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蜡烛被众人吹灭,一楼陷入黑暗。
风铃不再响动,在寂静中周一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用手往徐洲的方向探,摸了个空。
暗色沉沉地压下来,冰冷从皮肤深入骨髓,周一舟茫然地眨眨眼睛。
蛋糕还没有吃上一口。
他缩了缩身子不敢动弹,像一只蘑菇,尽量把自己放存在高高的长腿椅子上。
等待下一个雨天,小珍莽撞地打破玻璃门,他的世界因此破开一个口子开始呼吸。
...
“啪。”打火机的声音。
公园的长椅上亮起微弱的光,细小的灰尘在光中飞舞。
徐洲蹲在地上把点燃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插在蛋糕上,他抬头望向周一舟,眼里盛着晶莹的泪。
“谢谢你,周一舟我特别特别开心。”徐洲掀起衣角胡乱地擦干净脸上的湿润,“你怎么这么好,呜呜呜。”
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哽咽,“一直记得我的生日,我还以为你根本都不知道。”
周一舟笑得不行,手指揩试徐洲的眼角,“我一直都记得呀,我就是这么浪漫的人。”
“不哭了,快点起来,这可是我挑了好久的蛋糕。”
“我坐旁边放蛋糕的位置不够了。”徐洲拉着周一舟的手解释。
“好吧。”周一舟也从椅子上下来,蹲在地上。
“你可以坐着的,会脚麻。”
“不要。”周一舟慌乱地捂上徐洲的眼睛,另一只手在口袋里调整礼物的位置。
就刚才那么一动,东西都差点掉出来了。
“怎么了?”
“许愿环节,要吹蜡烛了。”
接下来是好好说祝福语,平安顺遂,赚大钱......
“等一下。”
再等花都要谢了。
周一舟歪头看着徐洲又从蛋糕袋子里拎出一根蜡烛。
蓝色的蜡烛被周一舟接过抓在手里。
“我怎么能拿蜡烛?”
徐洲蹭过去,贴近周一舟耳边,“我的就是你的,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以后吗?
愣了一下,周一舟没说话。
关系是很复杂的东西,有时候会让一个很熟悉的人突然变得很陌生。
好在徐洲会把认定的东西说得特别清楚明白,不让周一舟有一丝一毫想差的可能。
所以即使周一舟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偶尔做个糊涂蛋也没问题。
视线被泪水歪曲,徐洲脸在频繁地眨眼下也没有变得清晰。
周一舟摸索着碰触徐洲的脸,亲吻他的嘴唇。
徐洲喋喋不休的嘴巴被迫闭住,脑袋晕晕的,浑身发麻。
大大的公园观赏池里有青蛙落水的声音,蝉还在树上尖叫着像要把世界捅穿。
火光被微风吹灭,蜡油缓缓地滴落在周一舟手指上。他整个人抖了一下,徐洲马上反应过来。
“疼不疼啊。”
“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口袋。”周一舟说完把手从徐洲手上收回来,半张脸埋在手掌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碰触到一片柔软,徐洲轻轻地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
冷白色的路灯下,桔梗花在指尖发光。
“不许哭。”周一舟警告他。
“你一哭,我都忘词了,先听我说完。”
什么四字词语全都抛之脑后,周一舟无所遮掩地展露自己的私心。
这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徐洲,以后是很不确定的事情。但是现在我十分确信,我想和你有个家。”
“我想和你有个家。”
蛋糕被一扫而光,只留下甜甜的香气弥漫。两个人长长的影子挨得很紧。
“你什么时候把花藏在我身上的?”
“在你被我迷得找不着北的时候啊。”
——在这之前,我从来不敢去想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
“怎么又这么晚来吃饭?”徐洲端着盘子移到周一舟旁边的座位上。
“这几天出联考成绩,在教室对答案呢。下午就放假了,太爽了。”
“而且我这次数学有进步啊,以前都只能考70多分,这次估分正正好90。”周一舟弯弯眼角对着徐洲说。
“这么厉害啊。”徐洲把碗里的鸡腿夹给周一舟,“奖励给小舟同学的。”
“我也不确定一定估准了。”
“不准也想给你。”
“我得吃点素的。”说完徐洲夹走了周一舟碗里一半的绿油油。
“还是少吃点吧。”
徐洲做了个伤心的表情,夸张地说“竟然菜叶子都不愿分给我嘛?”
