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 奇人奇事奇女子,贾府贾宴贾不解……
据说康熙五十二年的除夕宫宴办得非常克制, 只因年后没几天正赶上孝庄仁太皇太后的忌日。
虞衡不知道这些,他只晓得这么短的“寒假”居然已经是众人口中的长假了,一时间对未来非常之绝望。
尽管如此,真的到了该去上学的日子, 他也收起反骨, 高高兴兴的去上学了。
去上学的好处显而易见,比如除夕以来几位小伙伴还没碰头。
但虞衡的礼物早就插上翅膀, 飞送去林府了。
除此之外他还带上了一件新得的羊毛大氅。
跟清朝人讲生态, 说爱护动物, 估计大家只会笑他怪胎, 但远在准噶尔的端静姑姑自从上回送了狐皮来府上, 被虞衡回信说不爱此类活剥生夺的皮毛后, 新年她送来的就不是皮子了。
端静公主将从前所学和草原上的经验相结合, 已在草原上开班了。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草原上的准噶尔部族不得不逐水源而栖息生活, 居无定所,更不擅耕种, 至于纺织技术,更是主要来源于掠夺野生动物的皮毛。
从前的准噶尔部族因领导者的野性好战, 常年劫掠而生,少有没有天灾的年月,才能靠养马牧羊支撑生计。
新任国主娜日登基后,又因为异母兄长卜臧率部众逃蹿,导致准噶尔内部一度陷入混乱, 有不少人暗戳戳的等着卜臧打回去,还有一群人在找时机逃出部落,去追寻卜臧的脚步。
但好在娜日背靠大清, 宛如天助,既有年羹尧带领的援兵及时到达,又有大杀器李宝珠,在准噶尔王账内,手起刀落,几乎杀红了眼。
本以为按下葫芦浮起瓢,总有人野性难驯,没想到那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男人一见娜日这个小姑娘王剑指处,就有人为她挥刀猎命,全都老实苟了起来。
这一低头,他们就再没翻出花来。
反倒是端静公主,度过了战战兢兢的一阵子,发现从前杀死自己的,居然先一步没了狗命,顿时展开手脚大干起来。
娜日登基后刚过半年,准噶尔部族的民众们发现:不用出去拼刺刀,把脑袋挂裤腰带上,也能填饱肚子。
更不用出去人人喊打的劫掠,靠自己耕种竟也能收获食物。
也不必再追逐水源而生活,不必忍受饥饿和各种突发疫病,也能获得他们祖祖辈辈渴望的宁静。
先时还闹着要去投奔大王子卜臧的人被娜日干脆利落的送出了部落,不久后那群人又灰溜溜的回来求国主收留。
卜臧自个儿被人追的连姓都快忘了,他们去到也只是给卜臧添血包,甚至——还吃不饱,马吃不饱,人也吃不饱。
这日子谁爱过谁过吧,那群人起先还劝卜臧:“大王子,回去吧,如今你妹妹把领地治理的井井有条,回去咱们就能过上安稳日子。”
卜臧无语,这些人猜他当初为什么要跑?是他不想回家吗?他那从没放在眼里的所谓妹妹,只怕他早上回去,晚上就要和父亲团聚。
这些日子他流离无依,居无定所,回头无路,前途未知,乍然被旧部们追来投奔,他兴奋不已,以为重振旗鼓就在眼前,岂料这群人来了之后,他的军心很快就涣散如沙。
现在这群人还想回头?
卜臧刀快如电,劈头就砍,要是从前,他一准能如愿。
可惜这群来投奔他的人虽惫懒,却与他这经年的焦虑不安,饥寒交迫的不同,于是卜臧只砍了一人,就被那群人反杀了。
这群人一琢磨,空手回去也太不好看了,他们便提上卜臧的头,带上卜臧跑路时也没忘落下的东西回去献给了娜日。
刺头们和反叛者内部消化了,娜日写信与李宝珠报喜,李宝珠这才放下心。
她把一把镶嵌满宝石的匕首送给了方苞:“这是谢礼,往后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拿出此物,我舍命以赴。”
方苞一介书生,哪里见过这架势:“哎,哎,李师傅不要那么客气,方某只是出了一点小建议,不足挂齿!受不起您这番大礼呀!”
李宝珠冷着脸:“不止准噶尔的事,还要谢先生在十三爷的事上出手。”
方苞脸都燥红了:“李师傅,不瞒你说,我如今所做的,都是我发自内心该做的,十三阿哥与我亦有大恩!”
李宝珠伸出两指,按在他的手腕处,方苞只觉得手上搭的不是一个女子的手,而是一杆千斤重担!
李宝珠甩头就走,方苞只得收起了那把匕首。
“真是奇了。”方苞喃喃自语:“奇人,奇事,奇女子。”
——
虞衡热切的给他们显摆自己的新大氅:“这是我端静姑姑亲手给我编织的,好看吗?”
他甚至不遗余力的去康熙帝面前嘚瑟:“皇爷爷,新年快乐,祝您福寿安康,心想事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康熙帝本来心里发堵,被他一逗才笑出声:“年礼不是早叫魏珠送去府上了吗?”
虞衡才不管:“那是除夕礼,如今是新年,新年新气象,您看看,端静姑姑都给我做了这身衣裳,您也总该表示表示吧?”
在康熙帝那插科打诨了一圈,讨了一堆新奇玩意儿,虞衡又带着林妹妹和兆惠去后宫那群娘娘处讨东西,有啥要啥,主打一个“蝗虫过境”。
这个宫里一把金瓜子,下个宫里两颗银花生,好听的吉祥话虞衡在前头不要钱似得说,林妹妹和兆惠就纷纷跟在后面,张开小手接礼物。
兆惠脱下毛帽子兜住战利品,兴奋难当道:“原来当乞丐这么爽,我长大了要去当乞丐!”
虞衡听了这话一个急刹车,脸色大变:“就你这嘴,出去当乞丐都讨不到钱!”
“那阿哥你带着我嘛!”兆惠理直气壮道:“到时候你还是打头阵,我鞠躬,林姐姐负责收钱,好不好?”
“好。”
“不好!”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黛玉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今日开心过头了,竟都被带兆惠偏了,立马不好意思起来。
虞衡无可奈何的望向一向稳重的林妹妹,见她眼睛水润润的,狡黠可爱的人难得迷糊一次,此时慌忙捂住嘴,露出的皓腕上正缀着一串眼熟的手绳。
虞衡心中一动:算了,兆惠这家伙还小,以后慢慢教,今天先带他们玩尽兴。
但他还是挑眉道:“兆惠,你出去不许乱说话,往后可就不止咱们三个一起,你小心别人笑话你!”
林妹妹红着脸,又兴奋又过于新奇,她从前没这么玩过,但闻言又奇怪的怅然若失起来。
家里亲戚少,好不容易她们去年举家搬迁到京城,今年除夕外祖母叫人来接他们去荣国公府过年,父亲问母亲意见,又问她如何想,她其实不想去,又觉得母亲不像是不想去。
最后还是去了。
席间与陌生的亲戚们觥筹交错,饭后外祖母史老太君一直拉着女儿的手流眼泪,于是桌上的众人一起劝。
黛玉坐在母亲边上,隔着人群瞧见一个小公子,对方正一错不错的盯着她,见她望过去,他也不错眼,一副痴呆模样,似乎是个空有容色的呆子。
大人们还没注意到,黛玉被这失礼的人看得膈应,轻轻扯了母亲衣袖,贾敏顺着女儿的视线望过去,一见那小公子眉眼直勾勾的盯着黛玉看,她知道这是谁,当即冷笑一声,放下象牙箸。
桌上本来热热闹闹的,一下子众人都不知所措起来,史老太君再去拉女儿的手:“敏儿,大人的事不牵扯孩子,这是你二哥家的,是个极好的孩儿,巧了不是,你家玉儿与他一道,都是玉儿,两个玉儿……”
于是一顿饭后,林家一家人套上马连夜赶路回府。
他们离开时,那荣国公府的小公子发了疯似得哭闹,他张着双手,如颠似狂:“我要这个妹妹,我就要这个妹妹!留下她给我!”
贾政气得要用马鞭“感化”孩子,史老太君又素来娇宠此子,于是林家人连夜套车走人,大年除夕夜,荣国公府的大战至凌晨仍未止。
黛玉心中惊惶,隔日睡醒,正是大年初一,傍晚时分她就收到了雍亲王府送来的礼物。
她又想那荒诞的一见面就要嗅人胭脂香的表兄一年最多见一次,平常她所见最多的还是虞衡和兆惠一干正常的同学,顿时又觉得安心多了。
年初京城总算不落雪了,外面却冷的人不敢探头,黛玉和母亲在热烘烘的屋里刺绣,腕上戴着那串新手绳,两只小绿鸟已绣出八成,若翻过另一面,便能瞧见一只侧卧的踏雪红鼻小狸猫。
她绣的时候贾敏在旁边看着,有些忧虑。
之前贾敏以为雍亲王府在逼丈夫站队,便与林如海商量后,主动出府交际,试探雍亲王府的态度。
女儿足够聪明懂事,难得有事儿能牵动她露出低落情绪,贾敏再也坐不住了。
大人的事理应由大人来解决,不该为难孩子,若雍亲王真的做到这一步……
贾敏终于与雍亲王府的女眷接触到了,最先接待她的人却是雍亲王的侧福晋年氏。两人皆对对方闻名已久,却还是第一次见面,贾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年氏比她年轻几岁,一见面却率先笑道:“早先见着你们家黛玉,还在想林夫人是位怎样倾城倾国的女子呢,原来这世上还真有仙女!”
贾敏被她抢了白,也连忙说:“侧福晋才是真国色,难怪阿哥能生得如此冰雪可爱。”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都把对方夸到天上去了。
虞衡在边上无奈的听了十分钟,举起双手打断:“等一下,两位美女,我们先出发去养蜂夹道,等放了风筝,传了消息,回头你们找个地方再聊好吗?”
果然,虞衡不负众望的挨了他出生以来他娘赏的第一个绵绵掌,带着满满的恼羞成怒——
作者有话说:[爆哭]喵:拖~延~菜~喵~(已打脸版)
第72章 72 校场骑射阿哥破大防,书房策论误……
上书房新学期第一天, 虞衡就感受到了暴击。
首先,他精挑细选的女伴读没能如约而至,上课前,纳兰昭元一脸失落的来解释说他妹妹纳兰嫣然忽然生了急病, 可能要过些日子再来报道。
说是这么说, 可他又掏出一串水头极佳的碧绿色编珠手绳递过来:“家妹托奴才给阿哥回话,阿哥送的手绳她已收到了, 很喜欢, 这是她亲手为阿哥做的。”
虞衡下意识的接了过来, 托在手上一看, 不禁赞叹道:“她手这么巧!”
哇, 他想学学不会的编法!
黛玉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兆惠还在边上无心补刀:“初一那天我也收到了, 哎,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
黛玉笑了笑, 悄悄把手绳解了。
虞衡还托过来给她瞧:“是不是很好看?你喜不喜欢这样的?”
黛玉凉凉的瞧了他一眼:“确实好看。”
她托着小脸换了个方向,背对他。
正在这时, 众人听到有人喊了声“李师傅来了!”
闹哄哄的教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虞衡端正坐回位置上,依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怎么的就得罪了这小姑奶奶。
照虞衡想,今天第一节课八成是要听李光地的经,所以一听有人喊“李师傅”,他就理所当然的以为是李光地要来了。
岂料今日先来的居然是李宝珠师傅,李宝珠如常穿着一身利落衣衫, 梳着飒爽英姿的高马尾,闲庭信步进了教室,身后还缀着位冷面俊颜的小郎君。
“你们李师傅身子不舒服, 请病假,今日由我带你们,上午先学骑射。”李宝珠说罢,一挥手指着虞衡说道:“那是福惠阿哥,你去他后边坐着。”
兆惠危机感飙升,小声呜咽:“呜……这就是富察傅恒,他看起来比我高比我好看,听说还比我聪明……”
虞衡坏心眼的在边上笑:“这还用说吗?明眼人一瞧就明白!”
兆惠可怜兮兮的转向黛玉,隔着虞衡的身子伸出小胖爪做“尔康手”模样:“林姐姐,以后你还能继续喜欢我吗?别喜欢他!我知道他比我好,但咱们先认识的呀!”
黛玉点点头,安抚的拍了拍他伸过来的小爪子:“你很好,莫要长他人志气。”
虞衡不以为意,只当这小肥仔今天戏瘾发作,才要大演特演。
说话的功夫,富察傅恒就走了下来,虞衡向后一贴,用后背和后桌的桌子一起合力夹住兆惠的小胖手,戏谑他:“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叫爸爸,以后爷罩着你!”
兆惠哼唧两声,闭上眼睛不情不愿的喊:“福惠爸爸,福惠爷爷……”
富察傅恒:……
虞衡:……
小小的傅恒面上一僵,几乎有些怀疑人生,看向这一排三位小孩的目光都染上了疑惑。
虞衡本来想着男儿膝下有黄金,让兆惠滑跪估计也没那么……容易?
岂料兆惠这孩子才四岁,丝毫不知羞耻为何物,只有赶紧找靠山的急迫感。
虞衡本来笑着转向黛玉,想如往常那般与她吐槽,未料正瞧见黛玉在观察傅恒。
虞衡的笑容逐渐消失,小声问道:“他很好看吗?”
