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的嘶吼声并非单一来源,而是混杂着,从墓穴幽深的数个方向隐隐传来,带着海水特有的沉闷和放大效果,如同巨兽在深渊中苏醒的咆哮。水流变得紊乱而充满恶意,卷起海底的泥沙和腐朽碎片,能见度急剧下降。
关根和张起灵如同两条受惊的旗鱼,用尽全力朝着来时的洞口冲去。每一次蹬水,每一次划臂,都牵扯着肺部和肌肉的极限。氧气余量警报的红色指示灯在面罩边缘急促闪烁,发出无声却令人心焦的警告。
洞口在前方隐约可见,但距离似乎比来时更加遥远。浑浊的水流中,似乎有什么巨大的阴影在不远处游弋,搅动着更加恶意的暗流。
突然,侧前方一处坍塌的廊柱后面,猛地窜出一道猩红色的影子。速度快得惊人,几乎瞬间就冲到了两人近前。
那东西勉强保持着人形,但全身皮肤呈现出一种被水浸泡千年的、肿胀溃烂的暗红色,肌肉扭曲膨胀,指甲长而乌黑,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在深海中竟然闪烁着幽幽的、充满暴戾和饥饿的绿光。正是海底墓特产——血尸。而且是被特殊环境孕育、能在水下保持恐怖行动力的变种。
血尸张开腐烂见骨、利齿参差的大嘴,带着一股腥臭的暗流,直接扑向游在稍前一些的张起灵。
张起灵在水中动作依旧快得不可思议,身体猛地一拧,黑金古刀在水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精准地斩向血尸抓来的手臂。但因为水的阻力,刀速终究受到限制,只斩入一半,便被那坚韧如橡胶的腐肉和骨骼卡住。
血尸吃痛,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另一只手带着千钧之力抓向张起灵的面门。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关根赶到。他没有用匕首去砍那坚硬的身体,而是将手中的强光手电再次调到爆闪模式,狠狠砸向血尸那双发光的眼睛。同时,另一只手将最后一小包水下燃烧剂猛地塞向血尸大张的嘴里。
强光刺眼,血尸动作本能地一滞。下一秒,“噗”的一声闷响,燃烧剂在它口腔内爆开。虽然水下燃烧不充分,但瞬间的高温和气体膨胀还是让血尸发出痛苦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抓着张起灵刀的手也松了力道。
张起灵趁势抽刀,反手一刀,狠狠斩在血尸的脖颈连接处。这一次,用上了全身的腰力和特殊的发力技巧,黑金古刀锋锐无匹,加上血尸受创,终于将其头颅斩得几乎脱离躯体。
暗红近黑的污血喷涌而出,迅速染红一片海水。那血尸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缓缓沉向水底。
但危机远未解除!刚才的动静和血腥味,似乎引来了更多不祥的存在。周围的水流更加混乱,隐隐能看到不止一道诡异的影子在浑浊中穿梭靠近。
“走!”张起灵对关根打了个极其严厉的手势,指向洞口。
关根点头,两人不再有任何保留,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拼命朝着洞口冲刺!
氧气即将耗尽。关根已经感到胸口开始发闷,眼前阵阵发黑。张起灵的情况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动作虽然依旧精准,但频率明显在加快。
终于,他们一前一后冲出了洞口,回到了那个相对开阔的巨大空腔。上方的海水透下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亮。
但来不及庆幸。空腔中,那团之前袭击潘子的、如同巨大黑色水母般的禁婆头发,似乎被血腥和动静再次吸引,正从上方缓缓罩下,无数发丝如同活物般蠕动伸展,封堵了他们上浮的部分路径。
而下方,墓道深处,那些令人胆寒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氧气将尽
绝境
张起灵目光一厉,突然将黑金古刀交到左手,右手迅速从腰间(潜水服特制口袋)摸出一个小小的、金属质感的、类似穿云箭的东西。他用拇指猛地扳开一个保险,然后奋力朝着上方禁婆头发最稀疏的一处空隙射去。
那东西拖着细小的气泡,速度极快,射入头发丛中。
没有爆炸。但下一刻,那金属物体突然爆发出极其刺耳的、高频的声波!那声波在水中传递得更远更烈,对人类听觉影响有限,但对某些水生生物或依赖特殊感官的“东西”来说,却是难以忍受的刺激!
果然,上方的禁婆头发如同被滚水烫到,疯狂地收缩、扭曲、后退,露出了一个狭窄的通道。
“上!”张起灵猛地一推关根,示意他先走。
关根知道此刻不是谦让的时候,他用尽最后力气,双腿猛蹬,朝着那个通道奋力上游。经过那仍在释放高频声波的金属物时,他感到耳膜一阵刺痛,但强忍着加速。
张起灵紧随其后。
下方,几道猩红的影子已经从墓道口冲出,嘶吼着追来,但在高频声波的干扰下,它们的动作明显变得狂乱而迟缓了一些。
两人抓住这宝贵的间隙,拼命上浮。周围的压力在减小,上方的光亮越来越清晰,但那光亮却仿佛永远也触不到。缺氧带来的晕眩感和肺部火辣辣的灼痛越来越强烈。
关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出现了重影。他只能机械地、本能地划水。就在这时,一只坚定有力的手从后面托了他一把,给了他一个向上的助力。
是张起灵。
关根精神一振,咬紧牙关,再次奋力一蹬。
“哗啦——!”
