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江南受水灾侵扰的灾民众多,如今新平乡主的名声已经传播的四海皆知。”
“若是乡主南下赈灾,一定会加快赈灾的速度,请陛下恩准。”
丞相党的官吏跪在殿外一声声的哀求,太初宫的大门紧闭,殿中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没过一会,门阀世家得到消息,也派了人进来阻拦,两伙人马在太初宫争论不休,全然不顾忌这样会不会扰了皇帝养病。
“陛下,您该喝药了。”
殿外吵吵闹闹的,胡茂才端着药碗走到明黄的床榻跟前,语气格外的小心恭敬。
“胡茂才,你觉得外头那些人,谁说的对?”皇帝接过药碗,语气不明问了一句。
胡茂才赶忙跪在地上:“老奴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
“但是近些日子,新平乡主的名气确实大。”
胡茂才回的滴水不漏,纵然他能揣摩出君心,也不能叫皇帝知道。
“哼,你个老货。”皇帝将药饮尽,将空碗递给胡茂才:
“叫他们吵吧,吵完就能有结果了。”
“是。”胡茂才站起身,皇帝似乎并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胡茂才小心的打量了他的神色,见他不紧不慢,一点都不恼怒,转身退下了。
“陛下,江南赈灾,没有新平乡主,只怕难以维持,再者说铲车的推行以及赈灾策略的进行,都少不了新平乡主的身影。”
“叫新平乡主一起南下,灾民若是看见她,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安定下来,求陛下明察。”
殿外喊的最大声的那个大臣,胡茂才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中书侍郎古布。
但若说古布是丞相党的人,不仅胡茂才不信,满朝大臣也没几个相信的。
可古布此举,实在是叫人疑惑。
“呵。”胡茂才心中警惕,这皇朝权利的中心,就是一个漩涡,但凡是沾点边的人,都得小心再小心。
否则就会被漩涡吞噬。
冷不丁的,殿内传来一道低笑声,胡茂才站着没敢动,皇帝也没喊他。
殿中安静,就更显得殿外争吵的大臣们声音大。
“陛下,求陛下一定要恩准新平乡主南下赈灾啊,这对本朝,对灾民,对社稷民生都有利啊陛下。”
殿外,古布举着玉笏跪在第一排,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官袍,头上带着四梁进贤冠。
看着他喊的那么卖力,身侧丞相党的官员面面相觑,心道古布这么卖力,真是见鬼了。
还有人群中的其他大臣,平时也不站队,既非门阀,又非丞相党。
叫人心里不踏实。
但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门阀跟丞相党派势必争出个胜负来,管谁的派别,只要能达成目的,便行。
“陛下,陛下开恩啊。”
大臣的辩论声还在继续, 吵吵闹闹的,不由得叫巡视的禁军都觉得头疼。
终于,这场‘闹剧’维持在了子时前的半个时辰,皇帝下令,叫姜鸢南下赈灾,安抚灾民,尽快平稳灾情。
此消息一出,夜晚的建康城,无人能入睡。
当然,最睡不着觉的人当属姜鸢。
建宁伯爵府,霜华院。
胡氏从瞌睡中惊醒,一睁开眼睛便见陈妈妈杵在她跟前,她吓了一跳,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怎的了,是不是那些流民闹事了?”
距离流民闯进伯爵府已经过去了两三日了。
刘甾跟刘明等巡防兵的将领一直守在姜家周围,镇压流民。
可是为了不叫流民闹事,从上头传来的指令并没有说将流民从姜家驱赶走。
不得已,那些流民便在姜家周围安了家。
这两日鸡飞狗跳,时时刻刻不得安生,吕家跟窦家的人时常来闹,闹的胡氏都要疯了。
“夫人,不是流民的事。”陈妈妈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见胡氏还有些游离物外,立马去扶她:
“夫人快随老奴去香樟园走一趟吧,乡主情况不好。”
“难道。”胡氏蹭的一下站起身,陈妈妈丧着一张老脸点头:“正是。”
“怎么会这样。”胡氏不敢相信:“朝中那么多人,怎的叫鸢儿一个姑娘家去赈灾。”
胡氏觉得太匪夷所思了。
陈妈妈抿了抿唇不吭声。
还能为什么,因为姜鸢的名声闹的大呗。
导致那些灾民现在都听得姜鸢的大名,吵着闹着要见她。
还因为姜鸢能给灾民吃好的,自然名声就散开了。
只是如今一看,这名声散开并不是一件好事。
陈妈妈忧心忡忡,她没跟胡氏说那么多,说了胡氏也不能理解。
“你快去找老爷。”胡氏吩咐着。
陈妈妈的脸更丧气了:“老爷已经在香樟园了?”
“怎么?”胡氏一顿。
陈妈妈又道:“听香樟园的人说,老爷是赞成乡主南下赈灾的。”
“老爷怎么能这样。”胡氏惊呼一声,瞌睡彻底醒了,赶忙往外走。
香樟园中,姜鸢正红着一双眼睛哭哭啼啼的。
姜涛站在房中,背着手,一身灰色的长衫从后看去,平白冷漠。
“父亲,女儿不想去。”姜鸢跪在地上,抽抽噎噎的。
若非为了名声跟前途,建康城的这些流民灾民她都不想管,就更别说一路南下。
那灾民岂不是多如蝗虫?
“你不想去?”姜涛的声音晦涩,他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姜鸢,半张脸被烛光遮掩,想着一个修罗:
“你不想去,难道要叫全家都给你陪葬?”
“父亲?怎会如此严重?”姜鸢惊呼抬头,对上姜涛眼底的幽冷,吓的头皮一麻:
“可是父亲,江南凶险。”
“富贵险中求,你不冒险,如何得到富贵荣华。”姜涛眯着眼睛。
他的眼瞳中倒映着幽幽光泽,像是一把鬼火不断在跳跃。
这高深莫测的样子,姜鸢以前都没见过,更深觉姜涛喜怒不定。
“可是女儿害怕,害怕还没到扬州苏州,女儿便……”姜鸢咬唇。
她不敢看姜涛的眼睛,眼泪一行接着一行的流。
姜涛盯着她看了一会,附身,与她平视:“你若不南下赈灾,也没几日活头了。”
“南下,你必须去。”
“你是未来的裕王侧妃,此番南下任务艰巨,你若是完成的不好,贵妃跟王家第一个不放过你。”
姜涛话说到这里,眼底的光似乎变了颜色,更像是地狱里的无边鬼火,张牙舞爪的。
姜鸢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呼吸一窒,吓的都忘了哭了。
隐隐约约间,她察觉到姜涛非常不悦,非常暴躁。
她也算了解姜涛,只有在感受到不安慌张时,才会这样暴躁。
她被封为乡主,又被朝臣举荐南下赈灾,按理说这是一个光荣的事不是么。
为何父亲会这么震怒。
她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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