黛玉点点头,一本正经道:“眉目俊朗,谦谦公子。”
哈?女玩伴还没上场,男“黄毛”倒是来了。
等到了校练场上,虞衡舒展了一下冬眠了一般的四肢,搭弓射箭——
箭偏了。
越挫越勇,二次拉弓。
箭更偏了。
李宝珠看不下去了,对着校场喊了一嗓子,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叫了过来,然后她点了几个人:“你们给他演示一下正确的发力姿势。”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李宝珠还点了傅恒。
傅恒今年五岁,据说有些人就是从小看起来就稳重的像已经三十岁了,虞衡确定,傅恒就是这一类人。
等傅恒三箭都完美射中靶心,还要用不卑不亢,在虞衡和兆惠看起来实为“装逼”的态度说一声:“承让,手有些生了。”
李宝珠对他很满意,她又亲自去考核了黛玉的技法,再次很满意。
最后才转向兆惠,耐着性子教了他一遍。
虞衡在边上干巴巴道:“李师傅,我没救了吗?”
李宝珠叹了口气:“你来教他。”
她指了指傅恒,又对黛玉招了招手:“你看着他们俩,别让他们贪玩。”
兆惠噘着嘴在边上学舌:“李师傅,我没事了吗?”
李宝珠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练你的箭,不准偷懒!”
可能是第一天。
可能是天冷。
可能是心情不好。
可能今日没看黄历。
可能……
淦,虞衡破防了!
他就不信他学不好,不就是射箭吗?
傅恒板着小脸:“阿哥,不可急躁,不可骤然用力,重心要稳……”
虞衡把弓箭往地上一丢,气呼呼的拉住一上午都在跟自己表演不熟的黛玉:“你是不是嫌弃我学的不好?”
黛玉被他突然的激动惊了一跳,连退两步,傅恒挺身上前:“阿哥,射箭并不难,奴才有一些技法……”
兆惠把箭一丢,也凑上前来,先一把拉住傅恒,打断了这小子的“吟唱”教学:“好了好了,不是射箭的事,你一边玩去!”
傅恒虽还疑惑,却还算听劝,被兆惠一拉就去了一边站着。
虞衡看一圈,大家虽然还在射箭,但今日骑射课已接近末尾了,一时间附近几个都在留意着这边,等着吃瓜。
虞衡委屈巴巴的道歉小声:“是我不好,以后骑射课我就不逃那么多了,你别看傅恒射的不错,等我再长一两岁,我也能有这么有劲。”
黛玉握拳撑在眉心,坚持了三秒钟,“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这才抖开一条雪白的丝帕递给他:“擦擦脸吧。”
虞衡接过来就准备用,举到眼前才觉出不对,连忙仔细一看:“是林林和福福……”
他开心坏了,兆惠这才凑过来:“阿哥你翻开另一面瞧瞧!”
虞衡翻过来,看到了一只睡梦中“年年”。
虞衡喜了几秒,忽然警觉的看向兆惠,又看向林妹妹:“这帕子,是所有人都有,还是单单给我一个的?”
兆惠做了个得意的鬼脸:“我有三条!”
挨了一顿“暴打”后,兆惠贴着墙流泪问苍天:“啊——我三个姐姐,一人给我绣一条,我招谁惹谁了……”
虞衡尴尬不已,连忙小声弥补:“让你嘚瑟……上回你不是想把福福接回家去玩一天吗?爷答应你,等下一次休沐!”
兆惠不演了:“一言为定!”
傅恒站在远处,不敢说话,板了半天的小脸有些破功,隐隐快要哭出来了——不是说福惠阿哥的伴读最容易当吗?说他脾气好性格好,礼节周到为人正直吗?!
天知道他们富察家为了争取这个伴读之位,“厮杀”了数日,家里为了让他能稳当行事,除了除夕那天他睡了一个好觉,其他日子都在加紧时间学上书房的课程,以确保来了之后不会被别人甩开。
兆惠擦擦眼泪,看傅恒一脸天塌了的表情,这才满意起来:唉,阿哥没变心,只要不涉及林姐姐,他的包容度都还是很高的。
他一脸高深莫测的:“阿哥人很好的,等你习惯了就好。”
傅恒看着他腮帮子上还挂着的泪珠:不,我习惯不了。
——
下午安排了习字,诗文和策论课,方苞负责讲策论。
虞衡已经忘了早上的不痛快了,傅恒也吸取了教训,没再急着表现自己了,兆惠跟虞衡说:“嘿嘿,阿哥,你觉不觉得这小子不装了,瞧着顺眼多了?”
黛玉无奈扶额。
这俩当着别人的面吐槽人家,还生怕对方听不见,说起来他们四个里,黛玉是年龄最大的,于是她主动借了纸给傅恒。
傅恒双手接过:“多谢……林姐姐。”
兆惠头上的天线一动,就见黛玉在打量他,表情立刻变为无害小绵羊,但嘴还是要讲的:“不妥吧,傅恒你表姐嫁于福惠阿哥的十二叔,论理我们阿哥要叫你一声舅舅呢!”
五岁的傅恒:救救我……
虞衡也一脸惊讶:“还有这回事?那我十二婶子如今多大?”
兆惠哈哈一笑:“阿哥你想到哪去了?傅恒他是家里的老九,最小的那个!”
黛玉不知怎得,忽然开口道:“便是今日没能来的那位纳兰小姐,她的表姐,也与阿哥有些关系。”
虞衡望过来,黛玉却不说了,只噙着笑,兆惠立马自告奋勇:“这个我也知道!纳兰嫣然的表姐是福惠阿哥的二舅妈!”
虞衡被雷的外焦里嫩:“我二舅妈?你知道我二舅舅是谁吗?”
兆惠一脸理所当然:“年大将军啊。”
虞衡刚松了一口气,又拧眉:“等等,纳兰嫣然的表姐,不会是纳兰容若家的小姐吧?”
三人齐齐点头。
虞衡“吧唧”一声,脸朝下趴到手肘上,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样。
那可是纳兰容若啊!
“可是……”虞衡刚要提出疑问,兆惠又快嘴答道:“阿哥是奇怪年龄差吧?因为纳兰容若和纳兰揆叙两兄弟相差19岁。”
兆惠奇道:“阿哥你不是说你都查过了,你查的都是些什么?”
虞衡无力道:“我叫家里查的……都是她们人品性格,处事态度,有无恶习……”
傅恒闻言挺直了腰背,又重新板起小脸:“如此,想来奴才的品行是通过了阿哥的考核了?”
虞衡一脸莫名的看了看他:“你?我没查啊。”
黛玉冷笑一声:“怎么偏偏就查人家纳兰小姐呢?”
虞衡转了转眼珠子。
他撑起两只手。
后知后觉,但为时未晚:“你介意的是这个?就是那个纳兰嫣然?我当然要查她了,还要查的细致入微!”
黛玉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只知道自己生气了,于是伸手道:“那把我的帕子还我,我丢给狗也不给你。”
虞衡全想通了:“不行,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方苞在讲台上忍无可忍,拎着戒尺走下来:“此乃御赐戒尺,专打皇孙!”
他这么一吓唬,就打算走个过场,别人不知道,他却最清楚,康熙帝有多宠这个孙儿。
结果虞衡把手伸出来,嘚瑟的抖了抖:“先生,多打两下,我们还要说一会!”
岂有此理!方苞举起戒尺——
把这四只全轰了出去,站在教室外头罚站。
站在外面,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的傅恒抽抽搭搭的说:“完了,我完了,第一天就挨先生的骂……”
兆惠习以为常,靠着墙安慰他:“没事的,习惯就好。”
黛玉叹气,他们经常逃课是真的,但罚站确实是头一遭,还是方先生的课,哎……
虞衡还在破解了谜底的兴奋中,小声与她说:“你别生气了,我查纳兰嫣然,是因为……”
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的把前后事串联着讲了出来。
黛玉抿唇,又慢慢的露出一个如释负重的笑来。
虞衡忽然盯着她的手:“你的手绳呢?”
黛玉一挑眉,摸上空空的手腕,没解释,虞衡怅然若失:“我今早还看到了,回头叫宫人去校场那边看看。”——
作者有话说:看到宝宝们在评论区担忧两小只的误会太狗血……
呜……感觉根本不够狗血嘛……
嘿嘿嘿,机智的喵最近把九龙夺嫡都暂停了,来给他们解开误会,但是留下了手绳之谜~
备注一下,历史上年羹尧真的是纳兰容若的女婿,但纳兰小姐早逝,于是年羹尧再娶了。
历史上富察傅恒的表姐确实是十二阿哥胤裪的福晋,但历史上此刻傅恒还没出生哈哈哈哈哈,他是被喵蝴蝶了
第73章 73 纳兰家伴读又重选,上书房御鸟戏……
;最近连着几天, 虞衡都觉得不太顺,按理说人类的悲欢其实是一种非常弹性的能量,譬如说,向前走, 让更大的世界稀释掉你的痛苦, 同理,人长大以后, 自然也不会再为了孩提时的烦恼而纠结了。
虞衡有时候会忘记他的灵魂原本已经成年了, 没办法, 天天跟幼崽们混在一起, 他经常会不由自主的被同化。
比如兆惠有阵子的口癖是说叠字, 于是他经常会说:“求求你了林姐姐, 这个字字我不会写, 再教我一遍吧!”
虞衡一边嫌弃,一边在跟他爷爷吃饭的时候脱口而出道:“我饿了, 要吃饭饭!”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啥,已经无法撤回了, 虞衡像被雷劈了一样:啊,好恶心啊, 我怎么说这话?
连带着他瞧他爷爷康熙帝眯着眼睛,愉悦的夸他可爱,摸他的后脑勺,都觉得不理解。
直到有一次林妹妹也说了一句带叠字的:“我们去御花园看花花吧!”
虞衡:嗷呜!萌物!可爱!
从此虞衡就放飞自我了,回府里跟他娘撒娇都会故意这么说, 羞耻感是什么?啊呜一口吃掉。
随着对身份年龄的认同感的增加,虞衡发现他的烦恼也开始幼龄化,比如他居然因为林妹妹弄丢了他的编的手绳而郁闷好几天, 再比如他爷爷提前让内务府通知给他做了参与祭祀的礼服,这意味着他过几天就要随大人一起去昭西陵为已逝的孝庄仁太皇太后祭祀。
好烦,在这么冷的天,雪化冻时分,车途劳顿去并不近的昭西陵……
这样他就要好几天没法去上书房上课,但林妹妹他们照常。
有兆惠在,虞衡还是很防备傅恒这小子,他特别像别人家孩子。
虞衡一直觉得他和兆惠太小了,尤其是兆惠,智障儿童欢乐多,所以虞衡从来没担心林妹妹会欣赏这一款的。
但傅恒,真说不准,据说古人还早熟,傅恒这小子还格外的会。
比如才同学几日,傅恒就发现他们三个粘的太紧了,有时候林妹妹就不得不迁就他们的行程。
比如有一天林妹妹的耳饰丢了一边,她有些失落,四人一道找了半天,没找着。虞衡还没动作,隔日傅恒居然就送了她一对一模一样的,把兆惠看的目瞪口呆。
再比如,林妹妹喜静,常坐读书沉迷,但每次都会被虞衡强行拉出去“逃课”。
傅恒则义正言辞道:“阿哥,也许林姐姐她更想读书,更想看完这一篇……”
虞衡当然看到林妹妹亮起来的眼睛,那种渴望、认同的目光落在了傅恒身上,虞衡顿时有种花还没呵护成,有个野猪就跃跃欲试的既视感,立马为自己找补:“爷当然知道!但我就要带她出去玩!”
傅恒无奈又被动,一边不得不跟着他们一道逃课,一边崩溃的一片一片的捡起自己。
但虞衡当日带他们疯玩罢,才超绝不经意道:“一直读书伤眼睛,咱们这叫劳逸结合!”
兆惠捧场,顺便踩一下对家:“就是,傅恒你个书呆子!”
这么一想,虞衡对自己要离开几天就很不放心。
另外就是这次出行太过特殊,连弘皙弘昱他们都要照常在上书房上课,独独他一个,被带去昭西陵。
这种特殊待遇,让虞衡又不安又烦躁。
他真的很担心,万一等去了昭西陵,他爷爷一拍脑袋就叫他去跟他那已经升天了二十多年的皇祖祖祖母沟通,啊!那他岂不是很被动?
另一边就是,已经被虞衡无视过数次的弘昱又突然开始刷纯在感。
在即将去往昭西陵的前几天,虞衡不得不每日一问纳兰昭元:“你妹妹什么时候能来上课啊?”
纳兰昭元面露难色。
纳兰昭元吞吞吐吐。
虞衡一琢磨:“你妹妹反悔了?不想给我做伴读吗?”
虞衡一想,自个儿整天宫里头一份的贪玩,带着伴读溜遍后宫各殿,他爷爷眼见鸡不动他,也没硬按头叫他学了……
宫里头上一个这样的“天才”阿哥是他五叔,不过他五叔好像因为祖母罩着,比他还硬气,九岁都不肯开蒙,一度汉语都说不利索。
那咋了?现在五叔不也过得好好的嘛?
纳兰昭元没解释,但到了课间他又单单找了林妹妹,虞衡坐在位置上刚好能透过窗看到他们。
这次他倒没想那么多,因为他掐指一算,纳兰昭元大了林妹妹快十岁了,他们纳兰家想做梦,林御史也绝不可能考虑纳兰昭元这么老的。
而且听兆惠说纳兰昭元已经在相看了,啧啧啧,古人真是早婚啊……
过了会儿林妹妹进了教室,虞衡就收回视线:“他找你做什么?”
傅恒在边上,小脸闪过一丝不赞同,此等打探别人私事的行径……
黛玉似乎没察觉到不妥:“纳兰公子说他妹妹来不了了,他们家想改换纳兰公子长兄家的长女纳兰淳芝来,纳兰公子觉得我在你这里说话有点分量,想求我帮忙转达。”
傅恒:……我阿玛没教过我人还能这么坦然!
