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局外人
驰厌按下车窗, 让车子里的烟味散去些许。
他极力绷着脸:“坐好,安全带系上, 我先把你送回去。”
姜穗收起棉签,眼里漾出些许笑意。他虽然不说, 但她知道他不生气了。
姜穗按他说的,把安全带系上坐好。
车子开了一半, 驰厌接到孙小威父亲孙晨的电话。
电话那头孙晨很客气, 邀请驰厌去家里吃个饭。他让家中小辈给驰厌赔礼道歉。
驰厌本想拒绝, 看了眼身边的姜穗, 他改了主意:“好。”
姜穗傍晚的时候才得知自己也要去。
她心态挺好, 换了衣服跟着驰厌出发。驰厌看她一眼:“不怕孙晨把你的事告诉姜叔吗?”
他指的是姜穗如今同他在一起, 姜水生要是知道, 以他对姜穗的疼爱, 一定会发火的。
姜穗说:“既然是事实, 就没有必要遮掩。”更何况即便要防,也不该防正人君子一样的孙晨,孙晨不会嘴碎, 段玲才可能干这件事。
驰厌心情变得不错, 他说:“不用担心你爸那边,我让人看着的,段玲他们过不去。”
孙晨说是家常饭, 确实就是家常饭, 饭菜都是孙小威妈妈和家里保姆煮的。
孙晨亲自过来迎接他们, 驰厌穿着简单的衬衣, 姜穗换了一身米色长裙。
孙晨看到姜穗时目光没有诧异,想来也知道她和驰厌“在一起”了。
驰厌神色冷淡,姜穗不得不出声喊人:“孙叔叔,阿姨。”
孙晨和妻子都露了一个笑容,孙晨看向沙发上疯狂按游戏手柄的孙小威,又虎着脸吼道:“孙小威,来客人了你给我像样点!”
孙小威母亲心疼地看了儿子一眼,小孙少今天回来脸上红肿,一看就被人揍过,偏偏问孙小威他被谁打了,孙小威怎么也不肯说。她想让丈夫对孙小威宽和些,想到驰厌的身份,又只能闭口缄默。
孙小威游戏里的人死掉,他咬牙不回头,狠狠按手柄。
他才不要对驰厌客客气气,他过去打什么招呼,看他和姜穗秀恩爱吗?他自小性格恶劣,懂事起唯一喜欢过的女孩子就是姜穗,她好看又可爱温柔,几乎是全大院儿的少年心中的白月光。
当年大家还悄悄讨论过,以后谁会娶大家喜爱着的女孩子。
孙小威当时心跳特别快,眼神闪着光。
后来大院儿基本不再住人,少年们也各奔东西。
摘下这朵白玉兰的,竟然是当年不合群的小野种!
孙小威对驰一铭没有好感,对驰厌同样没好感,驰厌心思深沉,小时候他就被驰厌威胁着给驰一铭买了一个学期的饭。
孙晨看儿子这倔样,觉得丢人现眼又冒火,偏偏还不能将人拎起来。
“让你们见笑了,算了不管他。”
好在今天的道歉的主角不是孙小威,菜已经摆上桌子,孙小威今天是不打算吃这顿饭了,他气红了眼睛,又妒忌又难受,生怕多看一眼姜穗就要不管不顾闹起来。
在其他人入座的时候,孙小威丢下游戏手柄冲回房间,将门“砰”的一声关上,简直震天响。
孙晨差点又要破开大骂了。
驰厌眼里冷冷的,从头到尾像是在看一场笑话。
姜穗坐在他身边,怕他生气,小心看了眼他神色。驰厌觉察到了,平静回望她。
姜穗赶紧转过头去。
这时候一间卧室门开了,段玲从里面走出来。她仔仔细细打扮过,看起来骄矜又高贵,只是脸色并不好看。
“舅舅,舅妈。”段玲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驰厌身上,她声音终于带了点其他的意味,似爱似恨,“驰厌。”
孙晨瞪她一眼,段玲不情不愿地改口:“驰先生。”
孙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看不下去段家的没落,段玲又可怜巴巴地求他,他真不愿意管这破事。好歹是亲外甥女,不管也不行。段玲就算是一滩烂泥,他也得试着扶一扶。
说白了,当初段家就不该那样折辱驰厌。
那时候几乎整个学校都知道,段玲上学还带着可以折辱发泄脾气的伴读。
孙晨对驰厌说:“小玲以前不懂事,对你多有得罪,以后我们一定好好管教,希望你能原谅她。小玲,道歉!”
段玲指甲都快掐进掌心了:“对不起驰先生,以后我不敢了。”
驰厌淡淡开口:“我担不起这声道歉,段小姐要是真想道歉,不如给穗穗道个歉,当初你把她推下去,至今还没个解释。”
姜穗诧异地看一眼驰厌,她眨眨眼睛,她这还是第一次听驰厌喊她穗穗。
段玲脸色变了:“什么!你让我给她道歉。”
驰厌抬眼:“怎么?你有意见吗?”
段玲涨红了脸,她简直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当初她与姜穗一起掉进去,明明驰厌先救的是自己,可是如今,驰厌让她给姜穗道歉!
段玲阴着脸一言不发,孙晨险些急死。
气氛一时僵着,门铃声再次响起。
孙母去开门,看着门外笑眯眯的少年时,孙母愣了:“驰……”
驰一铭说:“阿姨。”他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姜穗身上,他眼里似乎也蕴出了火气,但很快掩盖在微笑的皮囊下。
“孙叔家不欢迎我吗?”
孙晨知道这位如今也是得罪不起的小佛,他心里叫着苦,面上却只能道:“当然欢迎,进来坐。”
驰一铭走进来,他弯了弯唇:“气氛这么严肃,是在做什么呢?”
段玲看到他,眼睛亮了亮,似乎看见了自己的救星。
她虽然也觉得驰一铭这种小恶魔不好招惹,但是如今他与驰厌不和,也就是自己的盟友。
驰厌淡淡看了眼驰一铭,没有接话。
姜穗觉察到驰一铭的目光偶尔落在自己身上会很长的停顿,她再笨也不会不明白空气里的火药味儿。姜穗自然也不敢接驰一铭的话,她乖觉得很,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孙晨:“以前小玲做了些错事,在让她给驰先生和姜穗道歉呢。”
段玲冷笑着说:“我凭什么要给姜穗道歉,明明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她还拉着我一起掉下去,要道歉也是她给我道歉。”她眼珠子一转,“驰少你说对不对?”
驰一铭挑了挑唇:“是么?”
姜穗觉得自己在段玲颠倒黑白的说辞下,没有气成河豚就算好涵养了。
驰一铭目光一转,见姜穗白净柔软的腮帮子浅浅鼓了鼓,他轻笑一声,眸光却骤然冷下来,对段玲道:“段小姐要是想保住段家,还是为自己的行为买个单吧。”
谁也没有把今晚的目的说明白,可是驰一铭却直接把事情说破。
段玲脸色青青白白,她以为驰一铭是来帮自己的,可是他竟然也让她向姜穗低头!
她僵硬地站着,不说话,心里头一回有些茫然。
驰厌淡声开口:“既然孙叔还有别的客人,我们就先走了。段小姐既然没有这个心,那就谈不上原谅不原谅。”
他伸手握住姜穗的手:“走。”
男人手掌宽大冰凉,姜穗骤然被这样触碰,差点打了个哆嗦。
她悄悄看驰厌一眼,跟在他身后出去。
孙晨挽留不成,心中也有几分颓然。
段玲见驰厌真的说走就走,她心里最后那点驰厌其实对她有些感情的希望也破灭了,更深的恐惧和父亲失望的眼神浮现出来,她几乎是大声喊出来:“我道歉,我向她道歉可以了吧!”
驰厌嗤笑一声:“晚了。”
姜穗回头看她,段玲抖着唇,眼里似乎有泪光。
看来那几年……驰厌对她的存在一定也很特别。
他们走到外面小区的花园,八月的夜晚,空气中带着浅浅的花香,池塘里有小青蛙的叫声,间杂着草丛间的虫鸣。
驰厌嗓音淡漠得像烟,他问姜穗:“今晚为什么不说话?”她安安静静坐着,都快与背景融为一体了。
姜穗小声道:“怕你生气。”
她真怕炮火和矛头引到自己身上,驰一铭总不可能真是为了拜访孙晨而来。他曾经……那样想得到自己,现在多半也是为她而来。
驰厌说:“男人一般不同女人生气。”
姜穗大着胆子问:“一般不生气,什么情况会生气?”
驰厌默了默:“你觉得呢。”
她看了眼他头顶,绿了就会生气,所以不管驰厌究竟对自己是什么心思,男人都好面子的,所以她求生欲特别顽强地没有搭理驰一铭。
姜穗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只手腕就被人捉住。
少年力道很重,几乎是恨不得捏碎她骨头。驰厌眸光乍然冷下来。
姜穗回头,就看见驰一铭那小变态沉着脸。
“驰一铭?”
驰一铭低头看她,眼里难得有了怒色和认真,说:“姜穗,你不就是想救你爸吗?没必要跟着他。”他说,“我也可以帮你,肝源我让人在找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姜穗觉得好笑:“那你有什么条件呢?”
驰一铭笑了:“没条件,你松开他的手。我哥是什么人,你真觉得他喜欢你吗?”他说,“他这个人心硬得很,别到时候把自己搭进去了什么都不剩。”
驰一铭想起自己母亲的事,眼里漫上几分幽深的冷。
他见姜穗看着自己,小脸映着路灯的光,煞是明媚好看。驰一铭顿了顿,倒也坦然不骗她了:“即便有什么条件,可我是真的喜欢你。”
八月的夜,晚风吹得人烦躁难安。
姜穗觉得纳罕,瞧瞧她听见了什么,驰一铭这小变态说喜欢她。他的喜欢是珍藏和威胁占有吗?如果她手上有根棍子,真想立即教他做人。
这话说出来,驰一铭自己也有几分怔然,随即他笑了:“没骗你,真的喜欢,你答应么?”语气轻狂又肆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姜穗总是惹他生气,可他总是忍不住多看她几眼。他真不想承认自己这么贱。
这样的夏夜,明明空气中还带着盛夏炙热的温度,有人心跳却渐渐迟缓。
驰厌眸色漆黑,冷冷看着他们。
姜穗的手明明还在自己的掌心,可偏偏他像是他们之间的局外人。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她与驰一铭说话的时候带上的情绪,比与自己相处一个月还多。
驰厌骤然松开掌心她的小手。
姜穗本来要酝酿一下骂驰一铭这个不要脸的混蛋。
可是左手一下子空了。
她一惊,万念俱灰,连忙看向驰厌,我不是我没有想答应,你听我解释!
可是轮不到她解释。
驰厌抬手,把她扯到自己身后。
驰厌对上驰一铭的眼睛,平静又冷漠地告诉他:“等我死了,你们再谈谈。”
☆、第52章 小月亮
听到这句话,驰一铭倒是有些意外。
他以为驰厌有多能忍呢, 在他年少的记忆里, 驰厌大半都是属于冷静又隐忍的状态, 可是没想到他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驰一铭笑容消失不见:“怎么不继续装了?你不是一向能忍吗?”
