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死新婚夜,重生后全家跪求原谅》 第348章都城内乱 “问你话呢,京都的巡防兵干什么去了。”姜鸢瞪了春杏一眼。 没看见她这么着急么,还不回答她的问题。 “回乡主,巡防兵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京都四处城门口巡视。”春杏咬了咬唇。 姜鸢不解:“那怎的还叫流民从城西闯了过来?” 从城西一路奔到朱雀大街,但凡有巡防兵阻拦,都不至于将伯爵府的大门给堵上。 “大概是因为这两日的谣言。”春杏咽了口口水,不敢轻易说出来。 姜鸢问她:“什么谣言?” “乡主。”春杏噗通一声跪在姜鸢脚下:“自从乡主在柳树街附近施粥布斋,灾民们便将乡主当做了救命稻草。” “不错。”这句话取悦了姜鸢,叫她洋洋得意。 春杏紧接着又道:“也正是如此,京都的巡防兵大有将灾民都推到乡主这里来的意思。” “还有林大人,昨日他还命侍卫将城北涌进来的灾民往城西送呢。” “什么?林夌乃是朝中三品大臣,陛下命他安抚涌入建康城的流民,妥善安置流民,怎的他都将责任甩给我。”姜鸢气急。 林夌太没有责任了。 “可是那些流民都大肆夸赞乡主,称颂乡主的恩德,大概是因此,林大人才会将灾民往您跟前送吧。”春杏嘀咕着。 姜鸢气的直跺脚:“该死的。” 她虽然以安抚灾民博得了好名声。 可实际上,一直以来,都是损失多于得到。 再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啊。 “鸢儿,你在哪里,快出来。”姜鸢正着急,门外响起胡氏的声音。 胡氏语气急,姜鸢没多想,赶忙走了出去:“母亲,女儿在这呢。” “鸢儿你快去伯爵府门口看看,那些流民将伯爵府的门给堵上了。”胡氏白着脸,身形消瘦。 纵然是戴了半头珠翠金簪,也掩盖不了她的憔悴:“你父亲不在家,老夫人也出门去了。” “流民数量太多,就算是集中府上所有的人马,只怕也挡不住啊。” 胡氏心急如焚。 倘若叫流民踏破门槛,堂而皇之的闯入伯爵府,姜涛跟老夫人回来,还不得将她给吃了。 “我过去看看。”胡氏在怕什么姜鸢心里清楚。 她顾不得多说,提着裙子便往伯爵府门口走,一边走一边吩咐春杏:“快去找巡防兵过来。” “以裕王殿下的名义,将城西中郎将刘甾找来。” “是,奴婢这就去。”春杏赶忙往角门跑。 可抵达角门时却发现这里也涌满了流民。 守门的两个婆子身宽体胖,堵在门口,也被外头的流民挤满头大汗。 “春杏姑娘?乡主呢。”马婆子跟韩婆子看见春杏一喜,赶忙往后看去。 没看见姜鸢的身影,她俩脸颊都微微抽搐:“我们实在是顶不住了。” “快来人啊。” 那些流民太疯狂了,使劲的推搡,她们两个能撑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错了。 “你们再坚持一会,很快就好了。”春杏都吓傻了。 门被挤的一关一合的,她透过门缝能看见那些流民龇着的一口黄牙。 她有些恶心,转身便往另一个角门跑。 还好这个角门暂时没被流民堵上,春杏赶忙出了家门,朝着城门口疯狂跑去。 朱雀大街上,霎那间人满为患,千百个流民疯狂的围在伯爵府大门前敲打。 声音震的人耳膜疼:“快开门,我们要见新平乡主。” “我们是从湖州来的百姓,要见新平乡主。” 流民们穿着破烂,手上抱着破碗破筐,口口声声吵着要见姜鸢,也不过是想要口吃的。 “听说新平乡主日日施粥布斋,是灾民心中的活菩萨。” “既然如此,怎的将我们拒之门外,开门啊。” 自古发生天灾,受灾的当地都会隐瞒灾情,过个半个月再层层上报。 等朝廷知道时,其实灾情已经发酵了。 所以才会导致有流民四窜的事情发生。 此时围在伯爵府大门口的流民,饿了大半个月了,一个个面黄肌肉,身材矮小。 饥饿与流浪叫他们头大身子小,乍一看,跟一具具骷髅似的。 胡氏隔着门缝往外看,都要吓哭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今日不巧,家里的男人们都不在家,姜颂姜誉这两日总往外跑。 连个人影胡氏都看不见。 “母亲没事的,一会巡防兵就会抵达。”姜鸢的脸色同样难看。 她抵着门, 听着外头的那些喧哗声,浑身发凉。 以外头那混乱的场景,但凡她露面,流民都能将她生吃了。 她绝对不能出去。 “我们要见新平乡主,求乡主救救我们吧,我的孩子已经七八天滴米未进了。” 门外有妇人在哭喊。 她拼命的拍打大门,守门的小厮与侍卫早就被人群给冲没了,这会不知去了哪里。 “求新平乡主开恩啊。” 外面的人喊着,叫着。 他们想吃饭,想喝水,想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休息。 建宁伯爵府,就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这会就算是身上没力气,也各个都发疯一样的想要冲破这道大门。 “快开门,快开门!” 流民们一开始装可怜,见伯爵府的大门迟迟不开,就开始露出凶色了。 他们叫嚣着,龇着牙,眼睛充血,那癫狂的一幕吓的胡氏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太,太可怕了。” 她嘀咕着。 姜鸢赶忙弯腰扶她:“母亲,快起来。” “夫人,乡主,我们快坚持不住了。” 轰轰的声音响起,顶门的侍卫跟小厮已经撑到了极限。 大门开始扑朔扑朔的往下掉灰,好似一会这道门便要破了似的。 “撑住,不管怎样,都给我撑住!”大门被拍打的轰轰作响。 胡氏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倒退两步。 “夫人,我们实在是,撑不住了。” 小厮跟侍卫眼睛都开始充血了。 一股大力像是海浪一般猛的掀翻大门,只听轰隆一声,门倒塌了。 一阵尘土飞扬,姜鸢跟胡氏赶忙遮住口鼻咳嗽不止:“咳咳咳。” “夫人,乡主,快跑。” 大门被撞开,流民们如同野兽一般在外叫嚣,在他们眼里,胡氏跟姜鸢都是美味,他们恨不得一口将胡氏跟姜鸢吞了。 陈妈妈眼看着事情不好,拉起胡氏跟姜鸢便往宅院中跑。 “伯爵府有吃的,快去。” 流民涌进建宁伯爵府,一股脑的往宅院中冲,他们像是蝗虫一样,要不了多久, 便能将府中的一切吞噬干净。 “啊。” 丫鬟婆子们纷纷尖叫着逃跑,喊声响彻天际,流民们疯狂抢东西填饱肚子。 没一会,便将建宁伯爵府搜刮了个干净。 而眼看着无人管束他们,他们又将视线瞄准旁边的人家。 京都,好似乱了。 () 第349章暴雨再至人心惶惶 朱雀大街上住着许多勋贵人家。 与建宁侯府挨着的便是临川侯府跟簪缨世家吕家。 虽说吕家跟临川侯府不像姜家那般一样遭了流民的摧残,但灾民闯进后宅,也吓的后宅女眷仓皇逃跑。 世家大族最重清誉,后宅女眷名声受损,各个哭天喊地,将矛头对准了姜鸢。 “将军,请您再快一点。” 春杏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建宁伯爵府被洗劫一空,除了老夫人的松云居跟绛云院有章从章明把守没被殃及,其他的院子,情况都好不到哪里去。 春杏心惊胆战,再三鼓起勇气,才敢催促刘甾。 刘甾拿着长剑穿着盔甲,一脸冷漠严肃:“灾民怎么会闹事?” “新平乡主不是很能安抚灾民么。” 这话隐隐有讽刺的意味。 但春杏没多想,毕竟刘甾与姜鸢没什么仇,他父母双亡,靠着武举一路做上中郎将的位置。 在都城,刘甾从不与谁结交,也不与谁交恶,所以春杏压根就没怀疑他是故意磨磨蹭蹭的不来援救。 “原来的那些灾民都很老实,今日闯进伯爵府的流民是刚抵达京都的。”刘甾冷酷,春杏回的小心翼翼的。 刘甾扯了扯唇角:“流民从城西涌进来。” “今日巡防兵换值,城西的巡视已经交接给了中护军,此番流民暴走,中护军会给陛下还有姜家一个交代的。”刘甾这话说的莫名。 以他的身份,何须对一个丫鬟解释。 但他偏偏说了,春杏也没脑子,并不知道背后隐藏的深意。 “救命啊,救命啊,流民杀人了。” 刘甾带着几百个将士终于抵达姜家大门口,一过来,便听隔壁的人家喊救命。 刘甾眼睛微微一眯,抽出腰间的长剑,想也不想,便朝着临川侯府跟吕家而去。 “哎?”春杏傻眼,心道她求援兵是帮建宁伯爵府的,怎么刘甾反倒是先去帮别家了。 难道他没看见建宁伯爵府受到的损害最大么。 “别动!” “老实点。” 刘甾带的兵手握长枪,各个穿着铠甲。 他们动起手来毫不留情,以雷霆之力镇压暴走的流民。 但他们来的太晚,一些流民抢了东西早就跑的没影了,至于那些被抢走的东西该算在谁的头上。 自然是姜鸢跟胡氏。 “中郎将,伯爵府损失惨重,那些流民已被缉拿,请中郎将发落。” 肃清临川侯府跟吕家的流民,一些将士这才闯进伯爵府,将那些还在作乱的流民给拿下了。 刘甾踏进伯爵府的大门,看着眼前凌乱的场景,他的眼神微暗;“将人全部押走。” “是。” 他下令,手底下的将士纷纷将流民往外压。 流民们都要吓死了,不服的叫喊: “凭什么将我们拿下。” “新平乡主赈灾,我们来此请求救助,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就是,难道朝廷说的赈灾就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么,就全然不顾我们的死活。” “我们不服,我们没错!” 一个流民喊叫,就会有无数个流民喊冤。 是啊,他们来找姜鸢求助,何错之有。 要不是伯爵府将他们拒之门外,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当今圣上亲封新平乡主为赈灾使者,我们来此寻她,她却将我们拒之门外,我们何错之有,我们不过也是想活着,凭什么拿我们。” 流民们疯狂的挣扎。 