虞衡还没想好这事怎么处理才妥当,就见黛玉揶揄道:“我今儿听纳兰公子说他大哥家的姑娘生得容貌更甚纳兰小姐呢。”
虞衡被窗外的动静吸引,一时没领会林妹妹的戏谑,盯着窗外,口中还道:“你选玩伴还看脸呀?”
傅恒默默的闭上了嘴,他们家消息灵通,早就得知宫里年后还会选一批阿哥公主送到上书房读书,自然,每一位都要配备伴读。
他们家本来属意让老五傅谦给三阿哥家的阿哥做伴读,但很快他们就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之前内务府在办的选伴读事宜忽然被康熙帝叫停了。
这事又发生在一个非常巧合的关节——废太子胤礽病情好转以后。
富察家当机立断,先一步把年龄尚小的傅恒安排进福惠阿哥的伴读备选中,经过雍亲王府亲选,康熙帝过目,内务府备案,他才得以入宫伴读。
正因为亲历过,才觉得像纳兰家小姐这样随意更改人选的行为简直离谱,那他为了选伴读所经历的艰难险阻算什么?算他能吃苦吗?
而他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几人瞧着窗外,众目睽睽之下,大阿哥家的弘昱,踮起脚,抬手给了比他还高一个头的纳兰昭元一巴掌:“吃里扒外的东西!”
说完话,弘昱用舌头顶了顶腮,犹不解气的挑衅回望过来。
虞衡茫然和他对视,就见弘昱隔着窗对他做了个口型。
兆惠还在边上翻译:“阿哥,弘昱阿哥骂你呢!说你是短命鬼,哦,也骂了我,说我是狗腿子。”
黛玉:……
傅恒:……
虞衡:……
虞衡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算了,打不过,我去搬救兵。”
兆惠也有样学样:“算了,我也打不过。”
傅恒终于忍不住了,小声提醒他:“你打得过也不能对阿哥动手啊……”
黛玉以为他要去乾清宫告状,连忙拉住他:“再等等,这时候前朝正在议政……”
虞衡得意洋洋:“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
兆惠兴奋的走来走去:“快快快,阿哥帮我报仇!”
虞衡大摇大摆的走出教室,弘昱挺直腰背,眼中难掩嫌恶。
虞衡对着天空打了个呼哨,像没瞧见弘昱的脸色似得。
“你得意什么?你以为皇爷爷就带你一个去昭西陵就了不起吗?你只是幌子,拿出来招人眼的,皇爷爷只是拿你当旗帜……”弘昱还要说,被另一个伴读拼命捏住了手,弘昱如梦初醒,一时间还有些后悔。
虞衡:“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疯话?”
弘昱握紧拳头,走近一步。
此时傅恒站的最远,满脸绝望的默念:没人看得见我……
兆惠习惯性躲在了他家阿哥的屁股后面。
黛玉却下意识的挡到了虞衡身前,不卑不亢的回复比她大许多的弘昱:“弘昱阿哥这话,不知道敢不敢到乾清宫面见圣上时再说一遍?”
兆惠一看这架势,悄悄退开几步,撤到傅恒跟前,小声交代:“你去把先生们喊来……”
虞衡尴尬的挠挠脸,又对着天空打了个呼哨,声调更长。
傅恒有些慌,小声追问兆惠:“我去哪里找先生们?”
兆惠交代了一半,忽然抬头发出一声“我去!”的感叹,接着他一把拉住傅恒:“傅恒,你去拖住一会来上课的方先生,记住,越久越好!”
傅恒看向兆惠一脸忘形的表情,又看向另一边满面忧色的黛玉,最后看向信心十足的虞衡,傅恒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顾不上往日森严的家教规训,拔腿就跑了起来。
弘昱对随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拦住傅恒。
不少人在教室里围观,但不敢出来。
从前爱拉架的弘晟这次居然没出教室,在弘皙边上碎碎念:“二哥,我看他们这次是真的要打起来了,怎么办呀?”
弘皙对他笑笑:“你出去劝了他们只会打的更厉害,到时候皇爷爷问我,我不会帮你遮掩的。”
弘晟一缩脑袋,尴尬道:“我不也是想劝他们别打了嘛……”
而虞衡,已经被黛玉这番舍身为他的行动感动到,一把扯住林妹妹的袖子,往后面拉了拉:“你别站的离他这么近!”
说着他又连退几步。
弘昱其实有些慌,自从宫中传出皇爷爷只带着福惠一个皇孙去昭西陵这消息一传开,阿玛在家见着他就骂他无用,是个十足的蠢货,学习不成,连讨皇爷爷开心的能力都没有。
门人也有看不下去,为弘昱说话的,分析的时候他就在边上站着。小孩子最爱模仿,并把大人的话当作金科玉律。
于是弘昱再看虞衡,就少了几分不平。
但这种状态很快被纳兰家的操作闪到了舌头。
纳兰家居然想脚踏两条船,一边奉承他们大阿哥府,一边还要去捧雍亲王府的臭脚!
纳兰家只要一日不死心,那纳兰嫣然就永远别想踏出纳兰家的大门。
可今日弘昱才知道,纳兰家是铁了心了,折了纳兰嫣然的脸,他们家立刻就换人来。
弘昱觉得这口气他忍不了!
而此刻,虞衡叹气:翻车了……
他前些日子在阿哥所的时候无聊,发现他的住所离他爷爷的百兽园很近,于是突发奇想在庭院里试着召唤他爷爷的海东青。
在失败了n次后,他忍不住用了一张天机签。害,人富裕起来以后,就是会忍不住抽卡……
主要是也想试一试没出现在任务中的物种能不能受影响,结果这海东青居然还真给他喊来了。
虞衡看着它膀大腰圆的身躯,还有那锋利如刀的爪尖,顿时如叶公好龙般,幼躯一震,连忙想闪。
但这家伙请来不容易,送走更难!
于是当晚虞衡一边闪躲,一边投喂,但这家伙的肚子像无底洞,把虞衡的晚饭全部吃掉了还不肯走,梁康梁寿更是被这家伙吓得腿软。
迫于无奈,虞衡喂了它一颗人参养荣丸:“你现在听得懂我说话了吧?你你你,回家去!”
海东青拍拍翅膀,飞了。
虞衡一直想找个机会,装一波,这不马上就遇到弘昱来找茬吗?
就在虞衡有些失望时,一声轻响过后,一只海东青拍打着翅膀飞了过来,因为知道虞衡的身体不会给它歇脚,直接落在了地上,像只过大的……鸡。
原来它早就来了,栖在一边茂密的树枝中看热闹。
虞衡顾不上吐槽它的怠工,连忙挥手:“来了兄弟,给我扇他!”
海东青一露面,全课室的孩子都沸腾了。
弘昱也不笑了。
弘皙坐不住了。
弘晟跳起来:“皇爷爷的海东青!”
别说,连见多识广的黛玉都看呆了。
虞衡心想:哈哈,这一把装大了!
海东青停在了弘昱边上,看看虞衡。
虞衡示意:“就是扇他,扇他嘴巴子!”
海东青以超慢的姿势抬了抬翅膀,弘昱呆呆的看着他,海东青又抬高翅膀,做出攻击的姿势,弘昱还是没动。
倒是从一开始挨了打就捂着脸站在一旁的纳兰昭元如梦初醒:“阿哥快跑!”
弘昱跑了两步,加速,他能感受到耳边风在流动,一回头正与那双利剑一般的黄瞳对上,他的心跳快的要跳出胸口,宫中的积雪又打扫的勤快,于是他踩着薄冰滑了一跤,摔得泪花直落。
爬起来又跑了几步,回头,那鸟就不远不近的撵着他。
虞衡本来就想吓唬他解解气,结果这鸟简直神了……
“我以后说不定可以去皇爷爷的百兽园养鸟,看我养的多听话……”虞衡咂咂舌,还想在黛玉和兆惠面前装一下,就听到一阵有序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说:今天比预计写长了,总之又晚晚的更
第74章 74 御书房戏谑真阴阳,御撵中“百灵……
“你管它……叫兄弟, 然后让它去……吓唬你兄弟?”康熙帝问完自己几乎要撑不住笑了。
虞衡一味地嬉皮笑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哼!”康熙帝压了压自己的情绪,故意拍桌子:“顽劣!”
弘昱低着头, 先前他叫海东青撵的狼狈不堪, 现在又被康熙帝这一掌给吓得直哆嗦,膝盖一软, 又跪下了。
虞衡还在边上对他露出了一个挑事的表情, 嘴上还要说着:“皇爷爷, 你不要怪弘昱哥哥, 顽劣乃是天性, 真性情的事, 说了也改不掉。”
康熙帝看透了他的小动作:“朕说的是你!”
虞衡叉腰:“您确定?”
“朕把你接到上书房读书, 是为了培养你们,可是你看看你都学了些什么?”康熙帝冷声说。
虞衡无奈, 只得插科打诨:“皇爷爷,抛开骑射课不谈, 我其他科目学的还不错吧?”
“朕抛不开。”
“那您为了我抛一下!”
康熙帝笑出了声,威慑大减。
弘昱在边上听的心酸, 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这么跟皇爷爷说话。
在他的印象里,他阿玛就够暴躁的,而他阿玛在皇爷爷跟前常常乖如鹌鹑,由此推理,他只能算是皇爷爷跟前的一只小小鹌鹑。
康熙帝差点叫虞衡带偏了, 笑了会儿看看一脸丧气的弘昱,又板起脸:“你是怎么叫动朕的海东青的?”
“反正我不承认,我没有干这事, 不信你问弘昱哥哥。”虞衡两手一摊,光明正大的撒谎,弘昱无语至极:“皇爷爷,就是他,叫来了海东青扇我!”
“大家都看到了,由不得你不承认。”弘昱对此感到荒谬,居然真有人证据确凿还嘴硬的!
康熙帝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一碗水端不平了。明知道虞衡在说谎,但瞧他那机灵鬼样,他就不想揭穿,只兴味十足的等着看他有何后招。
虞衡果然没辜负他的期望,懒洋洋的与弘昱扯皮几句,又说:“要我承认这事,除非你承认你怎么骂我的?”
弘昱摇头:“那我不承认。”
虞衡凑过去:“你承认了我就跟皇爷爷求情,让他不怪罪你。”
康熙帝撑住头,想假装听不到,配合一下。
但弘昱显然是最像他爹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中的头铁级人物。
弘昱只用了三秒钟就判断出虞衡在诈他,于是他果断拒绝:“我不信你会帮我求情!那也不是求情就能解决的……”
“听到了吧?皇爷爷!他先骂我短命鬼活不长没以后的!”虞衡大声说道,变脸如翻书,弘昱呆滞了半晌,也跳起来大声反驳:“我没有,我只骂了你短命鬼!”
虞衡傲娇的戳了戳鼻子,不说话了,把控场权又交回给康熙帝手上。
康熙帝不想接,他确实很生气,弘昱说话没脑子,但因为弘昱他爹胤褆“珠玉在前”,康熙帝对此也没什么意外。
弘昱已经在短短的静默中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的他慌乱到能感受到自己在耳鸣。
虞衡等了一会,发现他爷爷表情微妙,他这个便宜哥哥好像已经被吓坏了……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我要是真的被你咒的短命了,以后你每年清明寒食去给我烧纸,行了吧?”虞衡说完,不顾弘昱被吓得瞪出眼眶的眼珠子,又“火上浇油”道:“反正皇爷爷也不舍得怎么样你,大伯父之前干过那么多错事,皇爷爷也没把他怎么样,你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敢作敢当嘛?别跪着啦!”
弘昱被他扶起来,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记得瞧一瞧他皇爷爷的脸色。
这一瞧,弘昱又“吧唧”跪下了。
虞衡看过去,康熙帝的脸色简直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无知小儿,什么话都敢乱说!”康熙帝好像真的很介意“短命”这俩字,脸色寒到虞衡都有些后悔了。
其实他是故意的,康熙帝也知道。
就跟你有个恋爱脑朋友,每次她闹分手都要死要活的,你知道无论怎么劝,怎么掏心掏肺,逐字分析,她最终还是会和那个狗男人复合的,最后还会奉上每次经典款终结:“其实某某平时对我挺好的。”
和康熙帝对大儿子胤褆的日常如出一辙:胤褆搞事,康熙帝发怒惩罚,康熙帝又原谅他,胤褆又惹事,康熙帝愤怒的发完火,再拉长时间,最后还是原谅他。
总之,“谁让他是朕的儿子。”
现在虞衡这小子表面是说弘昱,实际上就是在指责他皇爷爷教子无方。
该上手段的时候上手段,但该下手的时候,他真的下不去手。
康熙帝想了想,叫弘昱回家闭门思过一阵子,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上书房。
弘昱的眼珠子转了转。
他还以为是多么恐怖的惩罚呢?原来是罚他不上课啊?
虞衡都无语了。
等弘昱走了,他才往地上一坐:“我也有错,我错在没肚量,弘昱哥哥几句话而已,怎么就咒死我了呢?我还叫海东青扇他,我大错特错,皇爷爷就别带我去昭西陵了吧,我怕太太太祖母不喜欢……”
康熙帝不理他,翻看奏折,仿佛他不存在。
梁九功在边上笑容可掬,但只笑笑,并不敢说话。
虞衡见没人理自己,又磨蹭到桌子边,踮起脚,把下巴将将卡在桌面上:“皇~爷~爷~你~理~理~我~呀~”
康熙帝扶额:“梁九功,把他……”
“我懂,我懂!不用他叉,我自己出去!”虞衡走了两步,被马上站起来的康熙帝一把扯住了后颈:“你不准走。”
虞衡作完死,他自己没什么感觉,康熙帝心里却不好受,又叫了御医来给他把了脉。
见康熙帝这幅态度,虞衡又趁热打铁:“皇爷爷,不如您再带上几个哥哥弟弟吧,就我一个也太没代表性了!而且我晕车你知道吗?”
