼睛好痛。我现在真的变成悲伤蓝莓了。” 小珍呆呆地看着周一舟的手,前言不搭后语,沉寂的思绪在这一秒钟重新活动起来,她的眼睛短暂的湿润了一下,被玩笑掩盖过去。 “所以你昨天那么狂野,是准备就此反抗到底,一不做二不休吗?” 周一舟疑惑地问,用勺子往她的椰奶里加蓝莓酱。 “哇,你干什么!”小珍很惊讶地看着他,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她小抿一口,果然很难喝,比老方做的更难喝。 “今天周六,店里不营业。你想看书就去那...” “啊啊啊,我上学忘请假,先走了!”小珍跑到门口把沙发上的作业胡乱塞进书包里,慌张地推门,推了个空,差点摔倒。 她不好意思的回头看看周一舟。 “不是的,我不是要反抗,我是准备一直坚持下去啦,这段时间,她就拜托你照顾了。” “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周一舟愣愣地看着她。 一模一样的小珍。小珍2号,正翘着二郎腿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靠在玻璃房的茶几上抄《劝学》。 “你没老方聪明。”她冷冷地抬了下眼皮。 “哦,那你出去。” “诶诶诶,脾气真差,你玩不起是不是?”小珍2号站起来瞪着他。 周一舟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掉,他怀疑真是昨晚感染了破伤风,细菌已经进攻到脑部。 小珍2号抓着本子从书架里绕出去来到客厅,周一舟低着头跟着她没说话。 “她是正主,我是她的情绪啊,我们俩一模一样很正常好不好。”小珍2号稳稳地坐在刚刚正主坐过的位置上,把那杯蓝莓椰奶喝了个精光。 “你味觉复制过来了吗?”周一舟好奇的问。 他过载的脑子又呼呼的转起来。 正常日子过久了,还真把自己当作人看了啊。 周一舟翻翻看小珍2号的抄写本,里边的字写的很狂躁,封面的名字却写的很好,一笔一画。小珍这两个可爱的字,端端正正坐在姓名那一行。 “就叫小珍吗?”周一舟嘟囔着。 小珍闭紧嘴看着周一舟右后方墙上订着的那块留言板。 上面有一张紫色的便利贴挂在角落,上面写着: 因为我是很珍贵的人 —— 袁佳欣 这行字写的很小,几乎只占了便利贴的4分之一。 ————— 因为我是很普通的人。 第2章 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小珍对自己只能睡在一楼沙发上的待遇感到非常不满,每天她醒了会在沙发上坐一会,等待着周一舟惬意地从二楼走下来和她对视,她就会狠狠的翻个白眼。 “她会不要我吗?” 周一舟无聊地拨弄第一排书架上外壳泛黄的书,随口答到“她怎么离得开你啊。” 手指在一本特别的书上停下来。 倒不是因为这本书是什么武林绝世秘籍,只不过它比较新而已。 小珍突然站起来把那本新书从书架里抽出来。她放在手上颠了颠,“诶,之前没发现啊。” “你之前来这看过书?”周一舟懒得接她的茬,转身把小喵喵仔逗到院子里去。 “切,我才不想来这呢。” 躲躲贴着种在屋脚的喇叭花喵喵的叫,太阳照在小珍身上,影子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由短变长。 —— 胜利菜市场,就在胜利大厦对面那条街的小巷子里边。 周一舟去买菜的时候常常会看到,一群一群打着领带穿着衬衫的大人,低着头看手机,从被绿色玻璃覆盖的大厦里默默走出来。他们会很默契的在台阶边缘停下来,抬眼看看四周,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严肃的从一级一级的台阶下来,走过斑马线接着欢快的涌进不同的巷子里。 “周一舟?” 袁佳欣指指远处刚从胜利大厦下班,站在菜摊前面挑西红柿的妈妈,飞快地说“我晚上来看小珍。” 周一舟点点头,幽默地说“你可以随便来啊,反正也没有门了。” ...嘈杂的买卖声好像消失了,只有那句反正也没有门了在脑子里环绕,袁佳欣没好气地答到: “哦。那很方便了。” 红色的辣椒和绿色的黄瓜被摆在一起,缓缓释放出香气。不锈钢的汤勺刀具挂在线上整整齐齐,暖暖的光线悠闲的贴在它们身上,微风徐徐,一片波澜,浮光跃金。 周一舟提着两个西红柿,在街上慢慢的走,路过卡在馄饨店和杂货店中间的小小花店,穿过一群叽叽喳喳的学生,再绕一个大大的弯,在月亮街上把西红柿递给了一个瘫在地上唱歌的乞讨者。 黑黑的不锈钢碗在地上孤零零的矗立着,里边装着一个非常漂亮且形状标准的西红柿。它把硬币压在下面,让自己红红的身子填满了整个碗。 “这个西红柿真的很标准,和农贸市场的促销报纸上印着的一模一样。” “所以你没给他钱,给了他一个西红柿?”袁佳欣呵呵笑了两声,从嘴里蹦出一句话。 “我怕他是骗子啊。” 小珍把前几天从周一舟手里夺过的新书塞进袁佳欣的书包里,仔细拉好拉链:“那你还给他西红柿?!” “西红柿便宜好吃品质高。” 周一舟啃着在胜利大厦附近买来的竹筒粽子,小声的问“现在几点了?” “7:56。” “57。” “58。” 小珍和袁佳欣对视了一眼,一齐看向了周一舟。 “钟上是56啊。”小珍朝钟上撇了一下。 周一舟默默看着袁佳欣递过来的电子表,上面清楚的显示着灰灰的数字58。 而他的手机再次闪烁了一下,时间是7时57分。 “这是店里的新规则?”袁佳欣疑惑地问。 周一舟友好地笑笑:“钟和手表是我无聊的时候调的,调不回准确时间了。手机是准的,哈哈,好巧啊是吧。” 袁佳欣深呼一口气,闭了闭眼,一把搂住小珍“我就知道!搞什么花活,真是没话讲。”边说边推着小珍去逗躲躲玩。 “最近降温了,真是凉嗖嗖呢。”周一舟穿着短袖在书架间整理书籍,踢了踢小珍的鞋边让她俩让让,别蹲在地上跟并排蹲坑似的挡道讨嫌。 躲躲喵喵叫唤着逃脱四支魔爪,要从地上一堆堆书里跳到书架最高处,它在光滑的书皮上绊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弄倒了好几层书,终于艰难的达成目的。 书们好脾气的躺在地板上,周一舟放下手中的《耐心成就一身》。 “什么玩意,成就一身?” 周一舟懒得搭理小珍。 他用脚从书中踢开一条路,说服自己,今天没状态,明天再弄。 “说起来,店里的门还是我选的呢。” 袁佳欣小心翼翼地走在周一舟开出的小道上,手牵着后边的小珍,感受到汗液湿润手掌心。 “好脆皮的门。你选的。” 袁佳欣对着空气比划,“这里有门没门影响不大啊。” “除去下雨天。”小珍补充。 “平时根本没人进来,那些东西要进来,门又拦不住。我选门的初衷就两个字:体面!” “老方喜欢蓝色。”小珍补充。 难怪是蓝色的玻璃门,可是很土。 周一舟“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把一楼的灯关上就上了二楼,全然不顾她们在那个大窟窿处吓的吱哇乱叫。 影响好像有点大啊。 守着小珍在沙发上睡着后,袁佳欣迎着毛毛雨走回家。 最近怎么总是下雨?都怪周一舟。 打开台灯,袁佳欣缩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书包。 很空,有一个发卡,和今天小珍头上戴的一样。袁佳欣用手抓住发卡,很决绝地把它从书包底部捞出来,又泄气般丢回去。最后认命的把目光放在纯白外壳的本子上。 它很安静的反射着橙黄色的光线,没有接受台灯暖暖的照拂。 袁佳欣没有把日记本拿出来,而是把它放在书包里面,轻轻地翻开。 盯着开头的字迹看了几秒,她利落的把书合上放回书包底部。 —— 早晨。 周一舟靠在二楼的栏杆上,一只手撑着头,冷静地看着袁佳欣鬼鬼祟祟地跑进店里,从书包里掏出一根红色的手绳,她小心翼翼地把手绳绑在小珍的手腕上。 “嘿!小珍醒了。” “你有病是不是?”袁佳欣回头骂道。 周一舟边打哈欠边下楼梯,接着转弯拐进玻璃房里丢下一句“真没意思。” “怎么没意思了?前几天见你你不是还挺高兴的嘛。”小珍揉了下袁佳欣的脸站起来,接了一杯热水递给身边的人。 明明起的比自己还早,临时装睡又憋不住笑,周一舟断定小珍不比喵喵仔好到哪去,都是一肚子坏水。 “信。” 周一舟动作顿了顿回头。 是新的人。 周一舟隔着热水的白气看他,来的人很高,挡住了从窗户散进来的日光。 第3章 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愣着干什么?” 周一舟呆呆地伸手接过信,又转而看向小珍。 “我们还有这业务呢?” 小珍和袁佳欣对视了一下,撇了撇书架。 “徐洲,帮忙。” 三个人用力把最右边的书架推到与墙呈平行的位置。 书架们对着周一舟被拼成了少一条边的正方形样子。 地面两块异样的木地板被掀起来,楼梯延伸转折到深处。 是一个地下室。 周一舟用手摸了一下内壁,是很干燥的。 里面一点也不黑,暖色的灯光把墙上的字画照的很清楚。 “信还是自己交会比较有体验感,对吧。”周一舟后退一步,拍拍徐洲的肩膀。 徐洲侧头看到周一舟颤动的睫毛,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我不太熟悉这个程序。” “给我。” 周一舟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处在一个很危险的境地,比如对他的家了如指掌客人,比如站在楼梯快转弯处的长发女人。 被众人一齐盯着,周一舟只好慢慢往下走去。 身后有脚步声,周一舟闻到了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是徐洲。 心神安定下来,他注意到墙体上挂着的不是字画,是一些合照。上面有那个长头发的女生,还有小珍,不太确定,但是合照上的女孩笑的很张扬,那就一定是小珍了。 周一舟的手指在合照上一点点对过去,对上徐洲,再滑到旁边。 ——这是我。 周一舟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不是的,徐洲排到最边缘,旁边是一颗樟树。 合照下面用楷体打印着姓名,很奇怪,他常看到的是临桂山水旅游团合照和毕业册上打出姓名。 原来她叫林喜,名字很活泼,本人看着心情不太好。 周一舟把信给她,飞快转身想要出去,撞到了徐洲。 一只手把他抓住,很有力量感。 但是我现在好想逃。 周一舟低着头不想说话。 徐洲看着周一舟毛绒绒的脑袋,知道他有点不高兴了,于是把手松了松。 “进去看看吧,毕竟是你自己的家呢。” 让给你,哥今天它就是你的家了。 周一舟暗暗的想,用力挣脱了一下,叹了口气跟着林喜走进去。 没有想像中的阴森恐怖,没有女巫袍子,也没有炼毒药的紫色大缸。 很正常的房间,不黑暗也不温馨,但很标准。 一张桌子,透明玻璃垫下压着林喜的个人简介,照片上的她还是没笑。下面是很简洁的标注。 信封管理员,林喜。 出身,年龄,通通没有。 与假证的重合率大于百分之九十,老方怎么招的员工。 周一舟嘟囔着抬头对上林喜黑黑的瞳孔,他用力提着嘴角露出一个友好的苦笑。 一圈逛下来,没有什么很新奇的东西,只有一排排布满墙壁的长方形木信箱和不太流通的空气。 重新看到小珍不屑的表情时周一舟竟然觉得很亲切。 “这些信送进来,我们要排班送出去吗?” “不要啊,送出去了收信人也不一定能感受到,他们只是需要有个存放的地方,写信人需要,信也需要。”袁佳欣摸着喵喵仔的小猫脑袋。 “那信不是一点保密性也没有?” 周一舟看着林喜站在一旁指挥他们把书架恢复原位。 “你当小休姐姐是死的啊?” 不敢的不敢的,周一舟捏着自己的手指,我愿意把房子让给你们住呢。 “小休?” 看着反应过来的周一舟,小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啧一声用手打了下嘴。 —— 一直到吃晚饭周一舟都没有放过小珍,像只蚊子一样喋喋不休的跟在她身后,开心地帮一些根本不需要帮的忙,殷勤地不断制造麻烦。 晚上月亮弯弯的在天上,一张高高的桌子被搬到外边,房檐挂着的大灯泡发光发热,长腿凳子终于被全部坐满。 这还是来了这么久的第一顿正经晚饭。留在桌子上的不再是凉掉的美味粽子,也不是吃一次胃疼一晚上的拌粉。 林喜在众人崇拜的目光下把最后一碗热汤端上桌,葱花随着汤翻动,蘑菇好像绿海里飘荡的小船。 周一舟趴在桌子上,脸颊贴着桌面,热汤的余温传导到身体里,好像烫伤了眼睛。他开始不知所措的眨眼,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细长的手指碰到了他的眼角,周一舟清晰的看见徐洲微微笑的脸和温柔的灯光。 徐洲收回手,捻了捻指尖的湿润。 周一舟,不要流泪。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 “为什么,叫她小休啊?”周一舟凑到旁边去悄悄的问徐洲。 “我有时候会帮客人把信存在店里..” “哦,我知道客人就是那些情绪,念想或者是灵魂之类的由人的意志产生的东西,对吗?”周一舟兴奋地说。 “嗯。” 好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 徐洲看着他扑闪的眼睛,放慢了语速,周一舟更加专注的望着他。 “不过那次的寄信人是人,他给的信件上收件人处写的是小休。普通人无法觉察到店铺的存在,所以他应该是与店里的人有联系。”徐洲在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 与林喜有联系吗? 周一舟回过神来,心脏不受控制的在胸腔里狂奔。“这封信写了什么。” “写了...” 手还疼吗?对不起! 星期三我要擦器材室的铁架台,和我一起打扫卫生的同学出去搬水不小心把门锁上了。 好久都没人来,天黑下去我有点害怕,想着闭上眼睛会好一点结果睡着了,还不小心绊倒你,真不好意思! 不过还好有你来了,你晚上怎么会来器材室啊? 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我突然叫你小休,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 其实是因为第四节课老师在讲文言文的时候提到休有一种解释是欢乐,喜庆。 和休戚与共的休意思一样。 我一下就想到你。 林喜,是很好的名字啊,一点也不俗。才不要搭理他们那些无聊傻话呢! 总之谢谢你啦! “周一舟。” 周一舟抖了一下,抚去脖子上的汗。 破碎的记忆片段像小刀一样,在脑内穿梭而过,留下鲜血淋漓的空白缺口。 徐洲把袁佳欣走前倒给他们的果汁递给周一舟。 “写了什么,我不太清楚,只记得拿给林喜的时候,她很小心的收到了自己的信箱里。” —— 周一舟闷头喝完果汁,跟在徐洲屁股后边走回屋里啧啧啧地溜躲躲玩。 他好像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只是手不停的抖。 徐洲听到楼梯嘎吱的声响偏头,发现周一舟因为木板声倒吸一口冷气,接着又像个小偷一样慢吞吞蹭上楼梯。 好好走路周一舟。 徐洲把水开到最大,呲呲的水声把蝉鸣都盖过去。 躲躲不再用尾巴划拉书架玩也没有用爪子虐待沙发,它缩在圆圆的南瓜小屋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碗与碗在碰触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徐洲把水关上,小心的把它们收到柜子里。 他走上二楼,房门没锁。 周一舟的睡相一直都很好,手腿全乖乖收到被子里,满额头的汗。 徐洲把窗户打开,掀起一边被角撇到一边去,周一舟迷迷糊糊的又把身体缩得更紧钻到被子深处去。 第4章 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它们为什么缩在一起啊?”周一舟指着鱼缸里的长尾小金鱼问。 金鱼是林喜带回来的,它们在上一个周六周日就观赏了房子的每一个地方,长腿凳子,高高的桌子,书架,还有一些角落。 周一舟热衷于抱着鱼缸在家里乱转,尤其是在工作日的时候,房子里没有人气。他只好放一些舒缓的音乐,很兴奋的和小鱼介绍新家,好像他们都是刚到不久的观光游客。 今天周天上午没课小珍和袁佳欣很幼稚地凑在一起,周一舟把鱼缸搁置在徐洲那儿,走过去。 桌子上贴着两张火苗图案的正方形贴纸,火苗的头上印着小小的白字——真让人恼火。 “你们干嘛呢?” “哎呀把手拿开,烤火呢。” 周一舟躲到一旁,示意徐洲,吃惊的评价道“都疯了。小鱼肯定是被她们传染了。” “刚考完试呢。” “咦?” 小金鱼们在水缸里慢慢的活动着,隔着玻璃靠近徐洲的手指。 “哟,你现在被选为优秀医师。” 墙角的喇叭花长势很好,一片一片的紫色攀登在竹竿上,随着微风轻轻的摇曳。 林喜穿着白色短袖和工装裤迎风走进来,黑色的发丝贴着手臂飞舞。 对上徐洲,她点了点头。 周一舟的眼睛闪烁着心虚,他接过鱼缸背身把它放在书架上。 躲躲谄媚地朝林喜喵喵叫,不停的在她周围打转,时不时用黑色的尾巴勾搭林喜的小腿。 有了喵喵仔就不许找我喽。 肩膀被人碰了一下。还是没逃过啊,周一舟转头是林喜以及翻着白眼的躲躲。 “喏,一个小孩指定让你去送祝福。”林喜抬起手把纸条送到他眼前。 很普通的白色格子纸片,边缘不太整齐像是被人从写字本上匆匆忙忙撕下来的。 不对,纸上的字写的特别认真,铅笔的字迹很重,有一种歪歪曲曲的端正感,不过是小孩子嘛。 小珍在心里嘀咕几句,见周一舟没接,用手捏住他的脸颊。“等菜呢?” “送张空白纸?” ...... 小珍扯着扭扭捏捏的周一舟走到公交站,指着马路对面的建筑。 “就这,你都徘徊好几天了,再不进去保安都要怀疑你是小偷来踩点,干嘛呀?” 马路上的汽车穿而梭过。恍惚,心慌,周一舟停住脚步,等待这一节一节巨形毛毛虫似的车流过去。 像是钻进装满水的塑料袋里,车辆的鸣笛声尖锐的要扎穿耳膜,天旋地转,接着袋子破了水流的滴滴答答声在脑内响个不停。 小珍感受到扶在肩膀上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紧紧地抓住周一舟冰凉的手腕,“待会你可别露馅啊,要是被发现了,我第一个跑。” “诶,干嘛呢!” “叔叔我病假迟了一会。”小珍眼角垂着特别乖巧地解释,从书包里掏出校牌。 到了啊,周一舟咽下口水,苦味在口腔弥漫。 “那也要记名字。” 眼看小珍的假笑要维持不住,周一舟凑上前去要帮忙解释。 保安定定地看着小珍没有一点反应,似乎根本没发现还有第二个迟到的学生。 周一舟放下手,攥紧手心又松开,低下头注视着在纸上慢慢滑动的笔尖。 袁佳欣 小珍写完没有停笔,红绳随着手腕晃动,下一行。 周一舟 她幸灾乐祸的丢了句“怎么可能光记我名啊,周一舟我可不允许你这么好运。”悠悠地向高二教学楼里走去。 校园环境不错,教学楼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广场。左边是一个月亮形状的湖,湖中的喷泉喷涌,被学生喂得胖乎乎的锦鲤们,正摆着短短的尾巴在水里游动。 早读已经开始了,广场上还零零散散的有一些打扫卫生的学生。 “要上第一节课了!” 周一舟猛的回头,是徐洲,穿着校服的徐洲,很不一样。 其实刚刚就看到他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同学聊天,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尴尬还是期待,周一舟没打招呼只是跟着小珍慢吞吞进了教学楼。 