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五条悟脸上的所有表情——探究、烦躁、不爽——在听到“婚约”二字的瞬间, 如同被投入液氮般彻底冻结!
“哈?!婚约?!”五条悟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 “你脑子被伏黑甚尔打坏了吗?!还是说冷风吹得你神志不清了?那种东西!那种狗屁不通、不知道哪个老不死喝多了发癫搞出来的垃圾,你也敢在老子的面前提?”
他指着荧,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声音里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决绝和狂妄至极的宣言:“老子告诉你!想都别想!这辈子都不可能!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不可能!老子管它是总监会还是御三家哪个老不死的定的!在老子的字典里,那就是一张废纸!你爱找谁履行找谁去,别来恶心老子!”
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这番话,五条悟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最真实的、对“束缚”和“安排”深恶痛绝的本性。
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暴跳如雷的反应,金色的眼眸深处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场早已预知结局的闹剧。
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用“婚约”这个禁忌话题,彻底引爆五条悟的雷区,将他的注意力从任务疑点上强行转移开。同时,也是对他之前咄咄逼人的“审讯”最有力的反击和嘲讽。
只不过,他果然没有领悟到这句话的隐藏含义……荧在内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还得说的再直白一点吗。
“哦?”等五条悟吼完,胸膛还在剧烈起伏时,荧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原来五条前辈还记得那份废纸的存在?我还以为你早就把它当垃圾丢进焚化炉了呢。”她微微歪头,金色的发丝滑落肩头,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既然你这么厌恶它,厌恶到提都不想提……那为什么,你还不去把它彻底撕碎呢?”
她上前一步, 无视五条悟周身逐渐涨起的咒力乱流,金色的瞳孔如同冰冷的刀刃,直刺他的灵魂深处:“ 五条前辈,你——到底要不要当五条家的家主?”
五条悟的呼吸猛地一窒,脸上暴怒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傲慢、更加目空一切的神情所取代。
他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不屑的冷笑。
“家主?”他微微扬起下巴,墨镜后的六眼仿佛穿透了虚空,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狂妄,“呵,除了老子,他们还能选谁?选那些连无下限术式门槛都摸不到的废物吗?”
他语气中的轻蔑毫不掩饰:“你觉得老子稀罕那个位置?一个被一群老不死的规矩和腐朽气息填满的破笼子?当那个家主,除了给老子增加一堆麻烦的文书和无聊的会议,还能有什么?束缚老子?呵,他们配吗?”
他双手重新插回口袋,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势却比刚才更加危险和不可一世:“老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五条家?不过是老子暂时还没兴趣拆掉的一个空壳子罢了。当不当家主?呵,那得看老子哪天心情好,或者……哪天觉得拆起来太麻烦,勉强找个地方放放东西的时候再说吧。”
这份狂妄到极致的宣言,带着五条悟特有的、对世间一切规则和束缚的漠视与践踏的傲慢。他根本不在乎那个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家主之位,甚至将其视为一种可笑的累赘。
荧静静地听着,金色的眼眸深处没有丝毫意外,亦或者说五条悟的反应正在她的预期之中。
这正是她所了解的五条悟,一个强大到可以无视一切束缚,却又因为这份强大而暂时被束缚在牢笼中的鹰。
“是吗?”荧的唇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冰冷而充满讽刺意味的弧度,“那可真是……遗憾。”
她不再看五条悟,转身,金色的身影在霓虹灯下拉出一道修长而冷漠的影子。
“既然五条前辈对家主之位毫无兴趣,对那份废纸更是深恶痛绝……”她的声音随着她的脚步远去,清晰地飘进五条悟的耳中,“那么,以后除了公事,请务必离我远点。毕竟,被废纸的另一个当事人纠缠不休,也是件很麻烦的事。”
“我可不想哪天被某些热心的老橘子皮误会,以为我们真在履行义务。”
再听不懂以后她就真的再也不想和五条悟说话了。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已彻底融入新宿区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消失不见。
五条悟站在原地,墨镜后的苍蓝之眼死死盯着荧消失的方向。刚才被“婚约”点燃的暴怒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探究。
荧最后那番话,看似是彻底的划清界限,但其中蕴含的意味……
她是在暗示他,明面上最好一直保持这种互相看不顺眼的疏离状态?为什么?为了避开“婚约”的麻烦?还是……为了掩盖什么?
“啧!”五条悟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雪白的头发,发出一声不爽的咂舌。他讨厌被算计,更讨厌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但荧这个家伙,就像一团裹在冰里的迷雾,越是靠近,越是看不清晰。
“麻烦的家伙……”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原地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咒力波动-
高专学生宿舍的走廊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荧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反手锁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她走到窗边,没有开灯,任由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勾勒出她修长而略显清冷的轮廓。
她抬起左手,手腕上那颗深邃的茶珀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如同凝固的夜色,指尖轻轻拂过光滑冰凉的表面。
她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阿治,你在吗”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耳语,在寂静的房间里却异常清晰。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带着慵懒笑意、如同浸在蜜糖里却又暗藏锋刃的年轻嗓音,穿过空间,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在哦~亲爱的阿荧~这么晚打扰我,是想念横滨的海风,还是想念我了?”太宰治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轻佻,尾音微微上扬。
“当然是想念你。”荧在面对太宰治时向来直白,她走到书桌旁坐下,背对着窗户,月光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刚刚被一只聒噪的六眼堵在火锅店门口,吵得我头疼。”
“哦呀?”太宰治的声音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尽管他早就通过监听器听到了一切,却还是故作不知荧早已知晓他放了小礼物,“他怎么这么快就闻着味找上门了?看来阿荧确实让他很在意呢~怎么样,他拆穿你所表演的剧本了?”
少女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拆穿谈不上。他那双眼睛确实麻烦,我身上的伤势瞒不过他。他揪着这点不放,质问我到底在和谁交手。”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荒谬的感慨,“不过……这次他倒是难得愿意动动他那被甜食和打架塞满的脑子,稍微敏锐了一点。”
“诶~ ?”太宰治拖长了调子,显得很惊讶,随即又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像是羽毛搔刮着耳膜,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能让阿荧给出了敏锐的评价,看来这一次五条的表现确实出乎你的意料?不过……只是稍微?”
“嗯。”荧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的陈述,“敏锐仅限于察觉异常,至于背后的东西……”
她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他依然沉浸在他那套力量即是一切的过家家游戏里。天真得可笑。他以为看穿了一点能量残留的异常,揪 着我质问,就能触及真相?或者以为靠他最强的拳头,就能砸碎所有挡路的障碍? ”
少女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那是面对一个拥有绝对力量却拒绝理解权力本质的“孩子”时,产生的无力感:“五条悟根本不明白,纯粹的暴力,就像一把没有握柄的利刃,伤人的同时也会反噬自身。它可以摧毁旧秩序,却无法建立新秩序。没有规则约束、没有权力制衡的纯粹暴力,最终只会导向更深的混乱和无序。”
“而维持秩序,需要的从来不仅仅是力量。”
她纵然身为玩家,但却也必须遵守游戏的规则,如果她不满意一款游戏的规则,要么离开弃游,要么获得比策划更高级的权力去修改规则。
“啊啦~阿荧的评价真是犀利地一针见血呢。”
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种愉悦的赞赏,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完全正确哦。那位六眼,就像是一个……嗯,该怎么形容呢?”他似乎在寻找一个最贴切的比喻,“一个握着导弹发射密码的孩童。他拥有足以毁灭一切、重建规则的力量,却偏偏……”
第82章
少年的声音低沉下来,略带磁性的嗓音中蕴含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剖析:“……却偏偏被一种可笑的道德感,或者说,自我束缚,困在了原地。他既没有彻底抛弃那点良心 ,堕入混沌的深渊,享受纯粹的破坏与无序带来的自由;同时,他又拒绝俯下身,去学习、去理解、去玩弄那些构建秩序、维持权力的肮脏规则。”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他厌恶那些腐朽的规则和束缚他的秩序,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一样, 只会用愤怒和破坏去表达不满, 去逃避。他以为拒绝坐上家主的位置,拒绝参与那些无聊的会议, 就能摆脱规则的影响?真是过于天真。”
太宰治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命运无情的宣判:“他从未想过,真正的自由,不是逃避规则,而是掌控规则,制定规则,让规则成为自己的武器,成为囚禁对手的牢笼。他拥有力量,却拒绝成为执棋者,宁愿做一个游离在棋盘之外的破坏者。那么结果只有一个——”
“——即使他哪天被那群老不死们硬推上五条家家主的位置,他也只会是一个被架空的、被他人利用的、最昂贵的傀儡。”少年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针,一针见血,“一个空有最强之名,却无法真正运用这份力量去掌控局面、只会被规则和他人意志牵着鼻子走的……可怜虫罢了。”
房间内一片寂静, 只有荧指尖敲击桌面的轻响,和耳边的余音。
荧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太宰治的话,虽然刻薄,却极为透彻。五条悟的强大毋庸置疑,但他对权力运作的漠视和对规则的逃避,恰恰是他最大的破绽,也是那些老橘子皮敢于在他的眼皮底下搞小动作的底气所在。他们知道,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这位“最强”根本懒得去管那些“无聊”的权力倾轧。
“傀儡……”荧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情绪,“或许吧。但即使是傀儡,当他被逼到绝境,或者他珍视的东西受到威胁时,那个炸弹被引爆的后果,也不是那些老树皮们能承受的。”
她当然知道五条悟的底线在哪里——他的朋友,他的同伴,那些被他划入“自己人”圈子的存在。那是他强大力量下,唯一能真正触动他、甚至可能引爆他的开关。
太宰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啊啦~阿荧果然看得很清楚呢。没错,那确实是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不过,引信掌握在别人手里,总归是让人不太放心,不是吗?尤其是在炸弹本身毫无自觉的情况下。”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如同闲聊般随意,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探究,“说起来,高专那边……最近怎么样?那位六眼除了堵着你质问和发他那小孩子的脾气之外,在学校里还安分吗?”