驰厌冷冷看着他, 将姜穗挡在身后, 目光冷沉:“一铭, 你真不像我养大的小孩。”
驰一铭噗嗤一笑, 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除了给我口饭吃,还教过我什么吗?”而那几口饭,是他母亲用命换来的。
驰厌拧紧眉,觉得疲惫。
他回身问姜穗:“和我走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时, 嗓音很淡, 但是只有他自己明白有多么不确定。他比不过驰一铭,给不了姜穗安稳的生活, 甚至给不了确切的喜欢。
驰厌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他漆黑的眸盯着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姜穗看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漆黑。
驰厌眼中甚至没有期待, 仿佛她说要选择驰一铭,也不过就是夏日里的一缕风, 轻飘飘就过去了。
明明是漆黑的双眼, 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大海,将一切汹涌的情绪深藏于表面, 变得冷冰冰毫无感情。她冲他露了一个笑容,落在驰厌眼中, 像是三月桃花突然盛开,他听见姜穗说:“嗯,和你走。”
驰一铭:“姜穗!”
姜穗从驰厌身前探出一个头,眸中带着无边的嫌弃,她忍了一晚上,终于脆生生开口:“驰一铭,我早就想说了,你这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花心讨厌的小变态!”
说出来简直太爽了,姜穗浑身舒畅。
驰一铭眼睛里一下子冷下去,几乎快要喷出火。
姜穗抓紧驰厌衣摆,避开驰一铭目光:“好了,我们快走。”
驰一铭怒极反笑:“你能!”
驰厌看她一眼,她眼睛亮晶晶的,他沉默一下,摸摸她头发:“走吧。”
姜穗便再也不管驰一铭什么表情,跟着驰厌离开了小区。
r市的夏季有月光,虽然不比路灯亮,但依然让夜晚温和下来。姜穗心怦怦跳,骂驰一铭那段话她许久就想说了,她以为到死都不能表达出对他的厌烦,没想到也有痛痛快快说出来这一天。
姜穗曾经无比介意驰厌将自己给了驰一铭。
然而如今她知道有些误会并非驰厌本意。
她忍不住看了驰厌一眼又一眼,驰厌停下脚步,他又不是死的,她这样的眼神他怎么忽视:“怎么了?”难不成才走几步还后悔了不成。
她一张小脸粉.嫩.嫩的,眼里似乎能掐出水来:“驰厌,我都骂驰一铭了,他那么记仇,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可不能把我丢给他啊。”
驰厌别开头,有些受不了她这样信任的眼神。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他把她带到身边,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为了保住这些年好不容易改变的局面,得来的一切。
包括岛上那些人的命。
可此刻她眼睛里充满了信任,驰厌低声说:“我尽力。”
姜穗晴天霹雳,为什么不是保证,而是尽力。
她有些委屈:“你就不能保证一下吗?”
她都和驰一铭翻脸了,万一将来又落在驰一铭那变态手上,她想想就毛骨悚然。
偏偏眼前这男人冷静得过分了,不确定的事情怎么也不会说出来哄她。
他按住她后脑勺:“我没那么强大,知不知道我和驰一铭最大的差别在哪里?”
姜穗愣愣的:“在哪里?”
驰厌说:“他的仰仗,是他亲爸。我没有仰仗,我只有一个人。”驰一铭即便失败了,家产落在他姐姐手里,可他到底不会被亲人赶尽杀绝。
可驰厌只有这血肉之躯,他如果失败了,对于三爷来说就是废品,等待的是无数人的践踏。
多少年,他都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
驰一铭总说驰厌除了一口饭,什么也没给过他。然而对于年少的驰厌来说,一口饭就是所有了。
人生观、价值观,在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全是放屁的东西。
驰厌低头看着她双眼,少女眸光清澈,盛进了故乡一轮清和的小月亮还有他的模样。他似乎笑了一下,多少年了,她依旧是他最心动的模样。
他对于美丽的最初认知,就是这双水亮的眼睛。撞进年少时的黑白色,让他规律跳动的心脏有些难捱。所以即便他境况并没有那么好,但他依然想抓住她。
哪怕短暂拥有,也好过一辈子留着遗憾。
姜穗突然有些难过,她见证过他艰辛又凄苦的少年生活,可她因为内心的芥蒂,能为驰厌做的东西太少了。
但是有些事情,什么时候做都不晚。
姜穗说:“你和我一起,我们就是两个人。”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我也会赚钱,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真是世上最傻的话,然而明明这样天真,他却感受到了心脏急剧收缩。
驰厌甚至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她的存在真是可怕的诱.惑。他真怕下一刻他就变成驰一铭嘴巴里的人,冷静淡然破裂,死了也要拖着她一起。
他忍无可忍似的,半晌拍拍她脑袋,尽量平静道:“少说傻话。”
*
缓了几天,李清云的事情也有了眉目。
这件事极其简单,水阳来汇报的时候都带着无语之色:“李清云有一个孙女一个孙子,孙女还算听话,可是孙子简直就是纨绔。在李清云还没有破产的时候,这个李坤也是被娇养长大的,他有个毛病,特别爱赌,还极其好面子。李清云破产以后他依旧管不住自己的手,去豪赌了一回还输了,险些被李清云把手给砍了。”
“这次的事情,就是这个李坤搞出来的,他家没落以后,他就被一群酒肉朋友排斥,他拿了这批成品珍珠,去会所向他们炫耀。结果没忍住挑拨,和人堵上了,把珍珠输了不说,裤衩险些都赔上了。”
驰厌点点头:“怪不得李清云这么气。”
扶不起的后人阿斗,简直就是一滩烂泥。就是躺在棺材板里,也忍不住气活了。
水阳道:“这些钱对于李坤来说不是小数目,他们家还不上,他险些犯浑要押上自己妹妹再来一场,想把珍珠赢回来。”
驰厌手指点点桌面:“那群人收手了?”
“对,他那些朋友估计怕把事情闹大,就没有答应李坤赌。”
驰厌冷冷笑了一下:“他们确实怕把事情闹大,因为他们的目标只有珍珠,还有气李清云。那群人和李清云一样没脑子,估计后面有人在指使。”
水阳惊疑不定:“会是谁?”
驰厌说:“你觉得他们会听谁的话?”
水阳心里一惊:“驰一铭?”
驰厌点点头:“现在李坤呢?”
水阳:“在一个网吧猫着,他怕回家他爸爸和爷爷打死他,都在网吧躲好几天了。”他忍不住道,“老板,李坤现在怎么处理。难不成要放过他?”
对于水阳来说,这个李坤实在是拖后腿的鸡肋,找出来也榨不出什么价值,珍珠也不可能找回来,弄死了估计李清云最后那口气也跟着咽了。
驰厌轻嗤一声:“放过他?找出来,手打断,往牢里扔。”
水阳欲言又止:“万一李清云气死了……”
驰厌眼里极冷:“那就气死吧。”对于驰厌来说,孤立无援都比猪队友拖后腿好,至少没了一个李清云,还有下一个。
驰厌冷冷说完,拿起椅子上的西服外套。
水阳知道,他又要回家了。驰厌最近似乎特别准时回家。
水阳心里的沉重因为这个认知有些想笑,他大着胆子道:“老板,姜小姐在家等你啊?”
驰厌脚步顿了顿,看他一眼:“没有。”然而他眼里的沉暗带上几分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水阳有些惆怅,连自己都不敢正视的感情,最过折磨人。
铁树好不容易开花,偏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全身是无坚不摧的刺。
驰厌回家拿出钥匙开门,映入眼睛的是变了色调的沙发。
以前他房子装修风格沉郁,黑白灰居多,然而才短短半个多月,就完全变了个模样。
沙发套子换成了浅蓝色,抱枕也变得柔软可爱,玄关柜自带的玻璃缸养了几尾热带鱼,阳台上种了好些花。
似乎他每次回家,这里的东西就会多出一些。冰冷的色调逐渐被暖色替代,他冷硬的心被人拉进蜜罐里浸泡。
姜穗没有动他银行卡的钱,她用的都是自己的钱,想让他的家不那么压抑,变得温暖一些,这样驰厌也不用总板着脸,会开心一点。
她第一次大着胆子换沙发套子,见驰厌没什么反应,然而从那天以后,他真的天天回家了。
姜穗受到鼓舞,又添置了许多充满生命力的东西。
他大多数回家,都会有人欢快地喊他:“驰厌,你回来啦!”
然而今天,脆生生又软绵绵的声音不见,偌大的房子只有鱼缸氧气泵的声音。驰厌皱了皱眉。
他意识到,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他极力在沙发上镇定地做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给姜穗打了个电话。手机铃声就在她房间响起来,家里却没人。
他的脸色可怕地沉下去,心像是被人捏在了手里,呼吸有些困难。
他一直觉得,一个不完全属于他的小花瓶,即便有一天不见了,回家或者被人抢走了,他顶多难受一下,就不会再有更多的情绪。
可是此刻,他手背上鼓出青筋,给水阳打电话:“李坤呢,找到了吗?”
水阳说:“没有呢,网管说他今天下午突然出门了。”
驰厌咬牙:“把人找到!”
他脑子转得飞快,略过许多阴暗的东西,对于驰一铭来说,珍珠和姜穗哪个重要?
他不知道驰一铭的答案,然而他想起那天晚上,她可怜巴巴地请求,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把她丢给驰一铭。
驰厌闭眼,几乎是压抑着道:“姜穗不见了,找到李坤,给他说珍珠不要了,我不追究,让他不许动她!”
水阳愣了半晌,重复道:“不要了?”老板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说好了只是年少一抹执念,浅得像水一样的喜欢呢?
水阳还待说话,让他冷静冷静,下一刻似乎听到了那头开门的声音。
驰厌那边突然安静下来。
姜穗才打开门,就看见站在客厅的驰一铭一下子抬眸看着她。
他眼眸太吓人,让她怔了怔,随即把手里的黑袋子藏在身后。
她突然来了生理期,驰厌家里又不会准备卫生巾,她只能自己出去卖。
下一刻,她被人按住脑袋,额头狠狠撞进男人的怀里。
她有些懵,吓得卫生巾都差点掉了。
驰、驰厌又是怎么了?
☆、第53章 生日
头顶男人声音低沉:“你去哪里了?”
姜穗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 只好回答:“下楼买东西去了,你怎么了呀?”
驰厌猛然松手, 他表情扭曲了一瞬,重新变得平静下来:“没事。”
姜穗把卫生巾藏了藏, 歪头看他。
驰厌说:“最近不太安全,少出门。”
姜穗点头, 乖乖巧巧应:“好。”她表面平静, 耳朵尖儿却红了, 刚刚那是一个拥抱吧?还是驰厌受什么刺激了?