没想到徐洲竟然还落在了他们后边。 徐洲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台阶,校服因为动作贴紧腰腹,疾风吹动周一舟的头发。 眼前是徐洲靠的很近的脸,偏偏始作俑者还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妥,不知收敛的把身体往他面前靠。 “哎呀,要掉下去了,周一舟你扶我一下吧。”徐洲松开栏杆的手被飞快地抓住,隔着横在胸前的手臂,终于如愿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 周一舟拉稳徐洲才发现他没在开玩笑,没被抓稳的扫把已经几里哐啷的掉到了楼梯口。 “啧,有完没完。”小珍手肘搁在栏杆上撑着脸没好气的说,“要不把下边门锁了给你俩腾个地?” 徐洲比了个ok的手势凑到周一舟的耳边,“中午一起吃饭吧。”本来是想问可不可以一起吃饭的,不过按照周一舟的秉性肯定会拒绝,到时候又一个人胡思乱想,不如直接通知效果来的好。 看着徐洲在走廊飞奔进教室又被老师撵出来乖乖道歉的样子周一舟忍不住弯弯嘴角,高中这么有意思吗? “真有意思,不知道路还乱跑。” 小珍不高兴的撇撇嘴,塞了一片黄瓜味的薯片放进周一舟的嘴里。 脑子乱糟糟的,和徐洲约的午饭也没有去吃,不经意侧眼看的那间教室一直深深的印在脑海里。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对上他们含笑而漆黑的眼睛,瞳孔里边好像藏着一间暗室。 ——你们不要看见我好不好 有人蜷缩在课桌之间。 周一舟寒毛炸立,冷气从血管里渗出来。 他舔了舔嘴唇,是清新黄瓜味薯片的味道。 “好吃吧?”觉察到周一舟回过神来,小珍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下午的太阳很大,教室被照的通透明亮,窗帘呼呼地胡乱飞舞也不被管辖。 明明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只隔一个楼梯口,两个班的氛围却天差地别。 周一舟趴在凉丝丝的桌面上想,还是这里的风水更适合我。 虽然小珍说桌椅是刚好有人休学剩下的,但是周一舟也没完全信。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学校是混进来了,祝福还没着落呢。 第5章 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是送给她吗?”周一舟指着表彰榜上第一个名字问。 名字上面是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子穿着校服温柔的笑。 “张度月,20班。按林喜给的信息应该就是她没错。”袁佳欣点点头,“你可真走运,今天20班跟我们班一起上心理活动课呢。哦,我们班是21班。” ——那徐洲就是在27班了。 小珍昨天陪着周一舟把学校逛逛,今天早上又一脸珍重的把他转交给袁佳欣,自己怎么也不肯再过来了。 袁佳欣可是正经上课,课业繁重。不好再麻烦对方,周一舟决定要慢慢的自己单独去行动。 12点钟的太阳太过炙热,同学们把阵地转移到室内运动场。头顶的大叶片风扇呼呼吹着,搅碎了侧墙窗户撒进来的日光。 室内运动场像是个巨大的蒸笼,学生们汗如雨下,对心理活动课的热情少了一半。 老师边安抚着他们,边发出抱团指令。 “你不累吗?”袁佳欣看着周一舟灵活地混迹在各个组群里,真心发问。 “你不觉得我离目标人物越来越近了吗?” 如果忽略好几次都被排除在外,却因为存在感太低而没有受到游戏处罚,因而更加肆无忌惮直接站到别班队伍里去的话,那么周一舟的行动确实完美无缺。 “哇哦,真棒。”袁佳欣有气无力地拍拍自己汗湿的手掌表示支持。 “7!”老师的声音回荡在场馆内。 周一舟用最紧绷的状态迎接每一次任务,接着又一次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胡乱地挨近人群,又被到处跑动抓人零散队伍撞向另一个方位。 白炽灯泡还在努力工作,刺眼的光无所遮挡的扎向周一舟。 我还是不太适合当陀螺。 周一舟闭了闭眼默默的想。 汗液在绿色塑料地皮上砸出一朵小花,擦汗的手被抓住,没来的及站稳,周一舟跌进一个怀抱里。 “算上周一舟,7个刚好。” 周一舟从徐洲脖颈下边抬起头,汗水沾湿了徐洲白色的校服,距离太近,湿透的衣服显露出淡淡的肤色。 周一舟张了张嘴,要说什么被老师拍手的声音打断。 “好,接下来蜈蚣翻身我们就按现在的分组来,可以开始练习了!”老师分布完任务就从袁佳欣那组开始指导。 袁佳欣趁老师不注意,在远处对准他们的轮廓点点徐洲的脑袋,又往下点点周一舟的。 ——搞什么?周一舟用口型无声的问。 队伍站位被有序的排好,周一舟如愿以偿的站的了目标人物旁边。和同学们做的一样,他轻轻握住张度月的手腕。 “你能不能稍微松松。”周一舟侧过头对徐洲说。 低头,是一对十指相扣的手。 眼前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没有想好要编的瞎话。 “女孩子们也是这样牵的,这样转的时候不容易松。” “她们明明是握着手的好不好?”周一舟用力地甩了甩手臂,徐洲的手掌上像是粘了狗皮膏药一般,难以挣脱。 “好的好的。”徐洲低声答应。 两人的动静引来张度月侧目。她探过头来,“怎么了?” 徐洲抢先回答,“没事,他比较怕热。”接着用手轻点周一舟因为天气炎热而泛红的脸颊。 —— “不对啊,你们班今天没有心理课。”周一舟停下来一副被戏耍了的样子。 “不在这停。”徐洲拉着他绕过足球场,继续往教学楼走。“我们班那节是体育课,很早就解散了。” 徐洲把楼梯口书柜上落下的篮球带上 ,落后几步跟在周一舟后边。 “我今天都没怎么和她说上话。”都被你带偏光顾着玩去了。 下课铃一响,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像躲在珊瑚里的小鱼们全被惊的攒动起来,学生填满窄窄的楼道。 看不见周一舟了,徐洲环顾人群看不到熟悉的面孔。 “不好意思。”徐洲不停道歉。他逆着人群,想从缝隙里往上走,一次次被挤下台阶。 找不到周一舟了。 树影打在徐洲惨白的脸上。他缺氧般重重的呼吸着,像是夏末濒死的蚊子。1.(引用) ——徐洲! ——我是,下一步要干什么呢?小舟同学。 ——你别再和我一起走了,你没发现你的同学都不愿意和你玩了吗? ——不是的,小舟... “徐洲?” 睁开眼睛,自己撑在树干上的手被另一只更小的手抚摸着。 “怎么了?我刚看你突然摇摇晃晃跑走了。”见徐洲脸色好些,周一舟帮他擦去额头的冷汗。 他们顺势坐在花坛边上,温柔的蓝天和白云,还有在池边试图捞一条比自己身子还大的锦鲤的橘猫。 在池子边吃饭的二三学生嬉笑着骂它贪心。 周一舟轻轻摸着徐洲被树皮蹭红的手,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低血糖,吓到你了吧。” 我觉得不是,徐洲我怎么总觉着你和别人不一样呢? 周一舟没有抬头,指腹蹭过徐洲手掌的纹路。 ...... 橘猫被同学碗里的小鱼干吸引注意力,喵喵地叫起来。 周一舟把手还回去,打趣地说道“没想到你看着运动健康,还有低血糖啊。” —— 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 周一舟趴在桌子上侧头看窗外绰绰的树影,远处是钝钝的青山。 ——这节课干点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存在感低得还不如窗台上的仙人球,周一舟渐渐地也接受了袁佳欣的评价:“先天上学圣体,不被注意意味着你永远都不会被抽背。” 教室里一阵躁动。 前桌绑高马尾的女孩子转过头敲敲周一舟的桌子。 “这节课校长上,可不能趴在桌子上了。” 这样啊。 周一舟直起身子,“谢谢你哦。” 进来的人是位老太太,头发是银白色的,面目慈祥,很有书生气质。 目光穿过淡雅的草木香对上那双眼窝深陷的眼睛。里面好像盛着两汪沉静的湖水。 湖水被风刮动,泛起涟漪。 周一舟低下头,没再看。 高蓉动作顿了顿,走上讲台。 “让我们先恭喜周一舟同学作文比赛荣获全国二等奖。” 掌声响起来。 “啊?”周一舟惊得差点从桌子上摔下去,他慌乱地站起来,“哦谢谢大家!” 在这么多惊讶而饱含善意的眼光里,他精准地捕捉到袁佳欣的幸灾乐祸。 “还不如抽背呢?我什么时候还写了篇得奖作文啊?” “不知道啊,老师说有那就有咯。” 纷杂的蝉鸣,滚滚的热气,甜甜西瓜汽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白日在轮换中变得越来越长。 徐洲看着两人嬉笑打闹,最后以袁佳欣成功惹火小舟收场。 —— “人到迟暮总是梦到一些往事。” “奶奶你说的是周一舟学长吧。”徐文没骨头似地躺在橡木长椅上,拿着一份陈旧的报纸。 虽然纸质泛黄但字幕还很清晰,它被奶奶保存的很好。 老人家最近老是提到自己以前的学生,也许是因为和报纸上的一桩旧事有关吧,“周一舟”这个名字说的尤其多。 奶奶每次都只是浅浅的说说或者是哀叹几句,听得多了很没意思,徐文撇下报纸偷偷玩起当下很火的手游。 “当初他还是一个小孩,进来找他们语文老师改参赛作文,来的不凑巧,你们许老师去吃午饭了,我就帮他看了看。” 中午大家都去吃午饭了,教室里人很少。周一舟从书包深处掏出皱巴巴的作文本,飞快地把它藏进校服里。 今天出班门很顺利。 没有被人突然拦住问他去做什么,也没有人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对着教室里嬉笑地喊“诶,周一舟要去问作业咯。” 语文老师有两个办公室,一个在他们班旁边,周一舟没找到人。另一个要去崇德楼,周一舟不太熟悉具体位置。 有人在啊。 周一舟走进去,太阳很大,他揉揉眼睛。 一楼梯边的板间被改成了图书角,平时很少有人光顾。 是一个男生,他恹恹地拿着铅笔在本子上勾画着什么。 “同学,你知道语文年级组大办公室在哪里吗?”周一舟这才看清楚他在玩找不同。 徐洲听着清脆的男声抬起头。 ——他颈侧有一颗很小痣。周一舟? “在二楼哦。” “谢谢。” 笑着真好看。周一舟暗暗地想,快速地向上走。 “诶,徐洲打不打球?” “不行,等人少点去打饭呢,现在很虚弱,一碰就死。” 周一舟不小心笑出声来,从栏杆的缝隙往下看。 阳光已经悄悄蔓延到里面来,把徐洲脸上小小的绒毛都照得很清楚,还有棕色的瞳孔,一汪池水一样的眼睛。 很漂亮的眼睛。 “往右转,在右边。”徐洲用手比了个向右的手势。 他边往外走,忍不住回想周一舟像只绵羊一样蹲在台阶上认真看他的样子。 校长室的牌子,旁边是语文组。 周一舟敲响黄棕色的松木门。 “还有呢?奶奶你在讲讲呗。”徐文放下手机,双手垫在下巴下,趴在奶奶黑胡桃木桌上好奇地问。 “你该被队友举报了。”高蓉被小孩逗乐,认真地回想起来。 “啧,哎呀奶奶再说说吧。” “忘记了。” 1.引用《希望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第6章 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周一...” “今天周五。”徐洲把摇好的正方形抽签箱摆在桌子上,拍开袁佳欣捣乱的手。 “周一舟!”袁佳欣对着他摆了个鬼脸,跑过去拉住周一舟的袖子,耀武扬威地走回来。 “这是什么?” 来人越来越近,徐洲慌乱地把桌子上的值日本一股脑全塞进桌肚里,“解决你烦恼的灵丹妙药,要试试吗?” 上上签,今日运势极佳。 周一舟怀疑地撇箱口一眼,接着又把手伸进去,拿了一大把纸条出来。 一群上上签凌乱地铺撒在桌面上。接着又被袁佳欣鬼鬼祟祟地全都塞回去。 “今天神仙做慈善啊?” 零零散散的同学因为好奇围了过来,慢慢地桌前全是跃跃欲试的手。 周一舟退后一步,想从缝隙里绕出去,迎面撞上张度月。 “他们在干什么呢?”张度月精神不太好,黑眼圈很重,整个人显得灰蒙蒙的。 那就去抽个好运签好了。 周一舟扬扬嘴角,还没把她领到箱子前,就被接了胡。 “诶,小月,快到我这里来!”袁佳欣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的,开心地挽上张度月的手非要拉她到一边去。 “等人少点,我们仔细帮你抽,专属福利哦!” 看着袁佳欣做作地别了办天头发还没弄好,张度月取下她的眼镜,帮她整理着,终于点点头答应。 “纸条要放进去摇匀,怎么好私藏啊?小、舟。”徐洲故意把后两个字尾音拖的很长,明明很平常的称呼,也显得意味不同。 小舟吗? 周一舟呆了两秒,脑袋热乎乎的,脖颈也泛上红意。 见他没意会过来,心思绕地球一整圈还飘忽不定,徐洲无奈地把手伸过去。 意识回笼,再对上徐洲存心逗趣的目光时,周一舟终于明白了。 回头望到张度月摇摇欲坠的书包挂件,他的手在口袋里攥紧,最终还是把纸条交了出去。 皱巴巴的纸条被放在徐洲的手心里,接着滚落到箱中。 ——又在多想了。 ——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留在原地或继续向前,别人插手总归难解当事人自己的心中忧虑啊。 徐洲慰藉的话在嘴边打转,又被咽下去。 “这张纸条真的是祝福吗?”周一舟还是没忍住,轻轻问出口。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们怎么能决定它是好是坏呢?”话音结束,张度月没再和袁佳欣拉扯闲聊。 她直直地走向箱子,没有丝毫停留地把手伸进去。 仔细地摸索,在一张张平滑的纸条中翻动,指尖触到硬物被扎了一下。 张度月猛然缩回手,考虑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也太不正常了,她掩饰地笑笑,继续把手往下伸。 不规则的纸球,找到了。 —— 周五只要上半天课,放学的时候时间还不太晚,学生们大多不会直接回家而是会和好朋友结伴在沿路逛逛。 袁佳欣费劲口舌说服了周一舟去月亮湾玩会儿。徐洲倒是不用劝,自觉跟上,反正小舟去哪他就去哪咯。 袁佳欣把书包甩给他俩,跑到车站,轻巧地登上一辆黄色外壳的公交车。 “小猫家到学校就这么一点点距离,”周一舟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来比了个长度,“也有公交车吗?” 房子都不知道被周一舟换掉多少个称呼,不过还好对他的秉性过于了解,每次都能准确猜出。 “环城公交,胜利大厦前可以停,不过没设站台。没注意吧?” “注意了啊,只不过是注意到了大厦前面的春婆婆竹筒粽子好好吃,春晓花馆的周阿姨会在每周五放一些免费的鲜花在门口的白桌子上,时不时有学生拿去逗喜欢的人呢。” 周一舟说完,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细心的人,炫耀似的直直地望向徐洲的眼睛。 睫毛被余晖染色,亮晶晶的,毛尖处的金色汇聚,像扎着一颗颗细小的星星。 徐洲躲开目光,不自觉地摆弄起袁佳欣的书包挂件,压抑不住心底的雀跃。 ——怎么见到你我就特别高兴啊。 “不许!”袁佳欣与小珍紧紧地牵着手飞奔,裙角翻腾飞舞,白色的绸缎发带在发丝间影约可见。她们跳下台阶,迎着清凉的风稳稳地落在护栏前面。 “我以为你要想不开跳河呢?”徐洲把护着她俩的手臂收回来,到半空突然换了个想法,径直拍了拍周一舟的脑袋。 “不许动我的书包!” “你们的书包呢?”小珍看着利落简单的俩人疑惑的问。 “沿路碰到小休骑车,请她帮忙带回去了。”周一舟趴在栏杆上,声音散开。 广阔的水面连绵波动和Q弹的果冻也没什么两样。 “倒是你,非得背着个壳走。” “对,因为我是勤劳的乌龟,好吗?” 袁佳欣没骨头似的挨着小珍,敷衍了几句徐洲,又磨磨蹭蹭走在后边和小珍说起悄悄话。 周一舟上次只去月亮街上送了颗饱满新鲜的西红柿,没来得及探索月牙形状的人工湖。 这次欣赏到了,觉得真是很漂亮啊。 木头铺成的道路延伸到湖中心的小岛,树林很茂密,蓝色的旅馆在枝叶中露出一角,颜色融入到蔚蓝的天空里。 蝉在树上卖力地鼓动翅膀,售卖汽水的商贩在路口叫卖不停,而太阳刚刚好一半挂在山头,余晖不要钱似的播撒人间。 “葡萄味的更好喝,要尝尝吗?” 紫色的液体在玻璃瓶里随着动作波动,随即停止了,瓶子被稳稳地握住。 周一舟选的是葡萄味的汽水,喝着发现不错,想递给徐洲尝尝。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合适,过于熟稔。 徐洲自然地贴着周一舟的手握住瓶子,低头,嘴唇碰触到那根细细的绿色塑料吸管。 他的手很热,是天气太热了吗?发丝蹭到手上痒痒的。太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周一舟摁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发觉自己平稳如小山一样的心脏出了严重问题,好像有一大群白色飞鸟从这座小山里奔涌出来,连带着把他的脑袋都砸的晕头转向。 袁佳欣蹦蹦跳跳地在远处喊“你们能不能快点,从这转个弯,不一会就到店门口了,小珍今天和我回家吃饭。”她的书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了小珍身上。“不和你们一块走啦!” 挥手的人影越来越小,慢慢被高桥和路灯挡住,消失不见。 周一舟和徐洲并肩往家里走,晓春花店还在营业,灯光逃过玻璃阻拦把街道路面照的暖暖的。 “等一下。”徐洲突然停住。 周一舟下意识地看向店外白色矮桌。 空荡荡的玻璃瓶排列整齐,没有花了,今天有点晚。 风铃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徐洲挑开贝壳门帘,蓝紫色,手上是一只桔梗花。 桔梗花落到了周一舟的上衣口袋里,贴着心脏,随着呼吸起伏颤动。 十字路口的路灯已经全部打开,红灯的秒数还在兢兢业业地跳动。 夜间行人寥寥无几,街边停着一辆白色轿车,有匆匆忙忙上车的妇人和后边跟着不停抹眼角的女儿。 张度月。 第7章 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一路疾驰,车稳稳地停到一栋栋静默的白房子前。 是医院。 周一舟站在回廊里不住的回头,徐洲对上他不安的眼睛,弯腰下车,小跑进来,直直地握住周一舟的手。 他用食指勾了勾周一舟的小拇指“没事,抓紧我的手。”两人温热的掌心紧紧贴住。 “小时候我经常感冒,一生病外婆就说我变小狗了,徐洲你变小狗了吗?”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肆意蔓延,还混杂着潮湿的雨季味道。 “暂时没有。”徐洲低头轻轻碰触周一舟的肩膀,继续往里走。 很空,白炽灯把每个角落都照的清晰可见。两人屏住呼吸,放轻脚步。 轮子卡住 ,刺耳的划拉声突然在耳边炸开。 “徐洲!” 灯灭了,玻璃渣子像下雪一样落下,在周一舟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徐洲把周一舟拉到墙边,用外套护住头,一只手在他的背后轻拍安抚。 闭塞黑暗的环境使得周一舟的恐惧成倍数增长,汗毛炸立,冷汗从额角沁出。 “什么都没有,我在这里呢,你抱抱我好吗?” 说出的话语带着潮气,感受到徐洲的下巴蹭到软软的眼皮。