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微动,少女指尖的敲击停顿了一瞬。
她知道太宰治绝非真的在关心五条悟的校园生活,他这句话的潜含义是在询问高专内部权力格局的微妙变化。她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将观察到的碎片拼凑起来。
“安分?”荧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讽,“他那种人,字典里就没有安分这个词。不过,五条悟虽然性格恶劣,行事冲动,对权力毫无兴趣,但他的实力是绝对的。在高专内部,尤其是年轻一代里,这种力量本身就是一种难以忽视的旗帜。他凭借那身蛮力,倒是无形中建立了一种……奇怪的威望。”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无形的轨迹:“他的同窗同学,夏油杰,实力同样强悍,性格看似温和理性,实则意志坚定,拥有自己的信念体系。一个负责无下限的破坏力,一个负责咒灵操术的战术调度与范围控制。这种互补的最强组合,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凝聚力。”
“家入硝子,作为目前咒术界极其稀有的、掌握反转术式的治疗师,虽然表面上对谁都一副懒散厌世的样子,抽烟喝酒样样精通,但她是维系高专战力不可或缺的核心。她和五条、夏油两人关系匪浅,是真正的同期好友。她的立场,天然偏向他们。”
“至于我的同期们……七海性格沉稳务实,有成年人的现实感,对规则有基本的尊重,但并非迂腐之人。他的内心认可五条悟的实力,虽然对其性格颇有微词,但在关键问题上,会基于理性和对最强能力的信任,倾向于接受五条悟的判断。灰原雄……”荧顿了顿,语气没什么起伏,“天真,乐观,充满不合时宜的热情。他对五条悟是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和信任,五条悟在他眼里就是最强的象征,是值得追随的对象。遇到棘手的麻烦,第一时间想到的往往不是老师,而是找五条学长和夏油学长。”
荧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画出一个圆,语调冷静而清晰:“表面上,高专还是由夜蛾正道老师管理,学生们各自为政。但实际上,以五条悟为核心,夏油杰为他最重要的战略伙伴,家入硝子为他们的后勤保障核心,再加上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这两个后辈们潜在的、不自觉的追随者……一个围绕着六眼的、松散却切实存在的隐形派系,已经悄然成型。五条悟本人或许对此毫无自觉,甚至嗤之以鼻,但他强大的力量和独特的个人魅力,已经天然地成为了这个派系的凝聚点和精神象征。”
这番话和她往日表现出来的对五条悟的冷漠与抗拒截然不同,这是荧首次公开对五条悟的称赞,虽然语调没有什么起伏,但若是五条悟本人在这里听到这些话,定会把荧误以为是被咒灵夺舍了。
太宰治安静地听着荧的分析,当荧话音落下时,耳机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吸气声,随即是他那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洞悉危险的感叹。
“哦呀哦呀……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太宰治的声音里充满了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奋,“一个围绕着最强自然形成的派系雏形,即使核心人物对此毫无兴趣甚至感到厌烦……阿荧,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荧没有回答,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如最纯净透彻的琥珀,倒映出室内一片冷寂。
“呵……派系。”少年低沉的嗓音轻巧地吐出这个词,仿佛在品味着其中的血腥味,“阿荧,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所谓权力的雏形,是足以让那些盘踞在腐烂王座上的老橘子们夜不能寐的威胁!哪怕那个五条悟本人对此嗤之以鼻,毫不在意。”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充满压迫感,如同一把锋锐的手术刀划开脓疮:“那群老不死的,他们掌控咒术界依靠的是什么?是陈腐的规则、盘根错节的血脉关系、以及……对绝对力量的忌惮和平衡。五条悟的最强本身就是一个异数,一个超脱于他们掌控之外的变量。他们或许还能容忍一个孤高的、游离在权力游戏之外的最强,把他当作一把好用的刀,或者一个需要供奉起来以防备外敌的神像。”
“但是,当这把刀周围开始聚集起追随者,当这个神像开始自发地凝聚人心,形成一个有潜力、有核心、甚至隐隐有自己立场的派系时——性质那就完全不同了!”
太宰治的声音陡然又变得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如同在宣读一份死亡预告:“这意味着,在那群老不死们的眼里,五条悟的威胁等级已经发生了质变。他不再仅仅是一个难以掌控的破坏性武器,而是一个正在无意识中凝聚力量、可能形成独立于他们掌控之外的权力中心的雏形!”
“一个拥有自身派系、拥有强大号召力、且实力足以碾压一切的最强,就不再是工具或象征了。他会成为……权力本身的竞争者!即使这个派系现在看起来松散、幼稚、毫无政治纲领,但它所蕴含的可能性,足以让那些习惯了掌控一切的老东西们夜不能寐。”
少年斜斜地靠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把玩着一把上了膛的枪,指尖拂过还未散去热意的枪口,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恶魔在耳畔柔情低语:”他会天然地吸引那些对现状不满、渴望改变的中下层咒术师,会动摇那些老家伙们赖以生存的秩序根基。哪怕五条悟本人从未想过要当什么领袖,但一个无法被他们完全掌控的最强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这个最强身边还开始聚集起一股力量?这简直是往那帮老不死们腐朽的心脏上插刀!他这个派系核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旧有权力结构最致命的威胁!”
“所以,如果那帮老家伙们的脑子没有被几十年的权力欲彻底腐蚀成浆糊,他们接下来一定会有所动作!而且,动作会很快!很狠!”太宰治斩钉截铁地下达结论,如同宣判般冷酷,“分化、打压、离间、甚至……制造危机,迫使他犯错,消耗他的威望,最终将这个刚刚萌芽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指尖顿住,荧猛然站起身,紧紧抿着唇,瞳孔因急速地缩小而显现出一份冰冷的野性。太宰治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潮水,通过电磁波一道道地冲刷着少女敏锐的神经,清晰地勾勒出即将到来的风暴轮廓。
“捧杀孤立,嫁祸构陷,资源扼杀,分化瓦解……无所不用其极。”
第83章
少女静静地听着太宰治抽丝剥茧般的分析,金色的眼眸深处点点涟漪粼粼散开,晃动成一池湍流。那冰冷的剖析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将高专看似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暗流、即将掀起的血色风暴,都完全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
“总之, ”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着甜腻的冷酷,如同裹着蜜糖的砒霜,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要么将这个刚刚凝聚的、足以威胁他们腐朽王座的五条派系萌芽彻底扼杀在摇篮里,要么将其彻底打散、分化、驯服,重新纳入他们掌控的轨道,成为一把更好用的刀。这场即将到来的血色风暴的中心,必然围绕着五条悟这个核心,以及他身边每一个被视作派系成员的人。”
指尖无意识地再次敲击桌面,发出规律而冰冷的轻响,如同执棋者在计算着每一步棋的得失,评估着每一个选择的代价。
在高专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已经开始汹涌,荧已经察觉到了,那来自暗处无法捕捉的目光。黄昏的余晖伴着凉风顺着缝隙飘入,融入角落的阴影。
寒意却无处不在。
“所以,阿荧,”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告诫, “在即将到来的漩涡中,最优的选择,也是你最好的盾牌,就是继续维持、甚至要更加刻意地强化,你与五条悟之间那水火不容的疏离关系。让这层关系成为你的保护色,成为你游离于风暴之外的通行证。”
“在高专内部,尤其是在那些老家伙们的耳目注视下,你必须表现得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行侠。与五条悟保持距离,对他的挑衅和傲慢表现出明确的反感甚至厌恶。不要参与任何可能被视为靠近五条派系核心的活动,不要对夏油杰或硝子表现出过分的亲近,即使是和你的同期七海、灰原,也要保持一种公事公办的界限感。”
太宰治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节奏如同死亡冰冷的脚步声,敲打在颤动的心弦上:“让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你和五条悟那个正在形成的小团体毫无瓜葛,泾渭分明。你不是他的追随者,你甚至可能是他的潜在麻烦制造者,一个游离在体系之外、难以掌控的刺头。只有这样,当那帮老不死们磨刀霍霍,准备对五条悟及其派系下手时,会下意识地将你排除在打击范围之外,认为你并非同党,甚至可能成为他们潜在的、可以用来牵制五条悟的利用对象。”
“这场针对最强及其萌芽派系的绞杀战中,阿荧,你要扮演的角色就是独善其身的旁观者。让五条悟去吸引所有的火力,去承受所有的明枪暗箭,你只需要冷眼旁观,保护好自己,成为一个关键的、游离在风暴眼之外的变量。只有这样,才能在棋局最需要的那个致命时刻,投下那枚足以逆转的暗棋。”
少女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彻底沉静下来,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涟漪都被冻结,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她看着手腕上那颗在月光下幽幽闪烁的茶珀,冰冷的光泽映照着她精致的珍珠白脸庞。
“我明白了,阿治”灿烂笑意兀然漫上眉梢,少女在独处的空间里无所顾忌地露出近乎锋利如刃的兴奋,“在这场假面舞会里,我会安静地独自欣赏即将到来的新一波高潮。”
她轻轻摩挲着茶珀光滑的宝石切面,仿佛在确认着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隐秘联系。
她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极淡、却无比契合的愉快弧度。 -
既然策略已定,一个合格的玩家的执行力就会把它做到堪称完美,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表演性质的决绝。
在高专的训练场上,当那标志性的、带着不可一世嚣张气息的白发身影出现在视野边缘的瞬间,无论荧正在进行多么投入的剑术练习,她都会立刻收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仿佛那里存在着某种致命的瘟疫源。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只留下一个冷漠疏离的背影。几次下来,连反应迟钝的灰原雄都察觉到了那近乎“落荒而逃”的刻意回避。
食堂里,荧永远选择最角落、最远离核心圈的位置。只要五条悟端着餐盘靠近她所在的方向,她便会立刻端起自己几乎没动几口的餐盘,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宁可去外面找一棵树当餐桌,也绝不与他同处一个“屋檐”下。
五条悟那带着挑衅的嘲讽话语,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彻底的无视,这比任何反击都更让他憋闷得内伤。
这种刻意的、近乎冷暴力的疏离,终于引来了“调解者”。
灰原雄,那个心思纯净如阳光的少年,却无法理解同学之间为何会变成这样。一次课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在通往宿舍的林荫道上小跑着追上快步离开的少女,脸上带着真诚的担忧:“荧同学!请等一下!那个……你和五条前辈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觉得,五条学长他其实……”
他想说“没有恶意”,但想到五条悟平日的作风,这话又有点难以启齿。
他的话还没说完,荧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她只是侧目看了少年一眼,唇角勾起:“灰原同学,你知道吗,时间是最珍贵的无价之宝。”
说完这句话后,她那只戴着茶珀手链的手便已极其自然地探入口袋,精准地掏出一副纯黑色的降噪耳机,干脆利落地戴在了耳朵上,同时按下了播放键。隔绝一切噪音的屏障瞬间升起,将她与灰原雄、与整个试图靠近她的世界彻底隔离开来。
她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仿佛站在身后的灰原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灰原雄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尴尬和失落,最终只能茫然又困惑地看着那个冷漠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七海建人站在不远处,目睹了全程,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含着几分复杂,最终只是上前,沉默地拍了拍灰原雄僵硬的肩膀,将他拉走。他理解荧对待五条悟的冷漠,毕竟五条悟的性格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忍受,再加上最近肉眼可见他的过分行径,荧被烦的选择冷漠远离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但灰原雄显然无法理解荧那句话代表着的决绝抗拒,只是失落地垂着头,像是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
甚至连夜蛾正道也察觉到了近来这异常紧绷的气氛,他无法再坐视这种日益尖锐的“冷暴力”对抗持续发酵,当然次要原因是因为五条悟咋咋呼呼的吵闹太过烦人。
他将荧单独叫到了办公室,高大的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眉头紧锁,试图从眼前这个金发少女毫无波澜的冷静表情找到一丝情绪的裂缝。
“荧,”夜蛾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丝无奈,“你和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欺负你?如果是,告诉我,作为老师,我会立刻处理。”
他了解五条悟的任性妄为,也深知荧的性格变幻莫测,两人针尖对麦芒并不奇怪,但荧最近表现出的这种如同躲避致命病毒般的排斥,已经超出了寻常摩擦的范畴,甚至影响到了学校里的氛围。
荧安静地站在办公桌前,身姿挺拔,脸上没有任何委屈或愤怒的表情,只有一片疏离的平静。听到夜蛾正道的询问,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嘲讽的凉意。
“欺负?”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虚假天真,“夜蛾校长多虑了。五条前辈实力强大,地位尊崇,我对他只有敬畏,怎么敢说欺负呢?”