虞衡比划着双手,夸张的张开:“我会从启程开始吐,吐到昭西陵,到时候能吐出一条路……”
康熙帝没好气的放下笔:“朕看你现在就想吐。”
眼见行程推不开,三日后,虞衡不情不愿的跟着队伍去了昭西陵。
行程开启前,康熙帝特意给这小子配了两个御医,结果虞衡上了马车就叫冷,等裹了大氅,他又喊车子癫。
康熙帝在众位随他一道去昭西陵的儿子们齐齐注目中,无奈的把虞衡提到了他的车里。
这下总不会还喊癫了吧?
虞衡这次倒没再喊颠簸了,但一上了御撵,此猴崽子就扒拉开帘幕往外瞧,嘴里念念有词:“怪不得说,想要富,先修路,这路修过了就是不一样……”
康熙帝本来还想批折子,但虞衡看完外面就觉得无聊了:“皇爷爷,我给您唱歌吧?让您感受一下百灵鸟的灵动?”
康熙帝拒绝了。
不支持儿童表演。
但架不住哈士奇他想表演。
一路上虞衡把能记得歌词的儿歌都唱了一圈,于是康熙帝就听到:“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不开不开就不开,如果皇爷爷来了就打开……”
起先他还觉得虽然怪模怪样的,倒是童趣十足。
但虞衡很快记不住歌词了,现场乱编,编着编着,他又想起一首神曲:“……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康熙帝都快被听感动了,虞衡发现自己又忘词了,于是又把前头记得的唱了一遍。
唱到后来,康熙帝叫梁九功:“给朕捏住他的嘴巴!”
虞衡被剥夺了快乐,但他刚好唱的喉咙干了。
康熙帝路上又问了他几次海东青的事。
虞衡装傻三连。
主要是他发现他的系统根本不通人性,他家俩小鸟的口齿都比系统要强,而自从养蜂夹道上林林和福福立了功,虞衡就打开了新思路。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系统的金手指其实更适合用在动物身上?
而且选中海东青,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在宫中的随侍太监梁康有一次跟他说过,说如今百兽园里的那只海东青已经二十多岁了,老了,平时除了康熙帝,基本没人叫的动它,现在天冷,听说它已经停食数日了,御医都去看过好几回了,估计是大限将至了。
虞衡虽然对此鸟只能远看,不可亵玩,但他还记得康熙帝上次同他显摆时的眼神。
他一定也舍不得这只威武霸气的鸟儿。
连他们家养福福,几个月就养出很深的感情了,何况是这只由康熙帝亲手养大,亲自熬到认主的海东青呢?
这才是金手指应该有的用途呢!
虞衡本打算悄悄行事,之后深藏功与名,但海东青鬼精鬼精的,在他那里受了好处,时不时便要装作散步路过……
他有时候看到了,会假装看不到这鸟。
这不,这家伙有样学样,也会戏弄他。
康熙帝批了会折子,忽然觉得周遭安静的过分了,一时有些不习惯:“福惠呢?”
梁九功笑了笑:“阿哥睡啦。”
说自己晕车,能吐出一条路的虞衡,此时此刻睡得人事不知,宛如一只小猪。
康熙帝没喊他,一路畅通,等到了昭西陵,虞衡还睡得不知道天地为何物。
第75章 75 昭西陵备战以待,九皇子攻心为上……
对于昭西陵之行, 虞衡一直有些抗拒,出于某些难以言说的原因和第六感。
他都穿越了,你跟他那已经被冲击的稀碎了的三观讲科学,你看他能听进去吗?
前头是他年少轻狂, 连皇祖母上身这事都敢干, 但是真的去昭西陵了,虞衡想想还挺心虚。
说到底, 还是康熙帝的态度引的。
虞衡经常觉得他和他爷爷的感情似海深, 一看帝心攻略值, 好家伙, 当年的爷孙情深终究是错付了, 是他的错觉, 因为攻略值非常直观的下跌了。
但有时候虞衡觉得他们爷俩的感情进入平淡期了, 老爷子不找茬,他也不祸害, 甚至前阵子宫中疯传他二叔胤礽马上就要好全了,那会子康熙帝的注意力重心完全在咸安宫。
虞衡觉得他爷爷关心心爱的二儿子, 忽略他这个排行都排到六十的小孙子,非常合情合理。
但帝心攻略意外的飙升。
到底怎么个事呢?
难道他爷爷真的是在找刺激?非得反其道而行, 在别人不敢试探的雷区探出小脚脚试探,才能获得他爷爷的另眼相看吗?
虞衡真的很怕去到了昭西陵以后,老爷子提着他去牌位前让他跟孝庄仁太皇太后再交流一波,现场给康熙帝转播。
那真的很地狱了。
结果意外的什么也没发生。
他老老实实的跟着指引流程走,该跪就跪, 让磕就磕,然后一直绷着弦等着他爷爷的指示。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或者也不叫什么都没发生。因为康熙帝这次来昭西陵带的人其实颇有些说法。
前十四位阿哥中,除了留守京中的三阿哥和十三阿哥, 已逝的六阿哥及有腿疾、从不关心政事,一心修仙的残疾七阿哥,连神智刚能分得清人的二阿哥胤礽都带来了。
这个阵容很奇怪,尤其是对九龙夺嫡结果了解的虞衡来说,这几乎是把全部的夺嫡种子选手都包圆了!
从来皇子们随侍伴驾出行都是荣宠,从前四阿哥胤禛不显眼,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般的“荣宠”他真的很少。
作为爱新觉罗家的一员,骑射不行,在康熙帝早期的认知里,跟三级残废差不多,四舍五入,等于说四阿哥在康熙帝眼里就跟腿部有疾的老七胤祐差不多。
但胤禛勤能补拙,武功不行,就加深文治,不仅用心干,还办实事,办得好还不爱邀功(大误),太子一废时许多人忙着落井下石,只有四阿哥胤禛还牟足了劲的照常办事,而十三阿哥胤祥从旁协助,还是唯二敢来替废太子求情的。
水落而石出,可以说康熙帝最初注意到这个四儿子,完全是太子一废时因为他的一系列表现——可堪培植后以备太子未来大用。
天下人看皇帝,觉得为帝者尊,无所不能,无不随心所欲,其实不是的,当皇帝,依然有许多不可为之事。
而这等不可为之事,交给四阿哥这样的人去办就好,昔日汉朝文景之治,文王用贾谊,景帝斩晁错,到了汉武帝,推恩令起,诛主父偃九族,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更绝妙的是,四阿哥还有一身阿哥皮披在身上,总归不至于落到与前辈“黑手套”们一样的“下场”。
康熙帝想的很好,只是事到如今,由不得他改变策略了。
——
虞衡虽一直提着心等他爷爷的大招,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康熙帝和几个儿子纷纷过了招。
首先提名爱新觉罗家的大阿哥,胤褆自从儿子弘昱被康熙帝从上书房赶回家思过那日,躁动的胤褆就觉得,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他一连数日去八阿哥府上商量,说是商量,其实是单方面输出垃圾话,再反复制造焦虑:“我算是看明白了,皇阿玛老糊涂了,他居然因为一件小事把弘昱赶回家,这哪是让弘昱思过啊?这是扇我脸呢?老八,反吧,我们这次彻底一点,之前都是我们太仁慈了!”
“老八你怕什么?大不了爷们去住宗人府,但是要是咱们赢了,你做皇帝,我这个当大哥的才能睡个安稳觉!”
“你瞧瞧,胤礽那个狗东西不就是能认人了吗?皇阿玛连前头叫内务府选皇孙的事都暂停了,总不能以后江山拱手让傻子来管吧?”
“胤禩你说话,你嘴让屁股坐住了吗?”
胤禩:“大哥,你容我好好想想。”
胤褆骂骂咧咧:“想什么?再想想胤礽都要登基了!我真后悔,我当初怎么就心软了呢?但凡我……”
胤禩脸色大变:“大哥慎言!”
胤褆冷笑一声,又沉吟片刻:“你瞧瞧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八弟啊,以己度人,若当日你与老二易地而处,你当如何呢?”
见胤禩一直垂头不语,胤褆气急了:“算我看走了眼!”
胤禩终于有些崩溃了,流着眼泪把数日前被康熙帝面斥生母卑贱的事说了。
胤褆愣了愣,满不在乎道:“要真论母妃尊贵,老十岂不是一出生就该封皇太子?八弟啊,皇阿玛他偏心过头了,这事,大哥替你想办法。”
此时的胤禩还不知道,放开他大哥的缰绳嚼头,会是件多么灾难性的错误决定。
但胤褆此话一出,随即就赶上昭西陵伴驾。
不止虞衡看出了此行伴驾的不对,连几位阿哥都提着心,一时间各显神通,纷纷打点到梁九功和魏珠那儿去了。
说起此事来梁九功就生气,往年这种事哪有魏珠的位置?但今年又分外不同,因为康熙帝提前就吩咐他准备两套抽签桶。
梁九功毕竟御前伺候多年,康熙帝才一吩咐,他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里头的机巧。
前头他偏向八阿哥一党的事被康熙帝逮个正着,康熙帝对他阴阳了一阵子,居然就揭过不提了。
但康熙帝不惩罚,比惩罚他还难受,就仿佛脖子上面无时不刻都悬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刀刃。
这让梁九功老实了好长一阵子,比往日行事都更加谨慎小心,更是对八阿哥他们不敢再行联络,一时间又恢复成昔日的梁.端水大师.九功。
而这次昭西陵,又备上签筒……
梁九功猜,八成是他家主子爷又要搞太后显灵那一套,让废太子重回毓庆宫。
可是也不对啊,这法子一废再立时已经使过一次了,不大符合皇上他的行事作风啊。
梁九功略一思忖,还是叫个人去悄悄通知了八阿哥。反正最终谁做皇帝都行,二阿哥……不行。
梁九功想,二阿哥他不行。
这么多阿哥里面,二阿哥对他们最瞧不上,直接挂脸的那种。
从前他巴巴的热脸去贴储君的冷屁股,但是要是有的选,他想选个热屁股,哦,不,也可以贴八阿哥的热脸。
梁九功不知道,他的通知一式九份,分别送去了九位伴驾皇子手中。
当天晚上,大阿哥和九阿哥以及十阿哥都聚集在八阿哥府上讨论这份来自梁九功的一模一样的消息。
大阿哥还奇道:“梁九功在搞什么劳什子?怎么给咱们都送了消息?”
九阿哥略作沉吟:“莫非,咱们人人都收到了这个消息?”
八阿哥瞥了一眼十阿哥:“十弟也收到了?”
十阿哥点头。
四人目光齐聚一处,仿佛想到了什么,十阿哥率先道:“老十四应该没收到。”
大阿哥嗤笑一声:“老十啊,回头我让我府上小厨房给你做一盅天麻炖猪脑,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十阿哥把嘴一撅:“大哥你怎么这样?欺负我听不懂吗?你以为你是三哥啊?你这点小伎俩,啧,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骂我猪脑子。”
九阿哥揉了揉眉心:“十弟,别闹了,我们想想法子,这事不妙。”
几人闻言都眼巴巴的瞧他,九阿哥一怔:“都瞧着我干嘛?大哥,你家天麻炖猪脑回头也送我府上,我也补补。”
八阿哥见此局面,连忙抬手安抚:“好了好了,大家喝杯热茶缓一缓,老十四有外心了,以后咱们有什么事,可不能不防着他,眼下的事还的咱们齐心协力,不可节外生枝,我是这么打算的……”
等事情商议完毕,十阿哥忽然灵机一动道:“你们说,梁九功会不会给老四老五他们也送了消息?”
大阿哥撇嘴:“不可能,梁九功又不是傻子。”
众人一想也是,遂吃了热锅子后各自回了府。
他们准备了几手准备,光是那个签筒他们就备了三个。
既然皇阿玛想让皇祖母显灵降下圣谕,那他们何不把顺势把自己人推上去呢?
与他们不同的是,四阿哥收到消息后非常平静。
仿佛对此既不奇怪,也无所谓。
反倒是五阿哥带着同行的十二阿哥来雍亲王府求助。
“梁总管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父皇提前在通知我们?”胤祺问完,小透明胤裪也道:“是啊?父皇是想叫我们支持二哥复立太子吗?可是我的支持不重要吧?”
四阿哥尴尬一笑。
只有他心里知道此刻的自己多尴尬。
只因全部的兄弟里头,只有他儿子福惠被皇阿玛亲点了伴驾,梁九功又在此时示好,让胤禛窃喜了好半天。
却原来,还是要为二哥做垫脚石吗?
四阿哥强撑着笑意,还是安抚起两个弟弟,并对他们能第一时间来找自己感到另类的开心:“我也收到了,随机应变吧,反正皇阿玛有什么需要我们做得,做儿子的自当顺从。”
好不容易把两个弟弟都送走了,四阿哥才重回如意斋,对着房顶试探道:“敢问阁下是何人?”
空气中静悄悄的,胤禛自嘲一笑,只当是自己听岔了。
他坐下,喝了一口已经冷了的茶,一抬头——“噗!”