周一舟回抱住他的腰腹,脸上的鲜血渗进薄薄的校服织布里。 “好棒。要继续往前走吗?” “嗯。”闷闷的回应从胸口传来,徐洲感受到锁骨处的点点湿意。 哭了吗? 他放下外套,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的涌入鼻腔。 肩膀,往上周一舟的嘴唇,脸颊。徐洲抚上他的眼睛。 不是眼泪。 “你受伤了?!” “没关系,一点点伤口,刚刚不小心被玻璃划到了。” 徐洲拉起衣角,缓缓地靠近伤口,擦去血珠,他在黑暗中摸索对着伤口吹气,“不痛,不痛。” 周一舟听着砰砰的心跳声,感觉自己终于回到人间,脉搏跳动,他还活着。 淡黄色的微光出现在脚边,他胡乱拉住徐洲的手撤到光亮后面。 地面上显印的是小猫形状的亮色光团,长长的尾巴直直竖立,尾巴尖弯弯的肆意摆动。 毛茸茸的。 周一舟完全被它吸引住目光。 “不怕它突然把你吃掉?”徐洲幽幽地开口。 小猫突然跑动起来,梅花状的脚印清晰的留在地面上。 周一舟与徐洲在廊道里跟着足迹飞奔,四面黑暗侵蚀,寂静肆意蔓延,他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躲躲。”两人同时出声,看着小猫顺着什么东西爬上去,尾巴打着圈团坐下来。 光亮变的强盛,仿佛从小猫身上炸开。 尾巴圈着的是脖颈,青色的血管收缩喷张,躲躲往上团住身子露出身下张度月毫无血色的脸。 她跌坐在墙边,紧闭着双眼,手在校服上攥出深深的皱痕。 张度月。 周一舟张口喊她的名字。 没有发出声音。 手脚仿佛被灌铅一般,冷意从脊柱里发散到全身,他不受控制地松开徐洲的手。 像是骨缝里都长满了青苔一般,说话动作,一根根骨头滑落出关节面,直至全部错位,痛不欲生。 徐洲转头。 周一舟瘫倒在地面上,扭曲着不停抽搐。指甲盖生生地翻开露出粉红的软肉,手指在地上抓出血痕。 泪水混着血色一颗一颗砸下。 脑内腾起大雾,意识模糊不清,零散的记忆片段若隐若现。 周一舟用力地撑开眼皮,眼珠痛苦的瞪出,泪水斑驳视线。他努力地将摇晃的视线对准徐洲,想把他仔仔细细地看清楚,耳骨上的小痣也要永远的记住。 “不要,不要。”徐洲跪在地上,肌肉僵硬,下颚微微地颤抖着从喉咙里卡出几声呜咽。 伸出的手直直穿透了周一舟,徐洲仿佛陷入梦魇一般扑向周一舟想要抓住他的身体,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流出鲜血。 “阿舟,醒醒。” “阿洲,醒醒。” 周一舟费力地挤出字句,感受到穿过身体的手,乱糟糟的脚步,纷杂的哭喊,和匆匆而过的救护车轮。 意识在窒息中攀升,张度月扒开鼻前的爪子,用手摁住胸口剧烈地呼吸着。 眼前黑暗与亮光交叠。 “姐姐还有最后一张试卷没写完,觉觉今天可以自己回家吗?” “嗯,好!” “记得一定一定走你熟悉的那条路,过马路要看灯,不要跑,听到没,还有...” “好了,我都知道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姐姐我今天有惊喜给你!” 张觉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回办公室,踮脚扒在桌子上凑近看老师批改他的作文。 今天练习的是看图写话,图片他特别喜欢。 有熊爸爸,熊妈妈,和一只熊宝宝。 “这是男孩子。”同桌用胖乎乎的手指着熊宝宝。 “才不是呢。”张觉在熊宝宝旁边又添了一只带领带的小熊。“这是我。” “那这只熊宝宝,我刚刚指的这只是谁?” “当然是我姐啦,爸爸妈妈先生的姐姐再生的我嘛,这还不知道。” 这是张觉的作文第一次得到老师的小红花,以至于红灯变换成绿灯重新跳秒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 他跟着疲惫的哥哥姐姐们一起走上斑马线没有忘记姐姐的叮嘱。 街边的小吃店面越来越近,惊慌地喊叫猛然向他袭来。 作文本在空中飞跃出去,砸在了花坛里,文章缺失的一角混着血水永远沉睡在小小的掌心里。 “弟弟走后,我好像有点分不清昼夜。他来看我的时候是白天吗?太阳好大好亮。” 张度月趴在冰凉的桌面上,发现病例上极度失眠的字样像蚯蚓一样扭动,飘散到空中越来越大,马上要撑破整间房屋。 意识回笼。 纸团随着张度月扶着墙面摇摇晃晃地动作从口袋里滑落出来。 她伸长手去捡。 纸团被主人剖开。 小孩字迹,上面写着: 我爱姐姐,我爱妈妈,我爱爸爸,我爱我自己。我有一个充满爱的世界。 —— “来了好多次,总是害怕。今天找到结果了。” 张度月偏头对徐洲笑笑。 “弟弟的死,一直在我心里重演,我总不断的编排细节,改变选择,我想会不会要是我那天去接他,要是红灯再慢几秒,要是那个司机没有喝酒,弟弟是不是就不会死。” “或说其实我搞错了,弟弟还活着,是我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所以我突然看不到他了。” 血丝遍布的眼睛又布满泪水,盈盈。 一场8年之长的剧目终于被张度月亲自喊卡落场。 徐洲把背上的周一舟往上垫垫,“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无论如何,我不能没有周一舟。” 沿路的灯忽明忽暗,最后还是罢工熄灭,星星的光亮太过微弱,而漆黑的夜路没有尽头,徐洲不知道要走到哪里才可以休息。 第8章 唯一 一楼有一只月亮灯孤零零的亮着。袁佳欣蹲在沙发边上,静静注视着小珍的泪珠从眼角滑过脸颊,啪嗒砸碎在地板上。 眼泪好重啊。 袁佳欣歪头贴住小珍的脖颈,紫色便签轻飘飘地从留言板上落下。 徐洲背着周一舟走上楼梯,没管便签要飞到哪去,只是突然发现原来便签的背面也写了字。 热腾腾的水汽随着浴室门被打开争先恐后地涌进卧室。 徐洲打开医药箱很认真地检查起周一舟的伤口。脸颊上的划痕不出血了,小小的被妥帖地包裹起来。 接着是手臂,胸口,腰身,小腹,大腿。 衣物褪去,没有阻挡,清透的肌肤裸露。 淡粉色的伤疤像生长的树根一样在身体上延伸,徐洲用指腹轻轻地碰触。 会很痛吗?会吧。 风吹动窗户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徐洲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里。 脑袋缩在周一舟的颈下,清晰的心跳声撞击耳膜。 他好像一块磁铁,紧紧地抱住周一舟,要把自己也融进周一舟的身体里。 暖黄色的月光照亮屋角又顺着喇叭花藤攀进房间里,反复熨烤把被子也照地暖洋洋。 徐洲沉沉地坠入睡梦里,残破的梦境像炎症感染的水泡,昏黄,疼痛。 “小的时候胜利大厦后花园里还有池塘。到了夏天有特别多小蝌蚪,妈妈常把我带到那儿玩。”徐洲和周一舟背着书包路过胜利大厦。 “是吗?我以前好像也在这玩过,说不定有遇到你哦。” 金色阳光撒满水面,整齐排列的鹅卵石泛着温润的色泽,大大的棕树叶纷飞,城市里充斥着奔涌的热气。 小小的徐洲蹲在水池边擦擦额角的汗,小网兜还在水池里搅动。 觉察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侧过半边身子,抬头望。也许是正午的太阳灼伤了眼睛,他只能看见模糊的斑驳的轮廓。 “你要玩吗?” 那人很轻地摆摆手,独自转身走向出口。 “诶!”小徐洲追上去。 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后脑勺上,一阵天旋地转。 徐洲站在楼梯间,看见自己提着青菜木讷地打开沉重的铁门。 “徐洲”走进房子,他紧随其后。 房子不大不小刚好够两个人住,客厅一小半分给电视,一大半分给木质书架,是周一舟会喜欢的格局。 墙上泛黄的奖状不堪风霜沉沉地落下,徐洲一把推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踉跄着伸手去接。 周一舟同学: 荣获第39届全国作文大赛总决赛 貳等奖 二〇□□年七月 他回头望,耳鸣声席卷而来。阳光从墙上褪去,淡淡的霉味充斥着鼻腔,窗户仿佛离他越来越远,直至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徐洲”不见了。 客厅里回荡着滴水的声音,随着泪水一齐落下的还有手腕上可怖的血痕,徐洲平静地看着成股的血流布满身下的地板,白色衬衫卖力地吮吸着浓郁的血水。 ——这是我第一次决定离去。1. 地球还是一天24小时的自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2062年周一舟待着的这面转向太阳。 铃礼中学的教学成果显著,全国作文一等奖都不知道拿了多少个。 楼下巷子里的井盖也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挪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摩托车一过它依旧哐啷哐啷闹个不停。 我也是,藏在平静生活表皮下的疤痕没有消失,它们应该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猎手了吧,一个不注意,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把我吃掉。 我要跑快一点,不要被它们抓住。 可是周一舟,我还是好想你啊。 —— 今天天气不错,徐洲很早就醒了,他翻箱倒柜终于找到满意的衣服裤子。 墨绿色的短袖轻而易举地套在周一舟的身上,徐洲抬起他的腿穿上棕色的外裤。 周一舟蚯蚓一样扭动了几下顺利钻进被子里,又突然顿住探出头来。 见鬼了。 他彻底闭上微张的眼睛,又睡着了。 “我的手,我没有手指了!你们有没有人关心我啊?”醒了之后周一舟举着被仔仔细细包扎好的手指在客厅里叫唤个不停。 “别秀了行吗?我求求你了哥。”小珍的眼皮肿的像个核桃,她有一搭没一搭嚼着袁佳欣塞进她嘴里的红糖馒头。 徐洲看着周一舟随意地推开一楼的玻璃大门,还没踏上门口的石阶就露出一副惊恐地表情跑回来。 “你们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 “鬼吧。”林喜滑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回答。 “门啊,蓝色玻璃门!我们什么时候装修好的?” “上午,小休姐姐联系的工人一到就把门装上了,也多亏你婴儿般的睡眠,这都没被吵醒。”慢条斯理地喝完豆浆,袁佳欣把它精准投送到垃圾桶里。 袁佳欣吃完早饭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拉着小珍的帽子把她提溜出门。 小珍垂着眼皮,很不情愿的样子,不过也没反抗,安安静静地拨弄着书包带子。 “哦,差点忘记问了,”瓷碗被周一舟笨拙地放在桌子上,差点碰倒小休的水杯。“医院,应该可以叫作医院吧,怎么回事啊?” “那是张度月情感最浓烈的地方,所以里面的一切都由着她的思绪控制,也许是因为你们和她最放不开的那件事有点关系,所以就被卷进去了。” “诶,情绪不是会进咖啡馆里吗?” “只是小部分而已,咖啡馆又不是百宝箱什么都能干。而且咖啡馆这么小小的精神力很弱啊。” ——只养得好你。 后半句林喜没说,她翻了翻眼皮让徐洲接话。 “事情都过去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帮不上什么忙,能把祝福送到已经特别棒了。”徐洲歪头对上周一舟欲言又止的眼睛。 是被夸了吗?周一舟低头,嘴角忍不住上扬。 果然说不到重点。 林喜把头发别到耳朵后边,没好气地补充道:“哦,对了,我们通常把那种地方叫作‘心脏’。” 林喜走进院子,头也不回地骑上小珍那辆深夜入店的自行车,身影越来越远。 想一想,怎么感觉那都是好久前的事情了。 “那,这栋房子的主人是谁啊?” 周一舟坐到徐洲旁边的一只长腿椅子上,他小心地把粥碗运到桌子边,白粥还在向上冒着热气,烫的他不停地用嘴往手掌上吹气。 徐洲犹豫了一会,慢吞吞地回答:“是我。” 他仔细地关注着周一舟的情绪,没想到周一舟显露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啊!真厉害,亏我一开始还以为房子是我的呢。” “可以是你的。” “你说什么?” “躲躲又偷偷溜到院子里咬喇叭花了。” 周一舟:朋友的胸肌贴着我的背 徐洲:我只是担心你身上出现伤口我不能及时发现而已(^v^) 1.珍惜生命,生命只有一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唯一 第9章 唯一 “你真的要住在这里吗?”周一舟侧头打了个喷嚏,“灰有点大,不过收拾收拾就好了。” 徐洲住的房间就在周一舟房间对面,两扇门正正好对着。两边同时开门房内的装饰,发生的状况,主人的活动,一览无余。 本来想问问怎么突然搬过来和他一起住,又考虑到这本来就是徐洲的房子,周一舟只好闭上嘴巴,努力干活,早点恭迎房主入住。 “灰太大了,我自己来收拾吧,你待会鼻子不舒服了。” 徐洲用水把床头柜擦的干干净净,扭头发现周一舟像是专门来寻宝一般,在房间里头探秘,装模作样地拿抹布那蹭一下这蹭一下,把脏水蹭的到处都是。 不知道又看见什么。 周一舟小猫一般直接钻进几排矮矮的书架丛里,提着一本不知几年几月的书,一边狂打喷嚏一边嘿嘿地笑。 “徐洲你看,这跟楼下那本盗版书对应啊,耐心成就一身下册。” 徐洲:....真是多虑了。 风铃叮叮咚咚地动起来,周一舟推开窗户探出身子往楼下看。 “客人来了。” “徐洲你知道吗?原来只有真正做咖啡的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我根本不会。”周一舟皱着眉头研究机器的开机方式。 “至少应该把插头插上吧。”淡淡的水果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穿着淡蓝色碎花裙的女孩子走进店里。 “哦!不好意思啊,店外边确实太热了是吧。” 陈珺好奇地打量着店内的装饰,“算了,咖啡是指望不上了,可以倒一杯雪碧给我吗?” 汽水滋滋的往上冒泡,散发出清爽的气息。 “那是她的情绪吗?很少有看见可以和自己的情绪相处的这么融洽的人诶。” “可能性格太相似了吧。”徐洲洗干净抹布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把一楼留给周一舟。 周一舟对上陈珺的目光,弯弯眼角露出友好的笑容。 “这是袁佳欣?”陈珺指着留言板上的两人合照。 留言板上的合照有很多,全是小珍在店里晃悠的时候拍的。有些是偷偷拍的,比如周一舟和躲躲吵架。有些是正式拍的,比如集体合照,当时小珍用手掐住张度月的脸非要把六个人都留在照片里。 ——红色手绳,这应该是小珍啊。周一舟暗暗地想,没张口反驳,顺势点头。 “她的情绪。”珺珺突然开口,点点小珍旁边的人。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有两个人呢?”陈珺侧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感觉袁佳欣很久没去学校了,算算日子辩论队都快回来了。” 周一舟示意她继续说,顺便接了一杯牛奶送到珺珺手里。 陈珺对他能看到自己的情绪毫不意外,回忆起那人叮嘱自己的话。 ——他们都是很真诚的人,如果可以请一起帮助袁佳欣恢复正常的生活。 ——好啊。 —— 天气昏沉沉的,黑云一朵推着一朵挤压在空中。组长用力关上最后一扇窗户,刺眼的光把角落的灰尘照的无处遁形。 空调卡顿的吐出冷气,袁佳欣数着自己手上竖立的汗毛。 外面很闷热了,还不下雨吗? 零零散散的学生拎着饭盒惊慌地从楼下跑过,像一只只脆弱的蚂蚁。 他在说什么? 等反应过来,组长寒暄的话已经结束了。 “这个消息已经在队里传开了,大家有很多顾虑,这也是因为对我们的劳动成果很珍视。所以叫我来跟你聊聊。” 组长顿了一下,眼前的人始终没有抬头,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这并不代表是让你退出队伍,我们知道你稿子写的很不错,大家很信任你的水平,所以想请你帮忙收集资料写写稿子,可以吗?” 光影交错,温和的语气让袁佳欣觉得仿佛还在三个星期前,那场庆祝会上。 ——“这怎么可以,哪能把功劳算在我一个人头上啊,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啦!” ——“佳欣,我们能获得去省里比赛的机会你真的功不可没。” ——“你这个辩论也太强了吧!” 玻璃杯上映照着组长扭曲的脸,袁佳欣越来越感到喘不上气,她用手摁住自己的胃,身体疼的密密的抖。 好冷啊,什么时候能走。 没得到回应,组长尴尬的挠挠头,“嗯,要不先喝点水吧。” ——“加入我们吧!喝过这瓶饮料,你可就算答应了啊,不许反悔,我可是很重视你的。” 橙色的余晖落在台阶上,太祥和了。足以迷惑一个入学不久的落单学生,袁佳欣误以为自己终于在学校找到一个可以平稳降落的地方。 所以她兴奋地接过饮料瓶,“好!我加入你们。” 散漫的视线聚焦在那张令人厌恶的嘴脸上,袁佳欣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们的水平其实真的很差,都没我一个焦虑症患者强,偏偏还好意思拿焦虑症当理由把我换下场。” 玻璃杯翻倒在桌上,向着组长的方向快速滚去,清水无所顾忌的随着杯子流转。 “又怕我上场,又怕凭自己拿不到奖。写稿子,行啊,你们一辈子靠我施舍呗。” 随着会议室的门被重重关上,湿哒哒的玻璃杯终于滚到桌沿,乖顺地砸在了组长怀里,把半边校服浇了个彻底。 沉闷的空气在第一滴雨来临的时候嘭的炸来,天空像破开一道口子,城市在大雨的掩埋中逐渐窒息。 袁佳欣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执着地用手去拧干衣服里的水。 忘记拿伞了。 袁佳欣抹了下眼角。 怎么平时都记得拿,今天不记得了呢。 哭声在雨幕的保护下肆意发泄。 脸被一双很柔软的手捧住,小珍用嘴巴笨拙地碰了碰袁佳欣的眼皮,和温热的泪水。 “脸都哭花了。等等我好吗?我是去教室拿你的,不是,我的,也不对,我是去拿伞。” 那样的眼睛,袁佳欣只见过两个人有。 妈妈和我自己。 伞下的身影越靠越近,袁佳欣几乎整个人缩在了小珍怀里。 心里木木的,袁佳欣没问要去哪,只知道跟着她去吧。 “这个牛奶没什么味道啊。”小珍砸砸嘴。 “她身上是干了,不过你这全身湿透了不换换啊?”老方叹了口气,从橱柜里掏出一罐蓝莓酱。 “我又不会感冒,诶要不往里加点蓝莓酱,至少甜甜的啊。”小珍高兴地拿勺子把果酱搅拌均匀,“很香甜啊。” 看着袁佳欣注意力飘到留言板上,像是恢复了一些心情,老方站在远处朝小珍挤挤眼。 小珍自信地比了个ok的手势,凑到袁佳欣身后,看她在看什么。 “相遇的反义词是什么?”小珍一边念着那张绿色便利贴的内容,一边把牛奶塞在袁佳欣手里。 “分开。” “重逢。” 两人同时开口。 袁佳欣用毛巾仔细地帮小珍擦着头发。 真的是重逢啊,小珍深深地望见袁佳欣眼里自己绰绰的倒影。 第10章 唯一 陈珺跟着周一舟走进玻璃房里,躲躲在玻璃外扑腾着爪子。 “自从那以后我和她就成了搭档。”陈珺思考了一下,“也不算吧,顶多是两倒霉蛋。” 