夜蛾眉头皱得更紧,他当然听得出来荧话里暗藏的讽刺:“你们之间……”
少女的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甚至带着一丝挑衅意味的弧度,她打断了夜蛾的话:“只是我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她抬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xue ,动作优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生了点小病。”
“生病?”夜蛾正道一愣。
“嗯。”荧点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一种看见五条前辈的那张脸,就会立刻头疼欲裂、恶心想吐的病。所以,为了我的身心健康,也为了避免在课堂上或者任务中因为生理不适而失手误伤前辈,保持距离才是最优解。您说呢,夜蛾校长?”
说完,她还微微颔首,姿态礼貌周全。
夜蛾正道:“……” 他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这种毫不掩饰、甚至带着赤裸裸挑衅意味的“病因”,堵得他哑口无言。他能说什么?指责荧胡说八道?强制要求她和五条悟握手言和?这只会让矛盾更加激化,甚至可能真的引发不可控的冲突。他看着荧那双写满了“拒绝沟通”、“生人勿近”的金眸,最终只能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这个学生,她的抗拒油盐不进,如同一堵无法逾越的冰墙,让他这个习惯了用拳头讲道理的班主任也束手无策。他只能无奈地挥挥手,示意她离开。
高专依旧一片祥和,但却让荧的心中警铃大作。尤其是负责与她联系的绘美,在一次例行的、看似汇报高专生活的加密通讯中,用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传递了信息:家族长老们近来催促她“与五条家少主处好关系”的命令明显减少了,频率和强度都大不如前。
尤其是在这段时间里,荧明摆着对五条悟的态度越来越恶劣、疏离得人尽皆知的情况下,家族里长老那边不再是之前那种频繁而急切的“务必与五条悟处好关系”、“争取早日履行婚约义务”之类的催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模糊、甚至带着一丝微妙纵容意味的警告——
把握好与五条悟之间关系的适当程度,既不可过于疏远失了礼数,更不可过于激烈,引发不必要的关注和动荡。
望自行斟酌,莫要失了分寸。
第84章
除此之外, 再无任何其余的实质性施压。
“把握适当的程度”? “莫要失了分寸”?
这反常的“宽容”与“沉默”,让荧心中的那根弦绷得更紧。这绝非禅院家那群老狐狸转了性,反而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她与五条悟的阵营彻底割裂, 确认她并非“五条派系”的一员, 因此暂时失去了被“重点关照”的价值, 或者说, 暂时被排除在了首要打击名单之外。
这恰恰印证了太宰治的预测,禅院家,或者说他们背后的总监会、御三家的老不死们,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五条悟身边那正在凝聚的、无形的“派系”雏形所带来的威胁。他们不再执着于通过“婚约”这条脆弱的纽带强行将荧和五条悟捆绑在一起,而是默许甚至……乐见其成地,看着荧主动与五条悟切割。
他们需要荧这个“变量”游离在外。她与五条悟的恶劣关系,本身就是一种对那个萌芽派系的削弱和制衡。一个明确厌恶五条悟、甚至可能成为“麻烦制造者”的禅院少女, 比起一个可能被五条悟拉拢的拥有独特术式的“婚约者”, 对老橘子们来说,显然威胁性更低,甚至……可能更有“利用价值”。
那句“把握适当的程度”,更像是一种对她“表演”的认可和默许——只要不演得太过火, 引发不可控的混乱, 他们乐于看到她继续扮演这个疏离的角色。
荧的唇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的弧度,鱼儿,开始咬钩了。她也更加确信,一场针对“最强”的风暴,正在酝酿成型,且迫在眉睫。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继续扮演好一个观众,如同冰封的湖面,静待冰层之下那致命火山的彻底爆发。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荧完成了自己的咒术理论课业报告,准备前往夜蛾正道的办公室提交。走廊里很安静,当她经过二年级教室门口时,里面传出的声音让她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教室内隐约传来夜蛾正道那特有的、浑厚而严肃的声音。荧的脚步无声地放轻后退,如同猫一般,贴着墙壁的阴影。
“……情况就是这样。星浆体天内理子,是维系天元大人结界稳定的关键。她的同化仪式,不容有失。”
星浆体?天内理子?同化仪式?荧的神经瞬间绷紧,金色的眼瞳微微收缩,如同捕猎前的鹰隼,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透露出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信息。她屏住呼吸,如同融入墙壁的影子,悄然停在门缝外,金色的眼眸透过那道缝隙,冷静地观察着室内。
教室内,夜蛾站在讲台前,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的对面,站着五条悟和夏油杰。五条悟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姿依旧散漫,但墨镜后的六眼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嘴角挂着一丝惯有的、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的傲慢弧度。夏油杰则微微蹙着眉,神色凝重,显然意识到了任务的重大与潜在的危险性。
“根据窗的最新情报,以及我们截获的部分信息,”夜蛾正道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盘星教等势力,以及一些对天元大人存在心怀叵测的诅咒师团体,很可能已经得知了星浆体的存在和同化的具体时间、地点。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阻止天元大人的同化,抹杀星浆体!”
夜蛾正道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面前的两个学生:“悟,杰,天元大人和星浆体同化时间是在两天后的满月,在那之前你们必须护卫那名少女,并送到天元大人身边,如果失败,后果会非常严重,所以,必须给我认真去做!”
荧站在走廊的阴影里,金色的眼眸深处,如同冻结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夜蛾似乎又交代了一些细节和注意事项,但她的思绪已经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扩散的冰冷涟漪。
星浆体护卫任务……同化………护卫……抹杀……
每一个词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冰冷的涟漪。太宰治预言的漩涡,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第一道獠牙。而风暴的中心,五条悟,正毫无所觉地、甚至带着狂喜,一头撞了进去,还自信满满地拖上了他最好的搭档。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冰砖,砸在她高速运转的思维冰面上。
太宰治的声音仿佛再次在耳边响起:“……风暴会很快!很狠!” 这就是风暴的序幕吗?它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第一道獠牙。一个被选中的少女,一场注定染血的护卫之旅,一个被刻意交到“最强”及其“派系”手中的烫手山芋……
手腕上的茶珀,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闪烁着。荧没有停留,她抱着作业本,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走廊的阴影,走向夜蛾的办公室。
她的身影在光影交错的廊道里显得格外孤寂,金发随着故意放慢的脚步在耳边如羽毛般轻盈地微晃。
风暴的獠牙已现,而风暴眼,那位狂妄的“最强”正在主动踏入。
她推开夜蛾正道办公室的门,夜蛾正道已经回来了,他坐在办公桌后,眉头紧锁,显然那任务带来的压力还未散去。看到荧进来,他脸上的凝重稍稍缓和,但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严肃。
“校长,咒术理论课的作业。”荧的声音清冷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她将手中的作业本放在夜蛾的桌面上,动作干脆利落。
夜蛾的目光在荧脸上停留了片刻。少女那宛如珍珠白的面容依旧精致,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宛如镀了一层细腻的白釉,折射出纷繁莫测的万千光华,可那眸光却依旧冷淡而清明,仿佛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此时此刻,她身上那种刻意营造的、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在此刻显得格外突出。
“嗯,放这儿吧。”夜蛾点点头,声音低沉,“辛苦了。”他看着荧,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一种长辈式的、试图缓和关系的努力,“荧,最近……和灰原他们,相处得还好吗?”