他们饿怕了,流落怕了,深知一旦被带走,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们据理力争,反过来要像刘甾讨要一个说法。 “敢问这位将军, 我们何错之有。” “陛下已经下令,不许将流民往外赶,伯爵府紧闭大门不叫我们进去,我们逼不得已才拍门的,我们有什么错。” 流民狡诈,里面混杂着许多别有居心的人,一些人阴险,一些人好吃懒做,什么人都有,混杂在一起,说好听点是流民。 说的不好听点,便是地痞无赖。 所以自古赈灾大臣都无比头疼,因为流民蛮不讲理。 想赈灾,便得采用暴力手段,与灾民谈恩情,其实真的很愚蠢。 因为他们就是一群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人。 “还敢狡辩,压下去。”刘甾挥挥手,身边的副将拱手说:“中郎将,此举只怕是不妥。” “陛下确实下令,不许将流民往外赶。” “新平乡主一直致力于救治灾民美名远扬,流民闯入京都都是冲着她来的,伯爵府大门紧闭,流民暴走,其实伯爵府也有责任。” “如何定夺,只怕得回禀陛下。” “你说的有道理。”刘甾跟石明一唱一和,一番操作下,不知怎的,居然将流民暂时扣押在伯爵府。 伯爵府被闹的乌烟瘴气,这么多流民都留在府宅四周,乌泱泱的一片,臭味没一会就散开了,熏的人头疼。 老夫人得到消息回来的时候,眼前一黑,沈琴紧紧的扶着她,生怕她被刺激狠了一头栽倒在地: “老夫人,您慢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脸色阴沉。 胡氏灰头土脸的,一看见老夫人,哭了起来:“母亲,您可算是回来了。” 姜涛这两日领了任务出京去了。 这会应该也得到了消息正往家中赶呢。 胡氏被吓坏了,好不容易看见老夫人心里踏实了,也顾不得什么贵妇规矩了。 “母亲,家中遭了难了。” 胡氏的样子好不落魄,高高梳起的鬓发乱了,衣裙不整,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看着跟个花脸猫似的,好可笑。 沈琴嘴角抽搐,拼命忍着,这才没笑出声。 “你,你跟姜鸢做的好事。”老夫人气的上头。 何妈妈刚回来便先去松云居看了一眼,章从跟章明将院子守的好好的,何妈妈松了一口气。 回来报信:“老夫人,松云居没事,绛云院应该也没事。” 最起码名贵值钱的东西都没什么事。 “老夫人,请您给我家县主做主啊,那些流民闯进家中,将县主多日前清点好的金银钱财抢走了。” 何妈妈刚说了一句没事,胡氏不由得松了口气,心想只要还有钱财在,家中便能维持一段时间。 但那口气还没松完,冬月跟惠心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哭着跪在老夫人脚下。 “什么,那可是陛下与后宫娘娘们赏下的。”老夫人猛的攥紧手上的帕子,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母亲。” “老夫人。”沈琴第一时间抱住老夫人,胡氏想上前搀扶,被她推开: “胡夫人,你与姜鸢做的好事,竟将老夫人给气晕了。” “你们姜家既然照顾不好老夫人,便叫她回沈家去!” 说着,沈琴抱起老夫人便往外走,胡氏赶忙阻拦,却叫沈琴推了个跟头,眼睁睁的看着老夫人被带走。 这诺大的伯爵府,竟显露出荒凉之意来。 “咣当。” 胡氏跌坐在地,兀自出神,冷不丁的,天降下一个大雷,原本晴朗的半空,再次堆满阴云。 瞧着,似乎又要下雨。 黑云压城,天空低的仿佛触手可及,百姓们呆呆的看着黑漆漆的半空,心再次揪了起来。 () 第350章‘挟天子以令诸侯\’ “又要下雨了,咱们怎么办。” “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去地势高的地方。” 这样阴沉的天空,叫原本就心神不宁的流民们越发的胆战心惊。 多日来他们饱受水灾的侵扰,甚至亲人家眷还因此丢了性命,仓皇逃命下,颠沛流离。 故而一看见阴沉的天气,便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心惊。 “老实点,都不许动。” 他们挣扎着,力道之大,叫压着他们的侍卫一时都有些吃力。 刘明训斥,抽出腰间长剑抵在领头闹事的几个流民脖颈间,威胁: “再要逞凶,就地正法!” “你们只会这样对待平民,对待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出乎意料的,流民根本不怕。 因为他们觉得天灾之下,他们这些人的命低贱如同蝼蚁。 左右都要死,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他们哽着脖子,眼底闪烁着癫狂神色:“杀啊,杀了我们,你也无法对皇帝、对天下百姓交代!” “甚至你这威风凛凛的将军,还可能因此而断送性命,杀啊,杀我们啊。” “哈哈哈。” 流民疯了,或许是被天灾给吓疯的,也或许是叫这吃人的世间炼狱给折磨疯的。 换句话说,行走在太阳底下的人,又有几个是正常的呢。 “一群疯子。”刘明低咒一声,将剑尖调转,伸手将那人敲晕过去。 “将军,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敲晕了几个领头闹事的,反常的是其他流民并没有因此畏惧。 反而好似在找寻时机瞄准势头酝酿着闹事。 刘明觉得安抚灾民一事棘手,不由得更加明白为何林夌要将赈灾的事全部‘让’给姜鸢,叫姜鸢白白得了好名声。 如今才知,什么好名声,那可是能拉着人下地狱的玩意儿。 “再去调遣一队巡防兵来。”刘甾眼神深深。 多年前,辛彭越对他有恩,京都的人都说他背后没有任何依靠,殊不知,辛彭越便是他的依靠。 今日的事他得了辛彭越的指令,便一定不能出任何岔子。 “是。”刘明领命,匆匆走出建宁伯爵府,又去调了一队巡防兵,将府宅围的水泄不通。 这架势,大有抄家的意味。 姜涛带着姜水回来的路上便已经听闻了京都传言的种种,一张脸格外的阴沉,黑漆漆的, 就连姜水都不敢多说话。 “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姜涛回来的匆忙,身上着浅灰色弹墨蕉叶纹圆领直裾。 风尘仆仆,容有倦色,但眼底明晃晃的怒意,叫人看的更加清晰。 胡氏赶忙上前迎,又被姜涛眼底的冰冷吓的没敢贴的太近:“老爷,家中出事了。” 胡氏低低啜泣,姜鸢本人刚刚被那些流民冲撞,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呢。 或许她早就醒了,只是一直在装昏迷,毕竟醒来麻烦事更多。 “我都知道了。”姜涛背着手,视线越过胡氏看向刘甾:“刘将军。” “家中遭了流民袭击,本官这便进宫回禀圣上,不知将军能否将这些流民带去别的地方安置。” 将流民一直安置在建宁伯爵府,时间长了,其他的灾民听到风声,再一股脑的涌过来该怎么办。 “建宁伯,非下官不通情理,而是眼下这些流民,都是冲着新平乡主来的。”刘甾语气淡淡: “若是将他们安置于别处,只怕他们的心也还是在这里,时间一长,恐生祸事。” “祸事一生,建宁伯爵府可能担待的起?” 最后这句话,威胁的意味十足。 姜涛脸色一僵:“那不知要维持多久?” 难不成真叫流民在伯爵府安家? “听候圣上旨意。”刘甾抱了抱拳。 姜涛见他油盐不进,暗暗咬牙,胡氏一听,更加着急了几分: “老爷,还有一事。” “何事?”姜涛心底厌恶满满。 不仅对胡氏,更对姜鸢,甚至还对张晚音,都起了不满的心思。 非要从赈灾上胡闹,这下好了,闹的真家宅不宁了。 “刚刚母亲回来过。”胡氏踌躇着说,一边说一边打量姜涛的脸色: “母亲晕倒了,被带回沈家了。” “沈家姑娘说从此以后,便叫母亲住在忠毅侯府。” “什么。”姜涛闻言,拔高语气。 老夫人被接回沈家,这绝对不行。 “愚蠢的妇人。”姜涛怒拂衣袖,匆匆离去,看他走的方向,似乎是皇宫。 刘甾冷眼旁观,而此时的宫里,则是更加热闹。 那些闯出京都的流民虽然绝大多数涌去了建宁伯爵府。 但也有不少跑去了别的世家闹事。 流民打杀不得,也驱赶不得,世家之人无奈,只得进宫告状。 其中,尤以吕家跟临川侯府窦家为首。 “陛下,请给老臣做主啊,老臣年过五十,只得了一个女儿,宝贝一样的捧在手心,纵然她十八岁了,都没舍得叫她出嫁。” 临川侯穿着一身黑色刺金线官袍,头戴进贤冠,跪在殿下对皇帝哭诉: “流民闯进家中时,小女窦菏受到惊吓,至今还昏迷不醒。” “小女的院子,也被流民糟践的不像样子,老臣知道陛下如今为赈灾一事头疼,实在不想打搅陛下。” “可是就算是赈灾,也不是这么个赈法啊,求陛下明鉴。” 窦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他这模样有夸大的成份在,站着的大臣撇了他一眼,心里蛐蛐。 什么舍不得女儿嫁人,而是他窦家的女儿没人娶好么。 一百五十斤重的胖女儿娶进门,他们都怕新婚夜自己的儿子被一屁股坐死。 窦柏还有脸哭诉,只怕是想借此由头讹上姜家。 毕竟两家离的近,窦柏不舍得女儿远嫁,一直都想找个近的促成好事。 这下可真叫他们找到机会了。 “陛下,臣家中也遭了流民,巡防军赶到时,后宅有一处宅院失了火。” 吕本倒是没像窦柏一样哭诉,可他浑身还脏兮兮的,不必多说,身上被火撩了的衣袍,便是最有力的说辞。 “将中护军刘丘给朕压过来,立刻,马上!” 皇帝震怒,手重重的敲在龙案上,殿下大臣赶忙跪地,开口说道:“陛下,刘丘巡查不严,导致流民进京闹事固然有罪。” “但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安抚那些流民跟灾民,否则只怕会闹出更大的乱子啊。” “那些人都是冲着新平乡主去的,只怕还得乡主出面,进行安抚事宜。” 董奉谏言。 