驰厌忍不住侧目, 她对他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信任, 甚至也不问为什么, 就选择了听他的话。驰厌忍不住承诺说:“过几天我带你去医院看姜叔。”
姜穗欢欢喜喜应了。
她惦记着卫生巾的事, 生怕驰厌问她手里拿着什么, 小声问他:“还有别的事吗?”她急着垫一张啊, 他刚刚那突然的一勒,她整个人都不太好。
驰厌抿抿唇:“没事。”
姜穗连忙绕开他跑了。
等她离开,驰厌这才看见电话还没挂。另一头的水阳安静如鸡, 一句话不敢说。
驰厌把手机拿到耳边, 声音十分冷漠:“继续抓李坤,动作快一点。”
水阳:“……”平静翻脸的人,似乎也格外可怕。
驰厌有一点预料得十分准确, 李坤最近一直在外游荡, 他知道自己还不起珍珠, 也不敢回家, 生怕被他爸打死,准备破罐子破摔,搞点钱用。
但是还没等到他与自己狐朋狗友接洽,就被人蒙上袋子抓起来了。
等李清云得知自己孙子关进了牢里,他捂着心口,好半晌才缓过来。驰厌翘腿坐在旁边,神情冷漠。李清云沉沉叹息一声:“怪我以前没有好好教,我想着李家就这么一根独苗。”
驰厌冷嗤一声:“一根独苗?你不是还有个孙女吗?她倒是没养废。”
李清云有些惭愧,他思想十分保守,哪怕疼爱孙女,可是在他眼中能把李家发扬下去的依旧只有孙子。但是经此一遭他也算看清了,李坤不把祖宗从坟里气活就算好了。
李清云:“我知道驰先生今天不是来和我谈李坤的,那个不孝子也该为自己行为付出代价。我们说说合约的事。”
老人能这么快缓过来,倒是让驰厌高看了他一眼。
驰厌道:“珍珠丢失,你怎么说?”
李清云苦笑一声:“珍珠在我们家丢失,按照合约,我应当赔偿原价,可是驰先生也知道李家如今的情况,倾家荡产也赔不起这些钱。如果你不嫌弃,我依旧会负责一切加工,忠心耿耿为你办事。”
驰厌手指点点桌面:“不够。”
李清云抬头,听见这个年轻人冷酷地说:“我从不信口头上的忠诚,把你所有人脉都交到水阳身上。”
李清云颓然坐着,许久才说:“好。”
先前驰厌的客气,让他觉得驰厌年轻气盛,但凡服个软,驰厌就会让步。然而此刻他才知道,这个男人心里什么都清楚,偏偏心还冷。
驰厌走出李清云的病房,脚步微顿,想起先前答应姜穗的事情。
他不能总和姜穗一起出现在姜水生面前,于是他决定今天去看姜水生,明天将姜穗送过去。
病房里,姜水生正在看书。
他看的书籍有关农业方面,是姜穗大伯前几天带给他的,见驰厌来探望,他十分高兴。
姜水生说:“坐,医院不干净,希望你别嫌弃。”
驰厌在椅子上坐下,神色温和:“不会,姜叔最近感觉怎么样了。”
姜水生身体不舒服,也没什么精神,但他比较乐观:“还行,比我情况糟糕的多得是,我至少比较有盼头。”
姜水生眉眼柔和:“我们家穗穗考上大学了,虽然我知道大学生在现在不稀罕,在我们那个年代,大学生可稀罕着哩。只是我不能送她去报名,也没法帮她过生日了。以前她每次生日愿望,都是让我检查一次身体,她这个孩子又乖又孝顺。”
驰厌安静听着。
姜水生说:“穗穗以前想去南方念大学的,她想看看水上建的房子,是我拖累了她,让她只能待在r市念大学。哎瞧我对你说这些做什么,人老了就是唠叨,你别介意。”
驰厌笑笑:“没事,我听着挺有趣的。”
驰厌又陪着姜水生说了会儿话,虽然他平时少言寡语,但如果他愿意,和谁都能谈上许久。
等他走出病房的时候,驰厌这才知道,姜穗快过生日了。
她过了这个生日就成年了。
到了九月一号,这一天是中小学开学的日子,却并不是大学开学的日子。
姜穗作息很规律,习惯早睡早起。
她才打开房门,一个庞然大物压下来,她险险抱住它。
一个近两米的玩偶熊软软扑进她怀里。
她脑子不太清醒,愣了好几秒,才与大玩偶面面相觑。它比她还高,通身雪白,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抱着软乎乎的,倒是十分可爱。
姜穗松手,把它移到一边。
她福至心灵,突然想到,这该不会是驰厌送她的生日礼物吧?
这种直男审美的东西,还真有可能。
往往男性的审美简单又粗暴,觉得女孩子都喜欢粉粉的东西。
她走到客厅,驰厌已经起来了。
几乎姜穗一出现,他就绷紧了下颚看着她。
看上去骄矜又平静,若无其事道:“早。”
往常他早就去公司了,姜穗心中几乎已经确定了那个玩偶是驰厌的礼物,男人神情虽平静,然而他身躯崩得紧紧的,连眼神都带上几分迫切看着她。
姜穗瞌睡没了,她憋住笑,故意不提那件礼物。
“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嗯,休假。”
“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为你做。”
驰厌抿抿唇,依旧平静答道:“小时工已经做好了,在厨房。”
姜穗走到厨房门口,他依旧死死盯着她背影,姜穗蓦然笑开,回头道:“驰厌。”
驰厌抬眸。
那时候天光乍亮,映得她笑容也明丽可爱,她有些羞涩:“那个玩偶真可爱,我很喜欢。”
他唇角抿了又抿,勉强把那一丝笑意压下去,然而笑意又从他眼里漾开。驰厌颔首:“嗯。”
吃完早饭,驰厌问她:“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这个很好回答,姜穗说:“想去陪着爸爸。”
驰厌点头:“好,我送你过去。”
他开车将她送到医院门口,姜穗在医院陪了父亲一天,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她才挥别姜水生。
她本来想打车回家,却没想到驰厌的车依旧在。
姜穗上车,不太确定地问:“你一直在等我吗?”
他眼瞳一缩,直视前方,这种一语中的造成的窘迫让驰厌觉得有些丢人。他几乎下意识沉声否认道:“没有。”
姜穗松了口气:“那就好。”她待了那么久,要是驰厌一直等着她得多难熬,光想想就让人坐立不安。
两个到家的时候,生日蛋糕也送过来了。
姜穗眨眨眼睛,看着精致的三层蛋糕,估计二十个人也吃不完。
驰厌淡淡道:“许愿。”他皱着眉头,似乎排除了心中的为难,“在我能力范围内都可以。”
姜穗愣住,生日许愿是这样的吗?说出来就达成了?驰厌是阿拉丁神灯吗?
她眼神太过荒诞震惊,驰厌自然觉察到了,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是她的愿望他无法完成吗?
驰厌冷肃了脸,警告般说道:“让你爸立刻好起来,我办不到。”他能想到的,暂时也只有这个。
姜穗讷讷道:“我明白。”
驰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了一些,语调也冷了几分:“离开我,暂时也不行。”
尽管这个也属于他刚刚保证的能力范围以内,驰厌怕她真敢说,有些后悔让她许愿。
姜穗还是没忍住,她憋红了脸:“驰厌,你是不是从来没过过生日啊?”
驰厌脸庞线条冷硬,他默了默,点头。
“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以后我帮你过。”
驰厌说:“不知道。”他平静道,“我七岁以前在流浪,年纪太小了,不记得故乡和生日。”
而驰一铭每次生日,他的母亲都是抱着他出去过的,似乎要见什么人,不方便带着驰厌。
因此驰厌对于生日的认知,简单得可怕,礼物加蛋糕,可能还有一个必须完成的愿望,就是全部。
不懂事的时候,驰厌也想过过一回生日,许愿这辈子有吃不完的东西。后来懂事了,他就再没有过这些想法,毕竟这些愚蠢又卑微的愿望,前提是有个能帮他实现愿望的人。
他没有,也就不再想。
以至于后来他也不会帮着驰一铭过生日,愿望太奢侈,他什么都答应不了驰一铭。
姜穗看着驰厌平静的黑眸,许久才慢慢开口:“那我许愿了啊。”
驰厌点头。
姜穗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我希望明年生日,驰厌也和我一起度过!”
二零零五年的九月,天空依旧下着雨。似乎每个秋天开学季时,丰润的雨水都勤勤恳恳滋养着大地。
夜风有些凉,不知道窗外种了些什么树,连空气都是苦涩又甜蜜的味道。
他眸中片刻泛起惊涛,又归于无尽的平静外衣之下。
姜穗睁开眼,只来得及轻触到他眼里浅得几不可查的动荡。她想,他孤单了太久,总该有个人陪他走走人生这一段路的。
从前她信他冷漠孤高,忽视了他许多好,如今就算是偿还,她也得把一些东西一一还回去。
驰厌在姜穗期待的目光下,抿唇道:“可以。”
☆、第54章 吸引
九月终于来临,r大开学是九月七号, 姜穗曾经念的并不是r大, 因为父亲的病情当时还没有被发现。如今发生改变, 她自然选择留在r市。
大学离驰厌家并不远, 七号早晨时, 驰厌说:“我送你去。”
他没再穿正式的西装, 反而随意穿了件深蓝色衬衫。
姜穗坐上副驾驶座, 她今天穿了条短裤,一双修长的腿纤细笔直,在清晨阳光下白得耀眼。姜穗把头发绑成马尾,看上去十分青春有活力。
她本就长得好, 并且很爱笑, 有时候去医院,也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驰厌掌控着方向盘, 快到学校的时候, 听见她问:“大学可以选择住不住校,我需要住校吗?”
驰厌手指紧了紧, 如果姜穗选择住校,她与自己的关系, 几乎就形同虚设了。他知道这个时候, 即便为了三爷的事,也应该冷着脸毫不留情拒绝她, 然而他偏头看她一眼。
少女容颜在九月的清晨里稚弱清丽,像朵堪堪含苞的花, 她正看着自己,眼里没有一丝哀叹和颓丧,仿佛每一天都是新的希望。
她才十八岁,多好的年纪,除开姜水生的事,也是多好的一辈子。与他摸爬滚打走在刀尖上的人生完全不一样。
如果不是姜水生这个病实在棘手,她犯不着求他。就如不久前她硬气说不卖房子那样,姜穗原本是有选择自己人生权利资格的。
他突然不敢残忍下去,驰厌说:“你可以住校。”只要你偶尔还记得回来。
姜穗偏头:“那家里的热带鱼你会养吗?”
驰厌:“会。”
她继续问:“阳台上的花呢?栀子花你会养吗?”