荧抬起眼,金色的眸子直视着夜蛾,她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公式化的弧度,礼貌而疏离:“谢谢夜蛾校长关心。最近大家都很忙,但姑且还是能按时完成任务与训练的。”
言语间描淡写地将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划归为冰冷的工作关系,彻底堵死了夜蛾正道任何试图深入交谈的意图。
夜蛾正道看着荧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中再次涌起那股熟悉的无力感。这个少女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寒冰,或者说,她已经将自己严丝合缝地封冻在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冰壳里。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好吧。你先回去吧。”
荧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语,转身便离开了办公室。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室内沉闷的空气。
走出办公楼,傍晚的凉风拂过面颊。荧没有立刻返回宿舍,而是沿着一条僻静的小路走向高专后面的方向。这里人迹罕至,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她需要一点空间,一点距离,来消 化刚刚获取的信息,来梳理那即将到来的漩涡。
她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岩石上坐下,眺望着远方逐渐沉入暮色的城市轮廓。金色的眼眸深处,冰冷的思绪如同精密的齿轮般高速运转。
将如此重要、如此危险的任务,交给刚刚崭露头角、甚至隐隐形成自身派系核心的年轻“最强”组合……这真的是信任吗?还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考验?或者更黑暗一点……一场借刀杀人的阳谋?
荧的指尖停顿下来,她想起了家族里传递而来的那反常的态度,想起了太宰治关于“扼杀威胁”的预言。如果五条悟和夏油杰成功护卫了星浆体,那自然证明“最强”实至名归,但也坐实了他们作为新生代领袖的地位,对老不死们的威胁更大。但如果……他们失败了呢?如果星浆体被杀,天元结界动摇,咒术界陷入动荡……那么,作为任务执行者、承担着护卫不利主要责任的“最强”组合,将会承受怎样的口诛笔伐?他们的威望会遭受怎样的毁灭性打击?他们刚刚凝聚起来的“派系”雏形,又会在瞬间分崩离析吗?
甚至……高层会不会以此为借口,趁机剥夺他们的权力,将他们彻底地打入尘埃?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荧的心头。将最危险的任务交给锋芒毕露的新星,成功了是应该,失败了则万劫不复……
这几乎是权力场上清洗异己的经典手段!
星浆体的任务,很可能不仅仅是一场护卫战,更是一场针对五条悟派系的政治绞杀!天内理子的生死,成为了这场权力博弈中最关键的棋子,也成为了悬在五条悟和夏油杰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手链,思绪纷乱,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荧从思想的大海中抽离,拿出手机点开,屏幕的幽幽蓝光倒映在那双鎏金色的瞳孔中,仿若山尖一捧寒凉入髓的雪。
收件箱里躺着一份邮件,发件人的名字是一串数字,但荧非常清楚这个人是谁。
她点开了短信。
第85章
邮件展开, 里面是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
荧的指尖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停顿了一瞬,金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这个时间点……她立刻删除了短信,清除了所有痕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那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广告推送。
两天后, 当五条悟和夏油杰离开了高专踏上护卫星浆体之旅时, 荧的身影也悄然消失在了高专的范围内。
夜幕低垂,她穿过繁华喧闹的东京街头,最终停在了一条略显陈旧的商业街的深处。霓虹光与阴影交织,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食物香气和市井的烟火气。在她的左前方, “浪速章鱼烧”店招的暖黄灯笼在夜色中晕开一团暧昧的光。
店内人声鼎沸,酱料与面糊焦香混合着油烟味,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电视里赛艇比赛的实况转播正到高潮,主持人声嘶力竭的呐喊与食客的喧哗碰撞,形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浪。
荧推开了那扇贴着油腻菜单的玻璃门,混杂的热浪扑面而来。她穿着一身深色不起眼的休闲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径直看向店内最角落、灯光最为昏暗的卡座。
一个穿着宽松T恤、身材高大健硕得如同人形凶兽的男人,正懒洋洋地靠坐在那里,高大的身躯占据了狭小空间的大半。他眼神放空地望着窗外,一条肌肉虬结的手臂随意搭在旁边空位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颓废与危险并存的气息,与周围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荧走过去,拉开伏黑甚尔对面的椅子坐下。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伏黑甚尔太大的反应,他只是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如同猛兽打量猎物般,带着一种原始的、冰冷的审视,混杂着无聊与期待的玩味。 。
“你来了。”甚尔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点宿醉未醒般的慵懒,却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荧仿佛没感受到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桌上同样油腻的塑封菜单,目光快速扫过。
“老板,”她清冷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并不响亮,却奇异地穿透了背景噪音,“章鱼烧拼盘一份,一份原味的,一份明太子酱的,一份海苔木鱼花的,再来一份……嗯,芝士玉米的
点单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种熟稔的随意,她仿佛真的只是来品尝美食的。
伏黑甚尔看着荧那副旁若无人点单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声音低沉沙哑:“胃口还不错?看来高专那帮家伙没饿着你。” 语气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的调侃。
“难得什尔叔叔请客,当然要大吃一顿才行。”荧弯起眼,“这次甚尔叔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伏黑甚尔拿起面前的冰水灌了一大口,然后“咚”地一声将杯子重重放回桌面,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如同顶级猎食者般的翠绿眼眸牢牢锁定荧,没有任何寒暄铺垫,直接切入了最核心的主题,声音压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我需要星浆体——天内理子的具体行踪情报。从她现在的藏匿点,到最终抵达薨星宫的完整路线、停留点、护卫配置……所有细节,越详细越好。”
少女捏着一次性竹签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随即恢复自然。她放下手,抬起头,那双璀璨的金色眼眸直视着伏黑甚尔,里面没有惊讶,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你接了暗杀星浆体的任务?”荧的声音很轻,如同羽毛拂过,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清晰地砸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里。这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盘星教?”
伏黑甚尔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对金钱赤诚的贪婪与坦荡,洁白的牙齿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光泽:“是啊。盘星教那帮脑子被教义糊住的疯子,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三千万。”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荧面前晃了晃,在荧眼前晃了晃,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一笔微不足道的零花钱交易,“买那个小丫头片子的命,这个价码,足够我逍遥快活好一阵子了,顺便……” 他瞥了一眼桌角那几张“未中”的票券,嗤笑一声,“……把之前手气背输掉的本钱,连本带利地捞回来。”
三千万……荧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个数字,确实足够让甚尔这种级别的“术师杀手”动心了。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店内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台老旧电视机,恰好就在这时,电视里赛艇比赛的解说声陡然拔高,伴随着一片巨大的、夹杂着惋惜和咒骂的声浪——显然是某艘被看好的热门赛艇爆冷出局了。
荧的目光先是扫过屏幕上那艘翻船的慢镜头回放,又极其自然地、如同不经意般,落在了伏黑甚尔随意放在桌角的那几张花花绿绿的赛艇下注票券上——那是刚刚下注的赛艇马票。
上面的号码没有一个是对的。
荧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无奈:“甚尔叔叔……你这倒霉运气……到底又输了多少次?上次给你的那些委托金,这么快就变成别人的了?”
她氪金抽卡的速度都没这么快!
伏黑甚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化为一种被戳破的、带着点恼羞成怒的凶悍。他“啧”了一声,抓起桌上的冰水又猛灌了一大口,眼神凶狠地瞪了荧一眼:“啰嗦!大人的事情少管!小鬼,这次找你,只需要告诉我情报有没有。”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倒扣的廉价玻璃杯,用指节敲了敲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带着明显的嘲讽笑意:“放心,这顿章鱼小丸子的钱,老子还出得起,用不着你个小丫头片子瞎操心!”
荧看着甚尔那副色厉内荏又带着点赌徒式狼狈的样子,金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如同错觉。热气腾腾、滋滋作响的章鱼烧拼盘被店员端了上来。金黄焦脆的圆球整齐地码放在特制的纸船里,浓郁的酱汁、飞舞的柴鱼片和翠绿的海苔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与店内油腻的空气混合在一起。
“这次的任务,你确定能顺利地拿到那三千万?盘星教可不是什么讲究契约精神的慈善机构,别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被刻意压抑的、近乎刻薄的关心。
伏黑甚尔脸上的笑容彻底淡去,墨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戾气,但更多的是一种“小鬼多管闲事”的强烈烦躁。 “啰嗦。”他冷哼一声,身体重重地靠回椅背,姿态恢复了之前的懒散,但那双眼睛里的锐利和危险却丝毫未减,反而更加迫人,“老子做事,还用不着你来教。情报,给还是不给?一句话。”
荧拿起一根竹签,却没有立刻去戳那诱人的食物。她的目光落在那些冒着热气的丸子上,仿佛在评估着它们的价值,又像是在确认某种无形的筹码。店内嘈杂的背景音似乎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去。
她慢条斯理地戳起一颗原味的丸子,吹了吹气,然后才看向伏黑甚尔,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情报,我当然可以给你。”
她手中的竹签精准地戳起一颗裹着浓郁芝士、正滋滋冒着热气的章鱼烧,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伏黑甚尔眼中精光一闪,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翠绿的瞳孔紧紧锁住荧。
然而,荧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
“这次不是交易。”荧咬了一口丸子,外酥里嫩的口感让她微微眯了下眼,声音很轻,如同羽毛飘落,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几乎微不可闻,但伏黑甚尔那野兽般敏锐的听力却清晰地捕捉到了每一个音节,“既然上一次……甚尔叔叔你帮了我大忙。”她抬起眼,金色的眸子直视着伏黑甚尔那双充满野性的眼睛,瞳眸如宝石般透彻,“所以,这一次,算是我还你的人情。”
伏黑甚尔愣住了,他早已经设想过各种可能——被毫不犹豫地拒绝,或者一个高昂的报价。
他看着眼前这个慢条斯理地吃着章鱼小丸子、神情平静得不像话的少女。这丫头……伏黑甚尔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精明、冷漠、洞悉人心,却又在某些方面……有她自己的一套“准则”?
