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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你让我该怎么活下去?

作者:赫缔谷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房门被轻轻叩响,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来,显得有些沉闷。


    沈淇蜷缩在沙发上,裹着被子,眼睛盯着天花板。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最终停了下来。


    知道你们在关心我,但是现在你们真的,好烦。


    他这两天,一个人呆在家里,感觉世界前所未有的宁静,他以前以为自己会动静很大,一哭二闹三上吊之类的,现在发现,现实中已经没力气再动了。


    一开始陷入回忆,想着过去,感觉有很多人拿着小刀在划自己心脏,胃也控制不住的翻江倒海,脑子里仿佛有一个正在膨胀的气球,即将被撑爆炸,浑身细胞没有一处是不难受的。


    或许是身体本能的保护机制,大脑慢慢的开始逐渐放空,到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中午,魏栖和邓文又来了。这次他们敲得更用力,还夹杂着几声呼唤:“沈淇你在里面吗?”


    里面依旧没声。


    “我们知道你想静静,晚上再来看你。”邓文说完拉着魏栖往外走。


    “他在里面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得至少确认情况吧。”魏栖焦急的说。


    “他给我发消息了。”邓文举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沈淇给他们发的信息:我想一个人静会儿,不会出事的,你们别再来了。


    “晚上再来一次吧,他那个样子,会好才怪。”魏栖叹气道,皱着眉看着紧闭的门。


    夜幕降临,第三次敲门声响起。这次魏栖甚至拍了拍门板:“沈淇,至少让我们知道你还安全!”屋内依旧一片死寂。


    邓文盯着密码锁的键盘,眉头紧锁:“徐晨晨说他上次来是沈淇亲自开的门……他没看密码。”


    魏栖也无可奈何的站在门口。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祁以尘从里面走出来,微低着头,戴着口罩,神色倦怠,眼神疲惫。他径直走向走廊尽头,对站在沈淇门前的魏栖和邓文视若无睹。


    即使戴着口罩,邓文还是一下子认出来了,这个少年好像是雨天见到的那个,沈淇对象。


    邓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那个,你好?”


    “你好。”祁以尘边回话边点自己家电子锁的密码,甚至都没看他们,他握住门把手刚推开门,一道身影突然闪到面前——魏栖单手撑住门框,直接挡在了门口。


    祁以尘猝不及防,差点撞进魏栖怀里,慌忙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搞什么……祁以尘抬眸,冷冷的看着魏栖。


    魏栖意识到自己行为有点不太好,赶紧解释:“我们是沈淇的朋友,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了,怎么敲门都不开,电话也不接……我们怕他出事。”


    邓文补充道:“有个朋友说他上次来是沈淇亲自开的密码锁,但我们不知道密码……你住隔壁,有没有见过他设密码?或者知道点什么?”


    祁以尘沉默了一会儿,视线在密码锁上停留片刻,声音很低:“这种锁一般有初始密码,不知道他改没改。”


    魏栖和邓文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再问,祁以尘已经走上前,手指在键盘上迅速按下几个数字,——“滴”,门锁发出一声轻响,绿灯亮起。


    门开了。


    祁以尘转身欲走,邓文猛的拉住他的胳膊,“等等。”


    “……”祁以尘咬紧牙关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把戾气压抑在眼底,瞥向他:“还有什么事?”


    “你……”邓文艰难的开口,“能不能帮我们进去劝劝他?”


    祁以尘甩开邓文的手,语气冷漠:“我跟他不熟,进去也没用。”


    怎么可能不熟,邓文心想。


    看着这个人是真的打算走,邓文赶紧拦住他:“就是不熟才不会被赶出来!沈淇现在不想见我们,但说不定愿意跟你聊聊。”


    他飞快地掏出一个无线耳麦,塞到祁以尘手里,语气近乎恳求:“戴上这个,我们就在外面听着,要是你不知道说什么,我教你……求你了,我们真的很担心他。”


    魏栖也点头附和,眼神里带着焦急:“就进去看一眼,确认他没事就行……拜托了。”


    祁以尘盯着耳麦,沉默了几秒,最终烦躁地“啧”了一声,一把抓过耳麦塞进耳朵,走了进去。


    他推开门,寒意瞬间扑面而来,像是踏进了另一个季节。


    身后的门“咔哒”一声自动关上,他回头看了一眼,眉头微皱,垂眸看着地面。


    但没多说什么,摘了口罩,缓缓抬头,迈着步子径直朝客厅走去。


    客厅里光线昏暗,窗帘紧闭,空调温度很低,沈淇整个人蜷缩在沙发角落,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像一只筑巢的动物。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声音沙哑而疲惫:“我不是说了……”


    可当沈淇终于转过头,看清来人是祁以尘时,话突然卡在喉咙里。他怔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转回去,把脸埋进被子里更深了。


    祁以尘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他,耳麦里传来邓文压低的声音:“……问问他怎么了?”


