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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知心知意

作者:姜香奶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入夜起了风,孙世浮脱了最外两层衣服在院里劈柴,余下两件衣物单薄,紧紧贴着鼓起的肉。


    江夕没见过劈柴,仍旧坐在吃饭时垫坐的动物皮毛上,暖炉自然是孙世浮从屋里搬出来放在她面前。


    她抱膝裹在斗篷里盯看他,毛领蹭着面颊,发现在这边境城里竟无事可做,今日没有、明日也没有。


    身边没了熟知的人,更无包藏祸心之人,距离她与江朝计划实施也还差两个月。


    江国长公主消失两个月,自是不可能凭空冒出,江夕本人得提前回去准备着“死而复生”。


    她对江朝说过想隐居山野,实在是对日夜不停的算计感到倦累,偶尔在夜间回望过去,明明还未替父皇母后报仇,日子却年复一年溜去了,能放空自己不去想明天的日子屈指可数。


    今日这种睡醒吃、吃饱等睡的日子,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真是——太好了!


    她细细数来,留在孙国边境城的时间不长了,一个月后内力恢复便要启程。


    摄政王疯起来连自己人也不放过,如今江国朝堂已无老臣,这些年摄政王亲自坐镇春闱,为稳固权柄收了不少寒窗苦读的学子进朝堂,或威逼或利诱,明面上半数新臣已归顺,常常往来于摄政王府。


    老臣中多数明哲保身,隐退山林去了。


    江夕数次拜访老臣,雷打下来也劈不歪她等门开的身影,方换得前丞相点头。


    她长长叹气,晃晃脑袋,试图从江国朝堂的烂泥中脱困。


    “叹什么气?无聊了?”孙世浮在墙角堆放完柴火,只见江夕满面愁容,手拽着毛领拉扯,忍不住调笑,“改天给你到同一个铺子再买斗篷,缝补得又好看又牢固。”


    “第一次离家,有点担忧家里人,”江夕停下手里动作,拍走指尖零散几根白毛,“冬季快过了,有这一件足够了。”


    “不够。”孙世浮穿回脱下的外衣,一步步走来。


    “够的。”江夕高高仰头,和他视线撞在一块,他比她高很多,她站直了也才到他的肩膀。


    孙世浮蹲下,低头道:“不够,我帮你。”


    江夕心跳加快,对孙国太子的押宝感到震惊,她喃喃道:“你登基后打仗吗?准备让我给你江国边境布防图?”


    轮到孙世浮惊了,急急道:“我要边防图作甚?不对,我打仗做什么?也不是……哎……乱了乱了。”


    江夕顺着话猜道:“你来接我前,我并不知你真实身份,是你底下的人放错了坐垫?”


    “坐垫是我故意安排的,多让你拿几次东西总能看见,”孙世浮发丝垂下,挡住那道疤痕,俊逸面庞直对眼前人,“我信里说过,我无意继承家里产业,而你信里也提到过,若有一日家里事了……”


    “山中独居,逍遥自在,”江夕接话很快,沉下的心渐渐提起来,和皇室有牵扯是最麻烦的,“朋友间也有亲疏之分,亲人彼此还得走节送礼,朋友之间亏欠太多,可不好还。”


    孙世浮还想说什么,墙角整齐堆放的柴火突然倒了,接着传来人跌倒后的一声痛呼,天已黑透了,墙角处没灯,月光照出一个在地上扭动的人影,他立刻抬脚踢了一颗碎石子飞去。


    “主子,是我是我。”一位灰衣服青年手脚并用从墙角爬出。


    “老翻什么墙?门不认识?”孙世浮再踢了一块石头去。


    青年闪身躲过,从身后抱来一个大包袱,嘿嘿笑道:“认识认识,下次一定走门,东西放这里了。”


    “回来,”孙世浮大步快走,拽住跳起的青年,“喊如芳姐来一趟。”


    青年道:“喊我家陈娘子有事?”


    孙世浮压低声音道:“有人受伤,前两天没好好换药,我不方便。”


    青年后仰腰,目光越过孙世浮,看向江夕道:“江姑娘受伤了?主子你没赶上!”声音一点没收着。


    孙世浮一掌把人拍退几步,咬牙道:“肖骑!你可以再大声些,让街坊邻里都听见这里住了一位‘江姑娘’和你家‘主子’。”


    肖骑双手抱拳前后摇摆,求饶道:“莫怪我了,我这就去喊陈娘来。”


    江夕中肯评道:“暗卫性格如此跳脱,少见。”


    “是护卫,我没暗卫,”孙世浮拎起包袱拍拍灰,“他是个不要脸也不要皮的,从小爱闹腾,停不下一张嘴,如果说了什么不入耳的话,你只管动手,我自小也这么和他打。”


    江夕道:“他武功不错?”能摔下墙头,轻功估计是差了。


    “勉勉强强能和我打,”孙世浮背起包袱,提起暖炉,“进去暖和罢,接下来总算能好好上药了,晚上也睡得香点。”


    江夕闻言有些遗憾,当下没了内力,她也不擅长体术,药物作用下连稍重的剑都提不动。


    孙世浮放下暖炉,出门给炕添柴,回来后又带着热茶,倒完茶紧握杯子不放。


    江夕伸出去接茶的手愣住,她迟疑道:“谢谢?”