姜鸢因赈灾获封乡主,又因赈灾博得美名。 灾情还没平稳,安抚工作还没结束,她得到的美名与身份都成了枷锁,绑着她继续前行。 就仿佛挟天子以令诸侯一般,用灾民流民胁迫姜鸢,再用姜鸢胁迫魏瞻。 而后,王家自然上钩。 这计谋,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董奉心里默默想着,他还挺想认识认识对方。 () 第351章帝责太子,遂病,裕王当权 “我大晋泱泱大国,今朝天灾发生,却将赈灾一事全都交由一个女子,传出去,岂不是叫众人笑掉大牙。” 戴广举着玉笏,心中难免焦急。 对于姜鸢博得赈灾美名一事,他们一直以来都是矛盾的。 一方面,裕王确实因姜鸢博得了人心,可是另一方面,赈灾耗费的财力人力实在是太大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支撑不了。 原本的走向是姜鸢得好名声,其他人该出力的处理,该出钱的出钱。 但被姜梨那么一闹,好似所有的事姜鸢不承担,就坐实了她偷盗策略的名声似的。 连带着,王家跟裕王也遭人诟病,是以,不得不继续坚持下去。 今朝流民涌入建康城,董奉等人还要姜鸢打头阵,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戴大人这话说的怎的好似我等叫新平乡主招揽赈灾一事。”丁满皮笑肉不笑的说。 他一向耿直,此话一说,势必又要牵连上帮姜鸢献策略的裴耀,乃至裴家人。 大臣们闻言,不由得将腰杆子又挺直了几分: “是啊,安抚灾民一事,难道不是新平乡主自己揽过去的么。” “乡主的影响力大,难不曾都是我们促成的?难不曾,也是我们叫乡主与胡夫人在城西施粥布斋的?” 大臣们一句接着一句的说,在大殿之中激辩,说的各个脸红脖子粗。 “行了,都给朕住嘴。” 大臣们吵个不停,皇帝头疼欲裂,猛的站起身:“丞相,太傅,你们怎么看。” 苏秦非门阀党派,但也绝非太子党。 他保持中立,很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尤其是裴家被卷入纷争之中,叫他更加谨慎小心。 “陛下,臣觉得董大人言之有理,眼下,确实只有新平乡主能安抚住灾民。”太傅傅盛说道。 苏秦余光看了他一眼,心中想着傅盛这个老狐狸怎的还帮姜鸢说上话了。 难道是觉得他女儿傅沛没希望当太子妃了,倒头了? “丞相,你怎么看。”皇帝眸光深深。 苏秦赶忙回:“陛下,太傅说的有理啊。” “只是臣觉得有一点不妥,新平乡主的名声一日日的远扬,终有一日,扬名四海,那么岂不是大晋各地的流民都往建康城涌?” 苏秦也是个老狐狸。 他统管六部,赈灾,少不得户部跟工部等出钱出力。 所以,他也迫切的希望有人能将这烂摊子接手。 好巧不巧,姜鸢凑过来了,还把王家跟魏瞻拉下水。 如此,他也只得顺水推舟了。 “既然新平乡主安抚灾民立下功劳,既然灾民流民们都信服乡主,那么民间的谣言呢。” 王家门生们开始攻击姜梨了。 裕王不好过,魏珩也休想好过。 虽没有确凿的证据说姜梨跟魏珩有关系,但姜梨救过魏哲,姜梨落魄,不信魏珩不出面相帮。 “是啊陛下,若是叫新平乡主继续操持安抚灾民一事,那么民间那些言论便得,扼杀。” 门阀们一致对外,都已经出钱出力了,还叫不好的名声落在身上,他们自然不干。 “天灾发生,谁对赈灾做出功效,做出成绩,谁便是功臣,有人想要攀附功劳,借此生事,只怕会影响赈灾的进城。” 王保站在队列中,他翻起眼往右后方看了一眼。 翰林院学士薛谦立马出列,一脸严肃:“臣求陛下重罚慈安县主,以儆效尤。” “若不如此,只怕会叫民心不稳,天下何人还敢为朝廷效力。” “是啊,慈安县主只说那些赈灾策略是她所做,可她并没有为百姓为朝廷贡献过实质性的效绩。” “反倒是新平乡主,劳心劳力,奔走京都,才更应该嘉奖啊。” “诸位的意思是,姜梨撒谎,故意攀咬姜鸢?” 殿下的大臣,大半都在指责姜梨,因为苏秦想将赈灾一事推给姜鸢与裕王,他手底下的大臣自然也要攻击姜梨。 霎那间,这里好似成了审判姜梨的供祠,谁都要插上一嘴,妄图将姜梨致于绝境。 魏珩脸色矜漠,语气不明,一身黑金云绫四爪蛟龙纹直裾深衣包裹住他高大身躯。 头上紫金冠显露他冷漠气息。 他一开口,殿下的喧闹声都消失了大半。 可门阀党派怎会善罢甘休,说道:“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难道殿下不觉得慈安县主此事做的太过分了么。” “还是说,太子觉得姜梨没错,那便是,陛下错罚了慈安县主?” “姜鸢并没有拿出绝对的证据说那些策略就是她本人所做。”魏珩削薄的唇线抿着,若刀锋一般的下颌也展露出疏冷线条。 魏瞻眯了眯眼睛: “昔日太子皇兄说臣弟顾念新平乡主救命之恩,乃是与之有私情。” “如今太子皇兄帮慈安县主说话,不知又是为何?” 魏瞻说这话时,语气酸酸的。 似乎他不是想跟魏珩较劲,而是急着想从魏珩嘴中听到对方怎么解释跟姜梨的关系。 “孤心向公道处,不为旁的。”魏珩目视前方。 此话一落,傅盛站着的背脊都弯了一分,董奉,还有丁满等大臣都有些不知所措。 太子一向言行谨慎,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叫那些门阀抓住话柄。 “殿下是在指责陛下么,殿下心向公正之处,难道陛下身为天子,行事不公正么。” 门阀们心中狂喜,一瞬间各个化作马蜂,恨不得将魏珩一党围起来蜇; “太子殿下此话不妥吧,纵然殿下乃是储君,但陛下才是真龙天子,殿下对陛下的处置有意见,可曾将天子放在心中。” “太子殿下失言,不敬天子,理应受罚。” “陛下,太子殿下挑衅龙威,一国储君,怎能致大局而不顾。” 朝臣纷纷参奏魏珩,魏瞻眼底冷意连连。 魏珩,也有今日。 大不敬的话父皇亲耳听到了,不处置,难以服众。 “放肆!” 帝王震怒,怒拂衣袖,一脸阴沉: “太子魏珩失言失行,即刻起,禁足东宫,不必再上早朝了。” “好好在东宫反省。” “太子禁足期间,手下一应事宜,交由裕王全权负责。” “朕……” 皇帝说着,眼前一黑,明黄色的身影直勾勾的砸向龙案。 “陛下!” “陛下!” 朝臣大惊,一个个都欲去扶,大殿中霎那间乱作一团。 太子将皇帝气病了,裕王掌权,难道这朝局至此开始出现了变化么。 () 第352章欲擒,故纵,乃占上风 “父皇,您醒醒啊。”魏珩被罚,站在殿下没动弹。 魏瞻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抱住皇帝,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用手轻轻的晃了晃皇帝的身子: “父皇,您醒醒。” 他轻声说了两句,皇帝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下方的大臣们也不吵架了,纷纷紧张的盯着皇帝跟裕王。 胡茂才手上的拂尘都丢到了地上:“裕王殿下,陛下病重,快请太医。” “快请太医!” “请太医!” 魏瞻扭头喊了一嗓子,将皇帝抱起朝着后殿走去。 大臣们也赶忙扯着嗓子喊,生怕喊的晚了,皇帝会有性命之忧。 皇帝若倒了,这朝堂跟大晋也就乱了。 “太子皇兄,你做的好事。”魏瞻抱着皇帝站起身,冷冷的看了魏珩一眼,而后,便不见了身影。 胡茂才没敢看魏珩,跟着魏瞻匆匆走了。 “太子殿下对陛下一直孝顺恭敬,今日实在是不该如此,冲动啊。”王保假模假样的轻叹: “上苍庇护大晋,保佑陛下,龙体安康。” “也不知陛下这一晕,要何时才能醒来。” “是啊。” 皇帝晕倒了,手头堆的那一摊子事只怕也要延后处理了。 江南有水灾,岭南的税收还需再制定,四月底了,漕运的事也得命人重新去核查。 这些事都叫人头疼,皇帝一病,太子又被禁足,这些事要怎么处理呢。 “太子殿下糊涂啊,怎能顶撞陛下。” 魏珩今日大殿之中不敬帝王,叫太子党的官吏们及为不解。 他们不明白,行事这样严谨的魏珩,怎么会这么疏忽呢。 大殿之上,有此言论,实乃阴阳啊,太子不被禁足,就见鬼了。 “哎。” 一时间,朝臣们纷纷叹气,倒是王家党派,一个个幸灾乐祸,心道魏瞻出头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半个时辰后,皇帝病重的消息传遍建康城。 太子不敬不孝,被禁足东宫半个月。 半个月虽然不长,但若是长期不上早朝不插手朝中政务,不亚于被架空了权利。 一时间,人人自危。 燕衡带消息回中萃宫时,燕蕊正急的在原地踱步。 “五哥,外面传的消息都是真的么?” 几日过去,燕衡的脸上隐隐若先一抹疲惫。 燕蕊一看见他,便迎了过去,问:“五哥,你怎么了。” “难道外头说的都是真的?” 看五哥这脸色,只怕太子真的被罚禁足了。 她与阿梨被关在这里,太子也被禁足了。 这该如何是好啊。 “太子殿下不敬圣上,被罚了半个月的禁闭,幽禁东宫。”燕衡声音沙哑。 燕蕊一听,往后倒退两步:“这下要坏事了。” 太子禁足,裕王独大,王家跟王贵妃该有多得意啊。 “陛下醒了么。”相较于燕蕊的着急慌乱,姜梨依旧还沉得住气。 她弯腰给燕衡倒了杯茶水:“五哥一路过来,喝杯茶吧。” “一会你便离开中萃宫,这宫里盯着的人不少,别叫人抓住了话柄。” “现在王贵妃正激动裕王掌权的事,只怕都没心情往这里安插眼线了。”燕衡接过茶盏,苦笑一声。 “阿梨,这可怎么办啊。”燕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失魂落魄的。 姜梨轻轻一笑,笑意舒展,显得脸蛋越发莹润:“我倒觉得是一件好事。” “好事?阿梨你被关的糊涂了么。”燕蕊喃喃。 “陛下一病,太子禁足,眼下一切紧急事物都交到了裕王手上,这不是很好么。”姜梨又笑。 燕蕊听的糊涂:“裕王掌权坐大,门阀们只会更得意,我想不到这对咱们对百姓有什么好处。” “好处便是,有人出钱出力赈灾,安抚灾民,省去了咱们劳心劳力,不是很好么。” 