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时墟里还算平静,除了小叶子总是不自觉地盯着古董架发呆,甚至有点神经质地担心下一个“长脚”的会是哪件宝贝。
墨墨还是cos着门神一般,趴在时墟里的大门口,时不时地抬眼看看外面。仅管其实外面连个人影……或者猫影也没有。
小叶子偷偷在笔记本上记下所有自认为异常的情况,甚至还画了张博古架的平面图,标注好每件古董的位置。
她总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应该还没到如此不可救药的地步,分析来分析去,手里的笔不自觉地在写有“梦游”两个字的地方,不停地画着圈圈。
“小叶子,帮我把《栖山行旅图》拿过来。” 时序白在修复室喊道。
“哦……来了!”小叶子连忙合上笔记本,跑去收藏室取画。收藏室门前有一面古铜镜,她走过去又倒退了回来。她无意间瞥见镜中的自己 —— 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面色苍白,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可她明明睡得很沉啊……
小叶子皱起眉头,脑海中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黑暗中行走的感觉,冰冷的触感,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铜链声。但这些片段转瞬即逝,像抓不住的烟雾一样很快就消散了。
晚上打烊后,小叶子再三确认了手绘的博古架平面图和宝贝们各自的位置,还特意在古董前放了几枚立着的硬币做“机关”。
晚饭小叶子吃的很少。她早早就洗漱好,抱着墨墨回到阁楼的卧室。
她要早睡早起,停止胡思乱想。
柔软的猫毛蹭在脸颊上,特别的舒服。小叶子躺在床上,怀里还抱着墨墨牌“暖水袋”,正准备换一个舒服的姿势去见周公。
“叩叩。”
敲门声响起,随后传来时序白的声音。“小叶子,睡了吗?”
“还没!”小叶子应了一声。
下一秒门被推开,时序白端着一杯温好的牛奶走了进来。他看到床上的一人一猫,目光在墨墨身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墨墨对他熟视无睹,还在小叶子怀里蹭了蹭,用屁股对着时序白。
时序白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温和但态度坚决,“把墨墨放下,让它出去。”
“嗯?”小叶子不解地眨了眨眼。怀里的墨墨钻得离她更紧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时序白看见墨墨贴在她身边,莫名有些恼火。
“不能抱着猫睡觉,猫身上不干净。”时序白冠冕堂皇地说道,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小叶子有些哭笑不得,“可是它才刚洗过澡啊!今天下午我亲自给它洗的你忘了……嗯,香喷喷的!”
说着,她还把墨墨的头往自己脸颊上蹭了蹭。
这一幕,让时序白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半句废话没有,他不由分说地走上前,伸手就将墨墨从她怀里拎了起来。动作算不上粗暴,但绝对强势。
“喵——嗷呜!”
墨墨被这突如其来的冒犯激怒了,四只爪子在空中乱蹬,骂骂咧咧的叫着。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猫叫,而是顾夜骂街般的怒吼。
“时序白!你这个小肚鸡肠的伪君子……你凭什么管我……你给我撒开手!”