李宝珠抱着宝剑,面无表情的等他收拾好狼狈的自己,才抛出一句无异于平地惊雷的话:“皇上欲在此行定下继承人。”
胤禛淡定的点头:“我知道。”
李宝珠瞧着他那张强撑不住悲戚的脸,别开脸:“皇上要立你为太子。”
胤禛本来僵着脸,闻言一下子绷不住了:“谁?我?为什么是我?”
李宝珠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都到今日了,四爷怎么还没想明白?”
胤禛此刻其实心跳如擂鼓,但长年表情匮乏的他,冷脸才是舒适区,于是他板着脸,按捺住狂喜和不安:“你……你说的再清楚一点。”
李宝珠自行捞了茶壶倒了一杯,灌了一口,抬手拭去水珠:“我是替别人来走这一趟的,那个人叫我告诉四爷,沉住气,守住心,切忌自乱阵脚,更不要——自作聪明去争。”
胤禛见她要走,连忙起身:“李……李师傅!请留步,是父皇叫你来的吗?”
李宝珠背对他,却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昔日亲见,真怀疑在豫州救灾的人不是你。”
胤禛被李宝珠又骂又夸,他此刻却恨不得李宝珠再多说点,可惜李宝珠闪身跳上房梁就走了。
来去如风。
许久之后,胤禛举起梁九功派人送来的字条,又望向李宝珠消失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说:[爆哭]权谋写的掉毛,还把自己绕的画关系图,下次不敢了[爆哭]
第76章 76 九子殿前议高低,老龙如今知长短……
这位李姑娘现如今是大内一等一的红人, 此人轻功卓绝,行踪莫测,上效天子,下教皇孙, 从籍籍无名的女流民, 到今日天子的座上宾,京城中关于此人的传说一度玄乎离奇到胤禛不忍卒听。
胤禛是少有的知道这姑娘一些来处的人, 按理说他与李宝珠是不打不相识, 更兼动了恻隐之心, 收留过她一阵时日, 后来他十三弟还帮她妹妹宝婵姑娘脱了贱籍。
胤禛完全可以在李姑娘名震京城时厚着脸皮以伯乐或恩人的身份对她结交控制, 但胤禛没有。一来他虽没打听到全部事情经过, 却也知道十三弟之前能从养蜂夹道出来, 全赖有这两姐妹的周旋。
若是旁人也罢了,她们所周旋者, 可是连胤禛见了都要俯首帖耳的康熙帝。
所以八阿哥一党积极拉拢她,得到的却全是冷脸后, 胤禛和胤祥都默契的当自己和她不熟。
有些恩情不必提,有些利刃轻易不出鞘。
以康熙帝的性格, 若他手里的人,与他的儿子们结交甚密,定会引来帝王的忌惮。
而如今,又知帝王心事,又能叫得动李姑娘的, 本就屈指可数。
更兼那人还向着自己,虽不知这是对方的“奇货可居”,亦或者“投桃报李”?
胤禛苦思冥想, 一时间完全没头绪。
他甚至还想,难不成是福惠那小子?
不不不,太离谱了,福惠要是叫得动他老师,也没必要给他传递的这样隐晦。
胤禛辗转反侧,睡不着,于是爬起来看折子,又写奏章,鸡叫三更,他才终于乏了。
刚睡下不久,又要早朝去,胤禛心里有事,本来也睡得不安稳,个把时辰里全在做梦。
梦到在乾清宫里,康熙帝当众说要传位给他,他还没来得及欢喜,耳边忽然兵戈声四起,有人大呼:“造反啦!取胤禛首级者,赏五千金!”
胤禛本来很紧张的,见四面楚歌,无处可躲,便在殿前想:五千金?既然今日逃不掉,不如叫十三弟挣了这钱……
此念头一起,梦境瞬间破裂,他从梦中睁开眼,半天举起手捂住了双眼,只觉得哭笑不得,他这是着相了,又堪破了?
——
昭西陵的忌辰祭完毕后,虞衡浅浅松了一口气。
他从前没经历过这种仪式,只觉得繁琐已极,但随侍的梁寿曾见识过大型祭祀,跟他说此行已是简仪。
虞衡:他就知道,皇帝不是人人都能当的。普通人打份工就累得不想喘气,他看他皇爷爷走完流程还云淡风轻的很。
就是他爹瞧着不大好,跟着走完流程,虞衡和他爹四目相对,纷纷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疲惫。
礼仪完毕后本就该准备回程的,康熙帝突然宣布众人齐聚隆恩门前,面向隆恩宝殿:“皇祖母忌日前,朕又梦到了她,她老人家挂念儿孙,是尔等之福……”
“朕此次本该携百官和尔等共来,但念及此乃家事,实在不必让诸位大臣参与。”康熙帝说着目光一一掠过齐齐站成两队的儿子们:“梁九功,你去把东西取来。”
虞衡站在他爷爷边上,心想:来了来了!
他人小,想着大家此时定不敢与他爷爷对视,便打算迅速围观数位叔叔的表情。
结果第一眼就跟他二叔对视上了,虞衡的眼神连忙清澈起来,他二叔却还是盯着他,虞衡不得已,对他笑了一下。
他二叔边上站着的就是他爹,他爹此刻瞧着已经完全清醒了,垂着眼和他对视上,只轻轻眨了眨眼,虞衡也回敬他两个眨眼。
再过去是八叔胤禩,他也在瞧他……
虞衡老实了,不敢乱看了。
你们这群人咋不按常理出牌。
算了,毕竟最不按常理出牌的是咱爷爷,也就是各位的爹,遗传学,诚不欺我。
梁九功双手托着檀木盘,恭恭敬敬的走过来呈上签筒。
当着众人的面,康熙帝把签筒拿起来,往下一倒,哗啦啦,筒中签掉落了,但没完全掉,只有一根签飞了出去。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的,那根签就落在了八阿哥眼前。
大阿哥瞧了一眼,弯腰把那根签拾起来,装模作样的演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父皇!这签定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发来的圣谕!”
康熙帝斜了他一眼:“上面写着什么?”
胤褆大言不惭:“上面什么也没写,但怎么就恰好落在了八弟脚边呢?”
十阿哥“噗嗤”笑出了声,连忙捂住了嘴,他能感觉到兄弟们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像刀子般射过来。
康熙帝冷哼一声:“你何日改行做了算卦营生?魏珠,把签拿过来。”
魏珠双手去接大阿哥手中的签,大阿哥临了却不松手:“魏公公,听闻你入宫后勤勉求学,如今已经能读千字文了,你瞧这签上的字可认得?”
魏珠进退两难,那签上的字他倒是认得,可由他读出来算是什么事?
好在康熙帝发话了:“朕方才话还没说完,今日当着皇祖母的面,凡是摇出来排行的阿哥,均是皇祖母庇佑的好曾孙,只是不适合做我大清未来的天子。”
言毕,康熙帝看向如遭雷击的胤褆,向魏珠道:“大阿哥叫你读,你就读。”
魏珠连忙道:“回皇上,大阿哥拾起的这根签上,书的乃是八阿哥!”
此话既出,胤禩面露难色,胤褆则一把夺过签:“皇阿玛,我看这签不用抽了,有人故意陷害八弟!”
胤褆几步奔到签筒前,当着众人的面把签筒倒过来,哗啦啦,签虽下坠,却最终浮在了空中,原来每根签的底部都被绳子系着沾在了签筒底部。
康熙帝不动声色:“梁九功,签筒可是朕叫你准备的?如今出了这种问题,你可要给朕个交代。”
梁九功从方才起就大冷天里直冒汗,闻言连忙甩锅:“皇上明鉴,奴才不曾注意到这签筒的问题,奴才有罪!”
康熙帝一笑:“既如此,你去取另一个备用的来。”
胤禩忽然出声:“父皇,签筒不过是小事,以儿臣看,出了这等意外,便不该再行其事,以免打搅了曾皇祖母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虞衡在边上:哦豁,这跟打明牌有啥区别!
虞衡又想:奇了怪了,既然皇爷爷想重定太子,非要叫上我是何意?难不成要选我?哈哈哈……
他不敢笑了。
从结果推导过程,他爷爷要么立他爹为太子,要么,就是他。难道因为他的出现,导致这个世界被蝴蝶效应了?
当太子在此时绝不是好活,四舍五入等于活靶子。远的不说,近处这个二废二立,如今对外形象是神智昏聩的傻老二。
因为他爷爷是上下五千年里出了名的在位时长最长的皇帝!
历史上在他活着的时候不可能让位,那就至少还有近十年的拉锯。
再好的骡子拉出来溜十年,也差不多报销了。
你看他二叔,三十多年的太子生涯,直接把他搞到发疯了。
虞衡抬头,想与他爹打个眼色,结果他爹正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
这么重要的时刻,老爹你在走神?
就在他思索的功夫,九阿哥拉着十阿哥一起道:“儿臣以为八哥说的在理,请父皇收回成命。”
康熙帝漫不经心的瞧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这才头一缩,挪着步子去取签筒。
康熙帝望向一众儿子们:“其实,没有签筒也能传达皇祖母的圣谕。”
虞衡被他爷爷拉到正前方:“皇祖母曾通过皇孙福惠之口传达圣谕,但朕那时候尚未想通,未曾领会皇祖母的用意,近日梦中得到启示,由此悟道。”
“父皇今日之话,儿子听不下去了,既没有百官见证,又凭夜梦与儿童之口,未免儿戏!”一直没开口的十四阿哥胤禵忽然出声,义正言辞道:“父皇若要话家常便话家常,若要是别的事,合该在早朝,百官见证下钦定。”
“儿臣真不知道,像八哥这等全人,父皇为何屡屡不肯看见!”胤禵说罢,又手肘戳了戳边上的十阿哥,十阿哥一拍头,刚要开口,九阿哥的肘击就来了,于是他尴尬的拍了两下头,又将手放下。
八阿哥跪下:“十四弟慎言!儿臣不孝,让父皇为难了,请父皇念在十四弟性子直,为人纯善的份上谅解他,千错万错,都是胤禩一人之过。”
九阿哥和十阿哥跟着跪下来:“请皇阿玛谅解!”
大阿哥就势也跪了下来。
康熙帝望向另外一边的几人,大家面面相觑,四阿哥一咬牙也跪下了,见此情形,六阿哥和十一阿哥也跟上队形。
唯有废太子胤礽,笑得很开心的站着。
“胤礽,你笑什么?”康熙帝忍不住问道。
胤礽指了指不远处的门:“回皇阿玛,儿臣瞧见门口有个东西探头探脑的!”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虞衡也毛毛的,顺着胤礽指的方向看过去,结果下一刻,梁九功尴尬的走了出来:“是奴才,刚刚停在了门口……”
众人松了一口气,齐在心中骂他。
康熙帝冷笑道:“既然你们都不信在天之灵,何故胤礽一句话就把你们吓着了?”
虞衡:诡辩,这妥妥是诡辩!你说你不信世上有鬼,但大半夜的要是没灯,有个玩意儿在床尾扯你的腿,你怕不怕?
事已至此,康熙帝也知道他的打算成不了了。
他原想着温和的把此事了了,却没想到儿子们早就不是当年他几句话就能应付的少年了,这群翅膀硬了的仗着自己风华正茂,都敢与他正面掰头了。
回程路上康熙帝连折子也不批了,一直望着御撵外的风景发呆。
虞衡起先还战战兢兢,等时间一长,他还是熬不住睡了。
康熙帝不禁羡慕起这小子,什么烦恼也没有,骑射不行,但脑子机灵嘴又甜,连李宝珠都惯着他。
要是虞衡知道了,定会反驳他:不是的!人在高度紧绷后,黑甜的梦是理所应当的奖励!当然,他会睡得这么香,完全是因为此行后任务进度中所有在列的皇叔们,全都升分了。
其中最高的数十三叔,不知道这位在京城又搞出了什么大事件!期待!
康熙帝手里拿着一个签筒,若有人细看,就会发现签筒中的每一根签都是同一个名字。
康熙帝把签抽出一根,又叹息着插回去:“魏珠。”
他唤完,魏珠进来内账,康熙帝把签筒递给他:“处理干净。”
魏珠领命,将东西收入袖中——
作者有话说:解释一下正史中关于昭西陵的说法,孝庄皇太后于康熙二十六年年底去世,享年75岁,去世后康熙帝悲痛万分,将皇祖母安置在暂安俸殿中,停灵三十七年未下葬,后至康熙帝去世,雍正继位后为孝庄皇太后修建了昭西陵。
喵这里认为,康熙帝对祖母的感情非常深厚,加上孝庄生前遗愿,不与皇太极合葬,此事就一拖再拖,还有一个猜想,康熙帝应该没想到自己六十一就嘎了,说明他对自己生命的预测应该更长一些,不然祖母的身后事,他总该处理好再走。
但都是猜想,其实可以有别样的写法,但喵还是把这一茬揭过了,按昭西陵已定来写剧情。
第77章 77 林氏通宝手上金,稀世琴谱即搜寻……
銮驾回宫的第三日, 难得的一个艳阳暖春,宫中也传来喜讯,陈贵人生下了一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康熙帝大喜, 赐名胤禧, 因孕育皇子有功,陈贵人随即升至嫔位, 封为嘉嫔。
对康熙帝来说, 这是近日少有的喜事, 前些日子在儿子们面前碰的那一鼻子灰仿佛也一扫而尽。
一连数日, 康熙帝都往嘉嫔屋里去看孩子, 小胤禧出生前虽有些波折, 却是个健康又不闹的孩子。
因兆惠连日来求了几次, 想去看刚出生的小娃娃,虞衡自己也有点好奇, 但还要嘴硬:“我小皇叔岂是你想瞧就瞧的!明儿备上礼物去看,不然做梦!”