驰厌皱着眉,这些都不是他擅长的东西,但如果姜穗很喜欢,他会尽力保证它们活下来。
姜穗眨眨眼:“你不会养,那我还是不住校了,回家吧。”
驰厌踩下刹车,外面下过雨,空气中弥散着青草的味道。驰厌没有看她,他甚至想抽一根烟,然而顿了顿,他说:“嗯,不会养。”
姜穗因为早就想好了不住校,所以带的东西并不多。
她拿着自己的书包,冲他挥挥手:“放学见!”姜穗已经意识到,驰厌一天天对她更好,可能连驰厌都不明白,刚刚他眼神有多专注包容。
姜穗只是心血来潮问问,没想到他真会同意。她知道驰厌把自己带在身边,应该有其他目的,毕竟看水阳的模样,他们也是需要自己帮忙的。
姜穗有些意外,却又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冷漠甚至曾经在她眼中孤高的男人,是真的喜欢着她。
而且一天比一天深,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他在被她吸引,他自己却不知道。
姜穗突然领悟了这个事实,倒有几分羞窘,不太敢看驰厌,飞快往学校方向跑去。
驰厌看着少女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他记得有一年高中,那时候他跟着段玲,也这样远远看她融进人群。声音远了,背景淡了,只有她的模样逐渐鲜活。
他看着这些欢声笑语,第一次觉得离她很近,可是又那么远。
好在如今她在他身边。
*
r大需要军训一周,姜穗首先就去领了军训的衣服。
她长相出色,去领新生物品的时候,几乎吸引了整个迎新处的眼球。
有个热情的学长问她:“学妹找到宿舍楼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拿行李带你过去。”
他身后扬起一阵友好的调侃笑声,学长脸有些红,却依旧不打算放弃,停止了腰杆。
姜穗摇摇头:“谢谢学长,我不住校。”
学长铩羽而归,有些失望。他同学用手肘撞撞他:“人家那么漂亮,估计很多人追,有了男朋友也说不一定,咱们要求放低些,这种就不奢求了啊。”
学长很丧,可有些人,即便知道是南墙,也忍不住撞一撞才甘心。
出了迎新处,学校社团也在招人。
姜穗一路走过去,都会有学生拿着传单过来问她:“学妹加入我们跆拳道社吗?”
“围棋社了解一下。”
“舞蹈社来吗?学妹你身段一看就适合跳舞。”
姜穗兴趣爱好不多,不管是加入学生会还是社团,都会占用许多个人时间,因此都一一谢绝了。
突然身后一双柔软的手捂住她眼睛,女孩声音兴奋极了:“猜猜我是谁!”
好在姜穗反应依旧不那么快,还没被吓到,就已经平稳下来了。她认出了这个欢快的声音,嘴角笑出一个窝窝儿,惊喜地道:“陈淑珺?”
那双手松开,女孩子转到她身前,圆圆的脸有几分可爱的味道,果然是陈淑珺。
陈淑珺的人生也开心而快乐,驰一铭可能是她整个少女时代唯一的阴影。
陈淑珺激动死了,她说话都差点打着颤:“天啊这也太巧了吧,我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得知姜穗也填报的新闻系,还与自己在一个班级,陈淑珺乐惨了,怎样的缘分,才会让小学初中的同学连大学都在同一所啊!
陈淑珺问:“穗穗你考得不是挺好的吗?我真的想不到你会来r大。”以前姜穗写题虽然慢吞吞的,但她比谁都专注有耐心,后来陈淑珺听说姜穗成绩果然上去了,陈淑珺还为姜穗感到高兴,陈淑珺高考失利,没想到会在r大与姜穗成为同学。
姜穗笑笑说:“我爸爸生病了,我留在r市照顾他。”
陈淑珺见她说这句话时情绪十分低落,一瞬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怕姜穗难受,连忙转移话题:“穗穗你报什么社团了吗?”
姜穗:“没有呢。”
“那我给你推荐一个!”陈淑珺从裤袋抽出一张传单,“当当当当!就这个,超级适合咸鱼的社团。”
姜穗定睛一看:“话剧社?”
陈淑珺说:“没错啊,不报个社团显得不合群,而且报个社团期末还可以加分拿奖学金。我觉得这个最适合啦,话剧社,你看这年头还有几个人看话剧,学校话剧社人丁凋零,几乎都快维持不下去了。找个人就恨不得往里面拉,可是一年都很难排练一场话剧,所以是躺赢加分社团!”
姜穗听到奖学金,点点头:“好。”有奖学金,你说的都对。
话剧社社长叫宋芹芹,她有个导演梦,最后加入了话剧社,但是话剧社一直没人口啊!以前看老社长抢人,在风中站成傻狗却抢人都抢不到觉得好笑,如今轮到了自己,宋芹芹才知道人生有多艰难。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社团没有作用,并且很好笑,宋芹芹一个光杆司令,加上三个懒洋洋的社员,就是整个社的人口,要是能拿低保,他们估计就是最惨拿低保的那一拨。
今天宋芹芹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差点声泪俱下忽悠人,终于忽悠到一个不错的小姑娘,叫做陈淑珺。
宋芹芹志得意满,有了信心:“我觉得我们社还是有希望的。”
社里唯一的男生张小胖打击她:“社长,你清醒一点!”
宋芹芹叹了口气,然后她就看见新社员小姑娘,挽着另一个少女过来了。
“社长,我的好朋友可以加入社团吗?”
宋芹芹下意识接话:“可以可以,欢迎欢……”下一刻,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宋芹芹连同张小胖几人,全部呆呆看着姜穗。
九月初秋,少女容颜娇艳,她浅浅抿唇一笑,眼里似乎剪碎了水色,漾出细碎的光,她也柔和礼貌地问:“请问我可以加入吗?”
卧槽这颜值!
张小胖一下子红了脸,宋芹芹脑子一瞬转不动了:“你真的不考虑隔壁舞蹈社艺术团吗?”她艰难地吞吞口水,“你真要来我们话剧社?”
姜穗:“如果话剧社不招人了也没关系。”
宋芹芹一下子清醒了:“不不不,我们话剧社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她几乎是热情满溢拉着姜穗填了表格,走路都觉得在飘。
宋芹芹:“没错我们社一般不用做什么,平时也不用开会,偶尔一个月可能有聚餐,唯一要做的就是三天后帮忙发一下宣传单可以吗?”
姜穗说:“可以的。”
等姜穗和陈淑珺走远了。
宋芹芹扶着张小胖的肩膀:“我们社是不是有希望了?”
张小胖肯定地点点头:“对。”
*
夏末秋初的r市依旧没有褪.去高温天气,然而军训本身的意义就是让学生们锻炼精神。
在太阳下站军姿站了一整天,陈淑珺有气无力:“我觉得整个人都要晕倒蒸发掉了。”
姜穗身上也全是汗水,她喝了一口水,撑开伞让陈淑珺靠着她歇一会儿:“不久呢,我们学校只军训一周,其他学校有半个多月的。”
陈淑珺说:“真不是人干的事儿啊,缩短了时间,就恨不得把我们往死里训。”
“快,七排的女生,集合了!”
“天啊天啊,又开始了!”
一天下来,学生们走路的步伐都是拖着的,姜穗也特别不舒服,学校颁发的军训鞋子码数不太正,太大了,站军姿还好,跑步几乎把脚弄得很疼。
驰厌说过今天会来接她,她站在学校门口,几乎第一次这样期盼见到他快点回家。同学们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寝室了,只有她还得去校门口等待。
驰厌过来看到就是这幅场景,她像个等家长来接的小孩子。
一看见他,眼睛都亮了。
少女戴着帽子,软软的刘海被汗水打湿,她穿着迷彩服,眼里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驰厌!我在这里!”
驰厌见她走路不太对劲:“脚怎么了?”
她懊恼看一眼鞋子:“鞋子大了点。”
驰厌皱眉点点头,没说话。
她上车以后,车里开了空调,姜穗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驰厌开了一段,发现活泼的少女一直没说话,他看过去,她睡着了。
看来真的很累。
到家时,驰厌犹豫了一下,附身把她抱出来,他动作很轻,姜穗没醒,乖乖巧巧靠在他怀里。
他心中没抑制住生出些许柔软的情绪,驰厌把她放在床上,顿了顿,给她解开鞋带把鞋子和袜子脱了。
少女白皙的脚丫上,足尖一点粉樱色,后跟被磨得通红。
他皱紧眉头,竟然也觉得有些痛。这是与曾经在横霞岛屿赤脚踩过锋锐的玻璃渣不一样的痛意。
驰厌走出房间,给水阳打电话:“送双军训能穿的鞋子来,要舒服点的。”
“得咧。”水阳问,“多少码的?”
驰厌说:“你等等。”
他关了手机,又走进去,他握住少女脚丫,让她踩在他掌心,大手粗粝,掌心的柔软白皙让他抿了抿唇。
这回驰厌可以确定了,他给水阳说:“36码。”
☆、第55章 保护
姜穗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窗户开着, 夜风将窗帘吹得飘飞。
她在柔软的被窝里轻叹一声, 实在太累了, 以至于她不想起床。然而在车里睡着本就不好, 更何况多半还是驰厌将她抱回来的, 这真是太丢人了。
姜穗打起精神, 从床上爬起来。客厅里亮了一盏灯, 驰厌在签文件,见她出来了,他率先放下钢笔:“吃饭。”
驰厌不习惯家中有保姆,但是为了方便, 他依旧会请临时工。
临时工今天待得有些久, 她把晚饭端上来的时候,姜穗发现自己比起驰厌还多了一碗蛋羹。
她咬着勺子, 因为饿了, 比以往都吃得多。
驰厌:“军训很累吗?”
姜穗说:“还好。”
驰厌见她早上白皙的脸颊出去,刚回来那会儿被晒得通红, 他忍不住说:“太累就不用去了。”本来那么几天训练也没有实质性意义。
姜穗连忙摇头:“不行,大家都要去, 何况几天时间, 一晃就过去了。”她倒是十分乐观,“也不是很辛苦。”
只不过女孩子们休息时还需要躲避在伞下, 教官们铁血不近人情,为了赶学校的军训仪式展览, 自然往死里训学生。
驰厌见她坚持,便不再说话。
第二天姜穗参加军训时,又恢复了活力,她小时候虽然走路东倒西歪,但长大了身体素质倒是不错。
陈淑珺一见到她就悄悄说:“听说昨天以后好多人请假呢,还有几个人中暑了。但是请假的大多都被驳回了。”
每年都会有一大群新生叫苦连天,因此各种理由请假屡见不鲜。
r大虽然军训时间不长,可是训练内容魔鬼也是出了名的,偏偏最倒霉的是,七排碰上了一个魔鬼教官。
姜穗手贴着裤缝站得笔直,汗水顺着她脸颊往下淌。灼热的阳光照在同学们身上,姜穗觉得迷彩服肯定湿了一大片。
有个女生反复被教官纠正姿势,实在受不了,当场哭了起来。
教官不仅不同情她,反而更加严厉,说现在的学生吃不得半点苦,还让她站出来喊口号。据说男生那边也快吃不消。
其实这一年军训不太合理,他们一整个上午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九月初的r市下午温度高达39度,零五年也是最热的一年。如果是其他学校,多半是会选择放假的。
r大不是什么名流学校,因此请的教官也算不得特别专业。姜穗发现,教官来来回回走动的地方都是阴凉区,而且他们随时可以喝水,但学生们就不可以。
陈淑珺腿都在抖,然而这个军训风格已经延续了将近十年,r大也都是些普通学生,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下午大家又开始跑步,姜穗穿上了合脚鞋子,虽说不再那么难受,可是酷暑下绕着四百米操场跑三圈,跑完她觉得喉咙里都在烧着疼。
今天比昨天还热,据说接下来一周都是酷暑天气,所有人如丧考妣,连才入大学的兴奋都散得干干净净。
姜穗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校门口时,颇有些狼狈,她卷翘的睫毛都快沾了汗珠。
驰厌在解决“queen”珍珠丢失的事情,让水阳来接她,水阳看到一个狼狈的小姑娘,她头发被汗水打湿了,眼睛里也累得没有神采,白嫩嫩的肌肤被晒得发红。
姜穗知道,昨天天气还不算热,今天的自己起码比昨天狼狈好几倍。
水阳说:“老板有事,我送你回家。”
心里在想,我去这么个可怜巴巴被霜打娇花的模样,驰厌看不到怕不是得心疼死。
驰厌心里一直不□□宁,他一想到姜穗今天可能在水阳车上睡着,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尽管水阳有分寸,但驰厌还是抽空发了条短信:“接到了人吗?怎么样?”