五楼的空教室专门用来做社团活动,这会是吃饭时间,周围静悄悄的。 袁佳欣歪着身子,用手撑着头,看着眼前的人气鼓鼓地把笔摔在桌子上。 “袁佳欣,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陈珺趴在地上找反弹掉在桌子底下的笔盖,“凭什么我们替他们白干活,我们要脱离苦海!” “嘘。” 陈珺呆呆地被袁佳欣捂住嘴巴,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门口有零碎的脚步声。 “唉,我也觉得这样不仗义,可是机会难得,我为了比赛也熬了好几个大夜,谁不想让履历表更漂亮点呢?” “这个时候大家谁想当出头鸟啊,不都是想赶紧比赛完,把机会先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吗?” 人声随着脚步越来越远,到最后一点儿尾音也消失不见,会议室里静得只听得到两人重重地呼吸声。 袁佳欣的脸色苍白,她把手收回来,机械地往纸上添字。 陈珺在位置上坐好安静如鸡,又忍不住偷偷往袁佳欣脸上瞟。 “袁佳欣,你不要伤心,还有我陪着你啊。” 袁佳欣低头轻轻地笑。 搞不懂为什么明明才认识几天,陈珺就可以轻易地向她交付一颗真心。 珺珺的颜色变得很淡,她摆摆手让周一舟不要在意。 “我们俩用两杯水往他们小组的桌子上铺地很均匀,请我们出去以后,他们兴高采烈地锁上了门。”或许是自己也觉得很离谱,陈珺憋不住笑出声来。 珺珺彻底不见了。 雪碧喝完,周一舟用水把玻璃杯冲洗干净重新放回吧台里。 转身,陈珺拿出一枚硬币放在桌角。他刚要收到存钱的玻璃瓶里,手指被按住了。 硬币抛向空中,飞快地打转。 重新回到陈珺手里的时候,周一舟仿佛听见了脑子里叮的一声响。 “猜猜看,是正面还是反面。” “反面。” “猜对啦!生意兴隆。”陈珺语速飞快地说。 正面有什么寓意? “正面是一生平安。”陈珺随口接上,像是早就猜到周一舟要问什么。 —— “你是说玻璃罐里的硬币全部都是正面?你新投进去看看那枚也是?”小珍抽了几张卫生纸擦额头上的汗。 “是啊。” “那可能说明你是一呢?” .....“是这样的吗?”周一舟抽了抽嘴角,把收好的紫色便签还给小珍。 “小珍?”周一舟撇了眼红色手绳,偷偷地在心里确认,“你才是本体吧。所以之前都搞错了,应该叫你袁佳欣才对。” “好聪明啊周一舟,果然还是大意了,那次去学校被保安认出来的时候就露馅了吧。” 不是啊,我刚才只是诈你一下,结果你都承认了。 周一舟故作镇定地点点头,把风扇调好朝向,丝丝凉意袭来。 袁佳欣坐在沙发上仔细地看起便签上早就烂熟于心的内容。 7日之约。大大的标题被圆圈勾画出来。 “七日之约,这么写行了吗?”袁佳欣握着笔抬头问小珍。 头发上的水珠随着动作掉在纸上,砸出一个小坑。 “不可以哦,”小珍摇摇手指,“要签上名字。” “行,写完以后这七天你就是我了。” 本来就是你的啊。 小珍用纸沾干净便签上的水,写上自己的名字,黑色的墨迹一下子晕染开来。 她有点害羞,遮掩着把便签订在留言板的角落里。 “小、珍?” 名字被突然念出来,小珍吓了一大跳,磕磕绊绊地回答:“怎么了。” “哪来的名字?” “因为我是很珍贵的人啊,所以叫小珍。” “那现在是第几天?”周一舟看着袁佳欣精神还不错,追问了一句。 “第七天。” 早知道不问了。 袁佳欣没管周一舟一脸阿弥陀佛的样子,自顾自的把日记本交到他手里,“晚些时候存到小休姐姐那里去吧,谢了。” “嗯,我可以翻翻吗?”周一舟很严肃地问,虔诚地对上袁佳欣的眼睛。 “随便。” 袁佳欣取下留言板上的二人合照。在照片小珍的位置端端正正地写下 小珍两个字,接着一股脑地塞进衣服口袋里。 “生意兴隆啊,周老板。” 下午的阳光很大,黑色的假山石都泛着金光。棕叶纷飞,朦胧的像一场梦。 周一舟又想起那个潮湿的雨天,没拖干净水而湿漉漉的地板。 “这是不是意味着,袁佳欣和这里没有联系了?” 她还可以记得小珍吗? 周一舟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躲躲坐在旁边然后是徐洲。 周一舟把头靠在徐洲的肩膀上,躲躲不满地蹬了几下腿,退出来围着两人绕了几圈,蹲坐在花坛里。 袁佳欣越走越远,口袋里的照片摇摇欲坠,风一吹掉到了草坪上。 “诶!”周一舟刚发出声音就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这个时候是不是不可以提醒她更好啊?” 袁佳欣顿住,回头对着周一舟张扬的笑笑,用手指对着周一舟比了个捏头的动作。 周一舟立马配合的吐了吐舌头眼睛往上翻白眼。 “她走了,小舟,我陪着你呢。”徐洲低头鼻子不小心蹭上周一舟的鼻尖。 下面是软软的嘴唇。 两个人都呆住了,呼吸轻缓可触。 胃有点涨的疼。 周一舟揉着胸口胡乱地转移注意力。 不对,是心脏有点涨的疼。 袁佳欣无语地啧了一声,弯腰捡起照片,放在胸口的衣袋里。 —— “翻了好久才翻到内容呢。” 月亮灯被周一舟全部打开,徐洲帮他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 周一舟满意地拍拍徐洲的头,把日记小心翼翼地平摊在桌上,“现在!我要开始看了。” 蝴蝶在花坛里轻轻地扇动翅膀,外边的小灯泡一闪一闪地往蓝色玻璃门上印花。 周一舟的头越低越下,索性趴在了凉凉的桌面上。他扭过头无聊地扒倒徐洲手上的书,“徐洲我们明天再看吧。” “好,我们明天再看。” 第11章 我是袁佳欣(番外) “就这样把我带回去不会有什么问题吗?”钥匙插进门洞的那一瞬间袁佳欣还是迟疑了一下。 “有什么问题,袁佳欣你可是回自己家吃饭,而且有你在他们不会注意到我的。”小珍自信地点点头,“这就是身为情绪的自由啊,你是享受不到了。” “小佳回来啦?”妈妈从厨房探出身子,“马上吃饭了啊。” 坐在妈妈对面,一直到指尖触摸到温热的碗筷时,袁佳欣都觉得很恍惚。 仿佛自己从未离开,平静的生活没有波澜,还是日复一日的上学下学,吃饭写作业。 感受到手指被包裹住,她抬头对上小珍骄傲的眼神。 “怎么样,我没有给你添麻烦吧。”小珍收回手,乖乖地坐在桌子侧边,撑着头数正对着那面白墙上的时钟秒数。 “小佳今天作业多不多,待会先洗澡再写哈。出好多汗了都。” 妈妈擦干净袁佳欣额角的汗水,自然地用筷子夹了一只小鱼放在小珍嘴里。 小珍惊了一下呆坐在凳子上,嚼了嚼嘴里的小鱼干,咸咸的。 “最近很辛苦吧。” 袁佳欣没说话,眼泪一颗一颗地掉。 原来难过伤心妈妈都会知道。 —— 一本日记。 今天和小珍去了游乐园,她本来还不让我乱跑,我非要去,她只好请了晚自习的假。去的太晚,工作人员很多都去吃饭了,遂什么都没有买,项目也没玩上几个。 不过我们坐了摩天轮,去的时候刚刚好工作人员吃完饭开门,真走运。 开门的叔叔说这个到晚上有灯光秀更漂亮,不过可能要排排队,问我们要不要晚一些再来。 小珍说看我的意见。 我没回答扯着小珍上了一节方方正正车厢。 我怕来不及。 本来以为只是吊在空中晃一圈就丢下来,没想到到赶上了日落。 好灿烂的光,把整个车厢塞的满满当当,小珍说好像在烤箱里,把每一面都烤的很均匀。 真不懂得欣赏,不过我好像真的闻到了小时候街边杯子蛋糕的香气。 下去的时候小珍问我在最高处的时候说了什么,太阳太刺眼了她没有听清楚。 我说小珍我有点舍不得你。 “我说小珍我有点舍不得你。” —— 这就是袁佳欣日记里的全部内容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兴趣。 —— 一本日记。 我一直觉得如果没有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没有我。 可是袁佳欣告诉我,只要她的心脏还在跳动,我的出现就是100%的事。 我不懂,以前我认为自己是她处事的工具,原来我是她的心吗? 对了,袁佳欣你是我很珍贵的人。 —— 如果说未来有很多不确定,那么我唯一可以确信的是不会再有第二个她了。 第12章 吃饭喝茶 圆圆的月亮挂在天幕上,寒凉的光撒满了房间。 床上,周一舟大汗淋漓,徒劳地挣扎着,露出脆弱的脖颈。 周一舟被拖入梦境深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珠因为用力而向上翻着,布满血丝的眼白几乎撑满整个眼眶。 他隐约见得眼前摄人心魄的眼睛和布满青筋抖动的手臂。脖子被紧紧地掐着几近窒息,身体却无法动弹。 周一舟闭紧双眼狠狠地咬破舌尖,神识混沌与清明之际,脑海里清晰浮现出那人的脸庞。 是他自己。 喘着粗气,周一舟光着脚坐在常坐的椅子上 ,掀起趴在桌子上的镜子,神经质地把脸凑近去,鼻尖碰触到冰凉的镜面。 镜子里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周一舟死死盯着,喃喃自语“不是喜欢看吗?那就看个够。” 房子里静悄悄的,汗湿的衣物冷冷的贴在周一舟身上,衬得他像一个死物。 啪嗒。 镜子被移走,一只软软的黑色爪子盖在周一舟鼻尖上。躲躲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长长的尾巴扫过周一舟的脸颊,等周一舟稍微缓过点神来,躲躲轻巧地跳在他肚子上。 “没事了,没事了....” 周一舟无措地汲取躲躲身上的暖意,抱着它把自己塞进被窝里,他蜷缩着把头深深埋进躲躲怀里。 —— 假期的课程快结束了,任务很少,不过近期还是有几节重要的课要上。 徐洲很早就出门去上课了,周一舟起的晚这会才拖拖拉拉从楼上下来。 他喝着瓷碗里热乎乎的粥,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消息叮叮咚咚的要把屏幕填满。 除去卖课,保险和诈骗,在他精挑细选下终于找到几条能回复的。 An徐洲:早饭吃了吗? 心情不太好,周一舟决定随即捉弄一下比较好欺负的人。 An舟:没吃,早餐被鲸鱼偷走了。 An徐洲:?那应该要联系一下海沟大纵队了。 An舟:〔大拇指〕〔大拇指〕 往上翻翻,袁佳欣换了一个哭脸的头像。 说起来,账号还是袁佳欣帮忙注册的呢。 当时周一舟问徐洲为什么叫An徐洲,徐洲说这是一只徐洲的意思。 “这么好玩?我要叫An舟,一只舟,那就是我周一舟了!” “...把戏。” “你说什么啊?”周一舟凑到袁佳欣面前恶狠狠地问。 两个人又小学生一样开始拌嘴。 “没什么,你还小,不懂。”袁佳欣躺在小珍的腿上,故作老成地摇摇脑袋。 早餐吃完,周一舟开始仔细地在房子里检查起来。 昨晚的梦还历历在目,他想试着找一找关于他自己的事情。 用力把书架移开,正方形的小门被推开,台阶清晰地展露在面前。 走进去,找到真相。 外桌玻璃杯里桔梗花已经枯萎了,枯叶被风吹落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周一舟犹豫着,没有走进去,而是重新把现场收拾好,当做没发生过的样子。 玻璃房旁边的墙壁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装的投影仪和幕布,也许是他睡得很熟的那天也许是更早一些的日子。 早到,他一个人守着一只猫,行人匆匆而过。没有人注意,没有人说话,好像世界同时失去了视觉和听觉,只有奔跑不停的钟声和将近未近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秒消失的恐惧。 An舟:徐洲,等你回来我们看电影吧。 徐洲低着头偷偷摸摸在桌子下看消息,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An徐洲:听你的。 梁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徐洲莫名其妙地笑,抽了下他的手臂。 梁越:“这个周测分数对于你来说是什么很高兴的事情吗?” 徐洲:“你是不会懂得我对学习有多么大的热情的。” 离课结束还剩几分钟,假期上课一向不拖堂,徐洲把作业一股脑全塞进书包里,鬼鬼祟祟地准备老师一说下课就跑。 —— “热情芒果甜冰沙?” 周一舟从冰箱里翻出一根冻得邦邦硬的冰棍,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东西,“这我得尝尝啊。” 包装纸紧紧地粘在冰棍上,冰碴子掉个不停,周一舟蹲在垃圾桶边费了好大劲才把它干干净净地从花色塑料里剥出来。 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周一舟熟练地扶着桌子坐到沙发上,等这一阵过去。 冰棒被两三口咬掉,冻得周一舟晕头转向,他摆烂地闭上眼睛用手摁住额头,嘴唇冷的发麻。 这辈子就是这个命了,怎么我这么弱鸡呢? 周一舟在心里给自己点根香,“还是不能太放肆了啊。”祈祷今晚不会胃痛。 温温的,嘴巴好像回温了。 周一舟伸出舌尖想舔舔嘴唇,碰触到滚烫的唇瓣。 呼吸轻轻地扫在脸上,他闻到了一阵很安心的香味。 是徐洲的香味。 没有睁开眼睛,薄薄的眼皮忍不住地颤动。 意识飞呀飞,像小鸟一样在房子里乱转。 周一舟慢慢地往前凑,嘴巴没有缝隙的贴在徐洲的嘴唇上。 隔着睫毛,他从眼缝里偷偷看徐洲通红的脖颈和撑在沙发上因为紧张而越攥越紧的手。 好开心啊。 周一舟干脆睁开眼盯着徐洲看,猜他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什么时候会把眼睛睁开。 卖竹筒粽子的春婆婆推着木制小车,哐啷哐啷地从店门口路过。 不会注意到两个春心懵懂的年轻人躲在角落温吞地接吻。 徐洲用手指蹭上周一舟的唇瓣:“会难受吗?”想帮他擦干净。 周一舟把头摆过来摆过去,躲避徐洲的手,“温温的。” “什么?” “我的嘴巴是凉的,你的是温温的。不难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你睡着的时候。 一部讲蘑菇的动画片被按上开始键,五彩斑斓的小蘑菇们铛铛铛的从幕布的左边跑向右边。 费力拉过来的懒人沙发没有派上用场,周一舟靠着徐洲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小桌上是滋滋往上冒泡的雪碧,还有厚厚的西瓜片。 西瓜是和徐洲晚上在广场散步的时候买的,很甜。 “有点热啊,我去把风扇拿过来好了!” 矮矮的台式便捷风扇磕磕绊绊地转起来,周一舟不停的摆弄着试图让它的噪音小一点。 粉色的风扇旧旧的,还是给徐洲收拾房间的时候翻腾出来的,应该是以前被摔过,底座不太稳当了。 明明之前还能移好的啊。 周一舟尴尬地笑笑继续调试,声音终于小了一点。 突然有一种被包围的感觉,周一舟小心翼翼地把头侧过去,不小心贴上了徐洲晃动的衣物,徐洲的影子覆盖在他身上,一双手从身侧伸出来,把白色的纸板垫在底座下面。 嗡嗡声在周一舟的脑子里肆意碰撞。 “什么?”周一舟回神。 “风扇。”徐洲指了指。 哦哦,好了,不响了。 徐洲: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吃饭喝茶 第13章 吃饭喝茶 “你刚刚差点把我绊倒了,怎么睡在这里呢?”周一舟扶着书架站稳,“幸好这位...哥哥捞了我一把。” 也不知道这小孩在这里睡了多久。 周一舟叹了口气,心碎地捡起地上七零八碎的草莓印花瓷碗。 “别用手。” 听见徐洲的话,周一舟乖乖地收回手,作了个大哭的表情,徐洲也装模作样地帮他擦擦眼泪。 “我来,我来,对不起啦!”许怀远抱歉地拿过徐洲手里的扫把要把地上收拾干净。 “行了,把你的小乌龟从地上捡起来,它都要离家出走了,瓷碗我来扫。”徐洲摸摸小男孩的脑袋,推着他的肩膀转了个方向,离碎片远了些。 “徐洲。”周一舟凑在他耳边说话,呼气吹得脖颈痒痒的,徐洲的喉结动了一下。“怎么没有看到这小孩的情绪啊,他怎么看到这里的?” “不一定是情绪。” “哦,差点忘记了,最近接触的由情绪引来的客人偏多呢。”周一舟突然想起张度月,还有叫作“祝福”的纸条。 那不就是由执念引来的客人。 怎么总觉着忽略了什么呢? 张度月的心脏是医院,袁佳欣的心脏是学校,那徐洲的是什么,咖啡馆吗? 小孩在地上蹲了好一会,才抓住朝门口飞奔的乌龟。他转过身子,高兴地举起手,乌龟在空中慌乱地扑腾四肢。 “哥哥,乌龟是我特意送给你的。”许怀远跑到周一舟面前殷勤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周一舟低下头捧着他软软的脸蛋,“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怀远。” “好的,许怀远,你的小乌龟是哪里买的?”周一舟用两根手指捏住乌龟的壳,把它随手放在林喜豪华版大鱼缸里。 许怀远也紧跟着凑过去,两只手扒在玻璃上惊讶地看着五只手巴掌大小的金鱼在巨大的水缸里游动。 堪比金鱼界鱼生巅峰。 鱼缸刚买回来的时候,周一舟还管它叫过一阵子浴缸。并且很嫉妒地表示怎么鱼住的比他还好,就是太空旷了,连迷路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水缸被他零零散散从大市场淘回来的养鱼利器装扮地更加奢华,也不知道金鱼有没有因此找不到回家的路。 咕噜噜水面冒泡,乌龟在水里游了一会,爬上了长满青苔滑溜溜的石板。 许怀远的手指在鱼缸上随着金鱼摆尾而点动,“月亮湾买的,15块呢!” “许怀远你买贵了。上次我问的时候都还是10块。” “一开始是5块来着。”徐洲补刀。 “你怎么知道?”周一舟转过头问徐洲。 “袁佳欣养了一只。叫乌龟。”徐洲对上一大一小疑惑的眼神,“取名叫乌龟。” ... 周一舟:好的,了解。 —— “你从哪听来的?”周一舟把抽纸递给许怀远。 许怀远接过擦干净嘴角的西瓜汁,“我自己看到的,我看到有人带着自己的灵魂进来,出来的时候灵魂不见了,肯定是你们帮的忙啦。” 所以,许怀远是误以为我们可以收集灵魂喽。 周一舟和徐洲的视线短暂相交,徐洲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 “所以我想请你们帮忙把小悠的灵魂收集起来,我一定会牵好她,我一定会牵好她带她回家的。” “唐悠,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秘密基地,只有我最好的朋友才知道哦!”许怀远挣脱女孩的手兴奋地朝着公园的游乐区飞奔。 “你跑慢一点,待会又摔跤了。” “哎哟!” 许怀远被长到道路上的藤蔓绊了一下,向前扑去。他用手在地上撑了一下,跪坐在地上,膝盖擦破皮冒出一颗颗血珠。 伤口上粘着的石子和沙粒被唐悠轻轻吹气吹开,“我没哭,就是视线有点看不清了,我才用手擦擦。”许怀远有点委屈的补充。他的手一碰上眼角,泪水便一簇一簇地直往下掉。 “我的运气是不是更喜欢你啊,怎么每次你的话头都那么准。”许怀远哭累了,干脆躺在地上,半瞌着眼睛往天上看。 黄昏时刻,太阳像颗过熟的西红柿,天空是橙红色的,把唐悠的发丝也染上红色。 “我马上就会把运气还给你的。”她站在许怀远身边弯下腰,伸出手。 “小悠,你怎么这么好。”许怀远握紧她的手一下从地上蹦起来,变魔术似的往她掌心里放了一颗纸折的小星星,“不要你还,我就要一直挨着你,我在乎的人运气好,我才会开心。我要一直一直和你做朋友。” “小远...”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她已经生病了。”