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梅没有被任何东西砸中,那突然从天而降、看似要砸向她的,是突然从上面一跃而下的孟清和。
此时孟清和正站在唐修梅身边,她和唐修梅一起,正看着她这边。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举动给吓到。
主持人最先反应过来,接过话筒,轻声将话题扯回来:“接下来有前辈们为我们准备的节目……”
主持人说了什么,苏听晚没有听进去,她脸色发白,看着远处的孟清和。
后者也正看着她这边,眼神有些闪躲地瞥向一侧。
后来是班助上去拉了苏听晚一下,带着她离开了现场。
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苏听晚还有些回不过神。
医生轻声和班助说:“应该是受到了惊吓,休息一下就好。”
班助和医生说了几句话后,在苏听晚旁边坐下,斟酌着用词说:“没事,谁都有突然走神的时候。”
关于苏听晚的传闻,她并非没有听过,可她不是新生,作为班助,她有义务帮苏听晚走出阴影,帮她更好地融入大学。
苏听晚古怪的行为被班助三言两语就归结为因为走神而不小心出现的事故,从头至尾没有提到过她身边有不干净的东西。
苏听晚点点头,没有说话。
班助见苏听晚没有打算和她聊天的意思,没有再逼她,将她送回宿舍后就离开。
空荡荡的宿舍只有苏听晚一个人,她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桌面。
在上大学之前,她有过很多美好的期望,在大学的时候加入一个喜欢的社团,积极参与各种活动,再把学习成绩保持在前列,争取拿到奖学金。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在大学交几个朋友。
她从小到大有过不少朋友,可每个朋友都匆匆地在她的世界消失。
原因不外乎她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她的朋友还有朋友的家长都拒绝让苏听晚靠近,就连学校的老师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找苏听晚谈过话,让她好好学习,其他的不要管,朋友什么的,大学可以再去找。
可现在她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只剩下一片狼藉。
他们恶意揣度她能带来厄运,编排她做过亏心事,一个又一个地将她排挤在自己的圈子外。
就连唐修梅,她也不敢信任。
唐修梅为她说话,她很感激,可也仅仅是感激而已。
她见过太多一开始向着她,后来又用谴责目光看她的人,好像她的存在真的有那么不幸一般。
如今这局面都是孟清和造成的。
罪魁祸首正站在门边不敢靠近,好似苏听晚才是那个不讲理、给人带来麻烦的人一样。
“你到底想做什么?”苏听晚面无表情地问。
她垂着头,半垂着眼睛,近乎完美的侧脸被落下的头发遮了个七七八八。
孟清和站在一侧,自知这次做得有些过分,有些不自在地说:“那是因为你先不理我。”
苏听晚猛地站起来,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有什么理由应该搭理你?”
她后悔之前非要和孟清和说话,以为孟清和和其他的鬼不一样,只要好好沟通就能解决问题。
可她忘了,以往每一次她都是抱着这样的期待,最后却又落了空。
被戏耍了那么多次,她却还是天真地期待着根本不会发生的事。
她给自己气笑了,颓然坐回椅子上。
孟清和着急了,连忙说:“只要你别不理我,我会乖乖的。”
做了许多年的鬼,孟清和忘记太多的事,只执拗地想要抓住可以和她说话的人。
之前她觉得,哪怕是被厌恶也无所谓,只要苏听晚能和她说话。
可在看到苏听晚站在人群中无助的表情时,她立马就改变了想法,她不想苏听晚厌恶她。
“我不信你。”苏听晚说,语气冷淡到近乎冷漠。
孟清和抿唇,被质疑让她有些恼羞成怒,偏偏她刚不小心将人惹恼了。
她发誓她没有想要做得那么过分,只是想引起苏听晚的注意而已,却没想到苏听晚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甚至是当众出了糗。
一定得想办法让她相信。
孟清和想着,她不想再一次回到以前那种境地。
可该怎么让苏听晚消气呢?错她也认了,很显然苏听晚不吃她这一套。
孟清和的脸色都变得五彩缤纷,终于吐出一句话:“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苏听晚不为所动,这种说辞的老套路,她不是第一次听。
孟清和如果只是想和她做个朋友,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令人讨厌的事来。
就连平时她看到好看的人,语气都会柔和几分,可面对孟清和这种大美人,她怎么也没办法当做之前的事没有发生。
这可是毁了她大学生活的人。
她已经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的大学生活恢复原状了,除非孟清和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并且不再做出奇怪的事来。
时间久了,其他人肯定会忘记开学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我说的都是真的,”孟清和看出苏听晚不相信,她着急地说,“你是唯一一个能看到我的人。你……我从见到你就觉得你不一样,我们肯定在哪里见过。”
又是熟悉的搭讪的话。
苏听晚看向她,问:“你还有什么借口?”
