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二十分,风铃响了。
林晚星正专注于手中的拉花缸,牛奶与浓缩咖啡交融的边缘需要绝对的稳定——这是她在“星辰咖啡”打工的第三个月,终于能勉强拉出心形。今天午后客人稀少,她允许自己多试几次。
门框上方的铜制风铃发出清脆声响,有人推门而入。
林晚星没有立刻抬头。这是她的习惯:先看来客的手。修长,骨节分明,食指侧有薄茧,虎口处有一道浅淡疤痕。这双手曾在她记忆里翻过书页,递过一瓶水,在毕业纪念册上写下过祝福。
她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然后她抬头,看见了沈清越。
六年,高中毕业典礼后,她们再没见过。眼前的沈清越剪了利落的短发,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色工装裤,肩上挎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相机包。她正在打电话,眉头微蹙,侧脸线条比记忆中更加清晰。
“我知道那个场地更专业,但我要的不是完美,是‘人味’。”沈清越一边说一边走向靠窗的位置,声音比高中时低沉了一些,但语调里那种不容置疑的果断依然没变,“对,人文气息……算了,我自己再找找。”
林晚星低下头,假装擦拭已经干净的咖啡机。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射进来,灰尘在光柱中缓慢飞舞,咖啡机的蒸汽声、冰箱的嗡鸣、沈清越压低但依然清晰的说话声——所有的声音忽然都有了清晰的轮廓。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平稳得反常。这不对劲。高中时只要远远看见沈清越,她的心跳就会失控。现在人就在十米之外,她却像被冻住了。
沈清越挂了电话,把相机包放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她似乎真的累了,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林晚星记得高中时的沈清越是学生会副主席,永远精力充沛,像不会疲惫的永动机。
“你好。”沈清越走到吧台前。
林晚星再次抬头,这次她努力让表情保持平静:“欢迎光临,需要什么?”
沈清越的目光在菜单板上扫过:“一杯冰美式,谢谢。”
声音很近。太近了。林晚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柠檬草香气,混杂着相机器材特有的金属和皮革味。她转身取杯子时,手指微微发抖。
“学姐。”话出口的瞬间,林晚星自己都愣住了,“还是喝那么苦的。”
安静,太安静了。连咖啡机都仿佛停止了嗡鸣。
林晚星僵在原地,不敢回头。她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说这句话?这六年沈清越遇到过多少人,怎么会记得一个不起眼的学妹?
“你是……”
林晚星缓慢转过身。
沈清越微微偏头,眼神里有困惑,然后是逐渐清晰的辨认:“林晚星?”
阳光在那一刻恰好移到了沈清越的脸上,她的眼睛被照亮成琥珀色。林晚星看见自己倒映在那片琥珀里,小小的,慌张的,像个做错事被抓现行的孩子。
“是我。”她听见自己说,“好久不见,学姐。”
风铃又响了,有人推门离开。
但她们谁也没有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