姜梨坐在燕蕊身边,燕衡闻言,半眯起眸子:“阿梨,太子殿下今日顶撞圣上被罚禁足,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太子殿下深谙兵法,通晓人心,他这样的人,怎会犯这样的错误。”姜梨小脸淡淡,唇角始终勾着。 燕蕊忽的严肃起来:“阿梨,我怎么觉得你与太子殿下在下一盘大棋。” 一盘很大的棋,将天下人都装进去了。 谁都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江南水患,户部拨款十万白银用于赈灾,那些钱有多少能真正的到灾民手上,咱们心里都有数。” 姜梨不置可否:“所以赈灾是一项太大的工程。” “门阀世家,各个装作缩头乌龟,一旦涉及到出钱出力,他们便装死不吭声。” “户部刑部都是丞相的势力,丞相一党,绝不会任由此种情况一直发生。” “有了姜鸢当噱头,丞相一党定会力荐姜鸢赈灾,用姜鸢吊王家跟裕王上钩。” “这是,欲擒,故纵?”燕蕊眨了眨眼睛。 她似乎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 但姜梨解释了这些,她已经没那么慌张了。 “五哥,你回去吧,只需五日,赈灾便能看见成效。”姜梨低低一笑。 她笑的太明艳了,黑臻臻的青丝洗发,光辉动人。 “阿梨如此说,我便立马回去回禀祖母。”燕衡相信姜梨,也明白姜梨的意思。 但赈灾成功后, 功劳若是都叫魏瞻背负,只怕他的声势会直逼太子。 如此一来,太子一样会很危险。 “我送五哥到门口。”姜梨点点头,把燕衡送到门口,听着燕衡远去的脚步声,她的脸色慢慢变淡。 “阿梨,你又想到什么了。” 燕蕊走过去拉住姜梨的手:“你刚刚的话,不会是安慰五哥,叫五哥带回燕家,故意说的吧。” “当然不是了。”姜梨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门阀权势过于大,手上的钱财过于多。” “想要撼动他们,绝对一朝一夕的事。” “而他们手上堆积的钱财,又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汇聚而成的。” “每一文钱,都是百姓的血汗钱。” “你说的对,燕家女兵在边境时,我便见识了百姓们所过的贫苦日子。”燕蕊的思绪慢慢放远了。 声音很轻很轻:“阿梨你没亲眼看过,边境的日子,像是炼狱一般。” 百姓食不果腹,瘦骨嶙峋,朝不保夕,没有敌兵入侵边境还好,若有敌军入侵,霎那间血染山河,战场便是无边地狱。 血腥,残忍,冷漠。 天边的云跟太阳都是血红色的,叫人心生荒凉。 反观繁华的建康城,朱门酒肉,脂粉飘香,少男少女身姿飘逸舞动香风,好不怯意。 一边天堂,一边地狱,实在讽刺及了。 () 第353章大高潮!群臣力谏,姜鸢南下赈灾 “阿梨,赈灾的事,我倒是希望不与党派相争挂上关系,我只是希望能少死一点人,能少叫百姓们遭点罪。” 燕蕊抬手抹了一把眼眶: “可是皇权是冰冷的,参杂着利益,不管是什么,都不会放过,都要被利用。” “就连百姓的命,也不过是皇权相争下的牺牲品,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其实我们都一样,命运也都是一样的。” “可是为什么不能有一段时期,哪怕只是一段,能叫百姓们觉得日子是幸福的呢。” “百姓们很容易满足的,纵然只有一段,后世流传起来,也会叫人回味无穷。” 否则这个世道的存在只会叫人心生荒凉,这样的日子,过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燕姐姐,一定会的,一定会有那样一段时间。”姜梨回握住燕蕊的手。 燕蕊红着眼圈抬头看她,重重点头:“阿梨说会,我便信。” “不会太久的,咱们不是已经在争取了么。”姜梨笑着抬手擦了擦燕蕊眼尾的泪珠。 燕蕊拉住她的手:“阿梨你说的对,咱们都在为此而奋斗努力。” 只要天底下还有像他们一样的有识之士,便一定会实现的。 “你瞧,天又重新亮了,并没有下雨。” 日光拨开层层阴云,折射大地,叫一切都重新焕发生机。 姜梨转身往外看去,依稀间听到鸟儿的叽叽喳喳声,她觉得,这是人间最美的声音。 两日后,朝势果真发生了变化。 皇帝病重,太子禁足,朝中的大事皇帝都交到了魏瞻手上。 一直以来,因为魏瞻的身世,皇帝不得意他,疏远他,他也因此苦恼。 毕竟哪个孩子不想得到父亲的宠爱跟喜欢,魏瞻也不例外。 这次皇帝病倒,罕见的亲近魏瞻,还对他委以重任,叫魏瞻心中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太初宫,皇帝两天没出宫门了,卧病在床,除了召见傅盛还有苏秦等大臣以外,召见最多的便是魏瞻了。 此刻,魏瞻从太初宫中又领了一道圣旨。 圣旨上写着叫他全权派遣官吏、调动银钱物资用于赈灾一事。 漕运跟税收还能拖延一段时间,但赈灾迫在眉睫,一日灾情不稳定,朝堂便不会稳定。 故而,魏瞻觉得皇帝将此重任交到他手上,代表着对他的全然信任。 “殿下,贵妃娘娘在仙华殿等您呢。”一出太初宫,王贵妃身边的侍奉嬷嬷翁嬷嬷便迎了上来。 “母妃找本王有何事?”魏瞻敛了敛眉。 他手上还拿着圣旨,原本想去东宫与魏珩炫耀一番。 可王贵妃有事寻他,他便得先过去一趟。 “是太保大人传了信来。”翁嬷嬷低着头说。 魏瞻一顿:“走吧。” “是。”翁嬷嬷赶忙跟在魏瞻身后,二人朝着仙华殿而去。 仙华殿中,王贵妃正翘首以盼,激动的捏着帕子,频繁张望。 大宫女翠罗带着其他的宫女摆放糕点泡了上好的万叶银春,旋即侍奉于两侧。 “娘娘, 裕王殿下到了。” 仙华殿与太初宫离的不远不近,魏瞻急着去寻魏珩炫耀,脚程快,到的自然也快。 宫女回禀,王贵妃喜出望外:“快叫皇儿进来。” “儿臣给母妃请安。”魏瞻近日意气风发,身穿黑金云锦蟒纹袍,头戴赤金三珠冠。 威风凛凛,仪表不凡。 一走进寝殿,他便给王贵妃请安。 王贵妃赶忙扶他:“皇儿不必多礼。” 说着,她视线下移,看见了魏瞻手上的圣旨,语气难掩激动:“皇儿,圣旨上写了什么?” “母妃,父皇将赈灾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了儿臣。”从魏瞻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的骄傲。 王贵妃与有荣焉:“皇儿办的不错。” “此次赈灾成功后,你的声望便能压过魏珩,届时,民间百姓便只知裕王,不知太子了。” “所以赈灾的事及其重要。”魏瞻赞同王贵妃的说法。 不仅他们两个是这么以为的,王家人还有其他的拥护者,也都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此次灾情严重。”王贵妃拉着魏瞻往殿中走: “既然你父皇将赈灾的事都交给了你,户部拨款多少你便也能直接做主了吧。” “父皇是这个意思。”魏瞻坐在桌案边。 桌子上放着他喜欢吃的酥饼,还有他喜欢喝的茶水。 他刚好渴了饿了,一边吃,一边回答王贵妃的话。 “刚刚兄长来信,信上提起了赈灾的事。”王贵妃眼神温软: “自古赈灾的人,都能从中捞到油水,王家等家族中人都十分激动。” “母妃,这次儿臣并不打算捞什么油水。”魏瞻拧了拧眉,吃点心的动作一顿。 王贵妃赶忙道:“母妃知道你想立功,叫你父皇看看你也是有能力的,不比魏珩差。” “但兄长的意思是,既然陛下已将调款还有调人的事都交由你负责,那你便动用户部以及工部的全部筹码,尽全力赈灾。” 如此一来,既落到了好名头,又不用耗费自己的金钱钱财,可谓是好事一桩。 “儿臣心里有数。”魏瞻的眼神凉了不少。 一直以来,王家跟门阀都在插手他的事,好似能当他的家做他的主。 他既想摆脱这种控制,又不得不背靠门阀的支持,十分矛盾。 可赈灾的事他自有决断,坚决不叫门阀插手,否则只怕会坏事。 “皇儿一向聪明,一定能办好此事的。”王贵妃又给魏瞻倒了一杯茶水。 魏瞻没了心情,象征性的坐了一会便离开了仙华殿。 原本他想去东宫,也没了心情,只想尽快平稳灾情,立下功劳。 故而,他加快了动作,日次,他下令,再叫户部拨款十万两白银用于南下赈灾。 并且,前往江南赈灾的官吏,从工部抽走了将近一半。 除了官吏跟钱财,魏瞻甚至还动了西郊的兵。 一连串这么大动作,引的朝臣轰动,尤其是丞相党,坐不住了,纷纷登门丞相府,商量对策。 魏珩禁足东宫,丞相一党跟魏瞻斗的水深火热,如此他倒是落得清闲。 魏瞻胃口大,折损了苏秦的利益,丞相党也不是吃素的,当晚便集体进宫跪在太初宫门口,请求面圣。 “圣上,这两日涌进建康城的流民越来越多了,不过还好有新平乡主安抚他们。” “在新平乡主的安抚下,流民井然有序,安生度日,可见新平乡主影响力及大。” “江南赈灾迫在眉睫,臣等求情陛下派遣新平乡主一起南下赈灾,以安灾民,慰问民心,共度难关!” 面圣的大臣都是丞相的人,他们早就有心将叫姜鸢前去赈灾。 原本没想这么快,可谁叫魏瞻逼的太紧,他们不得已,只得出此下策。 他们就不信姜鸢一南下,裕王跟门阀一点血不出便能平稳灾情。 () 第354章大局已定,姜涛的反常 “陛下,江南受水灾侵扰的灾民众多,如今新平乡主的名声已经传播的四海皆知。” “若是乡主南下赈灾,一定会加快赈灾的速度,请陛下恩准。” 丞相党的官吏跪在殿外一声声的哀求,太初宫的大门紧闭,殿中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没过一会,门阀世家得到消息,也派了人进来阻拦,两伙人马在太初宫争论不休,全然不顾忌这样会不会扰了皇帝养病。 “陛下,您该喝药了。” 殿外吵吵闹闹的,胡茂才端着药碗走到明黄的床榻跟前,语气格外的小心恭敬。 “胡茂才,你觉得外头那些人,谁说的对?”皇帝接过药碗,语气不明问了一句。 