林妹妹却笑:“小儿生不足九日, 必不肯见外人的。”
傅恒在边上小声说:“听说小儿刚出生,又丑又闹, 哭起来像猫,估计怕吓到我们,才不给我们瞧的。”
兆惠还不死心:“阿哥你不算外人,我们几个算你的人,这样一算我们都不是外人, 何况贵人娘娘那么喜欢我们,一定很欢迎我们去!”
虞衡直接套用:“兆惠啊,既然你说你是爷的人, 那今儿先生布置的作业你帮我写了?”
兆惠立刻弹开,躲到黛玉身后:“林姐姐你瞧他!”
虞衡一个走位蹿到黛玉面前,黛玉被惊的瞪大了眼睛,虽还站着没动,兆惠却察觉到大事不妙,遂抱头就跑:“哇!阿哥疯啦!”
平时他万事往林姐姐身后一躲,阿哥就放过他了,今天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兆惠跑的乱七八糟的,蹿出去老远,才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虞衡和黛玉都站在原地大笑。
笑什么?什么事让林姐姐这样开心?兆惠抓心挠肝,当即又颠颠儿往回跑,眼见傅恒在边上微微歪着头看他,满脸疑惑。
咦?傅恒怎么不笑?
兆惠还没想明白,就被虞衡按住了。
可惜虞衡速度上来了,力气却还不足,兆惠像条肥鱼似得左右扭闪,分分钟就跑路了。
但好奇心害死猫,他停在一棵树后,狗狗祟祟的探头:“林姐姐,你们笑什么?”
黛玉笑着摇头,不解释。
虞衡喘着气,从袖里掏出一条新编的手绳,递给黛玉道:“好了,我输了,这个给你。”
刚刚虞衡忽然提议说,他能一句话不说就把兆惠叫回来,黛玉不信,两人遂打赌,但虞衡要求她大笑……
“我知道了!你不会大笑!”虞衡激将法,黛玉也不戳穿他,依言与他相对大笑。
其实到这里,黛玉就晓得她要输了,兆惠一个人的好奇心抵过在场的三位加起来,直钩下水都能给他钓起来,何况是热闹。
只是没想到虞衡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让兆惠扭脱了身。
但他完全不似输了,更像刚拿了冠军般得意,掏手绳的动作像练了上百遍一样丝滑。
黛玉接过来,又小心的瞥了他袖口一眼,虞衡掸掸袖子,抬起小下巴,傲娇道:“正好你前头那条没了,你戴上看看喜不喜欢?”
兆惠巴巴的凑上来,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刚刚被两人戏耍了:“给我看看!”
黛玉只得把那手绳重新拿出来摆弄,样式倒也新奇,是黄金打作了铜钱模样,做的只有小拇指盖那么点,编在了一起。
兆惠探手去摸,虞衡暴跳去拦,黛玉不及细看,连忙收起来:“好了好了,我不给他看了。”
傅恒眼神很好,分明瞧见那小小的铜钱上所印字符——林氏通宝。
他不禁觉得有些古怪,小阿哥的想法总是过于跳脱的。
傅恒一直有些融入不了他们,他做不到像兆惠那么缺心眼,也做不到像林姑娘那样得小阿哥的心,于是只能一味跟在他们三个后面,不常发表看法,顺便在心里祈祷传说中的纳兰姑娘快来,这样他就不是唯一不合群的了。
可惜他的愿望落空了。
继纳兰嫣然生病后,新入选伴读的纳兰淳雪也称病了。
傅恒想着,等阿哥从昭西陵回来,纳兰姑娘总该来吧?
等啊等啊,没等到纳兰家来人,倒是纳兰昭元都不来了。
大阿哥胤褆因谋害废太子胤礽,再一次举家入了宗人府,皇孙弘昱也一并被关入宗人府,他的几位伴读虽没被波及,却都丧失了再入上书房的资格。
据说大阿哥这次进宗人府前跟往日比起来分外的不安静,他死活不承认自己谋害二阿哥胤礽,口出狂言不休,被怒火中烧的康熙帝勒令封住嘴巴送进宗人府去。
大阿哥推开宫人,临到了了还放狠话:“放开我,爷自己去,不就是宗人府吗?想关我随你关,不是我干的事我就不认!别给爷身上泼脏水!”
康熙帝冷哼一声:“胤褆,你说你坦荡,那你说!到底是那个丧尽天良的要逼死自己兄弟的母妃?”
胤褆一怔,动了动嘴唇,又闭上嘴,不发一言。
“你说啊,你不是说朕泼你脏水吗?”
胤褆梗着脖子,不服气道:“说什么是我逼得?难道不是皇阿玛你这个罪魁祸首吗?若不是您一直拿良母妃出生卑微说事,儿臣何必做这个恶人!”
康熙帝坐直了身子,却抑制不住的发抖,最终他疲惫的摆摆手:“带下去,朕不想再瞧见他。”
而后宫中,多了一道晋封贵人的圣旨。
“春常在贾氏,检举揭发有功,特封为贵人,改封号贤,贤主子,恭喜了!”
贾元春领了旨,连忙叫宫人给来传旨的太监奉上银两,她出手阔绰,那传旨的几位目露精光,略一推迟,吉祥的话儿流水般说出来,只是元春所问之事,他们要么支吾过去,要么闪烁其词。
元春不甘心,最终又花了重金,托他们出宫时去荣国公府帮她传个信。
那几人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
小皇叔胤禧出生的第七天,虞衡被兆惠磨的受不了,再加上兆惠这个狗腿子简直成了精,于是几人就决定趁课间溜走,逃了方苞先生的课。
反正黛玉已经自学超过这个进度了,兆惠目前听也听不懂,虞衡不想听,傅恒……傅恒这个哑巴没意见。
虞衡还跟林妹妹吐槽:“看吧,男人的话最不可信,这小子为了看小孩,那是什么承诺都敢允诺的!”
兆惠为此与虞衡签订了诸多不平等条约,连他从前最抗拒的武艺课都承诺会坚持。
因此面对虞衡的埋汰,他都没顶嘴,其实他真的很想提醒他:阿哥您忘了您也是男的了是吧?忘本忘成你这样的,也算是“一枝独秀”了。
傅恒又飘在他们身后,想着自己要不要也跟阿哥签个什么不平等合同,他苦思冥想了很久,过去跟虞衡说:“奴才可以以后的骑射课上都输给阿哥……”
虞衡:……
黛玉没忍住笑了,兆惠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傅恒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为了显得合群,他也干巴巴的笑了起来,但目光落在阿哥脸上,虞衡看起来并不高兴,于是他又一个急刹跟着板着脸。
虞衡捂住脸:“救命啊,怎么能有人这么呆!”
看完小孩的四人回程很沉默。
尤其是兆惠,他觉得自己血亏,小皇子浑身都黄不拉几的,脸皱巴的像他爷爷……
黛玉则想起来她弟弟小时候,明明一出生就白白净净的很可爱啊,怎么嘉嫔娘娘那么美丽的人儿会生出这么奇怪的……咳咳咳!
但面对他们喜欢的嘉嫔娘娘,三小只还是保持着一贯的马屁水平,尤其是兆惠,因为悲从中来,格外卖力。
傅恒因为常年板着脸,看起来稳重的很,嘉嫔娘娘第一次见他,听说他是富察家的小孩,还欣赏了好一会:“早听说富察家出美人,瞧瞧小公子出落得这样俊俏,真希望胤禧长大后有富察公子十分之一的容貌!”
说罢她又雨露均沾:“再能有林姑娘十分之一的灵秀,福惠阿哥十分之一的聪慧,乌雅公子十分之一的……”
兆惠眼巴巴的瞧着她,嘉嫔冥思苦想:“若像乌雅公子这样健康快乐,我就心满意足了!”
兆惠:我要闹了!
虞衡带头大笑,于是满堂欢笑,连傅恒也被感染,不由得笑了。
几人从嘉嫔那里出来后,沉默着走了一截路,正各自思索,傅恒却忽然轻声提醒:“有人。”
大白天的,御花园有人不是很正常吗?
虞衡和黛玉齐齐抬头望过去,只见近日风头正盛的贤贵人贾元春出现在路尽头。
看起来不像偶遇,倒像是专门来堵人的。
虞衡下意识的四处看看,想换条路,元春已经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对着虞衡行了万福礼:“给阿哥请安。”
话毕,她直接略过其他几人,对黛玉道:“玉儿妹妹,听闻你快要过生辰了,你知道的,我在后宫中不比你们,轻易不得走动,今天可算是叫我遇到你了,你等一等我好不好?”
“我给你备了礼物,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与我在这亭中略聊一聊,宫女很快就取来了。”
兆惠跟虞衡连同没什么存在感的傅恒都没去亭中,可惜风向不好,虞衡竖着耳朵努力听,也听不到什么内容。
正当他不大高兴的时候,兆惠跟他说:“阿哥,你想不想知道她们在聊什么?要是昨天咱们签的那个什么能作废,我现在就能告诉你!”
虞衡抱臂:“我有那么八卦吗?人家都避着我们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兆惠见他不住地拿靴子的鞋尖在御花园的土上画圈,不禁觉得好笑:“算了算了,告诉你,贾贵人说她手里有一本稀世琴谱,愿意送给林姐姐做生辰礼,看在两家亲戚的面上,她愿意下辈子给林家当牛做马,为母亲王氏代受罪过,希望……”
“希望什么?”
兆惠不说了:“你等下问林姐姐吧……”
虞衡攥紧拳头,心想:什么稀世琴谱!我也能找到!
第78章 78 御前一寸求生机,宫廷两分问岁几……
从昭西陵回紫禁城后的数日, 梁九功都过得颇为战战兢兢的。
他侍奉康熙帝多年,对他的睚眦必报是最了解的,尤其是前头已经给过他几次机会了。
梁九功已经知道他的告密传信被人动了,而宫中既能轻而易举的支使得动他的人, 又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也就只有那一位。
梁九功得知消息后,整个人便颓了。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风光无限了多年, 他只是遵从本能, 想为自己找后路, 他知道这一定会触康熙帝的霉头, 可他无法抗拒。
早年康熙帝身强力壮也就罢了, 可岁月不饶人, 单单是去年一年, 康熙帝就大病了两次。
哪一次,他梁九功都揪着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若康熙帝没了, 他这位太监总管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他自幼入宫,当年他想, 要是能吃饱就好了。
后来他想,要是能出人头地就好了。
再后来他想,这通天权势若能一直在握就好了。
十三岁那年,他被命运之神眷顾,到了康熙帝身前伺候, 因为聪明伶俐,细心善察,很快得了康熙帝的青眼, 再后来,他成了康熙帝身前红人。
圣宠优渥,大权独揽,风头一时无二。
到如今,他其实也没后悔,他没觉得自己背叛了康熙帝,他只是,只是想好好活着罢了。
梁九功决定主动出击,既然康熙帝没有挑破这层窗户纸,一定是……还念着昔日的旧情份!
没有人,比他梁九功侍候的更好!没有人!
梁九功做好心里建设,工作上更甚从前的贴心,康熙帝的起居出行,事无巨细,他都要亲自安排。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手底下的那些徒弟,连同升的几乎与他平起平坐的魏珠,哪一个拎出来都能和他对打……
梁九功自认为的苦心孤诣,如今瞧来,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是占了昔年年少伴君的情分。
更让梁九功恐慌的是,康熙帝偶尔会用一种冷漠、审视的目光看他,他如芒在背的挤出笑意,康熙帝又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
失魂落魄的梁九功终于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他失手打碎了康熙帝常用的一只玉盏。
“奴才罪该万死!”跪下请罪的梁九功甚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了解康熙帝,这些天来康熙帝对他的“冷处理”恰恰说明他还有一线生机。
“你确实罪该万死。”康熙帝说完,梁九功的心就凉了半截。
“念在你在御前侍奉多年,你自己去领罚。”
梁九功的心又沉了一寸。
——
大阿哥胤褆进宗人府前给康熙帝留下了两个烂摊子,一则是咸安宫的宫人来报,说二阿哥如今又不好了,大约是前些日子叫吓狠了,另一则是良妃卫氏,被胤褆一撺掇,居然病而不医,一心求死,好为八阿哥胤禩挣一个干净利落的背景。
胤褆允诺良妃,若她去了,可以求他母妃惠妃娘娘将胤禩收到名下:“这样,他便不再是辛者库奴才所生了。”
胤礽一直在吃药,阖宫上下都知道,而且废太子从前特别喜欢养鸟,因宫里有专人照顾,巅峰时期那些鸟儿一年到头吃的粮食肉类比二阿哥全府的份例还多。
后来二阿哥一废时,那些鸟儿也跟着遭了罪,但好在很快胤礽就重得圣宠,因此二废太子时,那些宫人吸取教训,没人再敢苛待二阿哥的鸟。
倘若他再死灰复燃,他们这些消极怠工的便要面临灭顶之灾。
但二阿哥如今糊涂了呀,连他儿子们来看他,他都认不出人,偏那些鸟儿还有些是胤礽从前悉心照顾,亲手饲养的,且胤礽虽防备着人,却与这些小畜生颇为亲近。
故而胤礽常边吃边投喂这些鸟儿,就算是喝药都要分与它们食用。
那一日饮了胤礽的汤药的鸟儿们像叶子一样落了半个院子。
可想而知,二阿哥当场就惊惧交加,撅了过去。
康熙帝得知后真是恨不得拔了下手者的皮,很容易就查到了胤褆那儿。
康熙帝毫不意外,他这个长子从来就没什么新花样。
好在,良妃卫氏尚还有救,只是康熙帝对她格外失望:“你教的好儿子,如今连你都容不下了。”
良妃还要辩解:“皇上,是嫔妾出身卑贱,罪该万死,但胤禩他身上也流着同您一样尊贵的血液,皇上可否看在这个份上,不要责备胤禩,他什么都不知道……”
哼。
康熙帝想,他不知道?他胤禩会不知道?他又不是三五岁!