    “不要跟我谢,”孙世浮放下茶杯推过去,“你为什么没想着和我打?”


    江夕收回手,上下扫视孙世浮,认真道:“我打不过。”


    孙世浮道:“就为这个?”


    江夕点头道:“就为这个。”


    “等你恢复内力了打,比剑招。”孙世浮笑了。


    江夕眼里一亮,两手一拍道:“可以,我有暗卫,她们功夫都是一代培养一代传下来的,比剑招我可不怕输。”


    孙世浮笑答道:“好,你不能忘。”


    “一个月就恢复了,哪能不记得。”江夕轻轻吹了口茶,苦涩茶香缓缓飘起,她闻着舒服地眯起眼。


    孙世浮摩挲茶杯云纹浮雕问道:“一个月内恢复吗?”


    江夕答道:“一个月后,家里医者说要一整个月后开始恢复内力。”


    “那接下来我带你好好玩,你只需好吃好睡,定不让你生了无趣,”孙世浮尽量让自己的笑不显露出苦涩,“你整理整理包袱里的东西罢,少了什么待会和如芳姐说。”


    孙世浮起身便要走,江夕拉住他的衣袖。


    “少了一场雪,”江夕松手放开衣袖,“你说边境大概是还有一场雪的,它这个月会来吗?我只在儿时见过两次大雪……”


    “若我说本月无雪,雪在下个月,你可会为了这场雪多留一段时日?”孙世浮弯腰替江夕添了茶水,而后目光直直望来。


    江夕眨眨眼,避开对视道:“至多一个半月,两个月后家中恐生变故。”


    “若我说的不是雪,是人呢?”孙世浮胆子稍大,侧过头捕捉江夕双目。


    孙世浮直白如此,江夕心底那股羞人心思忽地没了,直言道:“为朋友可留,为着咱俩八年的知心知意,你开口了,我必定留下。”


    孙世浮沉默后站直了,两人之间静下来,他站着不言不语,她坐着捧茶闻香。


    屋子里很暖,江夕越思考越困倦,好在没一会传来敲门声。


    孙世浮留下“烧热水去”四字,开门走出。


    肖骑见了拉长声调,双手拢在嘴旁轻喊:“主子,你跑什么呀!”


    陈如芳捂住他的嘴,朝江夕微微屈膝问好道:“姑娘好。”


    “有劳如芳姐了。”江夕见陈如芳稍显成熟,便随孙世浮一样称呼。


    “姑娘客气,”陈如芳对江夕温和笑笑,又对肖骑拧眉厉声,“肖骑,你少在主子前招笑,你一作怪,他人整日气都不够消。”语毕,推人出去闩了门。


    江夕只道:“肖护卫当真活泼有趣。”


    陈如芳掩嘴一笑道:“姑娘快别夸了,让他听见准要上蹿下跳邀你看看轻功进步没。”


    “他轻功……”江夕咽下几个徘徊嘴边的词,“他师傅不打骂吗?”


    陈如芳叹道:“哪有什么师傅,不过是偶尔混入江湖中慢慢打出来的功夫。”


    “他家里人真的连一个正经的暗处护卫都没给吗?”江夕原以为孙世浮的话是藏了一半的。


    陈如芳摇头道:“主子的护卫全是他亲自精挑细选的,从小跟着的皆是与肖郎一般胡乱混出来的功夫。”


    孙世浮先前给的“帮忙”过于轻松,不曾想他竟是这样难过。


    江夕宽慰道:“我轻功倒好像能在江湖上比一比,等得空了,我定用心指点他。”


    “果真?”陈如芳起身正正经经行礼,“深谢姑娘好意。”


    江夕既打算好好教肖骑,自是不客套,待受了礼,扶起陈如芳,二人对视一笑,方做起正经事。


    其实后背伤得不重,江夕身边有个偶尔接江湖追杀令的立冬,她跟着立冬对招多了,身法练得不错。


    处理好伤口,陈如芳又抬了一桶热水来敲门,江夕才知道“烧水”不是泡茶,是为了擦身用的。


    江夕从前宽衣是进浴池,现下没有浴池,宽衣后站着等人擦身太怪了。


    陈如芳是伺候过世家小姐的,看江夕羞红了脸,只说帮忙擦她不方便的地方,诸如后颈和后背。


    擦完,旁的也不多看,背过身和江夕闲谈趣事。


    江夕穿完里衣,陈如芳出了门,再次带着一桶水折返。


    陈如芳道:“主子想得周到。”


    她给江夕洗净了发,细细擦干梳顺。


    “姑娘,再没别的事了,放心睡下罢。”陈如芳为江夕掖好被子,吹灭了灯离去。


    肖骑蹲坐院中见人出来,迎上前去接过木桶。


    孙世浮从暗处走来,问了江夕的伤势,挥挥手,叫陈如芳携肖骑快快归家。


    他放轻动作回房,关门声都微不可闻。


    屋中床沿边放的正是那白兔皮毛和针线,他自箱中翻出一匹锦缎,用剪刀裁至合适大小,多点了几盏灯,熬夜做起了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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