胡茂才赶忙跪在地上:“老奴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 “但是近些日子,新平乡主的名气确实大。” 胡茂才回的滴水不漏,纵然他能揣摩出君心,也不能叫皇帝知道。 “哼,你个老货。”皇帝将药饮尽,将空碗递给胡茂才: “叫他们吵吧,吵完就能有结果了。” “是。”胡茂才站起身,皇帝似乎并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胡茂才小心的打量了他的神色,见他不紧不慢,一点都不恼怒,转身退下了。 “陛下,江南赈灾,没有新平乡主,只怕难以维持,再者说铲车的推行以及赈灾策略的进行,都少不了新平乡主的身影。” “叫新平乡主一起南下,灾民若是看见她,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安定下来,求陛下明察。” 殿外喊的最大声的那个大臣,胡茂才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中书侍郎古布。 但若说古布是丞相党的人,不仅胡茂才不信,满朝大臣也没几个相信的。 可古布此举,实在是叫人疑惑。 “呵。”胡茂才心中警惕,这皇朝权利的中心,就是一个漩涡,但凡是沾点边的人,都得小心再小心。 否则就会被漩涡吞噬。 冷不丁的,殿内传来一道低笑声,胡茂才站着没敢动,皇帝也没喊他。 殿中安静,就更显得殿外争吵的大臣们声音大。 “陛下,求陛下一定要恩准新平乡主南下赈灾啊,这对本朝,对灾民,对社稷民生都有利啊陛下。” 殿外,古布举着玉笏跪在第一排,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官袍,头上带着四梁进贤冠。 看着他喊的那么卖力,身侧丞相党的官员面面相觑,心道古布这么卖力,真是见鬼了。 还有人群中的其他大臣,平时也不站队,既非门阀,又非丞相党。 叫人心里不踏实。 但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门阀跟丞相党派势必争出个胜负来,管谁的派别,只要能达成目的,便行。 “陛下,陛下开恩啊。” 大臣的辩论声还在继续, 吵吵闹闹的,不由得叫巡视的禁军都觉得头疼。 终于,这场‘闹剧’维持在了子时前的半个时辰,皇帝下令,叫姜鸢南下赈灾,安抚灾民,尽快平稳灾情。 此消息一出,夜晚的建康城,无人能入睡。 当然,最睡不着觉的人当属姜鸢。 建宁伯爵府,霜华院。 胡氏从瞌睡中惊醒,一睁开眼睛便见陈妈妈杵在她跟前,她吓了一跳,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怎的了,是不是那些流民闹事了?” 距离流民闯进伯爵府已经过去了两三日了。 刘甾跟刘明等巡防兵的将领一直守在姜家周围,镇压流民。 可是为了不叫流民闹事,从上头传来的指令并没有说将流民从姜家驱赶走。 不得已,那些流民便在姜家周围安了家。 这两日鸡飞狗跳,时时刻刻不得安生,吕家跟窦家的人时常来闹,闹的胡氏都要疯了。 “夫人,不是流民的事。”陈妈妈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见胡氏还有些游离物外,立马去扶她: “夫人快随老奴去香樟园走一趟吧,乡主情况不好。” “难道。”胡氏蹭的一下站起身,陈妈妈丧着一张老脸点头:“正是。” “怎么会这样。”胡氏不敢相信:“朝中那么多人,怎的叫鸢儿一个姑娘家去赈灾。” 胡氏觉得太匪夷所思了。 陈妈妈抿了抿唇不吭声。 还能为什么,因为姜鸢的名声闹的大呗。 导致那些灾民现在都听得姜鸢的大名,吵着闹着要见她。 还因为姜鸢能给灾民吃好的,自然名声就散开了。 只是如今一看,这名声散开并不是一件好事。 陈妈妈忧心忡忡,她没跟胡氏说那么多,说了胡氏也不能理解。 “你快去找老爷。”胡氏吩咐着。 陈妈妈的脸更丧气了:“老爷已经在香樟园了?” “怎么?”胡氏一顿。 陈妈妈又道:“听香樟园的人说,老爷是赞成乡主南下赈灾的。” “老爷怎么能这样。”胡氏惊呼一声,瞌睡彻底醒了,赶忙往外走。 香樟园中,姜鸢正红着一双眼睛哭哭啼啼的。 姜涛站在房中,背着手,一身灰色的长衫从后看去,平白冷漠。 “父亲,女儿不想去。”姜鸢跪在地上,抽抽噎噎的。 若非为了名声跟前途,建康城的这些流民灾民她都不想管,就更别说一路南下。 那灾民岂不是多如蝗虫? “你不想去?”姜涛的声音晦涩,他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姜鸢,半张脸被烛光遮掩,想着一个修罗: “你不想去,难道要叫全家都给你陪葬?” “父亲?怎会如此严重?”姜鸢惊呼抬头,对上姜涛眼底的幽冷,吓的头皮一麻: “可是父亲,江南凶险。” “富贵险中求,你不冒险,如何得到富贵荣华。”姜涛眯着眼睛。 他的眼瞳中倒映着幽幽光泽,像是一把鬼火不断在跳跃。 这高深莫测的样子,姜鸢以前都没见过,更深觉姜涛喜怒不定。 “可是女儿害怕,害怕还没到扬州苏州,女儿便……”姜鸢咬唇。 她不敢看姜涛的眼睛,眼泪一行接着一行的流。 姜涛盯着她看了一会,附身,与她平视:“你若不南下赈灾,也没几日活头了。” “南下,你必须去。” “你是未来的裕王侧妃,此番南下任务艰巨,你若是完成的不好,贵妃跟王家第一个不放过你。” 姜涛话说到这里,眼底的光似乎变了颜色,更像是地狱里的无边鬼火,张牙舞爪的。 姜鸢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呼吸一窒,吓的都忘了哭了。 隐隐约约间,她察觉到姜涛非常不悦,非常暴躁。 她也算了解姜涛,只有在感受到不安慌张时,才会这样暴躁。 她被封为乡主,又被朝臣举荐南下赈灾,按理说这是一个光荣的事不是么。 为何父亲会这么震怒。 她想不明白。 () 第355章荒唐事,带一堆拖后腿的累赘上路 “父亲,女儿害怕。”姜涛的瞳孔在变化,慢慢的放大、扩散,里面暗光点点。 姜鸢看着看着,猛的往后倒退一步,嘴唇发抖。 忽的,姜涛猛的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叫她退不得也进不得:“害怕也得去。” “你此去不仅关乎着裕王的前途与你的前途名声,还有伯爵府的名声。” “姜家本是侯爵,如今只是伯爵,因你失去的,是时候夺回来了。” 姜涛有野心,但为人过于谨慎,总是豁不出去。 所以,这些年才一直停留在侯爵的位置不上不下。 渐渐地,成了这建康城富贵权势人家的笑柄。 “父亲。”姜鸢像是见鬼了一样。 依姜涛的性子,当初姜家因她而降了爵位,她还忐忑过为何姜涛没有惩罚她。 如今一看,姜涛不是没有怨恨,而是忍下了。 如今,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姜鸢恍惚间觉得,就算没有张晚音在中间插手,最后她也会走上南下赈灾这条路。 那么,她又好奇了,姜涛在暴躁什么,不安什么。 就好似,他在忌惮她,忌惮张晚音似的。 “鸢儿,为父说的你可听明白了,还有你大哥二哥的前途,也都寄托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了。”姜涛的指甲扣进了姜鸢的肉中。 那么用力,叫姜鸢脸色一变,又不敢喊疼,只蠕动着嘴角,声音带着哭腔:“父亲,女儿知道了。” “知道就好,鸢儿,为父会派暗卫暗中保护你的,王家与裕王,也不会叫你出事,会保证你的安全。” 姜涛的语气充满了诱惑:“等江南赈灾结束后,你再次回京,身份就不仅仅是乡主那么简单了。” “江南赈灾,乃是大功,足矣流传千古。” “但是鸢儿,为父还有一句话问你,那些赈灾策略还有铲车的图纸,当真是你所做的?” 姜涛眯着眼睛。 若是姜梨如今还是那个低如尘埃的乡下丫头,那么他绝不会问出这些话。 可姜梨的变化太叫他吃惊了。 他不得不怀疑。 “父亲这话是何意,难道在父亲心里,也觉得大姐姐说的都是真的么。”姜鸢一楞,旋即怒火涌上心头。 凭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姜梨比她有本事,就连一向相信她的姜涛也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若是在从前,只怕说出去都没有相信。 局面到底是不一样了。 姜鸢攥紧手,心中的不满越发的大。 “为父自然相信你,只是想再确定一遍。”姜涛慢慢松开手站直了身子。 不知是不是卧房中的蜡烛光太暗了,还是姜涛站姿的原因。 姜鸢觉得他慢慢远离自己时,眼瞳不断在缩小,眼白占据了眼中大部分位置。 烛光拉成了姜涛的身影,将他衬的细长细长的,他的衣袖宽大,离远一看,像是飘荡在人间的一缕阴魂。 姜鸢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就在她绷不住时,胡氏及时赶到:“老爷,鸢儿。” 她冲过去抱住姜鸢,姜鸢顺势靠进她怀中,隔绝了姜涛的注视。 “母亲,女儿好想你。”以前对胡氏虚情假意甚至是看不起,但最起码这一刻,有胡氏在,姜鸢竟觉得安心。 “别怕,母亲在。”胡氏心疼的不知该怎么安慰姜鸢:“鸢儿,此去江南,但成果丰硕。” “你忍忍吧。” 胡氏心知大局已定,更改不了了。 只期盼姜鸢南下立功,届时高调回京,功名远扬,她们便能苦尽甘来。 “母亲。”姜鸢趴在胡氏怀中。 姜涛冷眼看着她们抱做一团,背着手,语气依旧凉薄: “为父已经为你准备了一队暗卫保护你的安慰。” “圣旨已下,明日便得出发,你们尽快收拾贴身物品。” “不必准备太多琐碎物品,也用不上,轻装简行最好。” 话落,姜涛径直走出了卧房。 卧房中烛光崭亮,卧房外黑漆漆的一片。 