许怀远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 “病房号?”徐洲往许怀远嘴里塞了颗糖。 “她在重症监护室,我带你们去,我每天都会去看她。不过今天的时间太晚了,要等明天才可以。” —— 第二天许怀远很早就赶到了咖啡馆,两人跟着他指示的地点匆匆忙忙坐上出租车。 周一舟刚看到医院的牌匾手指就隐隐作痛,硬着头皮进去之后更是直接变成了一条死鱼。本来想着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对付今天肯定绰绰有余了,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水平。 他脸色苍白的扒在护栏上,对着许怀远颤颤巍巍地开口,“你每天都是待在医院走廊里?” “我只偷听到小悠在这家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大人们觉得我只是个小孩,再详细的都不肯告诉我,就只好待在外面陪小悠了。”许怀远背着书包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书包里是折满一罐子的彩色星星,“我好怕她会死掉。” 廊道脚步纷杂匆忙,行人沉默,压抑的气氛弥漫整个院区。 病房门上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窗口,可以露出房中的一小部分,排列整齐的机器运转,输液袋开始往人的身体里输送血液,红红绿绿的管道撑起人们对明天的巨大期许。 许怀远偶尔把耳朵贴在墙壁上,祈盼着可以感受到小悠微弱的生命起伏。 “你们知道她的灵魂会在什么时候溜出来吗?我们能不能追上她啊。” 周一舟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会儿终于有点反应过来,费劲地咽下发苦的口水,“不对啊,怎么听着有点像黑白无常呢?” “你每次想起她的时候。”见周一舟好些了,徐洲在许怀远旁边坐下认真地回答起他的问题,“你每次想起她,她的灵魂就会像你给她折的小星星一样,叮的一声亮起来。” “你们是不是根本不能收集到小悠的灵魂啊。” “也是,小悠那么好,是要上天堂的。” ... 希望落空以后许怀远的心情直线下降,低落的像头顶有乌云下小雨。 周一舟有点担心他一个人回家,只好先把他送回咖啡馆坐坐。 路上的石子被小孩一颗颗踢到草丛中,周一舟把手稿重新塞回口袋里,对着徐洲说“我还想着让两小孩先见上面,好好说说话,不知道情况这么复杂呢。” “嗯,去见想见的人一面,有时候真的是很困难的事情。” 徐洲的心情好像也不太好,说不清楚,不过周一舟能感觉得到。 如果把平日里心情不错的徐洲比作是一块小饼干的话,那他现在应该是一块发潮的饼干。 “小悠!” “小悠,小悠,小悠!” 许怀远突然嚷嚷着跑向店里,对着一个坐轮椅的女孩子蹦蹦跳跳。 许怀远把小悠逗得乐个不停,自己也笑了一会,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下落。 他半蹲在小悠面前,用手飞快地抹了下眼睛,“我推你回家,你不是喜欢千纸鹤和星星吗?我在秘密基地里放满了千纸鹤,星星我还在努力折,不过千纸鹤肯定够你每天拿一只,一直拿到你不再需要为止。” “徐洲,小悠...”周一舟觉得眼睛酸涩,低头用手去揉。 “去世了。” ... “小远之所以能看到咖啡馆是因为唐悠那个时候已经病的很重了是吗?”周一舟停在门前,没有打搅这片短暂的静谧。 唐悠用越来越单薄的身体拥抱住许怀远,她对上周一舟的目光苦苦地提了下嘴角,食指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泪水直直穿透她的手背砸在许怀远的衣服上。 或许在现实世界的某个夜晚,一只只千纸鹤顶着发着光的小星星从滑滑梯底下钻出来,结伴向月球飞去。许怀远从睡梦中醒来,明白了黄昏下唐悠将说未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小远,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 晚饭周一舟吃的不多,虽然去上晚课前徐洲叮嘱他不要等早点睡,但还是很担心周一舟会自己一个人心情低落地关灯坐在沙发上发呆个没完。 徐洲知道周一舟在某些事情上其实要比平常人更加敏感一些,不过他擅长粉饰太平,伤口也越埋越深。 徐洲在教室里看着时钟发愁,期盼可以快点回家。又想到周一舟调出来快一分钟、慢一分钟的表,忍不住笑,也因此被梁越烦的不行。 终于等到下课到家,徐洲轻手轻脚地走上楼。他没开灯,举着手机手电筒打开门,摸到周一舟床边。 周一舟被子盖地严严实实的,窗户也没开,现在已经夏初了虽然不至于开空调但温度也还高。 徐洲摸摸周一舟额头的汗,把被子掀到床边,只留一小块盖住肚子,又打开一条窗户缝。 怕吵醒周一舟,徐洲小心翼翼地开门去隔壁睡觉。 睡了没几分钟,徐洲睁开眼要去看看周一舟有没有把被子踢到地上,突然注意到门口有个人影。 闯入者毫不客气地把灯打开,闭着眼睛爬到徐洲床上,他撸起自己的衣服,把肚子露出来横瘫着把床占了个彻底,嘟囔着太热了太热了。 徐洲只好去另一张床上又拿了个枕头过来,走到周一舟身边把他好好扳直,躺下来 把灯关上。 黑暗里他感觉到周一舟规律的呼吸声,还有沉沉压在他肚子上的手臂。 这个房间的气候更不一样吗? 月光从阳台一点点攀上床榻,带着树影作图案。 徐洲突然意识到周一舟是在害怕。 害怕在遥远又近在咫尺的未来里,他又变成一个人,害怕会像老方一样突然消失,害怕钟表滴答滴答的下一秒, 会发生什么。 就像他来时听到的那样。 第14章 雨天 “我和徐洲之间应该可以用感情标注吧。”周一舟揉着自己的耳垂犹豫不决,“算了,先这样写着好了。”黑色的墨迹把两个名字紧紧地联系起来。 袁佳欣,小珍和陈珺的名字放在一起,林喜和老方放在白纸的最上方,接着是徐洲,最后周一舟的名字写在最中心的位置。名字间是不同颜色的线条,其间标明了不同的备注。 用来做关系表的白纸很大,平时周一舟都把它很小心地藏在衣柜最里面,只有偶尔想到一些线索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林喜另有自己的住处,只有客人有需要时会来店里把信收好。徐洲的假期课程还剩一点,前几天请假过多最近忙的不可开交。 睡眠质量越来越不好,周一舟总是频繁地想起一些以前的很陌生的事情。经过综合考虑他还是决定在今天去地下工作室,弄明白关于小休那封信的由来。 廊道里还是那几张照片,周一舟隐隐有预感这次的结果不会太友好。所以他拿上了袁佳欣的笔记本,给自己留了另一种方案——存放完就出来,什么都不找。 工作室很安静,信箱们整齐严肃地挂在墙上,周一舟转了一圈把笔记本小心地放进标注为袁佳欣的信箱里。 ——“你每次想起她,她的灵魂就会像你给她折的小星星一样,叮的一声亮起来。” 徐洲你会一直记得我的吧。 “对不起了!”周一舟果断地打开林喜的信箱,米白色的信封孤零零地待在里边沉睡。 周一舟的耳边回响着自己沉沉的心跳声,他怀疑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暴毙而亡。 白色的信纸暴露在空气中。 看起来就只是普通朋友写的啊,难道我想错了? 周一舟一点点仔细看下去。 “咚!” 石子落入湖中。 “他最近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晚上总是突然惊醒。最严重的时候他会突然起床对着镜子一直发呆,和以前的症状很像。”徐洲撑在栏杆上看着飞鸟一圈一圈地绕湖飞行。 “徐洲,他已经去世了。你和他不处于一个世界,你能来见他是因为你的执念太强了,给他塑造了一个可以给灵魂落脚的城。” 林喜的长发被风吹起,散发出橘子味洗发水的味道。 “你的执念会因为和他相爱减弱,他的身体也因此越来越差,直至你完全放下,他消失不见。” “结果不会改变,只有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 “我真的不能失去他。” 群鸟又从对岸飞过来了,掠过水面掀起淡淡的水腥味。 “周一舟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去过自己新的生活。” ... 水面泛起涟漪,又起风了。 “咚!” 手一抖,信纸掉在了地上。 周一舟屏住呼吸,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喵喵喵。” 躲躲又碰倒什么东西了? 松了口气,周一舟把信纸从地上捡起来。 原来署名写在了背面啊,难怪刚才看了那么久都没找到。 周一舟不敢打开太多灯,工作室里只有一只小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他把纸凑近光亮,用手指着一字一句的念。 “周、一、舟” 周一舟。 他悬着的心重重的落在地上,眼前发黑,冷汗浸湿薄衫,几乎站不稳。周一舟无助地抓着信箱跌坐在墙角。 手臂不小心放倒了桌台上的水杯,液体浸湿了桌上的纸张,随着桌沿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尖锐的耳鸣贯穿脑仁,在完全陌生的小箱子里,周一舟躲在角落忍受着耳膜的钝痛。 眼前的事物模糊不清,周一舟拿手在眼前晃了晃。 看不清楚。 他闭上眼,脑袋向后仰去,靠紧墙壁。 猜中了,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高兴,侥幸心理在沉默中被厮杀殆尽。 意识在记忆里浮浮沉沉,周一舟重新站起来,把信封放回箱子里。 桌上湿透的信封应该是最近才送过来的,还没来得及放好,幸亏数量不多就三个。他把它们分开拿在手上,准备带出去晾干。 路过出口的时候,绿色的信封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周一舟弯下腰去捡,抬头视线对上的那张注满名字的相片。 徐洲旁边不是樟树。 是我。 周一舟咽了咽口水,靠近了一步。 照片上的他没有笑,表情闷闷的,微低着头。 欢迎回来,周一舟。 —— “遵循自愿的原则啦,给每个小幽灵一个,叮,亮起来的机会嘛。” 餐桌上周一舟笑嘻嘻地开口,把晾干的四个信封推到徐洲和林喜面前。 “我都已经答应这几个小朋友一定把信送到了。既然要送,不如把大家都组织起来啊,试试看吧,也许有很多人只是缺少一个机会呢?” “自愿原则。”林喜点了点头,“按你说的做吧。” 周一舟把目光转向徐洲,对方一副很疲惫的样子,神游天外。 “行,那就这样说好了。” 我一定会找到我的本体。 店外的圆桌都被擦干净收好,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周一舟支了一张很大的长方形桌子,桌子旁边是一个信筒。 “就这样把信全摆在桌子上,会不会拿错?”林喜靠在玻璃门上问。 “不会啊,收信人与店里的联系只有寄信人,虽然牌子上写的是菜单换信封,但是真正特定的收信人来换信的时候只能注意到特定的寄信人写的信。” “好,真有活力啊周一舟。” —— 店面开久之后,以前那些客人渐渐认识了周一舟,店里也逐渐热闹起来。 收到的信封很多,有各种各样的颜色和不同的气味。 不过周一舟只能闻到自己那封信的气味,是青橘子皮的味道。 他考虑挑一个标准的大太阳天,把信摆出去。 久违地迎来一个雨天,深绿色的树叶随风摆动,细细的雨丝凝成水珠,一颗颗渗到泥土里。 凳子上的人来了又走,玻璃杯慢慢被水柱冲刷干净。 躲躲团在沙发上成了世界上最受欢迎的小猫,光是开口喵喵叫几声就迎来小孩一阵夸奖。 大人们陆陆续续地把自己家的情绪拎回去。 店里从热闹变的冷清。 最后一个客人走了。 周一舟下巴靠在书上,打开暖暖的月亮灯喝感冒灵。 门被支呀一声打开,雨滴啪嗒啪嗒的砸在雨伞上,水汽弥漫。 徐洲提着馄饨走进来,“要来点吗?” 两人面对面坐着,很奇怪的氛围,和以前一样又不一样。只是每个人心里开始有自己的对抗,不说话,很难讲。 “徐洲。”周一舟用勺子舀了颗皮薄馅大的馄饨递到徐洲嘴边。 “我很喜欢你。”他举着勺子把头低下去,小声的说。 贪得无厌不是好习惯。 热气烫到了眼眶。莫名其妙地想要流泪。 “我也一直一直很喜欢你。” 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周一舟眨眨眼睛,脸颊上的泪珠被徐洲用手指抹去。 在此刻我只想拥有你的怀抱。 第15章 雨天 周一舟坐在台阶上往小型信筒里看,菜谱已经填满了三分之一。 摆信这几天来店里的情绪和灵魂们又多了一些,他们大多数都不太喜欢说话。有时候会轻飘飘地坐在周一舟旁边,整整齐齐地坐满整个台阶,默默无言地注视着那些拿走信封的一双双手。 不知道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不过也有个别几个极度活泼的社交积极分子,把满屋子的“人”逗地哈哈大笑。 周一舟往往在这时候才惊觉原来真正的活着是有重量的。 “你说姜花会来吗?”小芸拿着自己粉色的信,不确定地问。 “有缘就会来,缘分会把她引过来的。”周一舟拨开蹭到脸颊上的发丝,低头是小孩圆圆的脸颊。 这几日最是闹腾,好不容易安分一点,竟然是在担心这个? 小芸困顿地靠在周一舟手臂上靠了好一会,想到什么,兴高采烈地蹦起来。 “那我可不可以去把她引过来啊!” 周一舟一手把准备偷偷溜走的小芸抓回来,恶狠狠地点点她的鼻头。 “我劝你不要扰乱市场。” 会很容易受伤。 “哦~是会有副作用吗?”小芸狡黠地眨眨眼睛。 没打算把真相和规则让小孩承担,周一舟思考了一下,决定糊弄过去。 “是,你引一个,他引一个,我这会变成菜市场。” 不等小芸反驳,周一舟继续说,“那么我会叫你们好看。” “好吧。放过你啦!”小芸吐吐舌头,把信妥帖地放在长桌最中心最显眼的位置,转身往店里窜。 中午的时候徐洲回来吃了一顿饭,自已为隐蔽地换了一束新鲜的桔梗花,不幸被周一舟撞了个正着。 “新鲜的花看着心情好点。”徐洲无措地找补。 “是啊,可能牵牵手或者亲一下也有助于心情恢复。”周一舟嘀咕了几句准备把花瓶抱到吧台上去。 “可以亲一下吗?” 周一舟转过头对着徐洲笑了一下,眼睛亮亮的,“不、可、以。” “可以了吗?吃多了凉的不好。” 周一舟往女孩举起来的杯子里加了几颗冰块。 “可以可以,嘻嘻嘻,老板祝你生意兴隆!”小芸守了信封一整个上午,都不见人来。干脆歇了心思,改为逗周一舟玩。 “其实企鹅狡不狡猾是最好判断的。” “为什么?” “脚滑的企鹅啊,脚不脚滑还不容易看。” “?” “姜花长大了。” “什么?” 周一舟顺着小芸的视线看过去,了然。 一个白发苍苍的姜花和一个小学生样子的小芸比,是大了不少。 小芸直直地把手伸过去,想握住那只正在拿粉色信封的手。 指尖无所顾忌地穿透了小芸的手掌,捏起了信封的一角。 “我好紧张啊。”小芸有点害羞的捂住自己的脸颊。 姜花拿起信封,鼻子隐约嗅到香气。 “草莓味的。”小芸高兴地靠回周一舟身上,神神秘秘地对他说。 “我和姜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六岁的时候我出了意外,姜花还一直记得我呢。年年都见面,希望下一年姜花不要再来了,去过一过轻轻松松的晚年生活。” 肩膀上的重量骤然变轻,周一舟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轻唤一声: “小芸?” 躲躲喵喵叫着恹恹地扫了扫尾巴,碰倒了台阶上喝干净的玻璃杯。 ... 原本还担心大太阳的晴天摆信效果不好,没想到还没到徐洲回家吃晚饭的功夫信就已经拿的差不多了。 还是低估了缘分的力量啊。 桌上还剩着的信有两封,一封是周一舟自己写的,还有一封是橘子味道的,其余看不太出来有什么特别。 周一舟在几度拍掉自己跃跃欲试的手后,陷入了自我怀疑。 我好奇心有这么大吗? 信封安安静静地待在桌子上,橘子味却越闻越勾人,周一舟总是忍不住把注意力飘过去。 再等一分钟,我就拆。 对上手机上明晃晃的6:25,周一舟摇了摇食指,从抽屉里翻出了快一分钟的电子表。 灰色的屏幕显示6:26,周一舟心满满意足地点点头,迅速地把信拆开。 熟悉的纸张。 小舟哥哥,祝你幸福。 张觉 “张觉?” 周一舟喃喃自语:“张度月。”他把纸条塞进口袋里。 都快忘记了,还有张度月没往关系网上写。 —— 晚饭做的是信箱里食谱上写的菜,步骤比较简单,但是操作写的很详细。 西兰花不太好吃,周一舟嚼了几口咽下去后,就不去筷子了。 他在吃不喜欢吃的东西的时候,通常操作就是飞快嚼几下就下肚,好像这样西兰花的味道就赶不上舌头。 米饭上放了一小片番茄。周一舟抬起头,“干什么?” “可以亲一下吗?”徐洲眼巴巴地盯着番茄,眼神避开周一舟的脸。 “不可以。”周一舟捧着徐洲的脸,凑近去看他。 眼皮垂着,好委屈哦。 “番茄说可以的。” “真的吗?” “对啊,它说可以的。” 太阳落下,橘色的余晖越来越短,世界沉寂,困顿充斥空气。 “那亲一下吧。”周一舟碰了碰徐洲的嘴巴。 徐洲乖乖端坐在椅子上,睁开眼睛,“可以再亲一下吗?” “可以吧。” 徐洲抬手抚上周一舟的脖颈,放缓了动作亲了一下周一舟柔软的眼皮。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周一舟握住徐洲的手腕。微微起伏的脉搏,安抚着周一舟内心的踌躇,让他在时间里更清楚的确定自己的存在。 也许身份的秘密也一直有人替他分担。 “徐洲,张度月的弟弟是怎么去世的?”周一舟的声音很沉着,听起来只是单纯地需要一个答案。 “车祸,20x6年月亮湾车祸惨案。” 在周一舟去地下工作室的那天晚上,林喜就告诉了徐洲做好心理准备,周一舟很有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份的事情。 以周一舟的性格大概率会选择自己偷偷查,即使是避无可避要问也会婉转地找个理由。 害怕周一舟状态不好徐洲一有空就粘着他,现在听到周一舟愿意放心问自己反而松了口气。 徐洲闭上眼睛贴着周一舟的额头,鼻梁亲昵地蹭上他的脸颊。 祈盼这一刻,到永远。 “我们待会把电影看完好不好。”周一舟又亲亲徐洲的嘴角,眼皮异样地跳动。 还是一群彩色的蘑菇,从幕布的左边跑到右边,活泼的音乐在客厅里响动。 鲜艳的光照的两人脸上,蓝色绿色交叠在一起。 周一舟笑个不停,手指指着徐洲的眉毛,“被光染成蓝色的了。” 笑完他缩在徐洲怀里,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平静,“我是什么颜色的。” “紫色,你现在被染成紫色的了。” ——红色。当时我看到你的时候,你身上都是血。 “我知道了。” 还有这么这么久,要轮换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四季,徐洲我不想让你一个人走。 指缝穿插,周一舟紧紧地牵住徐洲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握紧不可预知的明天。 周一舟:今天心情下小雨,徐洲非要用吹风机吹干,现在我变得有点毛茸茸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雨天 第16章 甜美的梦 “我好像知道你想问什么了。”林喜咬了一口碟子里的绿豆糕。 