水阳说:“接到了,看上去特别累。”
“她要是困到睡着了,你把空调打开车子锁好,让她睡,自己下车开我的车回公司。”
这么长一串指挥,水阳一开始没明白,捉摸着这啥意思呢?
后来突然懂了,这意思其实就是——你别动她。
水阳:“……”
好在姜穗虽然特别困,但是她坚持着没有睡着,对于驰厌,她渐渐有了信任感,然而她还没有心大到哪里都能睡着。
她礼貌道了谢:“谢谢你,水阳。”
水阳问:“这么热学校还军训啊?”
今年初秋延续了酷夏,水阳也很意外学校不放假就算了,竟然还这样军训。
姜穗说:“是的。”
驰厌很快就处理完事情,正好遇上水阳。驰厌说:“她回家了?”
水阳:“对,不是我说,看见她那样,你别心疼啊,这学校太严苛了,今年天气本就诡异,也不知道延期一段时间,小姑娘看上去惨兮兮的,全身是汗水,脖子都快晒伤了,说话声音都哑哑的。还真不是自家孩子不心疼,规矩哪有人重要。”
驰厌沉下了脸。
他开车回家,见少女洗完澡蜷在沙发上等他吃饭睡着了。又乖又安静的模样。
驰厌紧紧皱着眉头,他发现他这几天皱眉比过去几天还要多,他轻轻撩开她颈边长发,果然红了一小片,现在都没消退。
她头发还没太干,手上半握着吹风就睡着了。
驰厌心里涌上一股怒火。
他以为自己情绪已经成了一滩死水,没想到这些情绪来得这样凶猛。正如水阳所说,学校那边不是自己家姑娘不心疼。
以前养驰一铭,驰厌觉得兄弟俩有口气吊着就成,现在换成这么个软绵绵没有攻击力的少女,她晒伤了他竟然也想发火。
他情绪收敛得快,等她揉着眼睛醒过来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驰厌淡声问:“这么累这么热,为什么不给我说。”
姜穗小声说:“怕你担心。”
驰厌眼里蕴着火气,却并不是对她的,他说:“今天早点睡,明天就好了。”
姜穗以为明天就好了,是一句安慰人的话,于是也点头应了。
直到第三天军训开始。
集合站军姿半个小时,太阳就出来了。
有个女生实在受不了,当场表演昏倒,可惜她演技不过关,自己败露了,肤色黝黑的教官冷斥道:“有空耍这些把戏,看来不够累!全体队友,多站一个小时军姿。”
这句话像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影,两个半小时的军姿,谁也吃不消。
所有人都一阵绝望,他们愤怒难言,却又不敢出声,军训第一天教会大家的就是服从,生怕又加罚。
驰厌已经来了一会儿。
他与校长站在一起,阳光之下,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身边跟着水阳。
这样热的天,校长额上汗水遍布,笑眯眯开口:“驰董,外面这么热,军训也看过了,有什么事不如去我办公室谈。”
驰厌冷冷开口:“不急,我没上几年学,想看看军训是什么样子的。”
校长热得不行,偏偏一旁的驰厌站得笔挺,校长有苦难言,只好陪着一起站着。
又过了十来分钟,走过去走过来的教官,往树荫处站了站,他拧开口水喝,斥责道:“第五排第三个女生,不要偷偷动腿!”
驰厌眯着眼,真他妈气笑了。
他家小姑娘站在人群里,乖乖巧巧不说话,小身板挺着笔直,没看见他来。
驰厌:“赵校长,你们某个教官似乎并不合格,身为长官,竟然还做不到以身作则。”
校长已经热晕了,怕留给驰厌的印象不好,这大老板不出资挖湖以及建校史馆:“是,可是他们军训好像就是这规矩,也不能说他不合格吧。”
毕竟每年都是这批人。
驰厌笑了一下,下一刻,他把外套脱了,让水阳拿好。
驰厌一米九一的身高,几步走到树荫下的教官身边。
他出拳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一下,把教官打趴在地上。
方阵里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教官怒道:“你是谁,做什么?”
驰厌:“起来,给你一个反击的机会。”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教官怒而起身,往驰厌身上招呼。
驰厌眸光沉静,用的是一套军体拳。
不到半分钟,教官摔在地上。
“咚”的一声,所有人安安静静,心脏狂跳。这个魔鬼一样的教官,在学生们心中都留下阴影了,可是这个冷淡的男人一来,直接把人打得没还击之力。
驰厌冷冷道:“格斗都不用军体拳,姿势不标准,你不配做他们的老师。”
九月上午,姜穗腿软从人群望过去,就看见男人冷酷打人的模样。
他动作狠辣又迅速,完全与之前和小孙少的儿戏不同。驰厌没撒谎,他对孙小威确实手下留情了。
驰厌隔着人群看她一眼,少女眸光亮亮地望着他。
驰厌顿了顿,别过头,看着地上的教官:“有空耍把戏装站不起来,看来训练不到位,起来站三个小时军姿,明年就别来了。”
校长看了这么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了,驰厌这是非常不满他们学校的军训教官。
而且在这里站了四十多分钟,校长也感受到了这么热的天学生训练多么难受。
校长走过去,严肃地道:“驰董,军训我们一定换人。同学们解散,大家都去喝水休息!”
所有人欢呼一声,解散开来。
大家幸灾乐祸地看着魔鬼教官,他总体罚学生,还美其名曰军训,可是其他教官也没有这样过分。三个小时军姿,这名不合格的教官自己都吃不消,可他偏偏这样要求学生。
陈淑珺没有认出驰厌,在陈淑珺记忆里,驰厌意味着二桥下修摩托车的少年。
她拉着姜穗,激动到不行:“天啊我在做梦吗?我们可以休息了,不用站几个小时军姿。那个男人是谁啊,他教训魔鬼陈教官的时候好帅。”
不仅陈淑珺这样说,身边的女孩子们也兴奋极了讨论驰厌。
“他是谁啊!简直是解救我们的天神。”
“冷着脸,酷爆了。”
姜穗神思不属地点点头,她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男人与校长在商量着什么,校长连连应和。
似乎觉察到她的目光,他回头看她。驰厌的眼睛离远了没有那股漆黑的墨色,他整个人身上透着淡漠的味道。
她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致力于对她不闻不问的驰厌,开始做一些保护她的事情。
他曾经冷冷淡淡说尽力,也说过了这一年以后随她选择人生,然而姜穗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确信,真有离散的那一天,驰厌一定不舍得放弃她。
她心跳有点快。
他的爱冷淡又浅漠,像是为她拓宽了海洋,让她自己一个人去闯。
可是倘若她回眸,就能看见这样的、大海一样的目光。可带着点克制、冷清,似有若无。
姜穗突然想知道,倘若和他来一次真正意义的恋爱,会变成什么样。
☆、第56章 男朋友
意识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想法,姜穗涨红了脸。
陈淑珺奇道:“穗穗, 你脸好红。”
姜穗手指捂住脸颊:“是吗?可能太热了。”
陈淑珺:“谢天谢地, 我们解放了。”
今年的军训延后了几天, 学校给学生们放了几天高温假, 饶是如次, 先前过度的训练依旧让一些体质弱的学生病倒了。
九月下旬r大才开始军训, 教官也换了一批人, 优秀坚毅且风趣,学长学姐们都快化身为柠檬精了,他们本来还幸灾乐祸今年特别热,没想到整个学校一下子人性化起来, 他们苦不堪言的一切, 学弟学妹们都没有怎么经历。
军训完正式开始上课,r大氛围轻松, 姜穗学新闻系, 大一的课不算太多。
对于姜穗来说,生活又重新归于平静, 唯一的改变是,驰厌自从插手干预她军训的事情以后, 就不再每天亲自接送她, 转而请了个司机。
他似乎突然意识到对她的关注度太高,像是什么阻碍着他对她好, 驰厌一下子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十一月晴空,校园里银杏叶子黄了, 她与陈淑珺走在校园里时,身后有人喊道:“姜穗!”
