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午休格外热闹，篮球场上的欢呼声隔着几栋楼都能听见。顾砚抱着一本物理竞赛题集，坐在操场边的香樟树下，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公式，心思却有些飘忽。
“又一个人躲清静？”林栀抱着两瓶汽水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把其中一瓶递过去，“陆野他们班篮球赛，不去看看？”
顾砚拧开汽水瓶盖，冰凉的气泡涌上来：“没兴趣。”
“没兴趣？”林栀挑眉，视线往篮球场的方向瞥了一眼，“我刚才可是看到某人的目光，三秒钟扫一次球场哦。”
顾砚的耳尖微红，低头抿了口汽水：“你看错了。”
“是吗？”林栀笑了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陆野正在球场上带球突破，动作利落，球衣被汗水浸湿，贴在结实的后背上，引来场边一片女生的尖叫。他像是有感应似的，突然往这边看了一眼，恰好对上顾砚的目光，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还比了个“进球”的手势。
顾砚的心跳漏了一拍，猛地移开视线，耳根红得更厉害了。
“啧啧，”林栀在旁边看得清楚，故意拖长了语调，“这眼神，这互动，说你们没点什么，谁信啊？”
“别瞎说。”顾砚的声音有些闷。
“我可没瞎说，”林栀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上次陆野拒绝苏曼的时候，说得那么干脆——‘我有在意的人了’，你当时那表情，就差把‘我很在意’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顾砚握着汽水瓶的手指紧了紧：“我没有。”
“没有？”林栀挑眉，“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陆野跟人打架，你会放下复习去医务室？为什么他每天给你送牛奶，你从一开始的抗拒变成现在的默许？为什么……”
“够了。”顾砚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栀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阿砚，我不是想逼你。只是觉得，有些心意藏不住的。你对陆野，早就不是对‘继弟’的态度了，不是吗？”
顾砚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林栀说的是对的。从什么时候开始，陆野的名字、陆野的身影，甚至他那带着点无赖的笑，都成了自己生活里无法忽略的存在？
球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打断了他的思绪。陆野投进了一个三分球，正往这边跑过来，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眼神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阳光。
“哥，喝汽水！”他跑到顾砚面前，直接拿起他手里的汽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嘴角往下淌，“刚才那个球，帅不帅？”
顾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林栀在背后轻轻推了一下，身体往前倾了半寸，恰好碰到陆野的胳膊。
“耍帅。”顾砚别过脸，语气依旧带着点嫌弃，却没推开他。
“嘿嘿，”陆野笑得更欢了，浑然不觉自己刚才喝的是顾砚用过的瓶子，“等赢了请你吃冰棍。”
这时，陆燃抱着一个篮球跑过来，拍了拍陆野的肩膀：“野哥，该上场了！快点，别总围着你哥腻歪！”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同学听见，不少人都往这边看过来，眼神里带着点好奇的笑意。
陆野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生气：“知道了。”转身又对顾砚说，“哥，等我回来。”
顾砚没应声，只是看着他跑回球场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汽水瓶上残留的温度。
“你看，”林栀在旁边轻笑，“连陆燃都看出来了，就你还嘴硬。”
顾砚没说话，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酸，又有些软。
篮球赛结束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陆野他们班赢了，他抱着奖杯往这边跑，球衣上的汗水还没干，脸上带着孩子气的得意。
“哥，你看！”他把奖杯递到顾砚面前，“赢了！”
“嗯。”顾砚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走，请你吃冰棍。”陆野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腕就往校门口的小卖部跑，掌心温热的触感传来，顾砚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也就任由他拉着了。
林栀看着两人跑远的背影，一个张扬，一个略显无奈，却意外地和谐。她拿出手机，给顾砚发了条消息：【别再躲啦，遵从本心。】
小卖部里，陆野给顾砚挑了一支牛奶味的冰棍，自己则拿了一支巧克力的。两人并肩站在门口，咬着冰棍，看着来往的学生，谁都没说话，却有种奇异的安宁。
“刚才陆燃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陆野突然开口，语气有些不自然。
顾砚咬了口冰棍，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没往心里去。”
“那就好。”陆野松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他说的……也不算全错。”
顾砚抬眼看他，陆野的眼神带着点认真，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就在这时，苏曼抱着几本书从旁边经过，看到他们，礼貌地笑了笑：“陆野，恭喜你们赢了。”
“谢谢。”陆野点点头，语气客气，眼神却始终落在顾砚身上。
苏曼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像是明白了什么，笑了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看着苏曼坦然离开的背影，顾砚心里那点莫名的别扭突然消失了。他低头咬了口冰棍，牛奶的甜混着心底的暖意，漫开一片柔软。
“哥，”陆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林栀……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顾砚抬眼，对上他带着点紧张的目光，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在球场上叱咤风云、跟人打架时眼睛都不眨的少年，竟然会因为林栀的几句话紧张成这样。
他没直接回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陆野的心跳瞬间加速：“那你……”
“冰棍要化了。”顾砚打断他，把手里快融化的冰棍往他面前递了递。
陆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指尖碰到他微凉的手指，像有电流窜过。
“走吧，该回家了。”顾砚转身往校门口走，步伐比平时轻快了些。
陆野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两支快化掉的冰棍，突然低笑出声。
他好像……离顾砚的心里，又近了一步。
而走在前面的顾砚，嘴角其实也悄悄扬着。
有些心意，或许真的藏不住。
那就……不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