“有...味。”周一舟特别小声的说。
徐洲:?
周一舟环顾四周没看到食堂阿姨,才凑近徐洲又补充了一句。
“有股铁勺味。”
“阿姨这是把最后一勺菜都挖给你了。”
“嗯,我比较讨人喜欢。”
——
喉咙疼了好几天,在学校感冒灵和胶囊混着往肚里灌才稍微好点,放个假反而严重了。
难道是在家里太放松了?
周一舟把温度计放回抽屉里,打了杯温水回房间。
“吃点药算了。”他在书包里翻出退烧药。
找出来一个空盒子。
之前吃完忘记买新的了。
意识昏昏沉沉,周一舟把头磕在冰凉的书桌上,口吐热气。
忍耐了一会,有点想吐。他靠在门上往客厅喊,“妈,我有点低烧。”
“就你事多,去跟你爸说,我不想管。”
人在生病的时候就是比较抱有侥幸心理。
手背贴着额头,周一舟打开手机。
周一舟:爸爸。
爸爸:在忙。
好。
周一舟没再回复,拿着钥匙,把门关上。
药店的菊花茶还是热的,周一舟接了一杯,拿着它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走。
黄褐色的菊花稳稳地停在杯底,周一舟在蓝球场附近找了个石凳坐着。
有点委屈,但是可以忍受。
其实也无所谓,没什么大事,吃药能治就行,周一舟想。
“哪不舒服?”
周一舟睁开眼,徐洲的脸就在眼前。
大变活人。
“你怎么在这?”
“买点水果。”徐洲晃了晃袋子,里头是一排香蕉。
“发烧了?我都看你吃好久的药了,走吧去医院看看。”
烧红的脸被一只大手捧着,徐洲弯腰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周一舟的。
这么藏着掖着吃药他怎么发现的?
周一舟狐疑地睁大眼睛,往上看。鼻子撞在了徐洲的脸颊上。
“快走,给我爷爷的中医馆冲冲业绩。”
医馆里药味很浓,周一舟闻着快睡着了。问诊的时候徐洲答得比他还清楚,真是奇怪。
精力实在不佳,周一舟脑子慢吞吞地转着,只偶尔补充几句。
他强撑着掀起自己的一只眼皮,发现徐洲鬼鬼祟祟地把正在抓药的老人扯走了。
“爷爷价格报少点啊?”徐洲把香蕉放在爷爷手里,“孝敬给您,妙手回春,太辛苦了。”
“去去去,就你机灵。”
爷爷把药材包好递给周一舟,慈祥地笑笑要张口说话。
“哇,爷爷你这锦旗好啊,医者仁心。”
老人瞪了徐洲一眼,温和地拍拍周一舟的手“一共69,回家要好好休息啊。”
“麻烦了。”周一舟打开手机,对准付款码。
摄像头突然被挡住了。
周一舟:?
徐洲飞快地在自己手机上输入支付密码,“扫过去了啊,谢谢爷爷。”
他拉上周一舟往门口走。
外边下起了小雨,两人匆匆躲在了咖啡馆的屋檐下。
水珠从檐角落下全砸在了观赏绿植上,仙人球都给灌成了泥球汤。
“我把钱还给你。”
“我付钱是有目的好不好。”
“你想做什么?我能办到的尽量帮你。”
咖啡馆温和的音乐声从客人开关门的间隙里跑出来。
“你帮周一舟多欠点徐洲的人情好不好。”
躲雨的时候走的太快了。
也许是吃药的副作用,也说不定。
周一舟飘忽地想。
心脏像藏在了血管里,器官运行的震动让身体发麻,脑袋也热乎乎的。
“你多欠点我的人情,我才好一直缠着你啊。”
是吗?
周一舟伸出手,勾住徐洲的手指,摇了摇。
“你爷爷是中医,你有没有传承到一点。”
“有吧。我得试试。”
徐洲把手指插进周一舟的指缝里,十指相扣,湿热的手掌紧紧地贴着。
不知道两双手哪个部分的血管在相贴震颤。周一舟晕乎乎地抚摸徐洲的指节 ,“你试出什么来了。”
“你的脉搏说,你好喜欢徐洲呀,你好喜欢徐洲呀。”
“庸医。”周一舟笑着说。
“庸医猜你现在心情好多了。”
“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