姜穗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陈淑珺幸灾乐祸地笑道:“晋羲又来找你了。”
姜穗很头疼,她这样好的脾气,这次头也不想回。
晋羲是大二经管院的学生,他家境优渥,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霸道惯了。r大鲜少有有钱学生,晋羲就是个中翘楚。他花得整个学校无人不知,在大一那短短一年,他换了十三个女朋友。几乎每个连一个月的平均保质期都没有。
然而晋羲虽然花心,但他对女朋友大方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因此愿意做他女朋友的还不少。
大家都在猜,谁才能结束晋羲一个月女朋友的魔咒,结果他对姜穗一见钟情。更确切来说,是钟脸。
姜穗先前帮话剧社发传单,如今话剧社“人满为患”,社长乐得合不拢嘴,但是人太多,也就不能接受新成员了。
晋羲本来漫不经心接了张单子,看见笑着冲他点头的姜穗,眼睛一下子直了,然后这位二世祖死活都要进话剧社,还大手笔筹集了一大笔钱,社长宋芹芹破格让他一进,他就缠上了姜穗。
此刻他扔了篮球就要过来,陈淑珺想起那个传言,就要笑岔气:“穗穗,他好像是真的喜欢你啊。”
姜穗木着小脸。
拜晋羲所赐,她现在也是全校名人了。
晋羲一见到她,第二天就和女朋友分了手,开始追求姜穗,从九月末到十一月,他追求她的时间就已经超过了一个月。
全校都震惊了,想知道到底谁这么厉害,能让浪子变成痴汉。
姜穗小脸本就漂亮得招摇,加上晋羲变相帮她做宣传,她才进大学就火了。
晋羲身高有180,长得很是不错,他跑到姜穗身边,身后一群少年起哄。晋羲充耳不闻,红着脸殷勤地道:“穗穗,我帮你拿书。”
姜穗摇头:“不用,才三本,我能拿得动。”
“压红了你手臂不好,还是我来。”他强行拿走了书,像是抱住了什么绝世珍宝,“穗穗,你口渴吗?我给你买喝的。”
姜穗差点破功,她忍了忍,闷闷道:“不喝。”
晋羲说:“那喜欢这个吗?”他又从兜里拿出了一条手链。
陈淑珺偷偷看了眼,哇哦,还是带钻石的。
姜穗从他怀里抽走书,见晋羲还有跟着她上课的意图,她终于忍不住了:“我真的不喜欢你,我有男朋友的。”
晋羲“哦”了一声,有些伤心,他虔诚地看着她:“那就和他分,别说恋爱,就算结了婚都可以离。”
姜穗抿唇,有些绝望。
别说是姜穗,就连陈淑珺也被晋羲这三观震惊了。牛皮糖太可怕了,看,都逼得穗穗撒谎骗他了。
晋羲依旧坚.挺地跟着姜穗走进去上课。
见大一新闻系的都看着他,他还风.骚一下:“学弟学妹们好啊。”
底下噗嗤笑成一片。
都知道晋羲为了姜穗,基本都快在新闻系扎根了。
老师讲课,他就双眼涣散,眼里只看得到姜穗。
原本所有人都在猜测一个月过后会怎么样,可是一个月过了,这少爷中毒简直深得不行。
晋羲出着神,身边坐着水灵灵的少女。他目光奇异而专注,她眼睛怎么可以这样清透明亮,睫毛为什么这么卷翘,唇珠儿软软的,看上去无辜又可爱。
她声音也甜,真是无处不好,要是她此刻肯撒个娇,他真的死她身边也值。晋羲第一回觉得,他生平二十年交的女朋友都白交了。
一本书横亘在他们之间,姜穗受不了地挡住他脸,晋羲目光那样灼热,她又不是瞎了看不见。
姜穗有些无措如今的情况,从小到大不是没有追求者,但是不要脸的她只遇见过驰一铭,如今来了个眼神都恨不得把她舔一遍的晋羲,她又怕又羞愤。
好几次她都想把这件事告诉驰厌,可是驰厌冷淡的目光看向她时,她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驰厌有时候对她特别好,有时候又让人捉摸不透态度。
他看上去是她男朋友的身份,可是从未对她做亲密的举动。驰厌对于她来说,更像是读作男朋友,写作饭票。
甚至这段时间,她意识到驰厌皱着眉头开始疏远她。他原本每天七点回家,如今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她有些委屈难过,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姜穗近来特别容易想他,她情窦初开,隐隐喜欢的第一个人,冷冷清清性格又傲慢无常,让她无措极了。却羞于告诉他,学校有人因为喜欢她而纠缠她。
姜穗眼睛酸酸的,一个眼风也不肯给烦人精晋羲。
晋羲有些失落,放学连他那群兄弟都看出晋少心情不太美妙。
晋羲说:“她说她有男朋友。”
兄弟面面相觑:“假的吧,谁都没见过新闻系系花和谁走得近啊。”
晋羲:“但她总不能用这个骗我吧。”
某个兄弟:“怎么不能,女人就爱瞎编,她估计是想让你死心。要不羲哥你跟上去看看,她放学是回家还是约会。”
晋羲踌躇:“这不太好吧?”他真的挺喜欢姜穗的。
“跟上去嘛,万一是真的,也看看对手是谁。”
晋羲一想有理啊,他倒要看看谁比他有钱还痴情。说干就干,晋羲当场开车跟了上去,他明恋姜穗这么久,早就把人家接送车辆认好了。
晋羲看到车子开进住宅小花园,心里一喜,果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放学约会,小女神乖乖回家了。
姜穗给司机道了谢,没多久就看见了骚气微笑的晋羲,他还抱着一大束玫瑰,眼神灼灼恨不得把花往她怀里怼。
姜穗:“……”
她不晓得驰厌有没有回来,但是她隐隐知道坏了。
*
水阳见驰厌已经第三回看表了,他心里笑岔气:“老板,本来就没什么事了,你想回家就回家呗。姜穗肯定放学了。”
驰厌平静看他一眼:“好好做你的事。”
水阳说:“你真那么惦记她,为什么还要找老何去接送她?”
驰厌也很心烦,他抿唇不语。
近来他收到了好几个横霞岛屿上关于梁芊儿的信息,三爷倒是没有虐待她,有吃有喝,但是梁芊儿自己每天吓得都不行了。
驰厌这边一直没动作,三爷开始怀疑,梁芊儿到底是不是他心上人。
偏偏驰厌自己也意识到,他忍不住靠近姜穗。
这世界教会驰厌的第一样东西,就是忍耐和克制。于是他刻意找了个司机接送她,也不再卡点回家,很多时候他回家,也不怎么与她说话。
她眼睛里光芒变得拘谨又迟疑,驰厌心脏紧缩,也不知道更难受的是谁。
驰厌沉声说:“以后她总要离开我的,现在保持距离对她来说最安全,也是好事。”
水阳说:“有机会喜欢就喜欢一场,有时候想后果才让人难受。”
驰厌冷淡扫他一眼说:“没斗过三爷,她怎么办呢?”
水阳哑然。
倘若没钱没势甚至被打压到吃不饱饭,哪个女人还愿意跟?
驰厌不愿索取片刻欢愉,坏了她一辈子。
到底是年少的小月亮与净土,他能看着她长大,已经是件值得欣慰的事。
这番谈话让驰厌心情阴郁,他也没再强迫自己工作,决定今天早点回家。
他开车到小洋房门口时,才发现自己家来了个不速之客。
十一月有些冷了,少女穿着橙色外套,瞪大眼睛看面前的少年。
她面前少年和她一般大,裂纹外衣看上去骚气又时髦。
关键是,他抱着一束花。
驰厌冷着脸。
他揉了揉额角,真是让人火大的场面。
然而他想起刚刚还在办公室给水阳说,以后她总要离开他生活。如今她已经是可以谈恋爱的年龄了。
驰厌没法对她多好,自然也不能阻止别人对她好。
只要不遇到他那个变态欲横肆的弟弟,但凡是个正常人,哪里舍得对她不好。
驰厌下了车,他想他总得习惯这场面,要不然未来某天会多难过。
他极力控制住冷淡的表情,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他想他的身份,理应更像一个哥哥。
他回家,让争辩着什么的少年少女都呆住了。
姜穗睁大眼睛看他,怯怯的,小鹿一样的双眸,下一刻脸颊羞得通红。
晋羲迟疑地看着驰厌,这是姜穗的谁啊?
怕不是男朋友吧,男朋友看见这一幕早该发火了。
穿西装的男人脸上一条很淡的疤,目光严肃沉冷,整个人看上去就相当有气势。
他不看他们,拿出钥匙开门。
晋羲问:“姜穗,这是你哥哥呀?”
驰厌开门的手紧了紧。
姜穗见驰厌看到这一幕无动于衷,她有些委屈,不明白为什么眼睛都酸酸的。
驰厌把门打开了,准备进去。
姜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小手拉住他衣摆。
男人回头,嗓音淡漠:“怎么了?”他不能总是干涉她生活,毕竟能给的不多。
少女大眼睛湿漉漉的:“驰厌,你告诉他,你是我的谁。”
驰厌回望她。
空气中一时有些安静,驰厌看晋羲一眼。
晋羲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
驰厌微微皱眉,这么久以来,他与她住在一起,只是为了瞒过三爷,他们的关系从未清晰明朗。
这句话像是火一样灼烧他心脏,让他也忍不住生出些躁意。
驰厌说:“你希望我是你的谁?”他能是她的谁?他敢吗,他又配吗?退一万步说,即便他说了,她又愿意吗?
她能心甘情愿跟他多久?他们现在唯一的联系就是重病的姜水生。
男人冷淡甚至有些凶狠的目光让姜穗清醒了些。
她红着眼睛,难过极了低头。
才多久,他是不是已经不喜欢她啦?
驰厌看她低头不看自己了,他心里那股子火气又变成了烦躁。
那只抓住他衣摆的小手松开,垂了下去。
驰厌心中一痛,以至于做这件事的时候,他根本没过脑子。
他皱着眉头,按住姜穗小脑袋,把她往打开门的屋里一塞,砰的一声关上门。
晋羲见不到姜穗,只好干笑:“穗穗哥哥吗?你好。”
驰厌回头对上晋羲瞪大眼的目光,他身高比晋羲还要高十公分,他走过来,让晋羲多了一股压迫感,晋羲听见冷冷开口:“穗穗同学是吧,我是她男朋友。”
听清楚了吗?去他妈见鬼的她哥哥,他只想当她男朋友。
☆、第57章 轻吻
晋羲瞠目结舌, 他本来以为姜穗是骗他的,没想到她真有个男朋友。
要是换个人, 他估计还惦记着可以让姜穗分手,然而驰厌一看就不好惹, 他垂头丧气走了。
驰厌看人走远了,门里探出来一个脑袋, 犹疑地喊他:“驰厌?”
驰厌:“嗯。”他走过来。
姜穗在门里没听到他们说话, 然而她砰砰跳动的心莫名有种期待感:“你和他说什么啦。”
驰厌换了鞋进屋, 低眸就对上了她期待的目光。
十一月的黄昏, 外面刮着风, 室内静谧, 她似乎被他目光看得有些羞赧, 眸中泛起浅浅的水光, 然而始终不肯移开眼睛。
驰厌错开她走过去, 嗓音又淡又凉:“说我是你男朋友。”
他没有选择骗她,却也不敢看她此刻表情。
姜穗愣住,缓了一下才觉察自己心跳很快。
她脸颊发红, 等她反应过来, 已经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姜穗没法欺骗自己,这种小小兴奋的感觉,一点点蔓延上心脏, 填满曾经以为他把自己给了驰一铭的意难平。
她快活极了, 在床上滚了两圈, 所以他是喜欢她的, 对不对?
她没有正经谈过一回恋爱,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也有些茫然。犹豫半晌,姜穗发了个帖子——
【楼主的情况很复杂,有位先生一直对楼主忽冷忽热,今天他突然对外宣称楼主是他女朋友,他真的喜欢我吗?楼主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
这一年流行感情贴,姜穗一发出来,底下就有人响应。
【1l:哇,忽冷忽热,渣男啊。】
【2l:楼主,他肯定喜欢你的啦,不喜欢你我吃屎】
【3l:想看2楼吃屎,站1楼渣男说法】
【4l:楼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高兴还是生气呢?】
姜穗忍不住辩解【不,他不是渣男,他性格比较冷淡而已。我听到的时候觉得震惊又开心。】
【6l:那楼主你喜欢他没错啦】
姜穗忍住脸红,她觉得一颗少女心怦怦跳,她佯装淡定回了个【嗯,可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呢?】
一时间下面出什么主意的都有。
【7l:听描述,这位很不好搞,要不lz你虐虐他,假装和别人在一起刺激下他。】
姜穗几乎一下子否决了这个办法。
【8l:七楼不靠谱啊,这做法要是很喜欢,特别伤人的。楼主,忽冷忽热也可能是没有安全感,听你说性格冷淡,要不你对他好一点试试,悄悄撩一撩,看看他什么反应。】
这个说法被很多人赞了。
如果可以,姜穗还想问怎样叫撩一撩,然而问这个,未免也太羞耻了,她关了帖子,觉得脸烫到快要烧起来。
心跳声在安静的环境里不断放大,她突然也很想知道,他真的喜欢她吗?
