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暴雨让原本就难走的小路变成了滑梯。
两个十二岁的女孩在漆黑的树林里狂奔,树枝抽打在脸上生疼,荆棘划破了腿,鲜血混着泥水流淌。但她们感觉不到痛,只有恐惧。那种被野兽追赶的、原始的恐惧。
“在那边!脚印往那边去了!”身后的喊声越来越近。
“安安,我跑不动了……”苗悦身体弱,哪怕在孤儿院磨砺了几年,体能也到了极限。她喘得像风箱,脸色惨白,脚步踉跄。
“不能停!停下就被抓回去了!”何以安死死拽着她,不让她倒下。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何以安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了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在雷雨声中微不可闻,但何以安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脚腕骨头断裂的声音。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让她的眼前一黑,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安安!”苗悦吓得哭了出来,想要扶起她。
“别……别动……”何以安疼得倒吸冷气,试图站起来,但右脚只要一沾地,就是钻心的疼,根本无法用力。
完了。何以安心里一片冰凉。身后的狗叫声已经逼近百米之内,手电筒的光乱晃着,很快就能扫到这里。
何以安推了一把苗悦,眼神决绝:“苗悦,你走。你一个人跑,目标小,能跑掉。”
“不行!你说过我们要一起走的!”苗悦拼命摇头,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流,“我不走!我要背你!”
“你背不动的!带着我两个人都得死!”何以安急了,吼道,“你还要去看外面的世界,还要去找你的爸爸妈妈,你想烂在这里吗?快滚啊!”
苗悦却像是铁了心,她用瘦弱的肩膀架起何以安的手臂,咬着牙:“我背得动!我力气很大的!要死一起死!”
她一步一步,艰难地拖着何以安往前挪。
奇迹并没有发生。几分钟后,三个高大的男人追了上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跑啊?接着跑啊?”领头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疤,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弹簧刀,眼神阴鸷,“两个小兔崽子,害老子淋这么大雨。”
何以安绝望地闭了闭眼。所有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悬殊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把她们带回去,那个脚断了的,打断另一条腿扔山沟里喂狼。剩下一个带走卖了。”刀疤脸冷冷地下令。
另一个男人狞笑着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抓苗悦。
“别碰她!”何以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扑过去,一口咬住了男人的手腕,死死不松口。
“啊!臭婊子!”男人痛呼,一脚狠狠踹在何以安的肚子上。
何以安被踹出去,重重撞在树干上,一口血呕了出来。
“安安!”苗悦尖叫一声,看着倒地不起的何以安,眼里的恐惧突然变成了某种疯狂的勇气。“我跟你拼了!”她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冲向那个要伤害何以安的男人。
“找死!” 刀疤脸见状,手中的弹簧刀下意识地挥了出去。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何以安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刺入了苗悦的腹部。鲜血像是喷泉一样涌了出来,瞬间染红了苗悦那件破旧的粉色连衣裙。苗悦手中的石头掉了下来。她缓缓地倒了下去,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杀人了……老大,杀人了……”那个被咬的男人吓傻了,往后退了几步。
刀疤脸也愣住了,他只是想教训一下,没想弄出人命。“晦气!真他妈晦气!走!快走!”几个人见出了人命,也不敢再逗留,骂骂咧咧地转身跑进了雨幕里。
树林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雨声。
何以安顾不上身上的剧痛,手脚并用地爬到苗悦身边,颤抖着手去捂她肚子上的伤口。可是血根本止不住。温热的血从她的指缝里溢出来,毫不留情地带走苗悦身上的温度。
“悦悦,悦悦你别睡。”何以安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苗悦的脸上。
苗悦脸色灰败,她费力抬起手,从领口里拽出那个被体温捂热的翡翠吊坠。
“安安”,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给你”,她把吊坠塞进何以安满是鲜血的手里。
“我,出不去了。”苗悦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笑,眼角滑下一滴泪。“其实我也姓何。我们,好有缘分的。你替我,去看看外面,替我活下去。”
“不!你自己去!苗悦你别死!求求你别死!”何以安崩溃地大哭,抱着渐渐冰冷的身体。
“安安,别哭。”苗悦伸手想摸摸何以安的脸,似是想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珠,最终却无力地垂落在地上。
那双明亮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光彩。那个总是笑着说“我家有大花园”的女孩,死在了这片冰冷的荒山,死在了黎明到来前最黑暗的时刻。
何以安跪在泥泞里,手里死死攥着那枚染血的吊坠。雨还在下,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却冲不刷她心里那个巨大的血洞。
那一刻,六岁的何以安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背负着两条命的孤魂野鬼。
悦悦回家[合十][合十][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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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折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