他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这种“规则”的天真,又像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呵……随你怎么说。”
“我回去后会整理好情报发给你的,甚尔叔叔。”荧静静地凝视着他,瞳孔深处似有一点凝结的冰花,“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甚尔叔叔,你接下这个任务,仅仅是因为三千万吗?”
第86章
荧的话音落下,卡座里陷入一片短暂的死寂。店内喧嚣的背景音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只剩下章鱼烧滋滋作响的微弱油爆声和两人之间冰冷对峙的空气。食物的香气、食客的谈笑、电视里赛艇解说亢奋的尖叫,都成了遥远模糊的背景板。
伏黑甚尔沉默着,像一块被岩浆包裹的冰冷磐石。荧那近乎穿透性的目光和话语,如同烧红的钢针,刺破了他层层包裹的防御,直抵最不愿示人的内核。
他翠绿的兽瞳深处,翻涌的暴戾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近乎凝固的黑暗。他只是盯着荧,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
“小鬼,你懂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被戳破隐秘的狂躁,“钱就是钱!三千万,足够理由接下任何任务,别自作聪明地揣测大人的心思!”
荧没有被他骤然爆发的凶戾吓退,鎏金色的眼眸平静地迎视着他眼中翻涌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黑暗,那目光锐利而冰冷,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剥离着表象。
她的目光扫过他肌肉虬结的手臂,那里面蕴藏着足以撼动山岳的、纯粹到极致的□□力量,又落回他那张有着疤痕、写满桀骜不驯却又深陷某种空洞的脸上
“你接下这个任务,”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砸碎了男人勉力维持的伪装, “绝不仅仅是因为那三千万。”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两人之间。荧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死寂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宣告了她接下来的话语分量。然后,那带着洞悉一切穿透力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锥刺破沉默的坚冰,精准地钉入核心。
“是因为五条悟,对吗?”
这个名字,像投入深潭的巨石,他的肩膀猛地绷紧,肌肉线条瞬间贲张如钢铁,脖颈上青筋隐隐跳动,仿佛有凶兽在他体内咆哮着要破体而出。一股浓烈到实质化的凶戾气息骤然爆发,又被他死死地、强行地按捺下去。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那骤然爆发的凶戾气息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如同沼泽般的沉默。
可这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最残酷、也最诚实的回答。
荧注视着这片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沉默,她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如同尘埃飘落,却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沉重地敲打在凝固的空气里。
“你其实一直都没有解开自己的心结,甚尔叔叔。”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了伏黑甚尔用颓废、暴力和金钱交易层层包裹的伪装,直刺他灵魂深处那从未愈合、甚至从未停止流血的伤口,“禅院家刻在你脊梁骨上的耻辱……天与咒缚强加给你、让你既强大又被视为残缺的枷锁……对咒术本身那深入骨髓的憎恶与不甘……对那个将你视为废物、异类、耻辱的体系的仇恨……”
“这些烙印,从未真正从你身上剥离。”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笃定:“三千万固然诱人,但更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五条悟——那个代表着咒术界顶点、拥有着无下限术式和六眼的最强——真正地、毫无保留地打一场,对吧?
“以一个无咒力者的身份,去挑战那个拥有无下限术式、被奉为最强的六眼!你想证明什么?证明即使没有一丝咒力,仅凭这副被诅咒赐予的□□,也能将所谓的最强踩在脚下?证明那些将你视为废物、无用的咒术师们,他们的傲慢和规则是何等可笑?还是……”
暖黄的光晕落在她的脸上,将少女的肌肤润得仿若一层细腻的白釉,然而那片璀璨鎏金却沉入阴影,仿佛蕴藏着看透宿命的冰冷:“……你只是想在这场注定走向毁灭的战斗中,找到某种终结?终结被诅咒的命运,终结这让你作呕的一切?”
她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伏黑甚尔的心上。他猛地转过身!那双翠绿的兽瞳此刻燃烧着骇人的火焰,里面翻涌着暴怒与深藏的痛楚。这是他第一次对着荧露出如此不加掩饰的可怕的目光,他死死地盯着荧,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空气仿佛都因他骤然爆发的凶戾气息而凝固了。
荧迎着他那噬人的目光,金色的眼眸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片冻结的、深不见底的沉静,:“甚尔叔叔,如果……你真的是抱着这样的觉悟去挑战他,那么……”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的残酷。
“……你很有可能会死。”
“哈!”伏黑甚尔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那笑声狂放不羁,充满了对死亡的蔑视和对命运的嘲讽,引得周围不少食客都惊愕地看了过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声中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辛辣嘲讽。
“死?”他猛地止住笑声,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如同野兽撕裂猎物般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直刺荧的眼底,“那又如何?!小鬼,老子只会死在自己选择的路上。”
男人脸上的疤痕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他缓缓靠回椅背,那股迫人的凶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翻涌着比之前更加危险的暗流。
“你给我听着!这跟你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的声音略带嘶哑,“你只需要像个真正的影子一样,在暗中提供给我需要的情报,这就够了!然后,给我彻底消失!藏好你自己!不要露面,不要插手,更不要像个愚蠢的傻瓜一样猛地跳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荧那张精致却冰冷如玉石的脸庞,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酷的快意弧度:“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是我宰了那个六眼小鬼,还是被他轰成一滩碎肉——都不准你露面!不准你插手!即使我死在那小鬼手里,也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明白吗?!这他妈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狂傲。他不需要怜悯,不需要拯救,甚至不需要见证。他要的,只是一场纯粹的、只属于他和“最强”之间的生死对决。
荧静静地听着他近乎咆哮的宣言,金色的眼中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无声地流淌。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
她沉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仿佛看到了一颗注定走向毁灭的陨星。
“值得吗?”她轻声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呵……”伏黑甚尔看着少女此时的模样,突然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疲惫和尖锐的嘲弄,“说到底,小鬼,你根本不懂,你永远也不会懂。”
他的目光锐利地刺穿着荧那层看似平静无波的伪装,如同剥开一层精美的糖衣,露出底下冰冷的本质:“你费尽心机要离开这个狗屎一样的咒术界,但离开的理由,和我这种被家族放逐、被体系排斥的废物、怪物,可不一样。”
“你选择离开,是出于你骨子里的傲慢!一种深入骨髓的、对整个咒术界从上到下、从腐朽规则到可笑的力量体系,乃至其本身存在的、彻头彻尾的蔑视!”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油腻的椅背上,一字一顿,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判决书:“从始至终,你就没有把自己视为一个咒术师,没有认同过那些狗屁的责任、荣耀、或者他们赖以生存的等级秩序。你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玩家,荧。”
“这个咒术界,对你而言不过是一个庞大而无聊的游戏场。你扮演角色,遵守规则,甚至参与其中,都只是为了达成你自己的目的。你的灵魂,从未真正在这里扎根。”
伏黑甚尔闭上眼,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所以,你当然无法理解我,无法理解被整个体系排斥、践踏,像垃圾一样丢弃的屈辱。无法理解看着那些高高在上、享受着天赋与血脉荣光的家伙们,对你投来如同看蛆虫般眼神时,那种想要撕碎一切的暴怒和无力。”
他重新睁开眼,盯着荧那双鎏金色的、依旧平静无波的眼眸,仿佛要从中找到一丝动摇,但他只看到了一片冻结的、反射着无机质光芒的寒冰。
“你的痛苦是假的,荧。或者说,你拒绝承认那种痛苦,拒绝被它污染。你把自己剥离得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块……精心打磨过的钻石,璀璨夺目,却也坚硬冰冷,感受不到血肉被撕裂的痛,感受不到尊严被踩进泥泞的恨。”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叹息的复杂“这或许就是你和我的区别,荧。”
伏黑甚尔知道,这并不是荧的错误。她那近乎钻石般纯粹的傲慢,反而让他感到一丝扭曲的羡慕。但是他和她,终究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人。他忘不掉禅院家高墙内的鄙夷目光,忘不掉“天与咒缚”带来的每一次撕裂般的痛苦与不甘,忘不掉被整个咒术体系视为异类的屈辱。
他忘不掉,也放不下——
作者有话说:痛苦面具jpg,就晚了49秒,全勤没了,心都凉了sad[爆哭]
第87章
男人的话语如同被灼烧的烙铁,狠狠敲在少女的心上。金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仿佛冰面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瞬间布满细密的裂痕,但转瞬又被更深的寒意冻结,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近乎完美的、毫无破绽的平静。
伏黑甚尔的确说对了一部分。
她确实从未真正融入咒术界这个庞大而扭曲的体系,也确实将眼前的一切——从禅院家的倾轧到高专的日常,乃至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都视为一场需要精密计算、步步为营才能最终攻略通关的角色扮演游戏。她扮演“独行侠” ,扮演“厌恶五条悟者”,计算得失,权衡利弊,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最终的目的:离开这个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甚至感到厌倦的舞台。而灵魂深处,她对咒术界这个依靠着血脉、腐朽规则和血腥暴力维持运转的庞然大物,只有冰冷的评估和居高临下的、彻底的蔑视。
此刻, 任何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两颗燃烧的流星,终于在须臾般的相汇之后,头也不回地各奔一方。
伏黑甚尔灰绿色瞳孔深处那复杂的情绪——警告、决绝、以及那丝极其隐晦的、如同野兽舔舐伤口的告别——她都清晰地接收到了。他已经踏上了他自己选择的、通往毁灭或救赎的悬崖——或许对他而言两者并无区别。
伏黑甚尔难得地说了这么多,他插起桌上最后一颗已经彻底凉透、凝结着酱汁的章鱼烧,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他注视着少女那张美丽而神情莫辨的面容,灰绿色的瞳孔深处复杂难明,包含着最后的警告、孤注一掷的决绝,或许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告别。
“记住我的话,荧。”他最后丢下一句,声音沙哑,“藏好你自己。别让你为了离开而精心谋划的一切,因为一时愚蠢的好心或者别的什么狗屁理由……白费了功夫。”
说完, 他不再有丝毫留恋,猛地起身,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阵风,粗暴地撞开那扇油腻的玻璃门。
“哐当!”