周一舟勉强地笑了一下,努力让气氛不过于压抑,“我就是在新闻里看到了一个跟我很像的人,随便问问。” “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瞒不过的。”蓝色的碟子在桌角嗑了一下,林喜手忙脚乱地把它拨回桌上。 躲躲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听到响动不紧不慢地缩到周一舟怀里。 “20x6年月亮湾车祸惨案。”林喜往裤子上擦干手心的汗。 “20x6年月亮湾,一司机醉酒驾车胡乱冲撞导致连环车祸。那天你请假回家在路边发现褐色轿车快要撞向张觉,就跑过去推开他,而你自己来不及避让被轿车撞倒。”林喜吸了吸鼻子,用手把眼泪擦干净,“但是车辆事故太多了,张觉虽然躲过了褐色轿车却还是没有幸免于难也去世了。” 风铃在微风中叮咚叮咚的响,今天又是好天气。柔和的光束穿过林喜那只小小的鱼缸,撒在白墙上,水波荡漾。 周一舟回抱住林喜,安抚地拍拍她的背,“都过去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么多年谢谢你还记得我。” “因为你一直是我的好朋友。” 橘子皮的苦涩气味与橘子果肉的淡淡甜味交织在一起。 肩上的衣物被眼泪晕染成深色,贴在皮肤上。周一舟想自己早晚会变成一条小河,每天有这么多可爱的人为自己的死去而流泪。 ... 关系网上密密的线条被他一根一根仔细拆下来,缠在掌心里。 周一舟趴在这张巨大的白纸上,盯着这些大小不一的名字忍不住笑。初到这里还以为是身陷什么悬疑案件,绕来绕去这儿不过是一群擅长等待和思念的人心甘情愿为自己建造的一座巨大囚城。 感情两个字用两个横杠划掉,周一舟一笔一笔往自己名字旁补上新的标注。 周一舟(死亡) 红绿色的丝线在手上缠的密密麻麻。它们零散地垂在地上,就像周一舟皮肤里复杂的血管。被残忍地剥露着,血淋淋地向外延伸。 徐洲扶着门框僵硬地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冷汗直冒。一切事物都绝望地回到原点。 在尖锐的耳鸣里,他隐约听到周一舟的声音。 “你亲亲我吧,徐洲,低头看看是我呀。” 周一舟用力甩掉手上的丝线,走过去握住徐洲不断发抖的手。 徐洲的眼珠迟钝地动了动,没有说话,像是搞不清楚状况。 周一舟用手捧住徐洲的脸亲吻他的脸颊。 嘴巴碰触到一片温暖的湿润。 “没关系的。我只是...”周一舟泄了力,把头埋在徐洲颈肩。闷闷地声音从徐洲耳侧传出来,“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 要怎么样准备我的死亡,我还那么那么爱你。 过了很久。 徐洲艰难地用手拍拍周一舟的背。 亲吻他的嘴唇。 “没事了,没事了。”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他们依偎在房间一个暗暗的角落,等待两个人静默的死亡。 —— “这么安静?人都去哪了?”袁佳欣抵在玻璃门上往里看,月亮灯还亮着,躲躲用爪子不停地扒拉门缝。 “行了行了,这就救你出去啊。”袁佳欣打开门,把蛋糕放在桌子上。 “来了。”声音幽幽地从沙发上传来。 “你不出声怎么回事!”袁佳欣一哆嗦差点把水杯碰倒。 她埋怨地瞪了眼林喜,环顾四周“徐洲几天前不都安排好了要给周一舟一个惊喜,怎么没见着准备啊?” “我蛋糕都已经按照计划带过来了。” “谢谢啊!” 周一舟靠在二楼栏杆上探出身子往下喊了一声,徐洲在身后默默扶住他的腰。 袁佳欣心虚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和林喜眼神交流。 袁佳欣:我好像说漏嘴了。 林喜:不重要了,这是今天发生的事情里最小的一件。 长桌周围摆好四把长腿椅子,拆开包装,一层蛋糕被珍重地端出来。 袁佳欣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蛋糕侧边贴满了草莓片,相邻的草莓片中间镶嵌着蓝莓,蛋糕顶部的蓝色花边上放着白色的巧克力珍珠。 “蛋糕我挑了好久,这珍珠还是小珍说要放的呢。”袁佳欣笑着说。 她离开座位把吧台旁剩下的那把长腿椅子也搬过来,放在了自己位置的旁边。 林喜抓住她的手掌。 “没事。”袁佳欣回握了一下,松开。 “这蜡烛怎么插啊?不知道插几根。”周一舟举着蜡烛问。 “5根吧。”徐洲帮他把蜡烛数出来。 数着数着,大家都忍不住笑。搞不明白怎么五根蜡烛要数这么久,这么难数。 挑着蜡烛的手抖啊抖,最终。 颜色个异的蜡烛被整齐地摆在台面上。 周一舟把蜡烛一根一根分到每个人手里,小珍的那根放在了蛋糕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一会,反应过来。 一个蛋糕可以满足这么多人的愿望吗? 也许吧。 林喜拍了拍手“我们点蜡烛啦。” 徐洲拿着打火机一个人一个人的去点,啪啪的火机声在房子里回荡。一束束小小的焰火要用手仔细地挡风才能勉强地维持住。 点的最后一根蜡烛是徐洲的,烧了好几次,灭了又灭。 周一舟干脆扯过他的蜡烛,护在自己手里。徐洲弯腰凑过去,撞上周一舟明亮的眼睛,火舌差点烧到自己的手指。 灯被人关上,黑暗中五根蜡烛发着微弱的光,却足够照亮他们的面孔。 周一舟看见每个人眼睛里点点火烛光亮,感动的几乎要流泪。 “今天真高兴。”袁佳欣的嗓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我还以为你会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呢?”徐洲顺着她的话开了个玩笑,用手护了下歪着身子马上要掉到桌子底下的周一舟。 “跟你们待久了笑点都变低了。”林喜戳戳旁边偷笑着躲到徐洲身后的人。 “我才没有,我正经着呢!” 躲在徐洲身后,周一舟飞快地用手摸了下眼角。 —— 周一舟:还是很喜欢徐洲,很喜欢我的朋友们。 回忆还有一章,全写完再发。[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甜美的梦 第17章 甜美的梦 “呼。” 蜡烛被众人吹灭,一楼陷入黑暗。 风铃不再响动,在寂静中周一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用手往徐洲的方向探,摸了个空。 暗色沉沉地压下来,冰冷从皮肤深入骨髓,周一舟茫然地眨眨眼睛。 蛋糕还没有吃上一口。 他缩了缩身子不敢动弹,像一只蘑菇,尽量把自己放存在高高的长腿椅子上。 等待下一个雨天,小珍莽撞地打破玻璃门,他的世界因此破开一个口子开始呼吸。 ... “啪。”打火机的声音。 公园的长椅上亮起微弱的光,细小的灰尘在光中飞舞。 徐洲蹲在地上把点燃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插在蛋糕上,他抬头望向周一舟,眼里盛着晶莹的泪。 “谢谢你,周一舟我特别特别开心。”徐洲掀起衣角胡乱地擦干净脸上的湿润,“你怎么这么好,呜呜呜。” 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哽咽,“一直记得我的生日,我还以为你根本都不知道。” 周一舟笑得不行,手指揩试徐洲的眼角,“我一直都记得呀,我就是这么浪漫的人。” “不哭了,快点起来,这可是我挑了好久的蛋糕。” “我坐旁边放蛋糕的位置不够了。”徐洲拉着周一舟的手解释。 “好吧。”周一舟也从椅子上下来,蹲在地上。 “你可以坐着的,会脚麻。” “不要。”周一舟慌乱地捂上徐洲的眼睛,另一只手在口袋里调整礼物的位置。 就刚才那么一动,东西都差点掉出来了。 “怎么了?” “许愿环节,要吹蜡烛了。” 接下来是好好说祝福语,平安顺遂,赚大钱...... “等一下。” 再等花都要谢了。 周一舟歪头看着徐洲又从蛋糕袋子里拎出一根蜡烛。 蓝色的蜡烛被周一舟接过抓在手里。 “我怎么能拿蜡烛?” 徐洲蹭过去,贴近周一舟耳边,“我的就是你的,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以后吗? 愣了一下,周一舟没说话。 关系是很复杂的东西,有时候会让一个很熟悉的人突然变得很陌生。 好在徐洲会把认定的东西说得特别清楚明白,不让周一舟有一丝一毫想差的可能。 所以即使周一舟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偶尔做个糊涂蛋也没问题。 视线被泪水歪曲,徐洲脸在频繁地眨眼下也没有变得清晰。 周一舟摸索着碰触徐洲的脸,亲吻他的嘴唇。 徐洲喋喋不休的嘴巴被迫闭住,脑袋晕晕的,浑身发麻。 大大的公园观赏池里有青蛙落水的声音,蝉还在树上尖叫着像要把世界捅穿。 火光被微风吹灭,蜡油缓缓地滴落在周一舟手指上。他整个人抖了一下,徐洲马上反应过来。 “疼不疼啊。” “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口袋。”周一舟说完把手从徐洲手上收回来,半张脸埋在手掌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碰触到一片柔软,徐洲轻轻地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 冷白色的路灯下,桔梗花在指尖发光。 “不许哭。”周一舟警告他。 “你一哭,我都忘词了,先听我说完。” 什么四字词语全都抛之脑后,周一舟无所遮掩地展露自己的私心。 这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徐洲,以后是很不确定的事情。但是现在我十分确信,我想和你有个家。” “我想和你有个家。” 蛋糕被一扫而光,只留下甜甜的香气弥漫。两个人长长的影子挨得很紧。 “你什么时候把花藏在我身上的?” “在你被我迷得找不着北的时候啊。” ——在这之前,我从来不敢去想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 “怎么又这么晚来吃饭?”徐洲端着盘子移到周一舟旁边的座位上。 “这几天出联考成绩,在教室对答案呢。下午就放假了,太爽了。” “而且我这次数学有进步啊,以前都只能考70多分,这次估分正正好90。”周一舟弯弯眼角对着徐洲说。 “这么厉害啊。”徐洲把碗里的鸡腿夹给周一舟,“奖励给小舟同学的。” “我也不确定一定估准了。” “不准也想给你。” “我得吃点素的。”说完徐洲夹走了周一舟碗里一半的绿油油。 “还是少吃点吧。” 徐洲做了个伤心的表情,夸张地说“竟然菜叶子都不愿分给我嘛?” “有...味。”周一舟特别小声的说。 徐洲:? 周一舟环顾四周没看到食堂阿姨,才凑近徐洲又补充了一句。 “有股铁勺味。” “阿姨这是把最后一勺菜都挖给你了。” “嗯,我比较讨人喜欢。” —— 喉咙疼了好几天,在学校感冒灵和胶囊混着往肚里灌才稍微好点,放个假反而严重了。 难道是在家里太放松了? 周一舟把温度计放回抽屉里,打了杯温水回房间。 “吃点药算了。”他在书包里翻出退烧药。 找出来一个空盒子。 之前吃完忘记买新的了。 意识昏昏沉沉,周一舟把头磕在冰凉的书桌上,口吐热气。 忍耐了一会,有点想吐。他靠在门上往客厅喊,“妈,我有点低烧。” “就你事多,去跟你爸说,我不想管。” 人在生病的时候就是比较抱有侥幸心理。 手背贴着额头,周一舟打开手机。 周一舟:爸爸。 爸爸:在忙。 好。 周一舟没再回复,拿着钥匙,把门关上。 药店的菊花茶还是热的,周一舟接了一杯,拿着它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走。 黄褐色的菊花稳稳地停在杯底,周一舟在蓝球场附近找了个石凳坐着。 有点委屈,但是可以忍受。 其实也无所谓,没什么大事,吃药能治就行,周一舟想。 “哪不舒服?” 周一舟睁开眼,徐洲的脸就在眼前。 大变活人。 “你怎么在这?” “买点水果。”徐洲晃了晃袋子,里头是一排香蕉。 “发烧了?我都看你吃好久的药了,走吧去医院看看。” 烧红的脸被一只大手捧着,徐洲弯腰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周一舟的。 这么藏着掖着吃药他怎么发现的? 周一舟狐疑地睁大眼睛,往上看。鼻子撞在了徐洲的脸颊上。 “快走,给我爷爷的中医馆冲冲业绩。” 医馆里药味很浓,周一舟闻着快睡着了。问诊的时候徐洲答得比他还清楚,真是奇怪。 精力实在不佳,周一舟脑子慢吞吞地转着,只偶尔补充几句。 他强撑着掀起自己的一只眼皮,发现徐洲鬼鬼祟祟地把正在抓药的老人扯走了。 “爷爷价格报少点啊?”徐洲把香蕉放在爷爷手里,“孝敬给您,妙手回春,太辛苦了。” “去去去,就你机灵。” 爷爷把药材包好递给周一舟,慈祥地笑笑要张口说话。 “哇,爷爷你这锦旗好啊,医者仁心。” 老人瞪了徐洲一眼,温和地拍拍周一舟的手“一共69,回家要好好休息啊。” “麻烦了。”周一舟打开手机,对准付款码。 摄像头突然被挡住了。 周一舟:? 徐洲飞快地在自己手机上输入支付密码,“扫过去了啊,谢谢爷爷。” 他拉上周一舟往门口走。 外边下起了小雨,两人匆匆躲在了咖啡馆的屋檐下。 水珠从檐角落下全砸在了观赏绿植上,仙人球都给灌成了泥球汤。 “我把钱还给你。” “我付钱是有目的好不好。” “你想做什么?我能办到的尽量帮你。” 咖啡馆温和的音乐声从客人开关门的间隙里跑出来。 “你帮周一舟多欠点徐洲的人情好不好。” 躲雨的时候走的太快了。 也许是吃药的副作用,也说不定。 周一舟飘忽地想。 心脏像藏在了血管里,器官运行的震动让身体发麻,脑袋也热乎乎的。 “你多欠点我的人情,我才好一直缠着你啊。” 是吗? 周一舟伸出手,勾住徐洲的手指,摇了摇。 “你爷爷是中医,你有没有传承到一点。” “有吧。我得试试。” 徐洲把手指插进周一舟的指缝里,十指相扣,湿热的手掌紧紧地贴着。 不知道两双手哪个部分的血管在相贴震颤。周一舟晕乎乎地抚摸徐洲的指节 ,“你试出什么来了。” “你的脉搏说,你好喜欢徐洲呀,你好喜欢徐洲呀。” “庸医。”周一舟笑着说。 “庸医猜你现在心情好多了。” “猜对了。” 第18章 甜美的梦 “怎么叫你读个书你都读不好啊?!” 头发被一双手扯住往书桌上砸,周一舟在混乱中看不清楚手主人的模样。书桌的吱呀声在房间里响个不停。 挂在墙上的艺术画在视线中晃来晃去,钉子要掉不掉。在周一舟彻底昏过去的前一秒,钉子终于掉在了地板上。 艺术画则正正好砸下来卡在周一舟的脖子上,画上四个大字,出人头地。 “我不想去学校了,他们...” “闭嘴!”吼声在耳边炸开。 “你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吗?” “还好意思在别人身上找理由,他们怎么了,又没打你又没骂你,你能不能先管好你自己。” 周一舟侧趴在书桌上,望着书本上大小不一的字迹没有反驳。 他漫无边际地想象着,在变形记里格里高尔变成了一只甲虫,悄无声息地死去。而自己在出生看见手术室照灯的那一秒变成了一只白蚁,把家凿得分崩离析。 “嘶。”在黑暗中周一舟睁开眼睛,揉了揉砸在床头柜上的手臂。 大差不差的噩梦做的多了,也就没什么所谓了。 小时候梦里的他好歹还会解释一番,眼泪鼻涕流的稀里哗啦。长大了倒是越发沉默省了口舌。 醒了以后就很难睡着了,周一舟总觉得房间里有吱呀吱呀的声音。坐在书桌前,两只手用劲往下按住桌子才勉强安静些。 早饭吃的饺子。 周一舟用手摸了摸碗的侧壁惊喜地发现还有余温。 昨晚的坏情绪在此刻转晴。 这饺子和几天前爸爸在家吃的那一顿是同一个味道。 那时候他在餐桌上临时起意要考察周一舟的学习成果,吃一个饺子就要周一舟说一个成语。 “恭喜发财。” “长命百岁。” “万事如意。” “......” 快要将饺子吃完的时候,周先生被自己麻将友人一个电话叫走。 门重重地砸在墙上。 周一舟尝了一口冷汤,面无表情地补上最后一个,“以上作废。” “妈,饺子你帮我热了啊。”周一舟说。 妈妈坐在沙发上没有回答,面色沉得能滴出水。 出成绩了。 周一舟得出结论。 “数学90分,你也是吃得下。” 妈妈一把把碗推开,晃出的鲜汤撒在了周一舟手上。 他盯着指尖的油渍出神。 “考这点分,你也是有脸在重点班待得下去。难怪同学不搭理你呢,万一被你传染了也考这么点,不得哭死。” 周一舟叹了口气,“总分有590多呢。” “你就准备这样混到死是吧,我们花了多少钱养你啊。” “要是没有你,我们家...” 我要是死早点,全球富豪榜的富豪都得下降一名,因为我们家上榜了。 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 出人头地好像还卡在脖子上,一点点往皮肉里砸。 周一舟抄起水果刀比在自己脖子上,空气一股一股地往肺里涌去。 得以呼吸。 他拿着刀很冷静地说,“如果你想的话,我现在还给你可以吗?” “你发神经是不是。” 妈妈声音越发大起来,桌子几乎要被她掀翻。 刀子往皮肤又近了一些,渐渐有血珠渗出从伤口处往下流,弄脏了衣服。 “你要逼死妈妈是不是?!”她扑过去。 周一舟用手臂挡了一下,水果刀掉在地上,被他一脚踢到角落。 他抱住歇斯底里的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 “对不起。” ...... “我约了同学,出去一下,妈你今天要有空去超市买点橘子吧。我昨天看橘子还挺好。” 没人回答。 张女士背对着他调高电视声音,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她情绪安定下来,周一舟也不想再刺激她,拿了张纸巾按住脖颈出了门。 “这玩意往伤口上浇完,细菌得把我变成美人鱼吧。” 周一舟对着小区水龙头产出的发绿水柱表示深刻怀疑。 得了,今日还得破财。 出了小区门他找了个常去的小店拿了瓶水。 今儿店主不在,守店的应该是他女儿,矮矮的趴在柜台上写作业,挺可爱。 周一舟躲在柜架后边用衣服擦干净血珠去付钱。 “扫这里,一元。” “嗯。” 举着手机准备出去,肩膀被人戳了戳。 周一舟回头,小孩还是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她举起手。 手里边是几张纸巾和两根棉签。 周一舟愣了一下,小姑娘又举起大酒精瓶晃了晃。 “棉签上沾的是酒精。” 周一舟笑笑,接过来“谢谢。” 这阵情绪不咋稳定啊,这么闹一通又得被家里说好久了。 周一舟坐在篮球场边的石凳上,心累的要命,也顾不得衣服上的血渍了。 他清晰地把自己对家庭的认识分为几个阶段。不可置信期,惴惴不安期,别无它法区,最后谄媚区。深刻洞察爸妈的脾性眼色,因人制宜,争取在他俩指缝里过得轻松些。 本来还以为自己升级了,结果还是会因为一些话伤心。 “你请我到你们家吃饭,饭菜还得我自己带啊?”周一舟敲了下徐洲脑袋。 篮球场上坐了好一会正愁没处去,徐洲发来消息说有事找,给了个定位还让周一舟带点早餐上门。 “你没吃,我没吃,正好啊。”徐洲啃着个肉包子说。 周一舟不好意思在房子里到处看,端端正正坐在徐洲对面,“你也不告诉我早餐要买多少?” 徐洲面色凝重地开口,“你第一次来可能不知道。” “知道什么。”周一舟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跟爷爷奶奶住,他们早跟公园里老爷爷老太太切磋舞艺去了,现在屋里就我们两个。” “武艺?