随着姜涛离开,卧房中的光显得没那么割裂了,就好似原本多出来的那个异物离开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主子,潘妈妈传信,翠园那边约见您。”走在院子中,姜水跟在姜涛身后回禀。 张晚音跟姜涛每次相见都会约在翠园。 翠园是一个戏班子,在京都还挺有名气,而它背后的主人,正是张晚音。 以前姜涛跟张晚音约见的地方会经常在古梨园跟翠园两个地方之中来回换。 古梨园毁了,只能在翠园见面了。 “将潘妈妈打发了,就说如今不是见面的好时机。”这是姜涛第一次拒绝跟张晚音见面。 姜水抿了抿唇,隐隐约约觉得张晚音跟姜涛之间的关系有些僵硬。 “是,主子。” 他应,主仆两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次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建康城的家家户户便起来了。 昨夜皇帝接连下令,安排了此次南下赈灾的人选。 古布身为最高长官,跟着一起南下,发号施令,除了他,还有朝中的几个官吏。 分别是中书省的官吏甄高畅以及尚书省的官吏凌睿好。 这两个人虽在朝为官,但皆出自门阀,是靠着自家权势才能入朝做官,并没有真才实学。 叫他们两个跟着一起赈灾,姜鸢觉得这赈灾好似儿戏似的。 不过有一点倒是给了她一些暗卫,那便是此次赈灾,皇帝派了中领军头领单沉飞还有五都兵马大元帅朱正瑞。 有这两个人在,最起码安全能得到保障。 收拾了一晚上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姜鸢纯属是忧心的睡不着。 一大早,她便得跟着队伍一起出发了。 从城东走,朱正瑞跟单沉飞专门带了马车来伯爵府大门口等她。 “鸢儿,路上照顾好自己。” 伯爵府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人。 天还没有大亮,士兵举着火把,一脸严肃冷漠。 胡氏拉着姜鸢,送她出府,一边走一边泪眼婆娑:“别忘了给母亲传信。” “母亲放心吧。”姜鸢戴着长帽,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肩膀上披着湘叶纹披风。 她低声说着,身侧姜涛也在,她又同姜涛说了几句话,单沉飞已经开始催促了: “伯爷,夫人,时间到了,乡主得出发了。” 单沉飞年过三十,生的人高马大,一脸严肃冷酷。 常年在军中待着,他的话及少,从来都是行动派,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 “大元帅已经在城东等候。”单沉飞又说。 黑压压的士兵目不斜视,身上的铠甲折射出冷硬光泽。 姜鸢从小没离开过家,也没独自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长帽下的脸,愁云惨淡: “女儿拜别父亲母亲。” 她对姜涛胡氏福了福身,胡氏捂着嘴没哭出来,眼圈通红,依依不舍。 “大军听令,所有人,朝着城东出发!” 姜鸢缓缓坐上马车,赶车的都是军中将士,姜鸢南下,带了春杏贴身伺候她。 春杏白着脸,可见也十分害怕。 大军整装待发,单沉飞一声令下,将士原地踏步,脚步声重的像是大石头砸在地上。 “将军,那些灾民也已经准备好了。” 单沉飞坐在枣红大马马背上,身侧副将拱手回禀。 话落,姜家所有人一楞,而后便看见中领军将士身后,还跟着一帮人。 那帮人赫然就是最近涌进建康城的灾民们。 “出发。”单沉飞一挥手,大军这便出发了。 姜鸢深得灾民心,她一离开,灾民们昨晚便开始躁动,喊着吵着要跟姜鸢一起走。 丞相党的人一听,乐的直拍大腿,巴不得将灾民都打包好叫姜鸢一起带走。 “这像什么样子。”姜鸢掀开车帘往后看去,待看见那些灾民,她的脸都扭曲了。 南下本就危机重重,还带了一堆麻烦,这不是拖后腿么。 () 第356章流寇出没,益州惊魂 “老爷,这……”看着队伍远去,胡氏心中不安。 尤其是看着那些队伍庞大的灾民,她就一阵揪心,下意识的看向姜涛。 而后,浑身一震,不敢再吭声。 姜涛面沉如水,眼底的墨色浓郁的若化不开的墨汁。 “哎?老爷。” 他转身往府中走,没估计胡氏,胡氏喊了一声,捏着帕子咬住了嘴唇: “老爷。” 她接连喊了姜涛两声,可姜涛都没以后任何留恋,扬长而去,走的毫不犹豫。 胡氏太委屈了,转身低着头哭了起来:“我真是命苦。” 想她也是高门贵女,从小锦衣玉食,出嫁后,姜涛尊重她,后宅全把控在她手上。 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建康城的高门贵妇,没几个比她日子恣意的。 可自从姜梨回来,这一切就全都变了。 都是姜梨的错。 “夫人,您千万别哭出声啊。”胡氏越想越委屈,眼泪也越流越多。 陈妈妈赶忙扶着她,劝道:“万万不可叫老爷听到啊。” 姜家接连出事,外人如今提起姜家,都会说一声晦气。 姜涛震怒,勒令全府之人不许哭,也不许露出悲切的模样,否则一律重罚。 胡氏一顿,赶忙将眼泪擦干:“陈妈妈,你说我该怎么办。” “老爷他这是心里怨我。” 她该怎么补救,才能叫姜涛开心,毕竟姜涛是一家之主。 他要是不开心,自己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老奴觉得,老爷应该是在为如何请老夫人归家而感到忧心。”陈妈妈犹豫的说着。 老夫人一日不回家,外头的嘲笑声就一日断不了,而姜涛这个‘大孝子’的人设,又该如何扮演下去呢。 “可是这些日子老爷与我日日都去忠毅侯府求,母亲就是不肯见我们。”胡氏心里是埋怨的。 姜家都到什么紧要关头了,老夫人不帮衬家中也就算了,怎的还耍小孩子脾气不回家。 这不是叫他们难做么。 “老夫人一辈子守礼,端庄惯了,那日流民闯进家中闹事,到底惹了老妇人不快。”陈妈妈又说。 胡氏点了点头,这才不情不愿的妥协道:“那我尽早想个办法将母亲接回家中。” “夫人能想明白就好。”陈妈妈松了一口气,扶着胡氏进了内院。 街道上,人来人往,赈灾的队伍庞大,走了好一会,这才缓缓出了城门。 “乡主,咱们出城了。”春杏陪着姜鸢一同坐在马车中,听着马车外的动静小了,春杏挑开车帘一角往外看去。 “殿下没来送我么。”姜鸢咬了咬唇。 她一个风华正茂的姑娘家,跟着一群男人出去赈灾,虽说名义上是好听的。 可回京后,京都那些女人的闲言碎语肯定不会好听。 “裕王殿下如今监国,公务繁忙,或许有事耽误了。”春杏绞尽脑汁这才找了个借口安抚姜鸢。 姜鸢是被胡氏养大的,胡氏身上有的一些陋习,她也有,就比如埋怨。 她抿了抿唇,眼神哀怨:“什么样的大事,竟比我还重要。” “我出京赈灾,可都是为了殿下。” 想起魏瞻对姜梨的异样,姜鸢就恨得牙痒痒。 “乡主,别想那么多了,只要平稳灾情,咱们很快就能回来的。”春杏低低说,心里实则没谱的很。 江南离京都几千里路,光是赶路就要赶八九天,这还是快的情况下。 若是中途有什么事耽误了,只怕会更慢。 等到了江南,再进行安抚事宜,只怕没两三个月,回不来。 但这话她不能对姜鸢说,姜鸢现在就像是紧绷的箭弦,轻轻一拨弄, 她就会崩溃。 “嗯。”姜鸢心烦意乱,索性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马车缓缓行驶,出了城后,明显能感觉到速度快了。 出京城后,再一直往南走十里,有个十里凉亭。 魏瞻虽没亲自来送姜鸢,但却叫费青早早的等在十里凉亭。 费青在军中有军职,不管是单沉飞还是五军大元帅朱正锐都认出了费青,不由得扭头看了马车一眼。 而后吩咐手底下的兵:“前面十里凉亭,大军在此稍作休息,而后再出发。” “是。” 朱正锐发话,手下的小兵一层层传消息下去,队伍停下,军中副将卓凯行的声音响起: “乡主,请下车修整一番。” “嗯。”姜鸢应了一声,春杏扶着她走下马车。 马车颠簸,她的屁股都要开花了,下去活动活动也好。 “乡主,是费青。”一下马车,春兴便眼尖的看见了费青。 费青手上拿着一个包袱,看起来沉甸甸的。 “是殿下叫他给我传话了。”姜鸢也很高兴,与春杏赶忙走了过。 “乡主,陛下病重,殿下侍疾在前走不开,特命属下将这些东西交给乡主。”费青将包袱递给姜鸢: “这里是殿下写给乡主的信。” “殿下说,此番赈灾任务艰辛,乡主为他做的他都看在眼里。” “等灾情平稳,陛下定为乡主接风洗尘,到了那时,大婚事宜也该定了。” 最后一句话费青在说的时候脸色有点古怪。 不过是迎娶侧妃,谈什么大婚不大婚的,多讽刺。 可对姜鸢来说,此话引起了她无限遐想, 她想着莫非是她立下大功后魏瞻会请命该立她为正妃? 毕竟一旦功劳太大, 她有可能从乡主被封为郡主, 以郡主的身份嫁给魏瞻当裕王妃,还是够的。 “帮我带句话给殿下,就说我绝对不会叫殿下失望。”姜鸢仿佛被打了鸡血一样,意气风发。 费青点点头,他又跟姜鸢说了两句话,姜鸢转身带着春杏上了马车。 包袱很沉,就算是信件,也不可能会重成这样。 姜鸢坐进车厢后,将包袱打开,只见里面确实有几封信,除了信件,还有几本书,都是关于抗灾的。 除了这些东西,还有三个锦囊,也就是费青最后跟她说的,到了关键时刻,可拆开一个锦囊度过难关。 “将锦囊收好。”姜鸢抿了抿唇,吩咐春杏将锦囊都装起来。 一盏茶后,队伍又开始出发了。 这次的速度更快,小兵赶车,都快将马车赶的飞起来了。 期间姜鸢吐过两次,但没人理会她,她只得忍着,头晕眼花,到了黄昏时分,速度终于慢了。 春杏问了一句,外头的小兵说是到了益州了。 “乡主,到益州了,咱们今晚能在此休息了。”春杏也疲累的很,她说着。 姜鸢点点头,她已经坚持到极限了,实在赶不动路了。 “不好,有埋伏!” 忽的,正当姜鸢觉得要解脱了时,一枚利箭直接射进了车厢中,擦着姜鸢的袖子,钉在了车壁上。 她吓的魂不附体,外头响起了喊声。 喊声滔天震耳,惊的马匹都开始失控。 “是流寇,不好了,是流寇!” () 第357章百年未有之,大灾情 “稳住,都不许慌,弓箭手跟步兵准备,抵御!” 朱正锐坐在马背上,身下的战马发出嗤嗤的声音,他抽出腰间长剑高举着。 在他的指挥下,队伍没乱,弓箭手跟步兵营的将士都做好准备,抵御流寇。 “冲啊!” “朝廷的赈灾队伍有军粮跟钱财,抢了他们,便能活命了!” 益州城城门口处,位置比较特殊,不远处有一座黑压压的山。 那座山是前朝用来抵御外敌修建的,曾打赢了嘉峪关大战,故而历朝历代都没有那座山引塌,始终留着,用于激励军中将士。 而此时,也正是那座山,给了流寇土匪隐藏身影的位置。 天色昏暗,他们借助地势遮掩身影,伺机而动。 趁着赈灾队伍没回过神来,宛若神兵一般朝着山下冲去。 他们嚣张的喊着,叫嚣着,姜鸢现在马车上,亲眼看着领头的几个流寇那一脸凶悍样,被吓的忍不住尖叫。 “不许叫,大军朝着城门口两侧躲避,混战排兵,不许暴露位置。” 朱正锐主持着,有他跟单沉飞在,将士们也十分有底气,牟足精神,等待那群流寇冲过来。 此次赈灾,他们不仅押送了一批物资,更有粮草十万石。 这些物资跟粮草几乎将户部给掏空了,短时间内再想将东西拿出来,也是不现实的。 “开城门,叫粮草兵先进去。” 朱正锐知道就算是他们的命丢了,粮草跟物资也不能丢,他呵斥着,叫守城的小兵将城门打开。 可城墙之上,小兵早在看见流寇时便呈现防御状态,别说开城门了,就是往外探头,他们都害怕。 “将军,城门不开,粮草兵进不去城啊。”卓凯行回禀着。 他咬紧了后牙槽,朱正锐气的骂了一声娘:“益州刺史江守成是干什么吃的。” “大元帅,只怕想叫粮草兵进益州城是不太可能的了。” 单沉飞握紧手上的长戟。 益州刺史江守成乃是出身于济阳江家的门阀。 此人胸无大志,擅嫉记仇,能当上益州刺史,纯属家族铺路。 益州城外有流寇一事,朝廷根本不知情,只怕也是江守成瞒报,如此,只怕益州城的百姓饱受流寇欺辱多日。 这才导致益州城内外,风声鹤唳。 “他娘的,又是这些人。”朱正锐气的骂娘。 这些门阀就会贪图享乐,若是肯安安分分的,也就算了,他们还总坏事,插手朝政跟国家大事,鱼肉百姓。 “所有人听令,随本将杀敌!” 没一会,流寇便抵达山下,朝着大军冲来。 他们的人数不少,粗略的看,大概有一千来人。 这么多人,怪不得吓破了守城将领的担子,不敢打开城门。 “杀啊!” 流寇们一个个赤裸着上身,肩膀上刺着刺青,刺青的模样是一个火鸟图案,但鸟的眼睛却是瞎了的。 五彩火鸟,乃是大晋皇室供奉的祥瑞。 虽然无法确定流寇身上刺的就是五彩火鸟,但他们对朝廷以及皇室的厌恶抵抗,昭然若揭。 “将军,对方人马多,超过了咱们的预想。” 流寇冲下山,紧接着又有一队人不断往下来。 卓凯行声音沉的厉害,眼看着那些流寇到了跟前,赈灾大军抵御,流寇们竟然也排列起了队形。 看样子,他们领头的人训练过他们。 “看他们的样子,十分熟悉益州城的地形,只怕是附近方圆几里的百姓。” 单沉飞声音也沉的厉害。 流寇落为草寇,只怕这背后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但当务之急便是得护住粮草跟物资,绝对不能出现纰漏,否则他们这些人都得掉脑袋。 “谁他娘的喊了。” 赈灾大军的将士们也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他们一个个手拿长枪,动作麻利灵活。 一时间叫流寇们都不敢轻易动手。 但是随着一阵激烈的哭声,大军的位置暴露了,那些流寇抓住时机,疯狂进攻。 他们进攻的方式及其古怪刁钻,没一会就将大军给冲散了。 朱正锐怒吼一声,定睛一看,待看见发出声音的是姜鸢乘坐的马车,不由得咒骂一声: “该死的。” 叫一个女人去江南赈灾,朝中的那些大臣真是得了失心疯了。 这不是为难他们这些将士么。 文臣们只是动动嘴皮子跟笔杆子的事,却要叫他们执行艰巨的任务,太不是东西了。 “撞城门,快点!” 流寇们各个凶悍,红着眼睛,一身蛮力,再加上对益州城地势熟悉,没一会,大军就渐渐吃力。 朱正锐当即下令撞城门。 将士们一鼓作气,开始对着城门发起攻击。 “所有人听令,撤!” 领头的两个大胡子流寇五大三粗的,他们满脸络腮胡,真容看不大真切。 但卓凯行能确定,他们两个在发号施令,是这群流寇的头目。 “快撤。” 流寇朝着东西两侧迅速撤退,卓凯行拧紧了眉头,冷不丁的,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嘶吼一声,带着兵冲了上去。 但已经晚了。 隐藏在大军中的两批粮草已经被抢劫一空,等卓凯行带人过去的时候,已经被洗劫一空。 空气中传来流寇们的欢呼声,似乎在嘲笑大军的无能。 “咣当!” 主力军在撞击城门,城门好不容易打开,粮草兵立马涌进城内。 朱正锐直接飞身跳上城门,将管事的将领压在城墙上,长剑划过,直接砍掉了对方的脑袋。 “将军饶命啊,我们都是得了江大人的吩咐,不许开城门啊,那些流寇残忍,若是叫他们闯进城,城中的百姓就要死绝了。” 其他的小兵赶紧求情,朱正锐一脸凶悍:“说,流寇的事出现多久了。” “半个月前,益州城跟附近的关中城还有汉中城三座城池,不断有流寇草匪出没。” “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三座城池叫他们迫害了许久。” 守城小兵哆哆嗦嗦的说着,朱正锐大怒,将剑横在对方脖子上: “为何不上报朝廷剿匪!” “还有那些流寇都是些什么人!” “将军饶命啊,小的人微言轻,就算是有心也无能为力啊,至于那些流寇,有一些是附近三座城池的百姓。” “还有一些,是从江南涌过来的灾民。” “该死!” 朱正锐红的眼。 这次灾情远比朝廷知道的还要严重,甚至都出现了流寇草匪朝廷却不知道。 简直是百年未有。 () 第358章涟漪翻成波浪,才能得权 “将军,不好了,流寇贼匪劫走了大军中的两批备用物资,卓副将已经带人去追了,但是那些流寇神出鬼没,没追上。” 朱正锐在气头上,小兵来回禀两批备用物资被抢走了。 朱正锐气的胸口起伏:“吩咐大军立马进城,将城门封锁,而后立马上报消息给朝廷!” 此事非同小可。 他们丢了粮草隐瞒不报,可是重罪。 但有流寇贼匪的事顶着,或许能少收点惩罚。 “大元帅以为出事以来,三州中没有人试图上报给朝廷么。” 跪在地上的守城小兵们忽然哭了。 益州城是他们的家园。 如今民不聊生,饿殍遍地,他们的心里就好受了么。 偏生门阀官吏当道,他们没办法,只能浑浑噩噩。 可他们心里,没有一刻不在期望着有人能收拾残局,救一救身处水火之中的百姓们。 “大元帅,末将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将粮草物资平安运送到扬州苏州等地。” 朱正锐白着脸死死的握着手上的剑。 单沉飞闭了闭眼睛。 看样子有人送过消息给都城,但不是被人拦了下来,就是被人给扣下了消息。 导致消息一直传不到天子耳朵中。 久而久之,就酿成了灾祸。 “扬州跟苏州城下的陈留郡还有太行郡受灾严重,此两处地,一惯是鱼米之乡,承载着本朝粮收的重要关口。” “若是不尽早将物资跟粮草运送过去,只怕事情真的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单沉飞心中荒凉。 从古至今,发生天灾,受苦的都是百姓。 眼下益州城的情况已经叫人看了心生不忍了。 若是到了那受大灾的中心之地,只怕会觉得身处地狱之中。 “传令下去,大军不休整,立马出发,将队伍分成三批,走不同的路线,切忌,不可走漏军情。” 朱正锐很快指定了计划。 前路漫漫又艰难,若是不如此,只怕他们押送的所有粮草都保不住。 “再派一队兵,如论如何,也要将流寇的事传回朝廷。” 朱正锐下了死令,单沉飞立马执行,只是还有一件麻烦事没解决呢。 “元帅,那新平乡主。” 丢失的那两批备用粮草,都是因为姜鸢拼命的喊叫。 此女懦弱,是个累赘。 这是单沉飞对姜鸢的评价。 若是一直再带着她,只怕还会损失粮草。 “命飞虎军护送她南下,越快越好,叫她第一个抵达扬州。”朱正锐说起姜鸢,满脸厌恶。 若真如建康城传的那样英勇心善,怎会连这点见识都没有,流寇来时大喊大叫,害的他们损失了粮草。 赶紧将这个累赘打发了,等到了江南,姜鸢便不用他们管了。 “是。”单沉飞觉得这样安排很好,立马下去执行了。 夜,渐渐地深了,姜鸢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就被将士们押进了马车,朝着北边的小路走了。 她不肯离开,生怕自己丢了小命,但将士们才不会惯着她,将马车赶的尘土飞扬,恨不得飞起来走。 姜鸢被颠的呕吐不止,渐渐地昏了过去,不再吵闹。 夜,更沉了,天边的白月散发着羸弱的光辉,将地面染成一地白霜 。 中萃宫。 宵禁已经响了两次了,窗厩微微支着一角,鸦雀的喊声低低响起。 姜梨坐在桌案边,听到声音,起身走到窗户边,将压在窗户下的一封书信拿了起来。 “阿梨,今晚的消息传的好多,是不是出事了。”燕蕊睡不着,这几日总会有人在夜晚时分传消息来。 姜梨也没瞒着燕蕊,隐约说了一部分。 燕蕊披着衣裳,也给姜梨拿了一件披在她肩膀上:“姜鸢出京了。” “若是大军的行程不慢,这个时候能已经抵达益州三城了。” 益州离建康城并没有那么远,以大军的速度,是可以做到的。 “真是问难姜鸢了,一个女人,千里迢迢去赈灾。”燕蕊撇撇嘴。 姜梨将那封书信拆开,看着信上的内容,她的眸子一点点沉了下来。 燕蕊见状,问:“阿梨,怎么了。” “益州出事了。” 姜梨将书信递给燕蕊。 燕蕊看的很快,而后手上的书信掉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地位的沙沙声。 “怎么会这样。” 她失神。 烛光下,原本一张红润的小脸也在慢慢变白:“若只是有水灾还好,但若是有了流寇草匪,那会加重赈灾的负担。” “远不止如此。”