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街头迷离而冰冷的霓虹灯光如同舞台的追光灯,瞬间涌入这狭小油腻的空间,勾勒出他宽阔却仿佛沉入无尽黑暗的背影。刺目的红蓝光线在他肌肉虬结的肩头跳跃、流淌,如同尚未干涸的鲜血与凝结的冰霜交织。
他没有丝毫留恋,身影迅速地被门外汹涌的、冷漠喧嚣的人潮吞没,消失不见。
只留下门扉在惯性下吱呀摇晃,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叹息。
荧依旧坐在椅子上。面前剩下的章鱼小丸子早已彻底凉透,凝结的酱汁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粘腻、令人不适的光泽,如同凝固的、腐败的血块。杯中的冰水早已失去了凉意,杯壁上凝结着几颗水珠,徒增几分颓败感。
喧嚣的赛艇解说声浪、食客们高谈阔论的谈笑声、食物混杂的香气……一切感官的刺激都在这一刻变得遥远而模糊,仿佛之间隔了一层厚厚的、布满水汽的毛玻璃。
世界的噪音被屏蔽,只剩了她自己的冰冷而规律的心跳声。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浓密的金色睫毛如同蝶翼般沉重地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仿佛要将外界的一切彻底隔绝。
不知过了多久,她重新睁开眼。鎏金色的眼眸深处,所有短暂的涟漪都已平息,只剩下如同深潭般的沉静。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将几张钞票放在油腻的桌面上,推开那扇还在微微摇晃的玻璃门,步入了冰冷而喧嚣的夜色。
她没有直接返回高专,而是如同幽灵般穿梭在东京的钢铁森林中,最终来到一处位于高级公寓顶层的住所。
这里是她委托绘美偷偷租下的房子。
输入密码,金属门无声滑开。室内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如同雨后森林般的冷冽香气,与外面世界的喧嚣浑浊形成鲜明对比。巨大的落地窗外,东京的夜景如同一片铺陈开来的、流淌着光与暗的星河。
荧径直走向宽大的白色沙发里,将外套甩在一旁。她靠在沙发上,食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手链。
而后,她取出口袋里的手机,习惯性地点开通讯录的第一位。
特别设置的来电音乐响起时,太宰治正穿着舒适的黑色丝质睡衣,斜躺在床上。微卷的棕发有些凌乱,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百无聊赖的倦怠。
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举着《完全自杀手册》的手放下,鸢色的眼眸在暖黄的光线下闪过一丝亮意,坐起身,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啊啦,亲爱的阿荧?” 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如同浸了蜜糖的慵懒,尾音微微上扬,唇角含笑,“看来你度过了一次非常特别的约会?真让人嫉妒呢~”他的用词看似暧昧,露出的眼瞳却幽暗似漩涡。
少女陷入沙发的阴影中,只有那双金眸依旧熠熠生辉。
“阿治,你知道吗,这一次星浆体同化即将开始了。” 少女的脑海中再次清晰地浮现出伏黑甚尔那双似乎有些变化,却依旧如孤狼般的眼眸,她沉默了几秒,“同化时间,两天后的满月之夜,地点则是高专地下的薨星宫。”
“而甚尔叔叔,他接下了暗杀星浆体天内理子的委托。”
“哦?”太宰治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了然于心的玩味,“是盘星教的手笔?价码很高?”
即使他身在横滨,但由于过往的身世加上荧还留在东京的缘故,也从来没有停止对咒术界的信息收集。
“三千万。”
荧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金色的发丝在室内的暖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她静静地俯瞰着脚下那片璀璨却冰冷的光海。
“啧,真是笔能让鬣狗疯狂的数目。”太宰治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顿早餐的价格,“那么,高专那边,负责护卫这只金丝雀的骑士团,阵容如何?或者说……寒酸到什么地步?”
他刻意加重了“寒酸”二字,眼眸中意味深长的流光旋转。
少女抬眼,对上镜子中模糊的自己,金色的瞳孔在幽暗中如同冰冷的星辰:“只有五条悟和夏油杰。”
太宰治慢悠悠翻动着《完全自杀手册》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合上那本充满死亡诱惑的书,随手丢在旁边的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坐直了身体,原本慵懒的神情被一种饶有兴致的、如同发现新玩具般的专注取代。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哦?护卫力量……只有他们两个?” 他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确认,“那位最强和他的挚友?没有其他人?比如……总监会直属的精英护卫队?或者御三家派出的支援力量?甚至……其余的特级或者一级支援?”
“没有。” 荧的回答很干脆,“根据夜蛾校长的亲自部署和下达的命令,护卫任务全权由五条悟和夏油杰负责,全程只有他们两人。高专内部,除了夜蛾校长和极少数核心人员,其他人甚至不知道任务的具体内容和目标。”
她将自己在走廊外偷听到的信息,结合后续的观察和旁侧敲击得到的信息做出的推断,清晰地陈述出来。
太宰治沉默了。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节奏如同某种无声的密码。窗外的城市灯火倒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如同投入深渊的星火,转瞬即逝。
“呵……” 片刻后,一声低沉而充满讽刺意味的轻笑从他唇边溢出,打破了空间里的寂静,“服从性测试。”
他缓缓吐出这个词,如同在宣判一个早已写好的剧本。
“服从性测试?”荧轻声地重复道。
太宰治站起身,踱步走到窗边,望向窗外那片由无数灯光构成的虚假星河。即使隔着千里之外,那片莫测的鸢色与璀璨的金色仿佛也在 那一瞬相融。
少年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更加苍白而轮廓分明,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近乎非人的冷静。
“这大概率是一次针对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服从性测试~”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着甜腻尾音的冷酷,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冰冷,“维系咒术界千年结界、关乎天元存续的关键星浆体,将如此重要、关乎咒术界根基的任务,交给两个刚刚崭露头角、甚至隐隐形成自身派系核心、并对现有秩序构成潜在威胁的年轻人……总监会那群老而不死的古董们,是集体被咒灵啃了脑子吗?而且,只给他们两个人?这简直是把诱饵和靶子两个词明摆在眼睛前了。”
“想想看吧,阿荧。如果天元的同化对咒术界真的如此重要,重要到一旦失败就会引发前所未有的动荡——那么,高层怎么可能只派两个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所谓天才去执行?这不符合任何基本的风险控制逻辑。除非……”
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带着嘲弄的弧度。
“……除非他们根本不在乎天内理子的死活。”——
作者有话说:最近新项目出了一堆事连续两天开会开到晚上,痛苦面具jpg
第88章
透明的玻璃隔绝了外界的冷风,但少年的声音通过电磁波清晰地传入耳中时,似乎有一阵看不见摸不着的冷意顺着小腿肚向上攀附。
少女恍然抬起头,眸子却只触及到一片寒凉沁髓的冷月。
“或者说,天内理子的生死,只是一个用来测试的工具。测试五条悟和夏油杰是否足够听话 ,是否愿意为了高层的意志去拼命,是否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可控性。更黑暗一点……” 太宰治的嗓音愈发低哑,尾音却仍犹带笑,眼底含着无尽的嘲讽,“……这甚至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清除行动的前奏。如果他们失败了,正好有理由打压、削弱、甚至彻底驯服这两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如果他们成功了,也不过是证明了工具的锋利,未来可以继续利用。”
“这是一场无论胜负, 老家伙们都能稳坐钓鱼台, 坐收渔利的……阳谋。”
荧沉默地听着,太宰治的分析如同一把淬毒的钥匙,彻底打开了笼罩在任务之上的黑箱,露出了里面腐烂发臭的权力齿轮。
这与她的预感不谋而合, 但太宰治的表述却更加残酷、更加精准。
太宰治起身,走到桌边放着的电脑前。屏幕幽蓝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结冰的湖面,映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也映出他眼中那如同深渊般冰冷的算计光芒。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屏幕上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为了给这个有趣的猜想……加点佐料。”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探究般的兴奋, “让我们来欣赏一下暗网里的老鼠们,最近如何的疯狂。”
他精准地调出了那个加密悬赏平台,输入了“星浆体”、“天内理子”、“薨星宫”、“天元同化”等关键词。
屏幕瞬间被大量红色的、标注着“高额”和“紧急”的悬赏条目刷屏!
瞬间!数个标着令人咋舌的高额赏金、状态刺眼地显示为“ Active (活跃)”的悬赏条目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般跳了出来!金额之高,目标明确,要求具体——必须在满月同化仪式前彻底抹杀,发布者ID虽然被层层加密,但其意图却昭然若揭——仿佛有人拿着高音喇叭在暗网里喊:快来杀她!时间紧迫!报酬丰厚!
“如此精准、如此高调、如此迫不及待的悬赏……这像是一个想要秘密抹杀星浆体的势力会做的事吗?不,这简直就是在最热闹的广场中央点燃了烽火台!是唯恐天下不乱,是生怕全世界的亡命之徒嗅不到这块肥肉的味道!这种手法,与其说是为了确保暗杀成功,不如说是在……造势!是在把水彻底搅成泥潭,把尽可能多的、贪婪的、疯狂的视线和利刃,都精准地引向天内理子和她身边那两个护卫者!是在为五条悟和夏油杰搭建一个……地狱难度的斗兽场。让他们疲于奔命,让他们在层出不穷的袭击中耗尽心力,最终……犯下致命的错误!”