还挺有安全感的。” “对,”徐洲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爷能一打二十。” “你是在乱说吗?”周一舟把空了的碟子端到厨房里。 徐洲潇洒地靠在厨房透明门上,“是啊。” “疼吗?”徐洲把周一舟往自己房间里带。 “一点点吧。”周一舟没敢看他的眼睛,莫名觉得心虚,“其实我擦过了,没事。” 徐洲已经收敛了笑意,小心地帮他把伤口重新处理好。 生气了?摸不准。 “这花养得还挺好的。” 周一舟只好尴尬地没话找话,早就把徐洲找他来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棉签冰凉凉地蹭在颈侧,还有徐洲温热的呼吸。 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臂,徐洲卸了力,靠在他怀里。 “有事跟我说说行吗?” “我知道你在家里不开心,可是我不敢问你啊。比起让你诞生在这个世界的人,我才更是一个外人。” “你不是外人。”周一舟也贴在徐洲的颈侧,“你不是外人。” 第19章 甜美的梦 “其实他们也不太能影响我心情了,小学和初中我爸妈没少吵架,最凶的那一次是在初三,我快中考的时候。”周一舟顿了顿省略掉吵架的过程,尽量陈述事实不把个人情感增添进去。 “不是说小孩是家庭的粘合剂嘛,我特别害怕他们会离婚,没少努力调节矛盾,虽然没用还要挨骂。”他补充完继续往下说。 “那次大吵完,我觉得离婚肯定是100%的事情了,结果中考完他们俩问我想不想要个妹妹或是弟弟。” 周一舟一言难尽地说:“很诡异,就像是鬼上身了一样。” “你怎么答的。”徐洲的表情也有点抽搐,没料到还有这种走向。 “我说无所谓啊,那时候我是真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不过后来没给我添个妹妹弟弟就是了,也不咋爱管我了。哦,除了学习。” “学习管的也不太科学,小时候觉得不服没少挨打,现在我一般是阴奉阳违。” “小舟同学,强。”徐洲摸摸他的头,情绪有些低落“要是我早一点抓住你就好了。”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伤心。”周一舟也学着摸摸徐洲的脑袋,“所以你也不要为我伤心。” “你现在有我了。”徐洲拉下周一舟的手,亲吻他的手掌。 人最明显的掌纹线有三根,分别代表感情、智慧和生命。一个真诚的吻可不可以让周一舟的生活多一点顺利和幸福。 —— “把衣服换掉,然后看看数学试卷你错了哪几道题。” “穿校服吧,穿你的校服比较好。”周一舟坐在摇摇椅上指挥。 徐洲在自己的衣柜里翻了一会,把校服藏在角落里,扯出一件深绿色的T恤丢在床上。 “校服洗掉了。”他关掉柜门回头。 周一舟已经脱掉了脏衣服,露出光裸的背部和薄薄的皮肤。一小格阳光逃脱窗帘的遮挡,从缝隙撒在周一舟的腰腹上,他感受到一丝暖意,拿起床上的衣服飞快地往身上套。 视线在光亮处交汇。 周一舟毫无顾忌地迎着徐洲的目光说,“可是校服有两件啊。” “是吗?”徐洲走到矮矮的书柜前面,“我把数学卷子找出来。” “好的。” “这道题错了要挨批。” 红笔在试卷上勾画着,“我记得给你讲过一个差不多的。” “我忘记了。”周一舟认真看着图画,觉得很眼熟,但又确实想不起来要怎么做。 “鱼缸里缺的那条红鲤鱼,也不用买了。” “啊?”怎么突然打岔。 “你去替它游好了。” 记忆也没那么差吧。 “你刚刚是在羞辱我吗?”周一舟凑近徐洲盯着他的眼睛看。 “你要反抗吗?”徐洲用笔盖戳戳他的额头,往他嘴里送了颗糖。 周一舟趴在桌子上,“也暂时没有打算啦。”他叹了口气哄自己,“有点难写,还是要认真写的。” —— 数学题讲了好一会才差不多搞清楚四五个题。快到饭点,周一舟不打算再赖在徐洲家里,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衣服别拿了,我洗好了给你。” 周一舟飞快地缩回手好像就等着徐洲这一句,他笑嘻嘻地答应,“好呀好呀。” 小区的绿化很好,周一舟还是第一次看到一颗一颗的大树上可以寄存这么多猫。 就好像小猫是大树生出来的宝宝一样。 “喵喵喵。”黑色的小猫围着周一舟腿边打转。 周一舟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 “这是躲躲。” “为什么叫躲躲。”周一舟好奇地问。 “因为它特别喜欢缠着我要火腿肠吃,但是只要我一蹲下来摸摸它的头它就溜走了。” “这样取名吗?那它对我来说就是粘粘喽,它怎么一直粘着我呀。”周一舟的发丝被阳光照着,欢欣雀跃地发光。 “不对不对,”周一舟挠挠小猫的下巴,小猫舒服地眯起眼睛,“它只是一只小喵喵仔而已。” “躲躲好乖,蹲得好标准啊。” “你肯定没有拍好。”周一舟指着徐洲的手机,“说好的拍合照的。” “是合照的。”徐洲把手机递给周一舟看,照片里有发着光的小猫和一只同样发着光的周一舟。 周一舟勾勾手指,叫徐洲快点过来。 “你蹲近一点。”他举起手机,一只蝴蝶落在徐洲的发丝上。 他不敢动,紧张地注视蝴蝶颤动翅膀。 天空很蓝,偶尔有飞鸟掠过,樟树的气味随着微风一点一点飘过来,夏天把世界撑得很满。 蝴蝶突然静止了,安安静静地留在画面里。 照片的内容分为了三份,位置如下: 徐洲,躲躲以及它抬头好奇盯着的一对紧紧交叠的手,周一舟。 周一舟磨磨蹭蹭地打开家门,在客厅里非常不经意地转了一圈。没发现橘子,准备悄咪咪回房间。 转头撞上张女士从厨房里出来。 周一舟尴尬地笑了一下,“妈,你做饭呢。” “水果在饭桌上。” 周一舟掀开菜罩,下面有一碟切好的苹果。 挺甜的。 周一舟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特别好吃。” —— 下午回学校上晚自习的时候周一舟跑到四楼给徐洲送了一个手串。 手串是上个月小姨带着他去庙里求的,有淡淡的香火味,是很宁静的味道。 下完课学生们大多数不愿意跑上跑下,广场上很空旷。 天上的星星不太明显,学校外边吊塔上的红光倒是一闪一闪的。 “你当时去庙里还干了什么啊?我都没去过诶。”徐洲转过身来,面对周一舟,倒着走路。 “好多好多人呢,我连他们的脸都没有看清就被人群挤了出去,只好摸摸门口的生肖像回去了。”周一舟遗憾地摇摇头。 “你摸的是你的生肖吗?” “记不清了,一个地方停不了太久,只不过是跟前有什么就摸什么了。” “嗯,你许的什么愿。” 不知道。 我还可以许愿吗? “我当时连愿望都来不及想,心里只顾着骂那些推搡的人了。”周一舟说着补充道,“不过!我还顺便扶了一下差点摔倒的小孩。” “佛祖会不会因为我不专心怪罪我啊。” “不会吧,你没有疾病,也不求取功名,看到了现实生活,又不被**束缚,是幸福的人。” 幸福的人。 一片不合时宜但是很甜的苹果,一件衣服,一只蝴蝶,一堆躲躲们,跳动的脉搏,还有未来。 确实是呢。 周一舟时常觉得自己只是在扮演一个叫“周一舟”的角色。读好书,不要添麻烦,完成好一个个交给他的任务。家庭的温存对于他来说是有些遥远的事情。 但是现在眼前的空洞好像正在被人一点点填满。 “佛祖不正是保佑世人幸福的吗?” 周一舟的发丝被风吹动,垂到额前,“这样解释的啊?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不虔诚呢。” “距离上课只剩两分钟了。” “周一舟,你要不要试一试抓紧我。” 周一舟拉住徐洲伸出的手,认真地说,“抓住了。” 风呼呼地往校服里灌,衣角纷飞,跳过窄窄的鱼池,徐洲不管不顾地握紧周一舟的手向着教学楼飞奔。 第20章 甜美的梦 一直到正式上课周一舟的感冒都没有彻底好干净。 昨晚没睡好觉半夜起来在地上找着的被子。早晨症状有所加重,上完语文课也不见好,这会趁着课间周一舟又往肚子里灌了点感冒药,希望至少撑到上晚自习。 喝完药脑袋昏昏沉沉的,周一舟在位置上打了个寒颤,喉咙的滚烫蔓延到整张脸上。 还是要请假了。 他绝望地想。 下节数学课,要补上也太困难了吧。 “我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他可不会轻易给你批假。”方绍站起来跟在周一舟身后小声的说。 坐着么久同桌两人说过的话寥寥无几,周一舟一开始还以为方绍和别人一样,把他当透明人。 “我知道其实你每次都帮我拿了练习册只不过又被他们丢到讲台上去了,对吧。”周一舟避开走廊上到处冲撞的同学。 方绍没回头,嗯了一声。 同桌能做到这样周一舟已经很高兴了,毕竟祸端的源头是班主任。 新上任的老师要保持好一个重点班的师生关系平衡也许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成绩只能算中上,性格也不活泼开朗,父母对老师的话唯命是从。 周一舟很不幸地被摆布成为了保持平衡的那颗螺丝钉。 也许早就有人发现了这种看似平和班级关系的扭曲。可是快高考了,谁也不想当出头鸟让可能损害自己前程的事有机会出现。 美好未来的大横幅还在教学楼墙上挂着。 请假条被周一舟塞进兜里,他把自己写好过程的数学订正试卷推到了方绍桌上。 “下雨了,你把我伞拿上吧,教室后面深蓝色那把。”方绍说着没有抬头,落笔写下英语习题的最后一个选项。 “谢谢。” “明天见。” ——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周一舟撑开伞,冷汗闷在衣服里,他拉上校服拉链往校门口去。 路长的像是没有尽头,雨水裹挟着时间,点点滴滴落到地缝里。 美好的未来。 我还有美好的未来。 周一舟混乱地想着,班主任的脸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在彻底被忽视的那一刻,周一舟明白也许他不应该被称为老师,而是一个深刻懂得人心世侩的社会人士。 爸爸对老师的话深信不疑,那种如影随形的伪善目光从学校可以毫无阻隔地延伸到家里再到梦境。 恶心、愤怒、不安,快要把他的日常情绪占满。 妈妈劝告他不要这么敏感和有攻击性。 劳累从心底贯穿全身,周一舟终于学会了平静。 美好的未来。 我还有美好的未来。 撑过去了就好了。 出了校门风大起来,雨水也从天倾盆而下,周一舟缩在伞底,一只手往书包的拉链上摸了摸。 空荡荡的,只有风从指缝穿过。 徐洲往他书包上挂的福牌不见了。 周一舟把书包背到前面,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 送给他的东西都保存不好吗? 书本从拉开的口子里掉到出来。 周一舟蹲在地上,安静地拎起湿漉漉的课本。 “喵喵喵。” 回头看,雨里一只黑猫嘴里咬着根红绳,绳子下端系着的木牌沉浸在水坑里。 “躲躲?”周一舟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向小猫走过去。 “怎么淋雨了?” 距离越来越近,躲躲乖巧地蹲在那里,好像等了他很久很久,也许在晴天的时候就开始等了。 凌乱的脚步声突然响起,一只大手把躲躲抱在怀里,慌乱地安抚着猫咪。 擅闯者浑身湿透了,黑色的衣服贴在他身上看起来很狼狈。 周一舟往后退了一步,看清楚了他的脸。 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周一舟僵硬地站在伞下无法动弹。 这是一张和徐洲很相像的脸,不过要更加成熟更加憔悴。 “不是喜欢太阳天吗?”擅闯者摸了把脸上的水,亲亲小猫的头,“怎么淋雨。” 半边肩膀传来湿意,周一舟猛然反应过来把伞扶正。 冰凉的水珠随着伞的摆动,滴落在周一舟手指上。 他捡起落在地上福牌,对着孤零零走远的背影想,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雨还在哗哗地下,雨珠聚在窗玻璃上流下水痕。 “天气预报都说是晴天呢,怎么突然就下大雨了。”张度月嘟囔着关好窗户,给补习班老师打去一个电话。 “姐!”张觉接过老师的电话高兴地说。 “没带伞是不是,在教室等一会啊,我来接你。” “好。” 乌云沉沉地压在城市顶部,高高的建筑在稠稠的雨幕下变得隐约虚幻。 “好什么好?”店老板一把拦下喝醉的酒的男人。 “让你上了车,你跑了怎么办,吃饭付钱,你付不起就打电话让你家里人来付。” 男人唾沫横飞,摇摇晃晃地指着停在门口那辆褐色轿车,“我骗你干嘛,我车就在那,钱包也在里边啊!” “我今天不可能放你走。”老板抓住男人的手臂,把试图跑出店门的酒鬼推坐在了会客的沙发上。 男人痛骂了几句,迷迷糊糊地歪倒身子昏睡过去。 黑色的幕布被划开一个口子,丝丝缕缕地白光散落在大地上。 雨停了。 —— An徐洲:睡觉了吗?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周一舟关上书回复:没呢。 An徐洲:头还痛不痛。 An舟:不痛。 An徐洲:下楼,送你个东西。 周一舟扬扬嘴角,以为他在开玩笑却还是期待地拉开窗帘往楼下望。 一楼的灯坏了,楼道黑乎乎的,看不清人。他刚想把窗帘拉回去,手机里传来一条消息。 An徐洲:小舟我在路灯下面诶,你看哪呢?(*''へ''*) 周一舟往远处找了一会,徐洲正站在路灯下冲他抛飞吻。 神经。 周一舟飞快地跑下楼去。 “挨呦,别摔花坛里去了。”徐洲伸手把快飞出去的周一舟捞回怀里。 “你怎么不在那里等我。” “一起跑到楼道口比较有氛围感。”徐洲站直扬了扬手上的笔记本,“你同桌让我给你的。” 他俩只手扶住周一舟的肩膀,露出很严肃的表情,“周一舟恭喜你获得一位新朋友!” “高兴吗?” 周一舟捧住他的脸颊,“高兴!” “我也好高兴。” “不舒服就睡觉,笔记我给你补好不好。” “不要,我上回都看见你的计划表了,哪有空给我补啊。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得自己干。” 月光下周一舟的眼睛很亮,他凑近抱了一下徐洲又松开,后退一步说:“很晚了,回家睡觉,不要担心我的事了。” 徐洲点点头,“我看着你上去。”他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在准备摸黑上楼的周一舟身上。 周一舟回头,光束落在眼睛里,他伸手挡了一下。 “周一舟?” 重新睁开眼,徐洲的脸近在咫尺。 “停电了。”林喜开了开关,“早点吃完回家休息吧。” 袁佳欣嘴里嚼着蛋糕,“小休你手电筒打偏了,没照着我嘴呢。” “你吃快点。” “好好好,我妈这会应该快来接我了。” “嗯,阿姨来接我回去了。”林喜说。 “你走走走来,你待会不跟我回家试试看呢?” 玻璃门打开又关上,躲躲趁着开门的间隙钻进来,跳进周一舟怀里。 “还记不记得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啊。”周一舟把没吃完的蛋糕重新包装好,徐洲帮他打着灯。 拿手机的手抖了一下,光亮落在地板上,徐洲把它摆正。 “日历上写的六月三十一号。” 原来一切都早有预料。 “多了一天。”周一舟抬头收了下眼泪,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保持心绪平稳。 “送你。” 周一舟蹲在地上把蛋糕端端正正地放进橱柜里。 忍了一会泪意憋不回去,他转过身撞到徐洲的手臂。 徐洲蹲在他面前,把头埋进他脖颈里。 眼泪从颈肩落在手指上。 “徐洲,下雨天要回家的,感冒了怎么办。” 我想你怎么办。 “嗯。” 找不到你怎么办。 “你下次给我打伞好不好。”徐洲一点点往外吐字,身体好痛。 我一个人怎么办。 周一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和老方消失的时候一模一样。 来电了。 强光一点点把房子吞噬,林喜的金鱼跳在了地板上,摆动尾巴垂死挣扎。徐洲用尽全力抓不住周一舟的手。 “阿洲,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蘑菇电影我们还没有看完。” “周一舟我们还没有看完电影。” ...... “可是周一舟,我想你,我还是很想你。” “送你。” A.送送你 B.送给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甜美的梦 第21章 玻璃瓶,鲜花,徐洲 “伤口恢复的不错,明后两天有空可以去一楼办理出院了。” “谢谢医生。” 手臂上细长的刀伤上完药被绷带绑好,徐洲放下袖子,对着窗外出神。 胜利大厦的绿色玻璃兢兢业业地反射余晖,春晓花店外的花束在下午换成了太阳花,春婆婆的小摊淹没在学生堆里。 周一舟特别喜欢下午出门,喜欢开玩笑说自己是吸血鬼正午的太阳会把他晒化。喜欢在公园大樟树下捡很多很多树叶,然后在遇到虫子后惊讶地感叹一声,手忙脚乱地把捡到的叶子全部重新放回树底下。 周一舟不喜欢医院,因为住院的晚上他总是失眠。 徐洲在刚刚醒来那一会想,黑色的天幕混着消毒水的气味,周一舟肯定会睡不着觉。他现在也有点睡不着。 喉咙干涩,说出的话一卡一卡的,像是身体断了网。 梁越闭着眼睛趴在病床边,手臂压在徐洲腿上。 徐洲老眼昏花,抬起手拔了一根梁越的头发。 “我复活了。”他说。 梁越疼得叫了一声,“你死行不行?”,从他手里抢过自己的发丝,放回脑袋上,“我去叫医生。” “让他帮我看看脑子。”徐洲悠悠地帮梁越补上下一句。 “你真是有病。”梁越无语地说。 徐洲愉悦地把自己正在输液地手抬起来,“我有。” —— 病房门被打开,梁越提着保温桶走进来。 方绍悄咪咪地跟在他后边,食指比在嘴边对着徐洲嘘了半天。 “哎呦,”梁越捞住突然扒在他背上的方绍,把桶提起来,“粥粥粥粥粥。” 徐洲坐在病床上,挑了挑眉,“梁梁梁梁梁?” “方绍你知道为什么隔壁病床没人吗?”梁越打开盖子,把粥盛出来,捏着碗边边,放在徐洲手心里。 “烫烫烫烫烫,我要烫死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梁越没搭理徐洲,继续问方绍。 “为什么?” “专门留给你的。” “呜呜呜,”方绍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干嘛这样说我。” —— 徐洲几步跑下台阶,打开车门,灵活地钻进车里。 “笔录做完了?”梁越问。 “嗯,”徐洲拉上安全带,“走。” 轿车驶进大路,这会儿正值上班高峰期,马路塞得满满当当。 “我也真是佩服你,那会我就去找个停车位,一上楼你就躺在血里边了。”梁越关上车窗,把叫骂声阻挡在车外,“小偷带了刀子你也不知道躲一下。” “我躲了呀,我要不躲那一刀可划我肚子上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偷的东西比命还重要啊,你去跟他抢。” “他年纪不大,见了血都快抖成筛子了。”徐洲说。 又是一个红灯,轿车稳稳地停下来。 徐洲闭上眼睛,鸣笛声四面八方地涌过来,听得他想吐。 “那是我和周一舟唯一的合照,我特意配了个贵点的相框,想保存久一点。谁知道先被小偷盯上了。” “我就是担心你,上去的时候我都以为你要死了,要给我交代遗言。” “我知道。”徐洲拍了拍梁越的肩膀,“好兄弟一辈子,不过我不会把遗言告诉你的。” “结果你握着我的手说你要吃糖。” “我怎么觉着你还有点失望呢?”徐洲睁开一只眼,“我说要吃糖是因为我低血糖头晕好不好。” 红灯秒数跳了跳,变成了绿灯,车流顺畅地动起来,轿车拐进一条小巷子里。 徐洲拉了拉把手,车门没开。 