孟清和瞪着眼,自己说了那么多,苏听晚却全部当做是她的借口。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孟清和无端升起一股怒火,这怒火既是对着现在的苏听晚发的,也像是对着另外一个人发的火,“其他人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你凭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
苏听晚不可置信地看着这突然又无理取闹起来的孟清和。
她大声问:“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的话?凭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作对吗?”
“那些是意外。人总有犯错的时候,你为什么要一直揪着过去的事不放?以前是,现在也是!”
这话说得她自己一愣,而听着她这么说的苏听晚也思绪有些迷糊,但很快就将孟清和的话当作是找补的借口。
苏听晚看着窗外,虽然不想麻烦家中长辈,但是目前这种情况也只有请他们出手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很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他们,可她没办法解决,又不想自己的大学生活被毁,只能这样。
军训已经结束了,开学典礼结束后会短暂的放几天假。
她坐车回去要一天一夜,期间这段时间几乎都是在车上度过,只有换车的时候才下车。
太远了,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么做。
她拿起手机开始买票。
孟清和却见苏听晚突然拿着手机摁这摁那的,莫名松了口气,看来苏听晚是暂时和她休战,没打算继续和她犟着来,这才又玩起了手机。
苏听晚背起书包走出学校,孟清和这迟疑地看着离得越来越远的学校,跟上去问她:“你要去哪?”
自从她跟着苏听晚到了学校之后,苏听晚就没有离开过学校,她的离开让她有些不安。
苏听晚自然没有搭理她,更不会告诉她,自己带着她回去,是想请长辈除了她。
受了冷落,孟清和手痒又想做点什么,可手伸到苏听晚颈前的前一秒,又缓缓停了下来。
她抿了下唇,琢磨着想,她大人有大量,不和苏听晚计较。
坐了公交车到大巴车车站,大巴车开到下一站足足有六个小时。
上了车,苏听晚就闭眼开始睡觉。
孟清和看了一眼大巴,车上人并不多,她飘在车上飘来飘去,找不到好玩的,索性在苏听晚旁边坐下,往苏听晚身上靠去。
她没说的是,她之前和苏听晚说的话并不是谎言,苏听晚确实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见到她、还和她说话的人。
在和苏听晚说话之前,她练习了许多遍该如何正常开口才不会被发觉,她说话断断续续,跟个八百年没开过口的哑巴一样,结果准备了许久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苏听晚忽略了她。
后面她绞尽脑汁也没能让苏听晚坦白自己能看见她。
这些特别之处还有一点,她能触碰到苏听晚,这是在苏听晚睡觉时,她悄悄发现的。
对于其他人,她只能虚虚地靠在对方身上,完全没办法碰到对方,而苏听晚不一样,她是真的可以触碰到苏听晚。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苏听晚身边,见她睡得安稳,试探着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
她刚靠上去,猛地就被推开,整只鬼就从车上飘了出去。
眼看着大巴车扬长而去,她深吸了口气,鼓着一股劲,气鼓鼓地冲回大巴车里。
将人,不对,将鬼赶出去的苏听晚没有一丝忏悔,见她回来,闭上眼,漂亮丰满的唇轻启:“别靠着我。”
苏听晚说完就不再说话。
孟清和在大巴车里气得牙痒痒,偏偏不敢再上去碰苏听晚,生怕苏听晚再一次把她赶出去。
路途遥远,苏听晚睡了一觉起来,发现还有一半的路程。
孟清和坐在她前面,苏听晚没有出声,安静地看着孟清和的背影。
孟清和有着一头及腰的黑发,长发向来难打理,而孟清和的头发看起来有些枯燥、杂乱,背影也有些消瘦。
起先看到孟清和,凭着孟清和那种气质,她先入为主地将她当作某家千金大小姐,可现在细细一想,哪家千金大小姐会是这般虚弱的模样?更不会这样无缘无故成为孤魂野鬼。
若气质真是家中培养出来,家中也应当找法师帮她超度才对,怎么会任由她这样呢?估计是她多想了,孟清和不过是一只普通的孤魂野鬼,什么气质,也不过是她多心了。
既然是孤魂野鬼,那带回去让家中长辈处理,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你在看我。”孟清和突然转过身来,笑盈盈看着她,细长的眉毛显得她多了几分弱柳扶风。
苏听晚一顿,扭过头看向窗外,一副她刚刚什么也没做的模样。
孟清和见她这样,撇了撇嘴说:“你这人可真无趣。”
苏听晚难得回了一句:“是你要跟着我,我可没让你跟着。”
孟清和被噎了一下,不甘示弱说:“又不是我想跟着你,还不是只有你能看见我。”
她一直在强调只有自己能看见。
苏听晚摆摆手说:“别自欺欺人了,到时候真把自己骗过去了。”
她的言行举止激得孟清和脑子一热,突然就上前将苏听晚圈在自己两臂之间,低头看着她,身形都有些开始不稳,声音也多了几分虚无缥缈:“我没有说谎,不许你再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