太宰治注视着屏幕上那些刺眼的信息,指尖点着精确的时间节点和高额数字,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兴奋:“暗杀天内理子,阻止天元同化……悬赏金额从数百万到数千万日元不等,发布者匿名,但资金源头追踪显示……相当一部分与盘星教及其外围组织有关联,这没有问题。但有趣的是……”
“阿荧,高专的校长是什么时候下达任务的?”
荧说出了时间。
“哇哦,那事情变得有趣了呢~”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精准地锁定了几条悬赏信息,“我发现了几条最高级别的刺杀悬赏,是在向五条悟和夏油杰下达任务命令的之后不到两小时内发布的。而且,发布者使用了非常隐蔽的、与咒术界高层某些窗外机构资金流动模式高度吻合的洗钱通道哦~”
金色的眼眸骤然收缩。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高层内部任务下达的极短时间内,关于星浆体护卫任务的核心细节——包括执行者是谁、任务的大致时间框架——就已经被泄露给了盘星教等敌对势力。
这绝非巧合!
“基于以上这些巧合,阿荧,我什至可以做出一个更……大胆,也更符合那群老不死行事逻辑的推论。”
“如果天元的同化,对咒术界真的重要到关乎存亡续绝的地步——”太宰治一字一顿,声音低沉,“那么,星浆体……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天内理子!”
“星浆体……或者说,适合成为星浆体的、拥有特定体质的人类,绝不可能只有一个!”他再度重复了一遍,语调漫不经心,光影落入鸢色深湖,将那里面的漠然笑意映照地分毫毕现,“这不符合任何大型组织,尤其是掌控着庞大资源和秘密的咒术界高层,所应有的风险分散原则。他们必然有备选方案!甚至……可能有一个秘密的星浆体候选库。”
荧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这个推论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她思维的某个盲区!
“一个维系千年、关乎根基的仪式,一个如此重要的容器,怎么可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孤注一掷地押在一个篮子上?尤其是在咒术界内部派系倾轧、外部强敌环伺的当下?”太宰治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荧的思维,“所以,眼前这个被推到风口浪尖、被各方势力追杀的天内理子。”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讽刺到极点的弧度,“很可能只是被选中并暴露出来的一个……最完美的诱饵和牺牲品!”
少年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甚至……天内理子这个目标的具体行踪和护卫力量的薄弱信息,本身就是被总监会内部,或者至少是掌握核心情报链条的某位大人物,故意泄露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成为吸引所有火力的活靶子,成为这场针对最强组合的服从性测试中,最关键的……祭品。”
“真正的、或者说是备用的星浆体,可能正被秘密保护在某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等待着在合适的时机救场。如果五条悟和夏油杰成功护送了天内理子,那自然最好。如果失败……那么,真正的星浆体就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推出来,挽救大局。而五条悟和夏油杰,则将成为任务失败的替罪羊,承受所有的惩罚。”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荧的心脏,顺着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太宰治的推理,冰冷、残酷,却逻辑严密,将高层可能的算计剖析得淋漓尽致,将这场任务隐藏的黑暗与残酷推向了令人窒息的深渊。
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东京璀璨而冰冷的万家灯火。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精密却腐朽的时钟内部,看着那些锈迹斑斑的齿轮在权力的意志下,带着血腥味缓缓咬合、转动。伏黑甚尔是其中一个失控的、充满破坏欲的齿轮;五条悟和夏油杰是其中两个耀眼却注定被磨损的核心齿轮;而天内理子……则是一个即将被碾碎的、无人问津的小小齿牙。
天内理子的命运,从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就早已被标注了价码,成为了权力绞肉机中最无辜也最可悲的齿轮——她只是一枚被摆上棋盘、用来兑子的弃兵。而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们引以为傲的力量,也成了将他们推向风暴眼、成为棋局弃子的催命符。
房间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窗外的风似乎也变得呜咽。
荧坐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地掐进了掌心。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仿佛带着铁锈味。
然后,她抬起眼,金色的眼眸如同冻结的熔岩,用一种异常平静、却仿佛卸下了某种重负的语气,清晰地说道:“阿治,我答应了甚尔叔叔,会提供给他关于星浆体护卫任务的情报。”
黑暗中,少年那双鸢色的眼眸里毫无波动,毕竟荧和伏黑甚尔的对话,他全部都听在耳里。
“哦?”少年的声音拖长了,带着一种黏稠的甜腻,如同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在猎物周围游弋,“阿荧答应他了?”他刻意加重了语调,询问着这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是。”荧的回答依旧干脆,没有任何犹豫或辩解,“上一次他帮我转移视线让我得以脱身去横滨。这次,算还他人情。”
“人情……”太宰治轻声重复着这个词,舌尖仿佛在品尝着某种滋味复杂的毒药。随即,他发出一声低沉而意味不明的轻笑,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尖锐,“伏黑甚尔……那个男人,他接下这个委托,真的是为了那些委托金吗?或者说,那三千万,只是他用来欺骗自己、说服自己走向毁灭的一个……还算体面的借口?”
第89章
“阿荧,你明明看得很清楚,不是吗?”太宰治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玻璃,看到了那个在阴影中游走的孤狼, “他接下这个任务的核心驱动力,是根植于血脉和过往的……执念!一种被无咒力者身份和天与咒缚所扭曲的、想要彻底碾碎咒术界骄傲的执念,更是……对那个生来就站在云端、拥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神子一种近乎病态的挑战欲。伏黑甚尔要证明,即使没有咒力,即使被整个咒术界视为猴子,他也能亲手将所谓的神拉下神坛,踩进泥里。”
他望着外面冰冷的城市灯火,语气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然而,阿荧,我必须很遗憾地提醒你。”他侧过头,光影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伏黑甚尔的确很强,强到足以让绝大多数咒术师在他面前颤抖。但他要面对的,是五条悟——拥有无下限术式、六眼、以及……尚未完全开发但已堪称恐怖的潜力的最强”太宰治的指尖在空中虚点,仿佛在勾勒着力量的对比图, “如果是正面对抗,尤其是在五条悟有所防备、甚至被激怒的情况下,伏黑甚尔……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率。甚至可以说,他成功的几率,渺茫得如同在暴风雨中点燃一根火柴。”
少女的睫毛轻微地颤抖, 如同被寒风吹动的蝶翼。
“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是近乎无解的防御, 他的苍和赫拥有毁灭性的攻击力,更别提那双六眼带来的恐怖洞察力和信息处理能力。伏黑甚尔唯一的胜算,在于他那具被强化到极致的□□, 在于他超越常理的战斗直觉和经验,以及……他手中那把能短暂中和术式的咒具天逆鉾。”太宰治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一场棋局,或者说他其实从未停止过对伏黑甚尔的关注,才能了解到如此多的情报,“伏黑甚尔需要抓住那转瞬即逝的破绽,用天逆鉾突破无下限的防御,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给予致命一击。但五条悟,却只需要伏黑甚尔一次失误,就足以逆风翻盘。”
那双鸢色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一丝……近乎悲悯的残酷:“他选择了一条通向毁灭的单行道。他此去,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一场盛大的、足以撼动整个咒术界认知的……死亡谢幕。他可能会重伤五条悟,可能会给那个狂妄的小鬼留下终生难忘的教训,但他自己……九死一生,甚至……”太宰治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恶魔在耳畔低语,“……十死无生。”
“阿荧,你确定要把情报给这样一个……随时可能走向自我毁灭的人吗?这很可能会成为加速他走向死亡终点的催化剂。”
太宰治的话语像冰冷的锥子,一下下凿在荧的心上。伏黑甚尔那孤绝的身影,与五条悟那双近乎非人的苍天之瞳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场注定惨烈的战斗,看到了鲜血淋漓的结局。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城市模糊的喧嚣和风扇低微的嗡鸣。
就在这时,太宰治的嗓音忽然变了。那股冰冷的、洞悉一切的锐利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糊糊的、带着撒娇意味的幽怨。
“呐,阿荧……”他拖长了尾音,声音陡然变得如同融化的蜜糖,甜腻得发齁,尾音拖长,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委屈和撒娇,软糯得能滴出水来,荧甚至能在脑海里具现出那双鸢色的眼眸湿漉漉地望着她,里面盛满了委屈的情景,“你对伏黑甚尔……还真是特别呢。明明知道他要走向毁灭,还是选择还人情,给了他最需要的情报,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出卖你……这份信任和关心,真是让人……”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孩子气般的、却异常冰冷的嫉妒光芒,“……好嫉妒啊。”低哑的嗓音轻得像羽毛拂过,“那种肌肉笨蛋有什么好的?又凶又冷,除了破坏和毁灭什么都不会做……不像我,我多关心你啊,阿荧……”
少年的话看似在说伏黑甚尔,实则却意有所指。
这是一种极其拙劣却又极其有效的转移。他试图用这种黏糊糊的、带着占有欲的嫉妒表演,将荧的注意力从伏黑甚尔那沉重的命运上强行拉扯回来,拉回到他们两人之间那扭曲的、充满掌控与依存的羁绊上。他就像一只不安的猫,在用爪子拨弄主人的心弦,试图确认自己在她心中的“优先权”。
荧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浑身一抖,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那份刻意的亲昵和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指向伏黑甚尔的贬低,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的反差。这哪里是撒娇?分明是裹着糖衣的毒针,是带着占有欲的、孩子气的恶意攀比。
“阿治,别闹……”荧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她太了解太宰治了,这种看似黏糊糊的柔软状态下,往往隐藏着他最真实也最扭曲的情绪——此刻,那是对伏黑甚尔占据了她的“亲情”位置的、赤裸裸的嫉妒。
“我才没闹!”太宰治反而得寸进尺,声音似乎又更近了些,仿佛他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后,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那近乎耳语、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带着一种病态的执着,“阿荧的注意力,应该全部放在我身上才对……那种家伙根本不配让你这么担心。他要去送死就让他去好了嘛……”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漠然。
少女深吸一口气,语调带上了些许无奈:“阿治,现在不是在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有开玩笑哦。”太宰治顺从地顺着她的话,在无法被看见的手机的另一端,脸上那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瞬间切换,鸢色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光芒,“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伏黑甚尔选择的路,通向死亡的概率很高。而阿荧你……”
他微微歪头,玻璃上映出一个少年脸上那天真又残忍的微笑,声音清晰而缓慢,如同在布下最后的诱饵;“我现在再问你一个问题——只关乎你自己内心……”
少女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仿佛漏跳了一拍。她早就隐隐预感到了那个问题的轮廓。
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妖异的弧度,声音带着一种将人推上悬崖的温柔:“阿荧,你,想不想……救伏黑甚尔?”