他看着梁越。 “我跟你一块上去。”梁越早早就把车门锁上了,他开了一圈在小区里找停车位。 “你要不背我上去吧。我是伤员,我走路好累。” “伤口在小脑上吗?” “没有,在手臂上呢。” 灰尘四散,铁门被打开。 “咱方少这么靠谱呢,”徐洲吃惊地说,“全收拾干净了。” “相框他给你换了个新的,照片完好无损。”梁越把手搭在徐洲肩上,“旧的也没丢,在抽屉里。” 合照在阳光下,周一舟笑得很开心。 “我好感动,回头请你们吃饭。”徐洲认真地说。 “对了,我爸妈他们,” “还不知道呢,你那会不让我说呀。不过你要是再晚醒几天,我肯定得告诉他们。” “我妈身体不好,小伤我就不说了,她容易焦虑。” “行,到时候我帮你遮掩遮掩。” 相片,奖状,笔记本,铅笔,周一舟的过去全部收起来装在一个纸箱里。 “怎么突然要收走。”梁越提起纸箱的一边和徐洲一起往外搬。 “之前放在这里是因为这是周一舟从小到大住着的地方,他熟悉。”徐洲撑着老旧的栏杆喘气,一阵头晕,“现在这小区太老了,安保不好。我收到家里去,更放心。” “手受伤了别用力,我先搬下去,您老歇够了慢慢下来啊。” “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起开,挡路。” —— “诶,我抽根烟。”梁越敲敲烟盒,从车上下来,蹲在垃圾桶旁边点火。 他望着远处跟个木雕似的,点了半天烟没烧着,焰火快点着手了都不知道。 徐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一个清瘦的青年提着两大袋菜从小巷里过,后边还跟着一群五颜六色的猫。 徐洲弯腰在梁越耳边打了个响指,“熟人啊。” “我哥。” “不打个招呼?” 梁越收起烟和打火机,摇摇头“不打扰他了。” “小徐?” “林阿姨,去散步啊。”徐洲站在门前,输入密码。 “是,我和别人约好了,先走了啊。” “诶,”徐洲打开门,“您去。”把箱子拖进去。 房子里的装修全是徐洲自己安排装的,花了很多时间。 不算特别精美,风格也不高雅。 他只是不停地想,想周一舟会和他有一个什么样子的家。 可爱的动画片,搞怪的玩偶,让周一舟佩服不已的绿色开花植物,还有艳阳天。 客厅的一大半墙都让给了书架,徐洲一点点学习生活旅游工作,一点点把书架填满,把家填满。 他可以耐心地等待在某一天,像故事公主与恶龙所写的那样,把周一舟抓过来,把心填满。 —— 距离醒来周一舟已经打了五个喷嚏了。 在房子里转了转大概搞清楚了住民的身份。 一堆五颜六色的小猫,三只小狗,四只小鸟,一只出差的大雁店主。 还有代理店主,江煦。 “为什么小煦是代任店主啊?他来很久了吗?”周一舟好奇地问小香叶,一只最活泼的小猫。 “因为他做饭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好吃了!!!”小香叶从座椅上跳下来,扑到食碗里。 江煦走出厨房,用挂在墙上的抹布擦干净手上的水。 “哝,”他从角落里掏出一只黑猫塞在周一舟怀里,“这是你的小喵喵仔。” “它叫躲躲啦。” “叫什么都得吃饭啊,找了你好久,你不摸摸它估计要饿死在这里了。” 周一舟热切地轻吻躲躲的头,把它放在地上,混在了吃饭动物堆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坐在江煦旁边问。 “梦境要由它们引领才能保持平衡,大多数人可以在梦境里了结心愿,灵魂和情绪主动消散,活人回归正常生活。”江煦打开一根火腿肠咬在嘴里,“极少数灵魂,会因为感情太深无法消散,梦境破灭以后,来到这里。” “天气小屋?”周一舟指着玻璃杯上的印记。 “对,这里与现实世界相融,双方却极难察觉和干扰。唯一可以突破壁垒的窗口是情感或者范围更大一些,缘分产生的联系。还有一群来去自如的住民。”江煦指了指悠闲自在的小动物们。 “我要一直待在这里吗?”周一舟接过江煦递给他的火腿肠失落地说。 “待在这里不好吗?安全稳定自由。出去以后你怎么知道自己想见的那个人有没有变,或许早把你忘了。到时候又要可怜兮兮地混迹在陌生的人群里。”江煦不赞同地拍拍周一舟的脑袋,“而且他可能根本就不想让你去破坏他的正常生活。” 周一舟垂下眼皮,点点头。 住在这里确实舒适,二楼周一舟的房间有一扇巨大的窗户。 他打开才发现,房子竟然就在胜利大厦的小花园里,假山石旁边。 林木繁盛,绿叶飘动发出新鲜的气味。 绿意传入房中,周一舟魂不守舍地数着它们的时光流转。 —— “做选择题的时候来了。”江煦打开房门坐在床边,“地址要换了,要跟着走还是留下来,回到现实新世界,你挑挑。” “还可以回去?”周一舟问。 “人送出去了,本店概不退还,更不负责。风险太大,你想好。” 躲躲在脚边焦躁不安地打转,周一舟沉默了一会,眼睛亮了一下。 “小时候我最喜欢干的一件事是搬饭桌。外婆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外公最不信什么年纪大的要坐上位,所以每次寒假回去,到了吃饭他都坐在下边的位置。小孩们喜欢外公就跟着他坐,桌子便一日复一日越推越上。到了暑假,天气热起来,大家才惊讶的发现饭桌早离挂扇十万八千里了,于是我们便组织起来又把桌子搬退回去,正对着挂扇。”周一舟放松地说,“大家像蒲公英的种子一般落在一起,直到外公去世,挂扇叶片的最后一摆动威力居然这么大,大到一下就吹散了蒲公英,四处漂流。” “可是我不想再流浪了。”周一舟握紧江煦的手,“我需要一些更具体的东西,可以让我抓紧。” “比如呢?”江煦擦去周一舟额角的汗珠。 “搬桌子,”周一舟笑了一下,“玻璃瓶,鲜花,徐洲和大晴天。” “徐洲已经下班了,预计还有七分钟路过春晓花店,你要不要去偶遇一下?”江煦看了下手表,平静地建议。 “江煦!谢谢你。”周一舟拿上躲躲冲下楼,打开门,把躲躲放在地上,跃下台阶。 “诶!”江煦趴在窗台上,“周一舟,生日快乐!”他花光所有力气大喊,“路上小心!” 跑到主街上需要路过小花园五颗大到要吞掉整个路面的棕树,还要钻出胜利大厦涌出的欢快鱼群,最后等一个红灯。 周一舟数着秒数,抬头,徐洲正毫无觉察地拿着手机在街边行走,马上要路过汽修店。 混在放学的学生堆里过马路,周一舟感觉高兴快要涨满他的身体,让他变成一只气球飞走。 他莽撞地冲进花店,差点碰碎门边的花印玻璃瓶。 “春晓阿姨,快点快点。” 春晓阿姨把一束包好的桔梗花给他,温柔地说,“这么着急?去告白啊?” “嗯!我怕他跑了。” 风铃欢快歌唱,美丽的珠串映射出梦幻的彩光,还有一片被风吹动的绿色衣角。 徐洲停下来,撞上青桔香气。 世界就此停止,除去躲躲可以顺畅呼吸。 周一舟扑在他面前,“徐洲你愿不愿意和我一直在一起。”举起鲜花。 暗自惊奇告白要喊这么大声吗? 人群为此驻足,躲躲在脚边摇动尾巴。 徐洲拥上爱人的身体,泪不停流,“我愿意。” 八月二十四日,大晴天。 恭喜小舟,长路漫漫,终于靠岸。 全文完。 文名来源于辛波斯卡的《写履历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玻璃瓶,鲜花,徐洲 第22章 今天谁没吃早饭?[番外] 1.用一种动物形容对方。 徐洲:狗。 周一舟:我怎么觉得有诈呢? 徐洲:约好的谁不吃早饭谁是狗,你今天是不是睡过头了。 周一舟:汪汪 2.吵架了一般会怎么和好? 周一舟:我脾气好,一般都是我递台阶。 周一舟:而且徐洲吵完架以后竟然还睡得着觉,可恶。 徐洲:他吵架会自己闷在被子里睡觉,哄他都没机会开口。 周一舟:所以你就企图把我勒醒? 徐洲:是抱着你睡,你自己往我怀里钻,还把手压在我身上,我根本动不了。 徐洲:他睡着睡着又会气醒,然后坐在我腰上晃我脑袋把我晃醒。边晃边问我:明天早上吃什么。 徐洲:拙劣的计谋,但是很可爱。 3.最近感到开心的一件小事。 周一舟:一直都觉得很开心,感觉待在一起就特别高兴。 徐洲:在书架旁边亲了他一下,不小心被书砸到脑袋,有点痛,但是很开心。 周一舟:看着都要痛死了,帮他揉的时候还一个劲在那笑笑笑,像是砸傻了。 4.书架事宜具体情况如下: “哎呀。” 周一舟指着散架的书架,“你知道书架有多难装吗?” “这个书架是谁装的?”徐洲点点罪魁祸首的鼻尖。 “那你很辛苦啦。”周一舟凑近无辜眨眼。 徐洲:撒娇吗?有意思。 5.最近觉得最有意思的事。 徐洲:我把瓶装水一瓶一瓶正着整齐摆好在玄关柜子上,周一舟把它们全部重新摆成了倒的。 徐洲: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摆的,早上起来出门的时候才看到,特别好笑。 周一舟:好笑?我摆的很辛苦的好吗? 周一舟:最近觉得最有意思的事就是徐洲的园丁技能基本为零。 周一舟:他每次养花还会专门列清单(我偷偷看到的)几点浇水几点晒太阳施肥要多少,结果每次都把花养的很疲劳。 周一舟:感觉花朵们每天很辛苦的在他手里讨生活。 周一舟:幸亏我施以援手,植物们重见天日。 徐洲:小舟养花确实厉害。 6.睡眠事宜具体情况如下: 自从买了健康手环以后,徐洲每天都要仔细检查周一舟的睡眠状况。 他将结果深入分析后,对周一舟的身体健康高度担忧。 周一舟早已想好应对之法,晚上醒了以后就把手环带在徐洲手腕上,等到凌晨再醒又取下来带回自己身上。 “睡眠这么好?这手环是假的吧。我都感觉到你翻身了。”徐洲看透一切,发出质疑。 这一次又是相同的步骤,周一舟迷迷糊糊地把手环带回自己的手腕上,像是有感应一般抬头看了一眼。 对上徐洲幽怨的眼神。 “哈哈哈,你睡眠质量还挺好的。”周一舟解释。 “谢谢夸奖了。”徐洲说。 7.对方最喜欢的水果是什么? 周一舟:他超好养,基本不挑食,水果没什么特别讨厌的。 徐洲:脆的西瓜和桃子。阶段性喜欢吃葡萄和橘子,讨厌吃石榴。 8.对未来的展望。 周一舟:专注当下吧。会一直和徐洲在一起。 徐洲: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方复),老方说情况还不错。徐洲和周一舟一步步走下去,会越来越好。 9.对对方的一些昵称。 周一舟:徐洲,阿洲,小洲 徐洲:周一舟,阿舟,小舟,满满 周一舟:满满? 徐洲:满满在家乡话里是什么意思? 周一舟:我才不说。 徐洲:宝宝。 10.备忘录里最新一条是什么? 周一舟:科普蘑菇动画片,共150集,已和徐洲看到第145集。 徐洲:明天午饭吃鸡翅,凉拌西红柿,西兰花,想一个万全之策让周一舟吃点西兰花。 周一舟:不吃。 徐洲:呵呵。 11.躲躲有话说。 躲躲:喵喵喵喵喵喵 —— 嘻嘻嘻,下一本写《秘密基地》 “我的名字是什么气味?” “蒋季,是成熟柿子的味道。” “那你的名字,陈康,是什么气味。” “我还闻不到。” 1.第三人称 2.蒋季×陈康 积极向上社交悍匪(?)×故意迟钝的敏感小孩 植物学家×绘本插画师 3.天气预报:阴雨天 这个作者太可恶了,更新慢如乌龟,深刻反省决定这一本忍住!写完以后再发,谢谢喜欢。 [撒花][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今天谁没吃早饭? 第23章 一切都没关系幸好[番外] 快到秋天那会天气渐渐凉起来,睡席子已经不太适宜了,更冷一些的时候周一舟每天晚上睡觉都要把脚搭在徐洲的脚上,有时还要整个人都趴在徐洲身上。 虽然有暗爽到,可是也怕周一舟真睡感冒了。徐洲跟他说了一声决定今天垫张大点的毯子在凉席上,边缘用夹子卡好就不容易睡得乱七八糟,要是天气突然暖一阵也好收拾。 周一舟狡黠地笑了一下,拍拍徐洲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这个任务一听就适合我,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于是晚间22点31分,徐洲盯着床边一圈小夹子以及上面标注的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发出评价,“真是好笑。” “哈哈哈,我特意找到了你以前夹试卷的夹子,多好玩啊!”周一舟若无其事地在床上装了这么久,这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狐狸尾巴再也藏不住了,放肆地在徐洲面前摆呀摆。 “跟献祭似的。”徐洲把两个人的手机从床上捡起来按顺序放在床头柜上,然后钻进被窝,抱住了周一舟。 一切都没关系,幸好我有你。 第24章 满满[番外]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换季的流感病毒,周一舟发烧这会恹恹地躺在沙发上,眼珠跟着客厅圆钟里的分针迟钝地移动。 等徐洲回家,今天好想他。 在他快要睡着时,玄关的电子机械音突然响起来:“欢迎回家。” 徐洲拎着糖葫芦往柜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嘴角带着笑意,“周一舟猜猜我带了什么?” “嗯?”周一舟脑袋发晕,还没听清徐洲说了什么。半边身子先滑到地毯上,然后撑着矮茶几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把脸贴在徐洲胸前,说自己今天超级想他。 徐洲笑意更深,他温柔地捧起周一舟的脸,手指贴近红彤彤的脸颊,呼吸间的热气也一层一层缠绕在上面。 “怎么这么烫?”徐洲反应过来,两人额头贴着额头,周一舟搞怪似地把徐洲的额头顶开,“有点发烧,我刚刚吃过药了,药效好像还没到。” 他按住徐洲慌乱收拾东西的手。 “没关系啦。” “去医院,小舟听我的话。”徐洲把围巾给周一舟一圈一圈围好,打开门牵着周一舟往外走。 挂号,面诊,一直到挂水,徐洲都没再说任何好玩的话。 连他们俩的日常玩笑话都没有了。 徐洲是很靠谱的人,他冷静地看着周一舟的化验单还抽出一只手握着一杯热水给周一舟暖暖。 “待会我们再喝一点粥好吗?”徐洲把头靠在周一舟的肩膀上,想了一会儿问。 他的心情不好,不是生气,而是一种极度警惕和紧张的情绪。 周一舟知道这种时候除了点头答应任何一句多余的话都会加剧徐洲的紧张程度,所以他摸摸徐洲的脑袋,“我想吃南瓜粥。” ...... 在他以为不会有回应的时候,徐洲低落地回了一句好。 喝完粥回到家接近11点半,徐洲守着周一舟洗漱完,从厕所里出来,又跟在周一舟屁股后面在客厅里欣赏了一会儿天气瓶。 虽然实际情况是周一舟欣赏了一下天气瓶,徐洲盯着周一舟看之余敷衍地赞美了一句。 “被子盖好了没有,我去泡药。”徐洲把被子上边全塞在周一舟脖子边围好叮嘱他不要乱动。 周一舟用下巴压住被子,艰难地说:“没听说过木乃伊活蹦乱跳。” ...... “徐洲,你是乌龟吗?我脖子都酸了。” 喊了两声没有回应,周一舟从床上蹦起来走到门边想起什么,叹了口气,返回去裹了件徐洲的大衣,大摇大摆地走去客厅。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照不清徐洲的脸。 只能看见他慢吞吞地准备药品,在搅拌感冒灵的时候抽空抹眼睛。 周一舟跑过去低头从他手臂下钻进去,背靠着木桌钻到了徐洲怀里,他凑近去看徐洲的脸,“哎呀,洲洲你不要哭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会泡的药啊,能喝就行,我又不是要你给我准备一杯精品咖啡。” “不可以!”周一舟捂住徐洲冲过来的嘴唇。 冰冷的眼泪从手指滑落在领口上,周一舟心疼地隔着手掌亲吻了一下。 徐洲侧过头,埋在周一舟肩膀上,身体抖了一下,“满满,我已经在努力改了,我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太悲观。” 哭腔太重。 “可是我总是会想到那些场景,车祸,血还有消失不见的你。” 周一舟眼眶慢慢变红,开始盛不住水汽。 “周一舟你不要离开我。” “周一舟你不要离开我呀。” “我知道。”周一舟紧紧地抱住徐洲,两颗心热烈地跳动着,仿佛血脉相融。 我知道愈合那样的伤痛对于我们来说太难太难,我知道我们再无法承受离别的伤痛,我知道也许高中的徐洲还一直在熟悉的老屋里徘徊,所以在往后我可以拥有的时间里我会拼尽全力拉紧你的手,决不离开。 第25章 贴一贴额头[番外] 袁佳欣,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第一次见面你还是一个小小孩,躲在角落里亲了一下邻居家的小狗,还企图教唆它“叛逃”。你当时这样说:“小黑,你在心里偷偷当我的小狗好不好。” 第二次见面你长高了一些,背着书包拉紧妈妈的手,偌大的厅堂人群熙攘,只有你好奇地盯着售票机胡思乱想。你觉得它和电视里的面包机一样神圣,叽里咕噜一通响,售票机就会吐露出一片温热的面包来。 第三次见面你已经上了好几年学,一次数学课上老师喊你讲题目,虽然最终得出了正确答案,但过程却讲的磕磕绊绊。老师评价说你是她见过数学最没天赋的学生,班上随便一个人都讲的比你好。你没有反驳,安静地低着头吸了吸鼻子。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哭。我知道像你这么这么乖的小孩,一定会遇到很多很多像小刀一般的话语,在往后的路上它们会扎到你不觉得痛为止。 第四次见面在雨天,那时你已经考上了一个理想的高中。你心情总是不太好,这我知道,青春期多愁善感一些也没关系。这天雨下得不大,你撑着伞一个人沿着墙角走。你嘀嘀咕咕地说搞不清楚为什么明明是三个人玩在一起,她们俩总是要在你面前说悄悄话。 第五次见面的雨天,雨下的很大。你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一颗漂泊不安的心不知道要在哪里落地。这是我第一次跟你说话,我好激动啊。我说:“我是阿拉丁神灯,我可以满足你一切愿望。”你说,你希望阿拉丁神灯可以和你说说话。 “这算什么愿望?本神灯允许你再许一个。” “我希望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第六次见面你的朋友变得更少了。话也变得更少了。他们说你不善言辞沉默得像一块木头。变成木头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木头上落不下蝴蝶。我很担心你。 第七次面我请你喝了一杯蓝莓果酱牛奶,你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和辩论队里的人动了手。 第七次见面我请你喝了一杯蓝莓果酱牛奶,你心情很不好,完全奔溃了。 第七次见面我躲了起来,你呆呆地蜷缩在被窝里,不说话也不流泪。 第七次见面我请你喝了一杯蓝莓果酱牛奶,我说我想体验体验世界,和你签下七日之约。 上帝创世用了七天,第七天之后是新世界。 我知道在这之后你将不再需要我。 我的袁佳欣,我的小珍,我们的最后一面。 第八次。 第八次我们没有见面。 小珍,林喜结婚了。 婚宴上她哭得稀里哗啦,说自己都快哭成鱼了。 今天这么漂亮,要哭也是哭成小美人鱼。 周一舟把日记本还给我了,小珍,我最近的心情都特别好。 不要担心。 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想我吗 "阿拉丁神灯"出自《一千零一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贴一贴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