终于#他们破水而出。
冰冷咸腥的空气猛地灌入几乎要炸裂的肺部,关根剧烈地咳嗽起来,贪婪地呼吸着,哪怕这空气中还带着墓穴的腐朽气息。他发现自己在一个不大的、充满海水的石室(或者说,是墓穴上层某个未被完全淹没的腔室)里,头顶是粗糙的岩壁,有一道裂缝透下天光。他们刚才就是从水下某个通道游上来的。
张起灵也浮出水面,靠在石壁边,胸膛微微起伏,摘下呼吸器,露出苍白却依旧冷静的脸。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周围环境,确认暂时安全,然后将那个还在发出轻微高频声(在空气中弱了很多)的金属装置关闭收起。
“小……小哥……”关根喘息着,看向他,“没事吧?”
张起灵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就在这时,上方裂缝处传来急切的声音和灯光晃动:“下面是不是小哥和关根?!是你们吗?”是吴三省的声音!还有潘子(他似乎已经简单包扎上来了)和吴邪焦急的呼喊。
“是我们!”关根大声回应,声音嘶哑。
很快,几条绳索从上面抛了下来。在吴三省等人的接应下,关根和张起灵先后被拉了上去。
重新回到相对“干燥”的墓穴上层空间(虽然依旧潮湿阴冷),见到吴三省、潘子(腿上缠着绷带,脸色不好但还算精神)和一脸后怕与关切的年轻吴邪,关根才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怎么样?下面什么情况?怎么弄成这样?”吴三省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尤其是关根惨白的脸色和张起灵潜水服上的破损与污迹,急切地问道。
潘子也一瘸一拐地凑过来,他上来后已经用携带的急救包处理了伤口,打了抗生素,此刻更关心下面的危险:“那黑影是什么鬼东西?还有,我好像听到下面有怪叫……”
张起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将自己背上那个防水袋解下,从里面拿出了那面从干尸手中取下的青铜镜,递给了吴三省。
吴三省接过,就着灯光一看,眼睛瞬间瞪大了。“这是……这纹路……和铜鱼……天哪!你们找到关键了!”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吴邪也好奇地凑过来看。
关根靠坐在岩壁边,喘息渐平,看着张起灵。小哥也正看着他,眼神平静,但关根似乎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的一丝……确认?刚才在水下,他毫不犹豫地用了那种特殊的高频声波装置,显然不是普通倒斗人会有的东西。他是在试探自己吗?还是……已经默认了自己“未来者”的身份,所以不再刻意完全隐藏?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关根看向吴三省,声音沙哑地开口:“下面很危险。不止有那种缠人的头发(禁婆),还有能在水下活动的血尸,数量不明。潘子遇到的是头发,我们后来遇到了血尸,差点没上来。这个地方……”他环顾着这个阴冷的上层空间,“恐怕也不安全。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主墓室或者出口,不能久留。”
他记得,按照原著,他们会在这个上层空间遇到更多诡异事件,并最终找到通往主墓室和那个“实验室”的通道。
吴三省闻言,脸色更加凝重。他收好青铜镜,沉声道:“这镜子是个重大发现,但确实不能留了。我刚才在上面简单探查了一下,这层结构复杂,像个迷宫。不过,我发现了几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通道,或许能通向更深处。潘子受伤,需要人照应。小哥,关根,你们还能撑住吗?”
张起灵点了点头,已经重新整理好了装备。
关根也站起身,尽管肌肉酸疼,缺氧的后遗症还在,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没问题。”
吴邪连忙道:“三叔,我也能帮忙!”
“你跟在后面,别添乱就行!”吴三省呵斥了一句,但没再坚决反对。
于是,队伍重新调整。潘子被安排在中间,吴邪在一旁帮忙照应(主要是精神支持)。吴三省打头,凭借老辣的经验寻找路径。张起灵和关根一左一右,负责警戒和应对突发危险。
他们沿着湿滑的岩石通道,朝着墓穴更深处走去。手电光晃动着,照亮前方未知的黑暗和脚下崎岖不平的地面。空气越来越沉闷,带着浓郁的、千年不散的腐朽与海腥味,还有一种隐隐的、难以形容的……化学药剂的味道?
关根的心提了起来。这个味道……是那个“实验室”吗?汪藏海进行诡异实验的地方?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吴三省突然停下了脚步,手电光照向通道一侧的岩壁。
“你们看,这是什么?”
众人循着灯光看去,只见岩壁上,刻着一幅巨大的、虽然被水汽侵蚀但依然能辨认的壁画。壁画内容诡异:无数扭曲的人形被锁链捆绑,浸泡在巨大的容器中,容器连接着复杂的管道,管道尽头,似乎指向星空,又似乎指向一个模糊的、巨大的门户。而在壁画角落,有一个清晰的标记——那是一个复杂的、融合了凤凰与鬼玺图案的纹章。
吴三省和张起灵几乎同时认出了那个纹章,脸色骤变!
“汪藏海!”吴三省声音发干,“这是他留下的标志!这个海底墓……真的是他的手笔!”
而张起灵看着那个纹章,尤其是纹章中心那个类似鬼玺的部分,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和……冰冷。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或者,这个标记触动了他记忆深处某个关键的、与他的身世和使命紧密相关的部分。
关根看着壁画和那个标记,心中寒意更甚。汪藏海,这个贯穿了整个盗墓笔记系列的最大谜团缔造者之一,他的影子,终于清晰地笼罩了下来。
而他们,正一步步,走向这个疯子天才留下的、最危险的实验场深处。
前方的黑暗,仿佛隐藏着比血尸和禁婆更加恐怖、更加不可名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