驰厌看着姜穗听见那句话以后,脚步紊乱跑进房间,眼眸暗了暗,他没说话。
姜穗到底还是……不肯接受这种关系吧。
第二天就是周五,姜穗接到了话剧社聚餐的通知。
她参加话剧社,本身就是因为话剧社悠闲,因此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宋芹芹精神一震,姜穗简直是他们话剧社小国宝啊,她去大家肯定都去,她不去那么大家估计都不愿意去。
宋芹芹说:“去吧去吧,这个聚餐不会玩过界,我们话剧社也没有什么高一届低一届的架子,不会要求人敬酒的,放学吃个饭就可以回家了。”
陈淑珺倒是同意去,她看姜穗上了大学依旧这么乖,天天按时回家,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忍不住劝道:“穗穗,我们一起去嘛,不会有什么事的。”
姜穗不知道想到什么,最后答应了:“好。”
宋芹芹很高兴,果然姜穗愿意来社员们几乎都愿意来,她本来以为晋少也会屁颠颠跟着来,没想到今天他倒是不见人影。
话剧社订的包间在一家清幽的酒楼,宋芹芹非常会挑地方,品味也不错,酒楼像个小院子,院子里还种了竹子,他们的包间就叫“幽翠院”。
姜穗与陈淑珺进去时,大部分人已经到了。宋芹芹激动地拍拍身边小板凳:“来,我身边还有位子。”
姜穗他们走过去坐下,话剧社大部分男生要么见过姜穗,要么听过她名字。
此刻眼睛几乎都落在她身上,十八岁的少女,穿简简单单的薄荷绿外套,一条牛仔裤,把双腿勾得纤细修长。
她眸光水盈盈的,被她看着,有种过电的感觉,内向些的男生已经红着脸低下了头。少数几个女生扁了扁嘴,心里暗骂狐狸精不端庄,勾了晋羲还不够,还非得抛媚眼抢了所有的风头。
这倒是冤枉了姜穗,她天生长了双漂亮的桃花儿眼,眼尾微微上挑,泛着极浅的粉晕,三分明丽七分娇,太过勾人漂亮的长相,看上去确实没有小家碧玉的端庄感。
一行人都青春有活力,大家挨个儿介绍以后,菜也端上来了,宋芹芹十分贴心,饮料啤酒都准备了,她倒是没有撒谎骗姜穗:“不能喝酒的小姐姐喝饮料啊,大家把话剧社当成自己的家,不用拘谨。”
也是因为宋芹芹的善解人意,场面一时间十分放松。
有个女生佯装无意问:“姜穗,今天怎么没见晋羲跟着你啊?”
此言一出,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姜穗嘴角的笑意也淡了下去,她看一眼女生,平静地说:“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他。”
女生本来听说过姜穗很好相处,脾气不错,以为她此刻会难堪,没想到她这么坦然,一时间倒显得自己小气心机了,她讪讪笑了笑。
陈淑珺就直白多了:“张紫欢你什么意思啊,你这话一听就不安好意。”
宋芹芹连忙缓和气氛:“晋羲本来也不是我们话剧社的人,张紫欢你别乱说话。大家光吃饭也没意思,我们来玩些游戏吧。”
她很难调节氛围,没一会儿大家就忘了那件事。
大家在玩的时候,姜穗低头看了眼手机。
【驰厌,我在外面和同学聚餐】
她知道安全问题不能开玩笑。
可惜驰厌应该是在忙,一直没有回她。
一直到这段饭吃完,姜穗手机也没响。
社员见她眸光空濛,热情地喊她:“姜穗,要一起玩游戏吗?”
姜穗回过神,她点点头,笑着道:“好啊。”
陈淑珺叽叽喳喳介绍起来:“这个叫大话骰,随意报自己骰盒里的数,然后对方猜信不信,不信的话就打开验证,合计所有盒子里的骰子作为结果,如果结果大于报的数,那就赢了。我们示范给你看。”
姜穗学东西不慢,她看了两圈就加入了大家。
“四个五。”
“五个五。”
“六个六。”
“不信,开,哈哈哈我赢了。”
姜穗加入的是陈淑珺这一队,她报数虽然会慢些,可是大大拉高了他们的胜率。
姜穗手机一响,她低头看。
时间已经夜晚21:32了,驰厌回她【地址】
他打算来接她,姜穗眼睛里绽放出笑意,她把幽翠院的地址发过去。
“穗穗,快来玩。”
又循环几轮,姜穗他们这队输了。照例是队里男生替女孩子喝酒。姜穗心跳很快,她惦记着驰厌究竟喜不喜欢她的事,突然想壮壮胆子,抿唇出声:“我自己喝吧。”
她喝了一杯啤酒。
到驰厌来接她时,她总共喝了三杯。
不多,姜穗没有醉,只是脸颊泛出红晕,眨眨眼眸中水光温柔缱绻得不行,连宋芹芹一个女生也看得脸红耳热。
收到驰厌的短信,姜穗告别大家:“我先走了。”
宋芹芹虽然遗憾,可是也不拦她:“路上小心。”
有人主动问:“需要我送你吗?”
姜穗摇摇头:“谢谢,不用。”
她推开包间门,十一月的夜风有些凉,然而许是紧张,她看夜色竟也迷离。
男人靠在车旁,他视线看着远处的霓虹,手插进兜里。因为冷淡傲慢的气质,周围看他的人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去搭话。
甚至因为她这么晚还没回家,他脸色不太好看,冷得有些吓人。
驰厌心情十分不好,他今晚开了个紧急会议,出于惯例以身作则把手机关了,没想到会议结束都九点多了,他才看见手机上姜穗发的短信。
他家也没回,直接来酒楼接姜穗了。
他成年以后更多时候生活在横霞岛屿,不知道这一年早就与十多年前不同,夜晚十点对于年轻朝气的大学生夜猫子来说,才刚刚开始,早得很。
驰厌转身就看见了她。十一月的夜,她站在灯光下,脸颊灿若桃花。
来的路上,驰厌想过很多冰冷训斥的话。
想过告诉她她的处境很危险,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安逸,想告知她跑去和一群乱七八糟的人聚餐的行为多么愚蠢。
甚至,他想,禁止这种行为也是有必要的。
驰厌抿了抿唇,脸又臭又冷,他才要说话,少女就猛然扑进了他怀里。
他神经有片刻凝滞,几乎是下意识环住了她腰肢。
路灯下,男人靠车旁,少女像个小炮弹,撞在他胸口。驰厌的冰冷尽数被打碎,漠然在他眼里寸寸碎开,他要说什么来着?
似乎已经不记得了。
风变得又轻又缠绵,他被她身上的温度烫到,手指有些发颤,她在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这是姜穗给予他的第一个拥抱。
他僵硬得像一尊石像。
姜穗心跳也很快,她抬起眼睛,觉得那些微不足道的酒精,在身体里燃了起来。
他喜欢她吗?
有多喜欢?
男人怀里很冷,像是沾上了十一月夜风的温度。
街上偶有行人,悄悄看他们,然而这一刻他们都没法去在乎。姜穗红着脸抬起头,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心跳的原因,她听见自己软声问他:“你喜欢我吗?”
四目相对,她看见了一双漆黑的眸,比夜还要深沉几分。
驰厌皱着眉,仿佛在想她突然变得真棘手,并不说话。
姜穗咬唇,重新把耳朵贴近他胸膛,这次她听见了他心跳声,一声声犹如重鼓,就像是他的回答。
为什么不可以说呢?
她想起那些评论的建议,突然鼓起勇气,捧住他的脸。
她盯着他的唇,紧张到自己呼吸都要颤抖了。
驰厌喉结动了动,他轻轻推了下她肩膀,用一种类似监护人的笃定平静语气说:“你喝酒了,别闹。”
不,她偏偏向前一步。他的心跳明明不是这样告诉她的,他的心跳明明比她还快,可是他脸色冷淡到若无其事。
她踮起脚尖贴上去,他太高,她小手抓住他头发,让男人低头一点点。
那一刻风停了,他唇上贴上来温温软软的一点点。
他知道,不该微微低这个头。
十一月风明明没那么冷,可他忍得发颤。她青涩懵懂极了,却又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腔勇气,胡乱撩拨,连吻都那样轻。
她脚尖一点一点,他中途梗住脖子,她就只能偶尔触碰到他的唇,蜻蜓点水一样,那小手由于紧张,揪得他头皮发痛,可驰厌没有说话。
姜穗真的要羞耻哭了,因为身高差,这和提前想好的完全不一样。
好累人啊,好羞耻。
如果可以,她几乎想捂住他漆黑的双眸,再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进去算了,她像在演幼稚的独角戏,男人毫无反应,用那双冷清的眸子看着她,眼里映出她的模样。
她才这样想,下一刻天旋地转,她和他调换了一个方向。姜穗脊背压在车身,冰凉的金属让她有些茫然地眨眨眼。他单手撑在她脸颊边,抬起她下巴,骤然狠狠低头。
☆、第58章 喜欢
街道对面还有许多家店没关门, 路灯照亮车身,旁边走过一对母女, 小女孩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那对哥哥姐姐,年轻的母亲臊红了脸, 捂住她眼睛。
小女孩奶声奶气问:“妈妈,那个哥哥在做什么?”