说到三五岁……康熙帝放下批折子的笔:“梁九功……”
魏珠进来跪下:“皇上,梁公公不在。”
康熙帝其实一张口就后悔了,他板着脸,迁怒的瞪了一眼魏珠。
魏珠委屈,到底是什么buff?为什么每次这种生死时刻,皇上跟前就只有他?
该死的梁九功那个老贼,犯错都会踩点!
魏珠急得脑筋急转,飞快的回想从前康熙帝不高兴的时候梁九功都做了哪些来着?
哦哦,茶,叫奉茶宫女换茶汤!皇上烦躁的时候要上味道清淡的!
哦哦,还要给康熙帝讲趣闻,魏珠手底下的小弟收了一些,但远不如梁九功这数十年的根基,他对宫中所知与梁九宫比起来,那是少之又少。
魏珠灵机一动:“皇上,您批了这么久折子了,要不要去御花园散散心呐?”
魏珠又道:“像福惠小阿哥他们,每日里读书习武,还会专门儿逃课出去玩,奴才都遇见过几次。”
魏珠还在绞尽脑汁的头脑风暴着,康熙帝忽然骄矜道:“那朕便去瞧瞧。”
去瞧瞧这群没烦恼的小娃娃,去之前康熙帝都没想到此行会那么开心。
自然幸福就从虞衡的脸上,转移到了康熙帝的脸上。
康熙帝压抑了许久的心情一下子畅快了许多。
对虞衡来说,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常,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再过两日就是林妹妹生日了。
按照上书房的规定,这天他们还要上课。
虞衡想着反正他们也能逃课,但既然康熙帝来了,他自然就要“连吃带拿”。
于是在明确察觉到他爷爷不高兴的情绪时,虞衡积极“营业”,把老爷子哄的不知道多高兴,而康熙帝一高兴,就给他们二月十二那日放了一天假,特批他们出宫回府。
这之前傅恒对虞衡的感受一直是:一个备受宠爱但不爱学习的聪明小阿哥。
但这次御花园“巧遇”康熙帝,让傅恒转变了心态。
不,虞衡根本不是纨绔阿哥!
不,兆惠根本不是普通笨蛋!
呃,林姑娘倒是一如既往的稳定,不是金玉其外,虚有其表之流。
对康熙帝来说,他烦闷的心中仿佛被注入了一泓清泉,孩子们虽小,却没一个闹得人脑袋疼的。
虞衡虽然还有点人来疯,但当着大家的面,尤其是林妹妹还在这儿,康熙帝一抱他,他就挣扎着喊:“我过了四岁生日了,过了年又长一岁,四舍五入,我已经……”
康熙帝戏谑:“怎么?朕准你往上加,你想几岁呀?”
虞衡:爷爷,别当着大家的面跟我夹子音,我会觉得有点尴尬。
其实大家才不觉得尴尬,只觉得羡慕,兆惠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康熙帝问他话,他立马理直气壮道:“奴才想起去年年大将军来上书房外面,特意等着阿哥下课,那时候年大将军一边一个抱着奴才和阿哥……皇上您一定比年大将军还厉害吧?”
康熙帝哈哈大笑,当真伸出另一只手臂示意他坐上来。
兆惠红着脸:“奴才过年吃重了几斤……”
一边说一边不客气的爬上了康熙帝的龙臂。
康熙帝当真举着这俩小胖墩绕亭子走了一圈。
虞衡生怕他们俩两屁股把康熙帝给坐晕过去了,遂强烈抗议要下来,兆惠偏不,还顺势抱住康熙帝的脖子,人来疯发作。
傅恒仰着小脸,眼巴巴的没说话,龙臂哎……
黛玉倒是安安静静的,举止有礼,却分明有些孤单。
康熙帝那双臂膀年轻的时候可是可以弯弓射大雕的,提两个孩子算不得终极任务,但也确实够呛,只是今日实在高兴。
魏珠在边上胆战心惊的,虞衡都瞧出来了,偏他越要求下去,康熙帝越要反着来。
迫不得已,虞衡使出杀手锏。
他对着长空吹出呼哨,三声呼哨过后不久,一只身躯庞大的海东青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虞衡捏了捏他爷爷的手臂肌肉:“我要去跟它玩!皇爷爷放我下来!”
康熙帝放下他,兆惠自然也跟着跳下来。
“朕的海东青,你一叫就来了?”康熙帝面带微笑,其实已经有些不自在了。这只海东青,从前只听他一个人的。
虞衡那里想到他爷爷这就吃上醋了,他还在边上告状:“就是它,天天去阿哥所找我茬,祸害了我院里的树,还啄破纱窗三回了!皇爷爷你管管它,它……”
那海东青配合着“唰”的竖起翅膀,它跑起来像大鹅,姿势完全和优雅不挂钩,而且一见到康熙帝在,它立马就忽略了虞衡,直接去找主人贴贴了。
呃……
一力破十会,行动远胜解释,康熙帝顿时爽了,还对虞衡得意的挑眉。
这鸟往日里一出现就盘旋着落在他手上,它从前很少用这个姿势,自从它越来越老以后,连吃都不肯吃,又怎么可能如从前般活泼?
康熙帝一时犯了瘾,在四只小朋友崇拜的目光里,现场放鸟。
海东青也很配合,飞到天空中变成一个极小的小黑点后再飞回来,还衔了一只路过的倒霉灰麻雀。
趁老爷子高兴,虞衡抱着他爷爷的龙腿:“能不能让纳兰家的小姑娘尽早来读书?”
康熙帝:“可以。”
“能不能放我们一天假去过花朝节?”
康熙帝:“可以,但你过什么花朝节?”
“能不能给我找一本稀世琴谱?”
康熙帝:“可以,你要学琴?”
“能不能……”
康熙帝一抬手臂,示意胳膊上这个肥鸟先走,他要歇歇老胳膊。
他用另一只手提起几乎挂在他腿上的“小挂件”,颇为不爽的对虞衡斥道:“你当你皇爷爷是什么?”
“许愿池里的……”虞衡连忙打住,讨好的一笑,狗腿道:“皇爷爷是四海八荒之心想事成第一人!”
第79章 79 圣眷得失君莫笑,谁人狸奴不上台……
胤禛欢喜的回了家, 听说他家小六放假了,宫里给送回府的,旁的人都是自家车马去接的,他压根没接到通知, 下早朝的时候小太监颠儿颠儿的来知会他, 说福惠阿哥已由魏珠公公亲自送回雍亲王府了。
虽然如今夺嫡局势并不明朗,但胤禛暗戳戳的觉得这种来自康熙帝的宠爱, 隐隐约约, 像是在表露着什么。
尤其是大阿哥再入宗人府, 说真的, 胤禛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估计胤褆本人也是, 他是熟客。
但是这次又严重一点, 康熙帝下了敕令, 严禁任何人去宗人府与胤褆见面。风声没过去之前,大家也都不敢违抗圣令。
不仅如此, 惠妃娘娘那边也吃了闭门羹。
大过年的,大家心里都直犯嘀咕, 你说大阿哥他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宗人府的饭比外头香点儿?咱下手也挑挑日子吧?
要是胤褆在,估计暴跳如雷, 当堂咆哮。
他,胤褆,实名制下毒第一人,没做过的事,坚决不认!
但可惜, 他一连踩了两发雷,第一发率先炸了,第二发先别管怎么样, 康熙帝哪里已经默认他可以埋了。
这个局面一时震慑住了前朝和后宫。
胤禛得知后立马与十三阿哥碰面,和胤祥先“勾兑”一下,生怕他脑子一热就跑去康熙帝哪儿给老大叫屈。
胤礽被投毒这事干得漏洞百出,说真的,太像胤褆干得了……但是胤禛觉得,这次八成不是,因为胤褆他——同一时间干不了那么多坏事。
胤褆的脑回路很直。
估计康熙帝过阵子自己就想明白这其中的关卡了,现在谁要是去撞枪口,八成要被殃及池鱼,而一众兄弟里,数老十三最讲义气,路见不平,不问贵贱,拔刀相助。
岂料听了胤禛的委婉劝告,胤祥笑了一会,笑着笑着,眼眶都红了:“四哥,我早不是从前的十三了。”
胤禛捏住胤祥的手:“十三弟,再忍忍,我听太虚寺那个很灵验的师傅说,你今年正月里绝不可以哭!你不要哭哦!”
胤祥心头一暖,拍了拍腰间挂的几个坠子:“放心吧四哥,这是你给我求得平安符,这是雷击木,呶,还有什么护身红玉,这些我全按你说的戴在身上了。”
胤禛脸一僵:“哈哈,怎么这么多……”
——
因为昨儿和前儿两天胤禛都在西配殿,按理今天该去别处了,所以胤禛下朝后先去了东配殿,看了李侧福晋和孩子们,弘昀和弘时也都乖乖巧巧的,胤禛心情极好,一时觉得格外圆满。
当然,略坐一会儿,用过晚饭,胤禛就以有公事为由走了。
李侧福晋顿时失望不已,胤禛走后不久,弘时也被福晋院里的给接走了,看来四爷离开东配殿的消息,福晋也知道了。
胤禛自然是去往西配殿了。
其实李氏也猜到了,她比年氏早入府,早得宠,但四爷向来公正,她都习惯了四爷的雨露均沾了,平日也无需争宠什么的。
只是孩子都生了几个了,如今年氏比她年轻,与她同样貌美,还都生了孩子,位份也差不多,李侧福晋便忍不住有些吃味。
她看她家弘昀现在也不差啊,弘时更是聪明伶俐,怎么偏就年氏的孩子在康熙帝那得脸呢?
这孩子今天还由内务府现任总管魏珠亲自送回府呢。
过年出府赴宴的时候,李氏还沾了他的光呢,甚至还有人说,要不是四阿哥府的福惠如今年岁太小,太子之位保不齐要落到他头上。
哈?他?李氏虽见着过福惠说话,但是从前她见到更多的是福惠.未开智版,所以她下意识觉得他还是吴下阿惠,不值一提,连她的宝贝弘时的一根指甲盖……
李氏连忙住脑,她叫住要往外跑的弘昀:“都这个点了你要去哪?”
弘昀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说:“六弟回府了,我去看看他。”
李氏对他翻了个白眼:“怎么没见你平日多瞧瞧你弟弟,福惠跟你可不是一个亲娘生的!隔着肚皮呢!而且你下午不是去过了吗?”
弘昀低头道:“去过了,可福惠出府玩儿去了,我没瞧见人,何况阿玛现在肯定在西配殿,我去阿玛面前给母妃争一争脸!”
李氏听完大喜:“那你去把你弟弟叫上!”
弘昀不情不愿的站着不动,李氏皱眉:“又怎么了?”
弘昀委屈道:“福晋不想我去她那儿,也不想弟弟跟我们亲近。”
李氏哪里不知道,一时间沉默了,她扶着头:“算了,你自己去玩吧!别烦我!”
弘昀这半年简直见风就长,抽条极快,去年他那场病让李侧福晋动了把弘时要回来养的心思,这让她们东配殿在福晋那儿简直进了黑名单,每次嫡福晋那边像防贼一样防着她。
弘时表面上还是和她亲近的,但只要嫡福晋在,他就束手束脚的和李侧福晋划清界限。
又因为弘昀最终扛过来了,李侧福晋便歇了这心思,只是嫡福晋那边已经被惊着了,对她的防备深了许多,因常常见不着弘时,李侧福晋散发不出的母爱又分到了弘昀身上。
可惜她这人神经大条,丝毫没发现病好后的弘昀变了许多。
弘昀告别了母妃,就又回卧室取了自己藏好的东西,都是些零碎又精巧的小玩意儿,像竹编的蚂蚱,小鸟,还有小猫造型的泥人,这些都是他托门房出去买的。
他们阿哥寻常是出不了府的,日日勤学犹不及,更没得去这些“下九流”的场合玩,但弘昀觉得六弟应该喜欢。
他们也是有机会出去逛的,但前拥后簇,逛的地方也有限,最多被带去临街的古董铺子逛一逛。
都是些外面瞧着门脸低调,一进去窗明几净,堆金砌玉,寻常人觉得琳琅满目,但弘昀瞧着没几样得趣的。
倒是掌柜的,一贯的穿戴华贵整齐,鼻子上架一副金丝眼镜,十有八九坐在螺钿楠木家具大方桌旁,手中时而拿着鼎,时而是口宝瓶,用一大块细绒布擦啊擦啊,擦的纤尘不染,还要反复盘弄。
待掌柜的瞧见了他们出行的阵仗,便会热烈的迎他们进后院,里头自然是别有洞天,精致的磨砖小院子,盆植了半院子的绿植,都是外面不常见的奇珍花草。
这对弘昀来说也不出奇,只是每次都忍不住穿过那些玉簪花,石榴树和香桃之流,去看那玻璃缸中的锦鲤。
古董店的锦鲤养在玻璃缸里,瞧着比王府荷花池里的锦鲤更纤毫毕现,那些锦鲤还不怕人,人一过去就贴过来,戳着透明的缸壁吐泡泡,要吃的。
弘昀出去玩的时候就想,要是六弟在,他应该也喜欢,可惜他天天被拘在宫里。
弘时总羡慕虞衡在上书房,但弘昀想的是:六弟这么小就要离开母妃身边……
这晚弘昀去了西配殿,很失落,他六弟还没回来,倒是确实和他阿玛见着了。
他们爷俩坐在西配殿客厅齐齐等虞衡回来,客厅一时安静的有点尴尬,平日里福福在,一只鸟闹出一桌的动静,今天福福也被接走了,听说是去御史府了。
要不是年侧福晋已经叫人去接了,四爷都打算亲自去接孩子,哪有这么晚还在外面玩的!