就这样,在小叶子的注目礼中,时序白拎着不断挣扎的墨墨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眼底掠过一丝只有顾夜才能读懂的可笑的占有欲——这只公猫,休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霸占她的床。
转过身的一瞬间,温柔的眼神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杀气”。
墨墨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咆哮声戛然而止。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让睡她床就不睡了,谁让他现在是一只手无缚时序白之力的猫呢。
在时序白出手收拾它之前,墨墨猛地扭动身体,从他手中挣脱了出来,一溜烟儿地跑出了房间,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他转过身,脸上的冷意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又恢复了那个温柔可靠的学长模样。
“好了,快睡觉吧。”他走到床边,替小叶子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刚才那个强行驱逐小动物的人不是他。
小叶子鼓着腮帮,有点不高兴,但看着时序白关门离开前那双写满“为你好”的眼睛,也没再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楼下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走动,又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她想睁开眼,身体却沉重得无法动弹。
房间内的梳妆镜中,照映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黑色过膝皮靴的女子。她将马尾松开,一头乌黑的秀发垂至腰间。
时序白穿着藏青色的衬衫倚着修复室的门上,双臂交叉于胸前,挽起的袖口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他下颌微微扬起,眼尾漫不经心地垂着,可那道冰冷的目光却穿透镜片,如同淬了毒的箭,敌视着漂浮在空中的皮影。
“又是你这阴物作祟。”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从“小叶子”口中发出,带着一丝魅惑和威严。
时序白循声看过去,下意识放下了衬衫的袖子捂住胸口,一副已经受了伤的模样。
他知道,这不是小叶子,而是离。
漂浮的皮影似乎被这声音激恼,如线般缠绕着的铜链撞击声变得急促而尖锐。断指处渗出黑色的雾气,凝聚成一只利爪,向离抓来。
“雕虫小技。”离冷哼一声,身体敏捷地向后翻转,避开利爪的同时,摊开右掌。
当她再次伸出手时,掌心多了一根缠绕着古老藤蔓花纹的木棍,用黑色带着封印的绸缎包裹着 —— 正是离的法器 “衔月枝”。
黑色的锻布被撕开,衔月枝露出真容,藤蔓纹路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绿光,像苏醒了一般迅速滋长。离握住衔月枝,手腕翻转,衔月枝顶端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击中皮影的关节处。
“咔嚓” 一声,铜链断裂,皮影掉落在地,黑色雾气四散开来。但雾气并未消散,反而凝聚成更狰狞的形态,发出刺耳的尖啸。
离毫不畏惧,手持衔月枝,身姿矫健地与黑雾周旋。她的动作酷飒果断,每一次挥击都带着破空之声,显然是个战斗高手。
墨墨不知何时也跑了过来,蹲在不远处观察着这个“小叶子”。就算他现在只是一只灵力尽失的猫,他也能明显的感觉出来这个女人不是小叶子,这几天夜里的都不是。但她又确实是从阁楼里出来的,确实是“用着”小叶子的身体……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体双魂?
这时墟里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墨墨双色异瞳紧紧盯着和“小叶子”打斗中的黑雾,随时准备扑上去。内心还不忘吐槽时序白的灵力,真的是人如其名的废柴,这么多天居然连一个小小境妖都没有收拾好,还要让一个女人保护!
离只是手腕微动,衔月枝便射出一道强光。皮影铜链猛地收紧,黑雾缩成一团,四下撕扯着挣扎着,发出凄厉的惨叫。
就在这时,皮影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断指处射出一道黑色光芒,直逼离的面门。离侧身躲避,却不慎被它擦过手臂,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小心!”时序白惊呼出声,猛地甩出银镯。银镯在空中化成一条银链挡在了离的面前,与黑色光芒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
离趁机迅速调整姿势,衔月枝一转便狠狠砸在皮影之上。
砰——
皮影彻底碎裂,黑雾也随之消散,只留下一股浓浓的铁锈味。
战斗结束,离喘息着垂下衔月枝。手臂上的伤口传来阵阵灼痛,她催动灵力,那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她看了一眼刚才挡在自己身前,现在又缩了回去的锁链,已经恢复成镯子的模样重新戴在了时序白的手腕上。
“我的事,不用你管!”离冷漠地说道,声音里满是疏离。
时序白的动作只是微微一滞,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他宁愿她打他、骂他、质问他,都不想要她的疏离。
离不再理会他,转身看向阁楼,刚想说些什么,却感到一阵眩晕。
灵力消耗过度,这个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在她失去意识前,她看到时序白那张写满惊慌的脸。他下意识地快步上前,伸出手,似乎想要接住她。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发丝的前一刻,他又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痛苦与恐惧,最终,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重重地倒在地板上。
地上,在那团消散的黑雾中心,一枚晶莹剔透的泛着幽光的紫色琉璃花瓣,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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墟境之花旁。
男人仍旧一席笔挺的中山装,身后站着一个笑容温柔的女人。女人直直地看着前方,瞳孔漆黑无光,没有任何聚焦。
原本几近枯萎的墟境之花上已有两片花瓣恢复了生机,只不过不再是原来只属于叶时安的明艳的黄色。
男人凝视着枝头的花瓣,枯萎的黄和新生的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良久,他的嘴角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