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的客厅很安静，母亲和陆父在看一部老电影，屏幕的光影在墙上明明灭灭。顾砚坐在单人沙发上翻着书，眼角的余光却总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对面——陆野正窝在沙发里玩手机，一条腿随意搭在扶手上，姿态慵懒，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陆野起身去倒水，路过顾砚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弯腰凑到他耳边：“哥，借支笔，我练习册上有道题想标一下。”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点淡淡的薄荷牙膏味。顾砚的身体瞬间僵住，指尖捏着书页的力道不自觉加重，纸张发出轻微的褶皱声。
“桌上有。”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刻意压低了音量，怕被父母听到异样。
陆野却没直起身，反而又凑近了半寸，几乎要贴在他的颈侧，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懒得动，哥递给我呗。”
这带着点无赖的亲近，在只有两人能察觉的距离里，显得格外暧昧。
顾砚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少年的体温，还有那若有似无的、带着侵略性的目光。他的心跳乱了节拍，一种陌生的、带着点恐慌的情绪顺着脊椎爬上来——这是“继弟”不该有的距离。
他猛地侧过身，避开那过于灼热的气息，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几乎是扔过去的：“拿好。”
陆野稳稳接住，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像触电般迅速收回。他看着顾砚泛红的耳根和紧绷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有得逞的暗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谢了，哥。”他直起身，转身往书房走，脚步比平时慢了些。
顾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松了口气，手心里已经沁出了薄汗。
刚才那一刻的靠近，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在他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不敢深思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
他和陆野，是继兄弟。
这个认知像一道冰冷的符咒，时刻提醒着他边界所在。可身体的反应，心底的悸动，却在一遍遍推翻这道界限。
电影散场时，母亲看了眼时间：“阿砚，陆野还在书房？让他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嗯。”顾砚应了一声，起身往书房走。
推开门，陆野正趴在书桌上写题，台灯的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眼神亮了亮：“哥？”
“妈让你早点睡。”顾砚靠在门框上，没进去。
“快写完了，”陆野指了指练习册，“这道题有点绕，刚想通。”
顾砚的目光落在练习册上，那道题是上周他讲过的变式题，陆野的解题步骤清晰明了，甚至比他当时给出的方法更简洁。
“不错。”他难得夸了一句。
陆野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哥觉得好就行。”
他合上练习册，起身时，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一本书，书页散开，飘落在顾砚脚边。
是一本旧相册。
顾砚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封面，陆野也伸手过来，两人的手撞在一起，又迅速分开。
“我来。”陆野抢先捡起相册，指尖拂过封面的灰尘，“这是……哥以前的照片？”
相册里是顾砚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几张和母亲的合影，没有一张涉及“家庭重组”后的画面。
陆野翻到其中一页，照片上的顾砚大概十岁，穿着白色的小衬衫，站在领奖台上，手里举着奖状，表情严肃，像个小大人。
“哥小时候就这么厉害啊。”陆野的语气里带着点羡慕。
顾砚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张照片，心里有些涩然。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未来会有这么多变故，不知道会有一个叫陆野的人，以这样的方式闯入他的生活，打乱他所有的节奏。
陆野合上相册，放回桌角，转身看向顾砚。书房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光线昏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交叠在一起。
“哥，”陆野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你是不是……很讨厌现在的生活？”
顾砚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总觉得你对这个家很疏离，”陆野看着他的眼睛，“对我……也是。”
顾砚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夜色：“没有。”
“有。”陆野的语气很肯定，“你总是在躲我，哥。”
他往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台灯的光晕落在他们中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我没有躲你。”顾砚的声音有些发虚。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陆野又逼近一步，几乎能感受到顾砚急促的呼吸，“为什么刚才在客厅，我靠近你，你会发抖？”
他的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顾砚所有的伪装。
顾砚的心跳得飞快，他想后退，却被门框挡住了退路。陆野的目光太过灼热，带着一种他无法抗拒的侵略性，让他无处可逃。
“我们是兄弟。”顾砚被逼到绝境，只能搬出这道最后的防线，声音带着点颤抖。
“是继兄弟。”陆野纠正他，眼神里的情绪翻涌，“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顾砚耳边炸开。
是啊，没有血缘关系。
这个事实，他一直刻意忽略，却被陆野毫不留情地戳破。
“那又怎样？”顾砚的声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固执，“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在别人眼里，就是兄弟。”
“别人眼里重要吗？”陆野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颤抖的唇上，声音低得像耳语，“重要的是，你心里怎么想的，哥。”
顾砚的呼吸一滞。
心里怎么想的？
他不敢想。
那些在深夜里反复纠缠的念头，那些看到他和别人亲近时的莫名烦躁，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悸动……全都是不应该存在的，是违背“兄弟”身份的，是……背德的。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野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紧绷的身体，终究还是放缓了语气，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一点距离：“很晚了，哥去睡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顾砚像是得到了特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回到自己房间，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还在疯狂跳动，耳边全是陆野那句“重要的是你心里怎么想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界限。
顾砚缓缓滑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
他该怎么办？
那些悄然滋生的、不被允许的情感，像一场无法醒来的梦，让他沉溺，又让他恐慌。
而书房里，陆野看着紧闭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今天的试探太急了。
但有些界限，总要有人先迈出那一步。
哪怕会受伤，哪怕会被推开，他也想看看，顾砚心里那道防线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风景。
夜还很长，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