    祁以尘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耳麦里邓文的声音不断传来,他本来就已经两天一夜没睡觉了,现在听到的声音像一根细针扎进神经,头现在疼的感觉快要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蹲在沈淇旁边,用力握拳,通过指甲深陷到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语气干涩地复述着邓文的话:


    “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但你需要冷静一点。”


    “你的朋友很担心你。”


    沈淇一动不动,静静盯着祁以尘。那眼神空洞又清醒,像是早看穿了他话里的勉强。


    正当祁以尘打算接着重复,沈淇突然倾身靠近,指尖轻轻一挑,轻轻的摘下了祁以尘耳边的耳麦。他盯着那个小小的黑色装置,缓缓开口:


    “不用找别人来安慰我。”


    “我不需要。”


    “我没事,你们先走。”


    说完,他抬手一抛——耳麦划出一道弧线,“噗通”一声沉进鱼缸里,咕嘟冒了几个泡,彻底没了声响。


    房间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门外俩人听到了沈淇的话。


    邓文皱着眉,一言不发,最后魏栖开口:“走吧,感觉谁来劝都没用。”


    邓文看了一眼门锁,最后跟魏栖一起走了。


    屋内——


    祁以尘的喉结动了动,刚想开口,沈淇却忽然笑了,“装的累吗?”


    “……”累,好累,好累……我想回家。


    沈淇拖着脸笑着打量着祁以尘,笑道:“怎么不接着安慰了?”


    “你……”祁以尘正打算说什么。


    沈淇眼神凉凉的,直接打断他的话:“……真有意思,他们为什么会找到你这个连基本共情能力都没有的人呢?”


    祁以尘沉默不言。


    沈淇歪了歪头,笑意更深,声音轻得像刀:“——最没资格说‘理解’我的人,不就是你吗?”


    他能看到面前的人,呼吸猛地一滞,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沈淇真的很想拉着眼前这个跟自己相似的人,一起下地狱。


    祁以尘的嘴角又僵硬地扯出那抹勉强的笑,声音发颤:"淇...你在说什么呢..."他转身想逃,却被沈淇猛地拽住胳膊,狠狠拉了回去。


    祁以尘挣扎着想走,最后俩人纠缠半天,沈淇直接将他按倒在地毯上。双手死死压着他的肩膀,眼神暗得可怕。


    祁以尘没放弃挣脱,混乱中,沈淇的手滑到了他的脖子上——那一瞬间,祁以尘的瞳孔骤缩,脑海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余光扫到茶几下台子上的水果刀,祁以尘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抓住刀柄。可就在他抬起手的刹那,理智猛地回笼——他在干什么?!


    可还没等他放下,沈淇却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强硬地将那把刀举到祁以尘眼前。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映着祁以尘剧烈收缩的瞳孔里。


    沈淇俯下身,呼吸灼热地喷在祁以尘耳边,声音低哑:"...你想杀了我吗?"


    “不是……”祁以尘瞳孔剧烈的收缩着,颤抖着摇头,喉咙发出的声音像是在呜咽,“不是的……”


    沈淇的笑声很轻,却像刀子一样刮进祁以尘的耳膜。


    “你看,这就是真正的你。”他的手指收紧,迫使刀刃更近地逼向祁以尘的视线,“明明就不是什么正常人,为什么偏要去装的自己很正常呢?为什么不肯接受呢?”


    房间陷入死寂,只有祁以尘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颤抖。


    沈淇的笑容渐渐淡去,他盯着祁以尘苍白的脸,看着他瞳孔里支离破碎的光。


    祁以尘的眼前猛然浮现那天晚上,电脑屏幕的6个字,“接纳完整自我”


    接纳完整自我……


    可是我接受不了。


    我一直想去爱你们,即使步履维艰。


    从小到大,一直感觉世界像一个无法解码的陌生信号,每天都需要破译不同的没有原版的密码本。


    你们好奇怪啊,所有人都好奇怪啊,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对我好?为什么整天做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


    为什么还要反过来觉得我奇怪?


    我不知道你们口中的爱是什么,我也想去理解你们,我也想去融入你们,我甚至想过想像你们对我那样的感情去对待你们……


    办不到……无论怎么样都办不到……


    因为我不是你们,所以不理解你们其实……也很正常吧,我很正常的…但为什么你们不能正常一点呢?


    没事的,这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都是能解决的,我肯定能理解你们的。


    ……不过好像并没有解决呢……理解不了,理解不了,我根本就理解不了!


    求你们了!别再做出那种莫名其妙的行为了!别再莫名其妙对我好了!我无法理解!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理解!


    求你们了!别对我那么好了!


    我害怕!


    ……


    以前久置的灵魂仿佛又回归了,已经消失很久了的极致的恐惧重新在祁以尘心头蔓延,感觉眼前的世界被打上一层暗影,每个人都模糊不清……


    ……


    “起开。”祁以尘的声音很轻,却冷得像冰。


    沈淇没动,两人僵持着。最终,祁以尘别过脸,不再看他。沈淇这才缓缓起身,靠着沙发边坐在地毯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清醒过来,突然意识到刚才的失控,喉咙发紧,想道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祁以尘躺在地上,胸口缓慢起伏,呼吸渐渐平稳。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最后,他撑着地面坐起来,揪住沈淇的衣领,把他往自己这边带,眼神空洞,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如果……我接受真正的自己的话……”沈淇眼底倒映出祁以尘虚无,濒临崩溃的眼神,“那你让我该怎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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