但殿里也不是一派完全的安静,还有只猫儿呢,这猫是年侧福晋的新宠,如今风头正盛。
弘昀乖巧坐着,眼睁睁看他阿玛起个身去外面转了一下,那猫跃上桌子,轻车熟路的走到年侧福晋方才的位置,矜持的毛脑袋凑近那口精致的小盏,浅尝几口,如品仙酿。
又大摇大摆的走到他阿玛的杯子前,弘昀预测到有什么不妙,因为那猫平日里在年侧福晋跟前,要多谄媚有多谄媚,经常娇弱的往边上一躺,摊的如同一捧水,但福福若是路过,它的后腿便无师自通的开始抽动,务必百发百中弹飞小鸟。
弘昀来的少都赶上两回了。
当然,福福会告状,那只叫年年的猫便会挨年侧福晋的训斥。
看起来没什么用。
年年甚至嚣张的看了弘昀一眼,然后抬起一只毛茸茸的高贵毛脚,塞进他阿玛喝茶的那个杯子,蘸了点水,它姿势奇葩的舔了舔,又不感兴趣的走了。
弘昀:……
四爷出去嘱咐完人就又进了厅内,他干咳了一声,对弘昀开始找话题:“最近学业如何?有没有长进啊?”
弘昀一怔,连忙开始组织语言,阿玛好久不曾过问他的学习了,毕竟以往他的学习就像一棵树,眼看着毫无变化,实则在慢慢成长,但试想谁会不厌其烦的每日看树呢?
他不像有些人,学习像一株花儿,一到季节就开得烂漫,明确又夺目。
因为这一打岔,他便没来得及说出那盏茶乃是洗了猫脚的。
胤禛大马金刀的往那儿一坐,抬手就拈起茶杯一口闷了,此时年侧福晋从内室找了东西正好出来。
弘昀:……
弘昀低下头:“回阿玛,最近先生有夸儿子几次,学习上已经学到……”
弘昀干巴巴的汇报着,眼看年母妃端起自己的杯子,一抬手就倒了。
弘昀:呃……
果然,三步之内必有解药。
养了什么猫人家主人门儿清。
弘昀把头垂得更低了,竭力把笑意塞回喉咙里,所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看起来像答不上来话。
“都快歇息的时间了,怎么还问二阿哥这些学业的问题?他是来找弟弟玩的,又不是找你汇报学业的。”年侧福晋示意女使把东西递给弘昀:“这些是福惠平日里看到喜欢弄来准备送给你的,快看看喜不喜欢。”
弘昀心想,福惠这么小,他懂什么呀,他在宫里有玩的好的伴学,平日里不知道多亲近呢,怎么会想着他这个不同母的哥哥呢?
他喜欢福惠,亲近六弟,是因为他天生就喜欢这个弟弟,但福惠心里怎么会有他呢?
他本想客气一下,收起这份名义上来自六弟的礼物,却忽然瞧见那湖笔外包的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给二哥的。
弘昀久久没回神:“真的是给我的呀?”
年侧福晋看他拿着那湖笔:“想来那笔是你皇爷爷赐的,福惠那字学了这么久还是这样,回来还好意思跟我说他皇爷爷夸他拿脚写字不错,真是的……”——
作者有话说:关于我一到周末,就失去码字时间空间这件悲伤的事……流泪猫猫头,不喝猫猫洗脚水
第80章 80 二月十二花神诞,富贵有极人不贤……
二月十二这日, 花神诞,暖春晴日。
这天也是黛玉的生日,上书房的其他人只当这日康熙帝心情好,居然给放了一日假。
方苞与李光地难得的得了一日闲, 相约在李府手谈, 李光地开局就输了第一局,翘着两撇山羊胡笑道:“本来该我赢的, 想着凤九兄你年轻气盛, 便让你一着。”
方苞抚着胡子笑道:“李公承让, 在下赢了也服气。”
第二局李光地又输了, 方苞连忙说:“李公又承让了!”
第三局行到一半, 李光地不笑了:“你小子就不能让我一局吗?”
年过四十的方苞一边对六十几的李光地道歉, 一边笑:“与李公手谈实在是过瘾, 一不小心就忘了情!”
赢了第三局的李光地叫停了棋局:“先不玩了,我得了点好茶, 请你尝尝!”
二人一边走一边瞧着天:“小阿哥一开口,就放假, 这事传出去还不知道多热闹呢。”
方苞看着李府走廊边栽的花与树,满眼都是盎然绿意, 一时间想起李宝珠说的事儿,便随口接:“也未必,今日花朝节,天气晴好,寓意这一年百花盛开, 风调雨顺,这还不值当休沐一日吗?”
李光地满意的点头:“好啊,这个好, 等回头你就写到折子里。”
两人相视一笑,李光地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春日好,我看凤九兄一身抱负,莫要辜负了光阴呀!”
——
林府并未打算为女儿生辰办宴席,但因提前得了消息,几位小同窗上门来,林府还是免不了要招待一二的。
岂知这一日,先是宁荣二府一道送了生辰礼来,林如海觉得收下便收下得了,总要给妻子娘家留几分面子,大家亲戚之间往后还要来往。
贾敏却做主全退了:“先不说这些东西送来到底是何居心,就说往日里也没见他们如此殷勤,更何况……”
更何况,两家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只是为了大家的面子没把那事放到台面上说,先前贾家主动自罚三杯,把王氏处理了,贾敏也就没再更进一步了。
但这才不过半年,那王氏又回了荣国府,继续当她的当家主母,就因为宫里的女儿升了位份。
别人不知道,林如海却都与夫人谈了这事。同为荣国公府出来的女儿,贾敏从前对这个侄女儿的印象还好,只记得她从小就生的一副机灵模样,又被贾母教养过,按理应当是位落落大方的贵女。
但她数年来久在姑苏,与长大后的元春没再会面过,只论元春如今的作为,确实叫她看不上。
贾敏在姊妹中排四,是最小最娇养着长大的,前头三个姐姐都去得早,因为有这一朝,贾家便有个未经约定的规定,贾家女不入后宫。
凭你美貌惊世,凭你才华横溢,入了后宫,不过是一朝花开春去也,零落成泥碾作尘。
所以,对于侄女的选择,贾敏不理解却也怜惜。
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可几人甘心家道一直下落?
宁荣二府眼见着高楼倾颓,一代不若一代,如今荣国公府当家的二哥贾政也只捞了个五品闲职,年节里皇宫举办宴席,贾家已近乎失了入场券。
可纵是这般,也不该教得家中女儿行事不堪至此。
那元春凭靠大阿哥家中势力入宫伴读,又不走寻常路的成了后宫一员,先不论当今的年岁已比元春亲父都大上许多,甚至爷爷也都做得。
京城中不知道多少人拿贾家这昏招下饭闲嗑,便是贾敏都深怕有人问起此事。
这等常人避之不及之事,偏有人闻着味就扑上去。既然木已成舟,便当行稳致远,可元春又在宫中钻营,反手对大阿哥之事检举揭发,如今虽封嫔称贤,贾敏却觉得这像一种讽刺。
仁者爱人为贤,克己复礼为贤。
她二哥家的这个女儿所行所为,又有哪一处能对照上的?
贾敏拒绝了娘家的礼物,只叫人回话说孩子尚小,不敢收这些折煞了孩子。
贾家那边反应很快,中午时分,贾政携王氏就到了林家大门外。
接近饭点了,林如海便想着不好赶客,驳了舅哥的面子,贾敏也有些犹豫,此日府门一开,就代表着前头的事到此为止了。
可她心头的怨气还没疏散呢?那罪魁祸首便要被请为座上宾吗?
夫妻俩这边正举棋不定,便见管家又仓促来报:“老爷夫人,乌雅府和富察府的小公子来了。”
林如海眼一亮:“那雍亲王府的车马到哪里了?”
他们自是早备了宴席了,要好好接待女儿的同窗们,刚刚只顾着纠结了,其实方案现成的,完全可以以家中有客,婉拒了舅哥夫妇。
只是这般推拒也只挡一时,他们有心留两边体面,就注定要被膈应。
管家犹豫了片刻:“其实还有一家,如今也停在府门口了,是纳兰家的小姐。”
林如海一听便猜到了几分,纳兰家前阵子也是京城笑谈,他们一心求稳,两端求和,结果遇到大阿哥那般不讲规则和不留脸面的。
眼前的纳兰家的境遇与他们林府如今的进退两难竟宛如是一种昭示——世间安得双全法?
体面岂是人人都配得的?全了他人的体面,必要赔上自个儿的乳腺。
黛玉回家也提过两次,这纳兰家的伴读都换了两人了,如今是想提前来熟悉?
“……只是来的是纳兰家的九小姐翡月小姐。”管家挠了挠头:“纳兰家的管事说是今日才接到通知,往后由九小姐作为新伴学,又听闻我们姑娘今日生辰,特来贺喜。”
林如海对这京中多少人家的姑娘们并不熟悉,因此望向妻子,贾敏有些不自在:“九小姐?”
前头的纳兰嫣然,品貌诗书俱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后来纳兰家新选的纳兰淳雪比之纳兰嫣然更有甚之,可这位九小姐,却是没传出什么说法的。
历来京中姑娘小姐们有貌有才的,像酒香掩不住,这位没什么“传说”的九小姐,大概率是很多地方都平平,竟挑不出一处可供宣扬的。
来者是客,又是女儿未来的同窗,自然要开门迎进来。
至于贾政夫妇,今日便不招待了。自然,得了管家通知后,贾政又气又恨,回程路上脸色难看,偏又不能破口大骂,于是时不时阴恻恻的瞧一眼王氏。
王氏好不容易从庄子回来,心中虽恨得翻腾,面上却还要忍着,生怕贾政这边被林家一摆脸色就要“献祭”了她的自由和荣华。
他们没回府,贾母那边就知道不好了,林府居然把宁荣两府备的礼全退了,独独留下了她送的礼物。
老太太想起过年时女儿女婿的面色,一时焦灼。
她不想承认家里的儿子都不中用,连个能兴家的世家女都娶不回来,孙子如今也没长大,家里头男人们挑挑拣拣,一个也提不起来,那便只能打眼往女人堆里选。
若依了她来,元春就不该入宫,她已寻摸好了适宜的几户人家可供孙女挑选,往后姻亲互联,不妄图青云直上,总能凭好风,为贾府再借力绵延数年,富贵无须至极,荣华自然有限。
是儿子儿媳迷了眼,说把元春送入宫中伴读,镀一层金再嫁人,岂不美哉?
她老了,儿子们只有茫然无措的时候才想得起找她,平日里只把她当孩子哄骗。
贾母松开抱着孙儿的手,又将腿上的轻薄的毛毯一把掀开,日常慈眉善目的脸变得严肃起来:“叫他们备车,我马上要出门去。”
贾母不喜欢儿媳王氏,唯独觉得她生得孩子还过得去。她生的第三个孩子,如今年方八岁的一个男孩,叫做宝玉的,正是老太太平日心头上的宝贝疙瘩。在贾母看来,这世上最可爱的孩儿就是如今眼前这个,雪玉一团的一个男孩儿,从会说话就嘴甜如蜜,乖巧伶俐,世间少有。
但今日这孩子像犯了癔症一般,哭闹不休,非要跟着车马去林府。
“我要去看林妹妹!”贾宝玉说着,哭着,抱着贾母的腿在地上将自己滚作一团。
“好吧,去吧,你这个孽胎祸根!”贾母心疼他磨红的手脚,叫几个丫鬟抬着他去换衣服。
一旦得逞,贾宝玉便重新笑起来,去的路上他又频频把自个儿磨破的手举到老太太眼前,直把贾母心疼的胸口抽痛。
贾母又嘱咐了一路,万不可像上次那般吓到了表妹,哭闹只在家里管用,在外头别人可不一定买他的账。
贾宝玉点头如捣蒜,实则左耳进右耳出,他只要哭起来,没人能拒绝他,不信问他院里侍候的,再问问偌大的荣国府。
贾家到林家倒也不算太远,贾母又嘱咐赶车的快一些,于是待贾母的马车驱至林府前头的一条街时,与另一驾车队遇上了。
贾家的车马快,那家的更甚,林府门前的那条街迅速被占满了。
贾母听到外头的声音,不耐的问丫鬟:“外头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
丫鬟领命,连忙出去探听,不一会儿慌张的回来了:“老太太,外头是雍亲王府的马车与咱们的挡了路……”
贾母睁开眼睛:“慌什么?咱们让一让就是了。”
丫鬟硬着头皮道:“可他们的车队很长……”
能有多长?
贾母还没说话,贾宝玉已经坐不住了,跑到窗边拉开了帘幕一瞧,倒没觉得什么。
贾府的车队往后退了回去,只待雍亲王府的先过去就是了。
这一等,就等的贾母都觉得乏了。
“怎么还没走完吗?”贾宝玉原本兴致勃勃的在窗边看,现在也窝回位置上了:“瞧着像雍亲王府去哪家下定似得,那拉箱子的马车都好长好长……”
说者无心,贾母却心头一凛:“雍亲王的小阿哥里有已经说好人家了的吗?”
另一边,林府里,众人已开了宴席吃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求你了]那个……周末很忙赶上生理期,然后手机泡水了呜呜呜,于是停了两天,dbq宝宝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