救……伏黑甚尔?
理智在拒绝!伏黑甚尔是这场风暴的关键变量!他如同扑火的飞蛾,他的死亡是计划的一部分!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救他,意味着打破精心设计的棋局,意味着她要亲手去干预那场由高层精心设计的“服从性测试”和“绞杀局”,意味着她要将自己彻底卷入咒术界最黑暗的权力漩涡中心,成为众矢之的。
她所布置了这么久的底牌都将提前暴露在总监会和所有敌对势力的视线之下。甚至很可能……她所有的谋划都可能功亏一篑。
而伏黑甚尔自己都说了,不准她插手!不准她露面!
可是……
代价太大,风险太高,违背他的意愿,打乱她的所有计划……真的值得吗?
不救?
看着他带着那份沉重的执念和不甘,义无反顾地冲向五条悟,走向那几乎注定的毁灭……她能……和以往一样,心安理得地做一个“观众”吗?
救?还是不救?
荧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挣扎,金色的眼眸剧烈地闪烁着,如同风暴中的熔岩,时而冰冷凝固,时而炽热翻涌。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沙发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太宰治安静地听着电话那一端传来的少女有些不平稳的呼吸声,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再说什么刻薄的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在陷阱中挣扎着做出最后的抉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荧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烈火上炙烤,又像是沉入了冰封的海底。两个截然相反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撕扯,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荧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猛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抵挡着内心汹涌的洪流。再睁开时,那双金色的眼眸里,痛苦与挣扎依旧翻腾,但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决断,如同寒潮般正从深处弥漫上来。
“我,不知道……”金色的瞳孔映照出那颗戴在手腕上在黑暗中流转着一丝冷光的茶色琥珀,仿佛此时她正在注视着那鸢红色的瞳孔,“阿治,我不知道。”
第90章
“我,不知道……”荧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强风中的蛛丝,脆弱却仍固执地连接着两端。金色的瞳孔映照出手腕上那颗在黑暗中流转着冷光的茶色琥珀,仿佛穿透了空间,直视着电话那端少年鸢红色的眼眸深处。 “阿治,我不知道。”
电话那头,太宰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沉默并非空白,而是充满了无形的、高速运转的思维电流。他仿佛能“听”到少女此刻屏住的呼吸,能“看”到她紧攥沙发边缘而泛白的指关节,能“感受”到她内心那场几乎要将她撕裂的风暴——理智与情感的拉锯。
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她看似冰冷的外壳下,那尚未被完全磨灭的、属于人类本身的温度。了解她对伏黑甚尔那份复杂而隐秘的羁绊——尽管一直以来她都以游戏人生的玩家态度面对一切,但太宰治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注重感情羁绊的人。
太宰治脸上的那抹妖异弧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他没有嘲笑她此时表现出的罕见的纠结,也没有趁机再施加任何诱导性的压力。他只是静静地聆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如同在聆听风暴来临前海潮的低语。
过了片刻,就在荧以为他会继续用那黏腻的语调或冰冷的分析逼迫她时,太宰治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声音里没有了甜腻,没有了撒娇,没有了刻意的引导,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带着安抚力量的温和,如同沉入深海的月光,穿透了层层阴霾。
“阿荧。”他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直达心底的力量,“既然不知道,那就暂时……不要去想那个答案。”
荧微微一怔。
“遵循你内心最深处、最本能的冲动。”太宰治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平静地流淌着,“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想救他,就去想办法救;觉得无法承受代价,那就看着他走向结局。无论你选择哪条路,那都是阿荧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阿荧在担心什么。”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纵容的笑意:“那些所谓的计划、暴露、风险……呵,交给我就好。阿荧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至于其他的麻烦……”他轻笑一声,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我来解决。”
这是他的承诺,他给了她一个……任性的权利。而剩下的代价,则由他来承担。
荧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松开了些。太宰治的话像一阵微风,拂过她混乱焦灼的心湖,虽然未能平息风暴,却带来了一丝奇异的平静和。
“谢谢你,阿治,我会好好地考虑的。”荧非常认真地道谢,电话那边的少年的笑声轻盈地如同空气中一根纤细的羽毛,“不用道谢,阿荧。我只希望,你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他顿了顿,声音极尽地温柔:“晚安,愿你的梦中有我。”
“晚安,阿治。”荧的心情渐渐地变好了,她的嗓音也恢复了如蜜般的甜美。
“我今天也很想你。”
一如每个夜晚,他们惯例地暂时道别-
翌日,咒术高专。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灰原雄元气满满地擦拭着课桌,七海建人则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厚重的黑眼圈昭示着他昨晚显然又经历了什么惨无人道的压榨。
“我说,荧同学,你听说了吗?”灰原雄擦完自己的桌子,又勤快地帮旁边的七海也擦了擦,声音充满了活力,“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他们接的那个星浆体护卫任务,要护送那个叫天内理子的少女一去冲绳玩呢!”
七海建人从臂弯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疲惫和怨念:“啊,听说了。然后呢?他们去冲绳旅游,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真好啊,我还没去过冲绳旅行呢!”灰原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前辈的崇拜,“而且前辈们为了保护那位可爱的少女在努力奋斗,我们作为后辈,当然也要想办法尽一份力啊!听说这个任务特别危险呢!”
“呵。”一声清晰的冷笑从教室后方传来。荧坐在靠窗的位置,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她单手撑着下巴,金色的眼眸扫过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尽一份力?怎么,用我们一年级的命去填吗?”
七海建人深有同感地立刻点头:“荧同学说得对,那是他们这两个一级咒术师的任务,我们这种等级掺和进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而且……”他语气里的怨气几乎要实质化,“他们去公费旅游,而我昨天才被夜蛾老师抓着去处理了一堆三四级咒灵,到处跑,累得半死……”
就在这时,七海建人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皱得更紧了,认命般地接起:“喂?夏油前辈?……是,我是七海……什么?机场护卫?……现在?……等等,夏油前辈,这任务不是你和五条前辈负责核心护卫吗?为什么外围警戒还要我们一年级去?……哈?人手不足?……喂?喂!前辈?!”
电话那头显然已经挂断了。七海建人握着手机,脸色黑得像锅底,额角青筋跳动:“……那个混蛋!他根本没听我说话!他说什么机场人流复杂,需要多点人手布控,要我们一年级的立刻动身,去守卫冲绳那霸机场!开什么玩笑!”
“护卫星浆体明明是他们两个最强的任务吧?我们才一年级,这种级别的任务,叫我们去支援?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吗?这完全是把我们当成廉价劳动力在使唤吧!”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金色的短发。
旁边的灰原雄倒是精神百倍,他凑近七海,脸上洋溢着充满干劲的笑容,小声安慰道:“七海海!别这么说嘛!这说明前辈们信任我们啊!而且,他们是在保护一位可爱的少女呢!我们怎么能落后呢?这也是积累实战经验的好机会!” 他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少年人特有的、近乎天真的热情。
“可爱少女个鬼啊!”七海建人忍无可忍地低吼,“那是随时可能引来特级诅咒师和咒灵的活靶子!我们守机场?拿什么守?用我们充满青春热血的微笑感化诅咒师吗?!”
就在七海建人濒临暴走边缘时,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直接从他手里抽走了手机。荧面无表情地翻开通话记录,回拨了刚才的号码,并且打开了免提。
电话几乎是秒接,夏油杰那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传来:“嗯?七海?还有什么事吗?任务紧急哦。”
“夏油前辈。”少女的声音冷淡,没有任何客套,直接切入主题,直截了当得近乎无礼。
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下:“……荧同学?还有什么事吗?任务信息七海和你们说了吧?情况紧急,需要你们立刻……”
“可以,但前提是,”荧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谈判姿态,“报酬。毕竟让我们去执行这种明显超出我们能力范围、并且本不该由我们承担的危险任务。”
“所以,任务按人头,按小时,支付任务报酬。标准咒术师任务时薪的三倍,任务期间产生的所有交通、餐饮、装备损耗,实报实销。预付百分之五十定金,任务结束后二十四小时内结清尾款。否则,免谈。”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连旁边义愤填膺的七海建人和一脸懵懂的灰原雄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荧。
几秒钟后,夏油杰带着点哭笑不得的声音传来:“噗……咳咳,三倍时薪?荧同学,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保护可爱的少女是你们两位前辈的责任和兴趣,”荧冷冷地回敬,特意加重了“可爱”和“兴趣”两个词,“让我们一年级去额外加班打工,自然要付打工加班费。没钱,那免谈。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哈哈哈……”夏油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好好好,荧同学说得很有道理。行,三倍就三倍,报销也按你说的来。卡号发我,定金马上打过去。任务结束后找悟结账,他有钱。”
“成交。”荧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仿佛刚才她敲定的不是一笔高额雇佣合同,而是在路边顺手买了一杯咖啡。她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听到了?报酬谈妥了。现在可以去做任务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任务内容你们已经清楚了。灰原,七海,你们两个立刻动身去冲绳那霸机场,按照夏油学长指示的区域进行警戒和护卫,确保目标安全通过机场区域。记住,保持警惕,遇到任何可疑情况,优先自保,及时联系夏油学长或五条那家伙,不要逞强。”
“那你呢?”七海建人忍 不住问,他看着荧,“你不去那霸机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