姜梨抿了抿唇: “流寇烧杀抢掠,水灾一日不解决,流寇坐大,危害朝廷安危,朝廷势必会派兵镇压。” “朝廷派出的那些人是什么做派,燕姐姐你比我要清楚的多。” 姜梨叹了一口气,燕蕊继续失神的说:“是啊,在朝廷的人眼中,流寇跟百姓都是一样的。” 都是牲口。 杀了,也就杀了。 他们的目的是快点平复内乱。 “负责赈灾的大军队伍丢失粮草,消息传回建康城,大军中的门阀权贵们也会被责罚。” “既然这是一件牵连到门阀势力的事情,一些门阀为了保全自身,说不准情况会跟以往不同。” 燕蕊脑袋里灵光一闪,又飞快的说着。 她看向姜梨,只见姜梨沉着小脸,乌黑黑的眸子中,暗光点点。 “阿梨,你与太子殿下苦心经营至今,就是因为早就料到了大晋各地会出现流寇是不是。” “姜鸢原本只是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但若是用这枚棋子吊到了门阀们,那便会发挥很大的效果。” “门阀内斗,便能少插手些赈灾的事。” 到了现在,姜梨跟魏珩的计划,燕蕊全明白了。 她更加觉得震惊,这盘棋确实下的太大。 其中一些棋子该落在哪处位置,都需要深思熟虑,走错一步,功亏一篑。 “是啊,但是在这局棋局中,棋盘却是用无数百姓的尸骨堆积起来的。” 姜梨的眼神太沉了。 她的小脸莹润,给人一种很深沉的感觉。 燕蕊忽的拉住她的手:“阿梨,你做的是对的,你是为了更长远的利益,你是为了要保住更多人的性命。” “可是咱们不能一直被禁足在这里,咱们需要去外头做更多的事。” “要不了几日,咱们便能离开这里了,燕姐姐,眼下咱们有一场硬仗要打,燕家加入与否,还需大***定夺。”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涟漪翻成波浪,太子能否掌权,就全看这次的了。 赢了,一将功成万骨枯,输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 第359章急剧反转,赈灾使者名头不好用了 “阿梨,虽然我对于你跟太子殿下的计划不全然了解,但是还是那句话,不管怎样,我都全力支持你。” 燕蕊语气坚决,拉着姜梨的手紧紧的:“纵然是祖母反对,我也全力支持你。” “燕姐姐,其实以来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姜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难道你就不怕我会做出危害江山社稷的事。” “阿梨,你大概不了解燕家人,也不懂燕家祖训是什么。”燕蕊摇摇头。 姜梨一顿:“燕家祖训,燕家人,世世代代守护大晋。” “这只是燕家人对外的说法,真正的燕家祖训是,世世代代,守护天下百姓。” 燕蕊严肃,说起祖训,一脸骄傲:“燕家人,守国门,护天下百姓。” “要天下百姓平安,便是燕家人行事的准则。” “燕姐姐。”姜梨眼瞳骤然一缩,到了嘴边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她想跟燕蕊说,其实她不像燕蕊想象的那样心底柔软、光明磊落。 其实她身上有很多缺点,她自私,阴谋算计几乎灌满了她的脑袋。 或许是从小在永安庄子上长大,叫她长了一身刺。 前世也是靠着这一身刺,她当上了皇后。 她阴暗,她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但每当燕蕊用澄清的目光看着她时,她的心里总是会出现愧疚。 那愧疚叫她忍不住想告诉燕蕊实情。 “阿梨,你是怎样的人,我与五哥还有家中亲眷会自己判断,从我们将你当做一家人的那一刻开始,我们每个人都对你有自己的考量跟评价。” 燕蕊缓缓一笑,笑的很灿烂:“我知道你有许多秘密,你也对自己有评价。” “但那些都不重要,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心底柔软的姑娘,你勇敢无畏,你聪慧过人,这样就足够了。” “你从未伤害无辜,甚至还在救助这天下的黎民百姓。” “阿梨,这样够了。” “没什么人成就大事是不需要牺牲的,燕家人也是如此,所以燕家才会定下那样的祖训。” 燕家的祖训是庇护子民,而非大晋皇室又或者是门阀。 只要为了百姓好,只要能为百姓们谋出一条生路来,什么骂名污名,什么名传千古,燕家人统统不在乎。 他们只在乎这个世道能否回归正常,是在乎这个世道是否适合人类生存。 “我太震惊了。”姜梨低垂眼眉,喃喃出声。 这一刻,燕家与她所要行走的前路,路线高度重合。 她心里的负担也在这一刻消失的荡然无存。 “祖母当初曾与我说,要我选择一个时间将燕家真正的祖训告诉你。”燕蕊深深的看着姜梨: “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阿梨,大胆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真正的家人永远会在你身后成为你的盾牌,助力你无坚不摧。” “否则,我们有何颜面自称为你的家人。” 什么叫家。 家,团结也。 家,后盾也。 家,信任也。 缺少以上三点任何一点,都不能叫做家。 所以建宁伯爵府,从来不是阿梨的家。 阿梨不必伤心。 “燕姐姐,谢谢你。”月儿不知何时从云层中跑了出来,高高的挂在枝头。 清冷光辉洒落大地,暗香浮动,一泻千里。 姜梨笑的真心,她拉着燕蕊走到桌案上摆放的棋盘上,而后,坚定的落下一子。 与此同时,东宫,乾光殿,魏珩着紫金瑞兽纹直缀,头戴白玉梅花纹冠,坐于桌案旁。 东宫暗卫进进出出,魏珩身侧堆积的书信也越来越多。 桌盘上,同样摆放着一盘棋,棋盘上,落满了棋子,魏珩手执白棋,落子于一处。 被禁足的这些日子,他时常坐在棋盘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好久,现在,棋盘终于满了。 又是一夜,东宫各处寝殿静悄悄的,一阵激烈的钟鼓声响彻皇宫,吵醒了睡梦中的人们。 魏珩站起身,看着远处的光亮,仪范清冷,端严如神邸临世。 “太子殿下,益州城的事,有消息了。” 夜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魏珩身后,手上高举着一封信件。 魏珩眯着眼睛,桃花眸中,一片森凉。 半个月后,江南,苏州城下,陈留郡。 阴云布满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将天空与地面的距离衬的及近,仿佛只要手一抬,便能触摸到云层。 陈留郡作为江南与北方的重要枢纽,修有昆西大桥等好几个重要的水线。 水灾泛滥,天降大雨,陈留郡由原来的鱼米之乡,变成人间炼狱。 一朝天堂,一朝地狱,叫人无不叹息。 陈留郡很大,有五千户居民,城中有太守一人,主簿二人,功曹史二人。 天灾发生后,陈留郡的郡守熊阳德便忙前忙后致力于赈灾。 忙活是没少忙活,可赈灾成效有限。 时间一长,陈留郡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姜鸢被朱正锐送到这里已经两三日了。 她一到这里便病倒了,卧床不起,瘦了一大圈。 今日眼看着身子好了点,熊正德立马命人过来请她了。 “乡主,熊大人请您去城东一趟,今日是陈留郡的祭香大会,百姓们都会聚集于城东天王庙。” 卧房外头,一个婆子的声音响起,催促个不停。 姜鸢从床榻上坐起身,脸色苍白,眉宇之间全是不耐:“知道了,这就去。” “那老奴在外等候。”那婆子又说。 姜鸢拧了拧眉,春杏赶忙服侍她宽衣:“乡主,先将药喝了吧。” 到了陈留郡后,不仅姜鸢瘦了一大圈,春杏都瘦的不像样子,哪里还有在建康城时那丰腴的模样。 这里,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吃不饱穿不好不说,每到晚上,外头街道上总有人的哭声响起。 水灾加天灾,导致庄稼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陈留郡饿死了许多人,尸体堆积在街道上,甚至都无人收尸。 时间一长,臭气熏天。 “嗯。”姜鸢一嘴苦味,她喝了两三天的苦药汤子,实在不想喝了,但又怕身上的病会加重。 强忍着将一碗药喝完,这才穿戴整齐,稍微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乡主,您可算是出来了。”门外等着的老妈子,府中人都称呼她为吉妈妈。 吉妈妈看见姜鸢,松了一口气,赶忙道:“轿子在外准备好了,乡主,咱们这就出发去天王庙吧。” “嗯。” 姜鸢来了两三日了,当地的灾民还没见过她呢。 如今陈留郡粮草短缺,灾民们饿了许多日子,打不起精神,甚至还时常会有人领头闹事。 熊正德想着姜鸢来了,叫她安抚一下那些灾民。 因为在南下的路上坐马车坐出了阴影,熊正德便为她准备了轿子。 轿夫着急,将轿子抬的快,没一会就到了天王庙。 天王庙四周被灾民围的水泄不通,姜鸢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只觉得成千上万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好似她是一块肥肉一般,她清了清嗓子,说了一番大道理的话。 可无人想听她说了什么,只是往她身后乘坐的轿子中看去。 里头装了粮食了么,他们想吃饭。 “你们。” 姜鸢说的嗓子都干了,但那些灾民不仅一点恭维声都没有,反倒是忽略了她。 她皱眉,心中不安。 赈灾使者的名头,在陈留郡,似乎不怎么好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