母亲拉着她走得匆匆:“乖, 别问。”
姜穗绷紧了脚尖, 伸手去推驰厌, 她觉得自己足尖一定都染上了粉色。
男人吻她那样用力, 可她轻轻一推, 他似乎也清醒了, 身子抬起些, 低眸看她。
这一定是最滚烫的一个初冬夜晚, 姜穗听见了母女俩的对话, 觉得这样的场合,他们刚刚的举动,简直无地自容。
她小口喘着气, 脸色涨得通红。
姜穗甚至觉得自己因为缺氧, 大脑开始无法思考,她刚刚的勇气在他变成主动的情况下一下子消失不见,属于少女的羞涩又回来了。
男人手臂还撑在她两侧, 姜穗矮下身子, 从他臂弯下钻出去, 她声音哼哼得像蚊子一样小声:“先、先回家。”
驰厌用力抿住唇, 给她打开车门。
姜穗坐上去,她刚才一定是疯了,她一辈子的勇气估计都用在了今夜。
驰厌摸出手机,刚刚他裤兜里手机来了两个电话,他都没有管。
水阳打来的,驰厌回拨回去:“什么事?”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回荡在车里,驰厌侧眸就看见了一双潋滟的桃花儿眼。
她偷偷看他一眼,又很快别过脸去,看着窗外的霓虹,这样娇怯的举动,驰厌没法读不懂。
那头水阳忧虑地说:“老板,三爷那边好像不太对劲,医院的戴有为被转移了,梁芊儿也是。我觉得我们回横霞岛屿的时间恐怕得提前。”
驰厌像是猛然被泼了一盆凉水,浇醒他此刻的意乱情迷。
他淡淡回:“知道了,继续盯着那边。”挂了电话,驰厌启动车子,往家的方向开。
这一切姜穗一无所知,直到都快到家了,男人依然一言不发。姜穗拽紧安全带,忍不住指控他:“驰厌,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固执麻烦得要命的少女。
驰厌皱眉:“你喝了酒,不清醒。”
姜穗认真说:“三杯,我喝的啤酒,没有醉。”
驰厌心如刀绞,他一面想起刚才那个他化主动为被动的吻,一面想到水阳打来的电话,他说:“刚刚是我不对,现在你安静些,睡一觉,明天你就会忘记这件事了。”
姜穗愣愣看着他,眼眶忍不住红了。她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主动吻他,还因为身高差亲不到特别丢人,现在他还让她忘记这件事。
他说得对,她可能真的喝醉了,那么一点点酒精,就让她的情绪变得特别脆弱。
偏偏那股勇气还没散尽,她想,一辈子好不容易就主动这么一回,她总得知道一个结果。
姜穗固执地道:“可是你刚刚都亲我了。”因为快哭了,她语气软到哽咽。
似乎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这样坏。
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花园洋房外,呼呼吹着的夜风将几棵造景斑竹吹得沙沙作响。车里的温度让人几乎忘却了冬天快来了,而r市的冬天总是非常冷。
驰厌踩了刹车。
他压抑着,闭了闭眼,用冷淡的嗓音说:“抱歉。”
然后他看见,少女眼里极力忍住的泪水从眼眶里滚出来,她眼睛红通通的。
驰厌一拳锤在方向盘上。
他捧住她的脸:“别哭。”
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姜穗就觉得自己特别丢人。她这会儿脑子清醒了,才知道自己本来就不该纠结这些情情爱爱,对她来讲,驰厌更重要的身份是帮她救父亲。他喜不喜欢她,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把眼泪忍回去,说话还带着鼻音,就显得特别娇气:“我知道,我没有哭。你说得对,我聚餐喝了酒,明天醒过来就忘了,驰先生,你别介意,我刚刚在和你开玩笑呢。”
那双水沾染过的眼眸像是雨后的天空,蝶翼般的睫毛颤抖着,说不出来的可怜。
她小声继续道:“我也不……”不会喜欢你了。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倾身低头,握住她肩膀。离得近了,姜穗听见了他破碎的呼吸声。这个吻比刚才更加用力,似乎不需要任何技巧,那种激烈的情绪就剩过一切言语。
姜穗承认,她被这样的驰厌吓到。
他按住她头脑勺,直到少女憋红了脸,十分委屈的模样,驰厌才松开了她。
他下巴抵在她肩头,在她颈窝处喘息。姜穗很低落,他的言语和举动,让她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她说:“这个,这个我明天也忘了。”
“这个别忘,一辈子也别忘。”他说,“很喜欢你。”
驰厌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别的事再想办法,他认了。
姜穗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男人眼瞳离近了能看清里面的深灰色,原来并不是浓重的漆黑。驰厌看她呆怔被吓到的神色,他替她打开安全带:“下车。”
驰厌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就没有什么回头路可走,连继续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干燥温暖,他牵着她,摸出钥匙打开门,又给她拿出拖鞋,帮她换鞋子。
驰厌给她换完了,见她还是那副回不过神震惊的神色,他抿了抿唇:“你要是后悔了,最好现在给我说。”
灯光下,驰厌平静地告诉她:“穗穗,我现在情况不太好,你也知道我以前是个什么情况,吃不饱饭,看人脸色过日子,也许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变成以前的模样,甚至比曾经更加糟糕。那个时候我不再有能力养你,也不能够保护你,坦白讲,我并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第一次如此坦白地把自己剖开给她看。
“所以,你要是觉得害怕,后悔刚才的举动了,现在给我说。我们曾经的约定依然有效,我会帮你治好你父亲,你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学校上学,过自己的生活。然后这辈子离我远点,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
然而最好现在说,给人希望,一夜以后又绝望,是件十分残忍的事。
驰厌知道,小姑娘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也许今天还新鲜,明天就觉得后悔了。
而她永远都不知道,他说出今天这番话,到底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驰厌眸中浅淡,等着她的回答。
回答他的,是扑进来的一个香香软软的身体。
她用力搂住他脖子,几乎要挂在他身上。少女在他耳边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确定,不后悔。”
她眼里带着笑意,语气温暖又快乐。
男人沉默着,将她往上抱了抱。
“好。”
短暂的欢愉,也好过最后没得到过无妄死去。
无论代价是什么,他受着就是了。
十一月初冬,r市却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雪。
昨晚把话说明白,驰厌就没让司机来接姜穗了,他自己去接她。
在他下班离开公司出门前,水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疯了!”
驰厌说:“你管得太宽了。”
水阳憋红了脸:“老板,不是我多嘴,可是现在什么情况,你心里不清楚吗?最晚过了这个年,我们就得回横霞岛屿一趟,当初企划书上订的时间是三月,然而珍珠那笔钱,至今没有汇回去给三爷,他肯定已经起疑了。”
驰厌沉默了一下:“我知道,如果到时候出什么事,我给你和戴有为安排了退路。岳三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只要你不暴露,你和你家人就没什么危险。”
这也是水阳跟他之初,驰厌为了巩固人心做的保证。
水阳别过头,咬牙不语。他依旧不赞同驰厌在这个时候与姜穗真正在一起的事情,这完全加大了本来的风险,让驰厌原本的打算完全乱了。
他当初鼓励驰厌将姜穗留在身边,就是因为相信以驰厌的性格,这世上一切都不会摧毁他的冷静,冷漠点来说,必要时,牺牲一个姜穗拖延些时间不算什么。
然而现在驰厌为了姜穗,显然是完全改变了计划,走了一条最危险的路。
驰厌开车往大学去了。
2005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让大学里许多女孩子都分外兴奋,毕竟许多人并不是r市土生土长的居民,有些南方来的学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大雪。
鹅毛大雪一点也不夸张,昨夜开始下的雪,今早就让地面裹上银装。
陈淑珺不喜欢下雪,更确切来说,她不喜欢冬天,她怕冷,一到冬天恨不得裹上一床棉被才出门。
而且因为突然降温,班上许多人都感冒了。
他们班有个女孩子性格特别温柔,这样冷的天,她还特地给班上的男朋友买了杯茶。那男生感动到不知道说什么好,真的恨不得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这一暖心举动,还给了许多女孩子启发,纷纷给自己在外班的男朋友买奶茶买热饮。
陈淑珺羡慕极了:“天啊,女孩子温柔起来,这谁受得住。”
姜穗若有所思,笑着点点头。
陈淑珺说:“有人知冷暖,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她男朋友那个死心塌地的样子,真是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了。”
姜穗到校园门口时,大老远就看见了驰厌。
他停在大门对面的街道,站在风雪处等姜穗。男人肩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这样冷的天气,司机来接她时从来都是坐在车里,而驰厌永远都是站在车外。
他在打电话。
皱眉听那头汇报公事,年纪轻轻,眉宇间就有浅浅一个“川”字,这样可真不好。
姜穗双手背在身后,驰厌挂了电话就看见了她。
十一月风雪下,她小脸明丽,眸中极亮。
“驰厌,你伸手,我有个礼物要给你。”
驰厌低眸看她,眼里的冷肃散开,伸出手去。
他不太明白小姑娘究竟喜欢玩什么把戏,但是不妨碍他配合她。也许某一天,他就会变成她的曾经。
掌心一暖,他握住一杯茶。
“这是什么?”
“热茶。”姜穗觉得,他上次喝牛奶应该是过敏了,热茶肯定没有问题的。
滚烫的温度从指尖一路熨烫到心上。
他抿唇:“为什么突然送这个?”
她嘴角抿出软软笑窝窝儿,声音甜甜的:“别人家的男朋友都有,我家驰厌也要有。”
驰厌低眸,对上她明亮的双眼。
姜穗仰头看他,有些急,驰厌怎么没有一点感动的情绪呀!依然是那张冷淡禁欲脸。
驰厌转身,笑意在他眼里化开。
他说:“傻。”
☆、第59章 钟爱
确实非常傻,他性格这样不讨喜, 换个女孩子估计早就委屈死了。
告白要她主动, 亲吻要她主动, 连送礼物都要她主动。
偏偏姜穗还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 驰厌摸摸她头:“外面冷, 回家了。”
以后与她在一起的人, 一定会非常幸福, 他不愿去想,想多了就会忍不住拖她一起下地狱。
阿姨做了晚饭,姜穗与驰厌一起吃完以后,公司那边又打电话过来了。
驰厌皱着眉, 起身就接电话。
临近年前, 驰厌非常忙碌,手边一大堆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 偏偏岳三那边也蠢蠢欲动。
他怕姜穗生气, 毕竟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驰厌挂了电话,见姜穗在和同学发信息, 他坐在她身边,突然开口问:“你想去看电影吗?”
姜穗诧异地转头看他, 驰厌镇定着脸, 他并不会讨好女孩子,只不过也知道类似看电约会是很有必要的。她一定觉得他十分无趣。
姜穗没忍住噗嗤一笑:“外面下着大雪呢。”出门冷都要冷死啦。
他摸摸她头发, 知道自己的提议并不适宜,于是也不说话了。
姜穗其实知道他忙, 有时候都凌晨三点了,驰厌书房里还透着灯光。他的起点比所有人都低,于是要付出的比所有人都多。
他的心意简单又单纯,每天不管有什么事,坚持来接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姜穗把手机拿给他看:“你看,我们话剧社要演的话剧。”
驰厌眸光看过去,是一处改编话剧《白雪公主》。也不知道谁的主意,将它改编成了反转的黑.童.话。除了王后和白雪公主,里面全是坏人。
“你要参演吗?”
姜穗说:“社长希望我演,可是我没有演过这个,没有经验。”
他说:“想去就去,演的什么?”
姜穗说:“公主。”
驰厌唇边染上一丝笑意:“嗯,公主。”
她眨眨眼睛,脸颊泛红,眼里却出现些许色彩:“如果我参演,你也来看好不好?”
驰厌对上她期待的眼睛,说:“好。”
*
《白雪公主》这个话剧,是话剧社鬼才社长宋芹芹亲自改编的,这个剧本她大一的时候就定了,她的导演梦熊熊燃烧着,可惜当时话剧社没人啊,别说其他的,她自己上阵连七个小矮人都凑不齐。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话剧社现在人多得不得了,就是背景板都有多余的。宋社长眼睛扫过话剧社一水儿的少年,像在看水灵灵的小白菜。
少年们抖了抖,有人嬉皮笑脸说:“社长,你看我演王子怎么样?”
谁都知道,《白雪公主》传统话剧里,王子有吻醒公主的戏码。他此言一出,男生们纷纷说:“我擦你要脸么!”
“社长我看他那个猥琐样子就适合演小矮人。”
“王子我来演!”
宋芹芹皮笑肉不笑,她一锤定音:“想什么呢你们,清水剧情哪来的吻戏,惯得你们!王子人选早就定好了,就陈淑珺反串演。看我做什么,再看你就演国王身边的太监!”
“……欧洲也有太监?”
“我说有就有。”
这个剧本公布的时候,大家都还觉得蛮有趣的。
晋羲看到人员名单,眼里有些失落。
他兄弟拍拍他肩膀:“要不你再去试试?”
晋羲追求人家姜穗被拒绝以后,他们都以为他很快就能走出来,换个对象,没想到这么久了,他除了情绪低落,还有幽怨地望着人家教学楼,其他什么都没做。
前女友找他复合也被拒绝了。
兄弟们一时倒有些同情他,好好一个浪子,看看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晋羲咬牙说:“我都说了人家有男朋友。”
“你还说了即使有还可以分么,这么颓的死样子,我们看着都心烦,是男人就再去搏一把啊。”
晋羲被说得有些心动 ,虽然他对手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但是这么久了,那个人没来过学校,也没有与姜穗出双入对过,他就始终觉得自己有机会。
晋羲下定决心,先去找宋芹芹。
宋芹芹连连摆手拒绝:“不行不行,你都不是我们话剧社的人,我们人够了,不要了。”
“我赞助所有服装费用。”
宋芹芹咽了咽口水:“那也不让你演王子。”
晋羲咬牙:“不演王子,让我给她提个裙子也成。”
宋芹芹心动不已,然而她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你去问姜穗小学妹,她如果同意,你就可以参演。”
晋羲臭着脸:“成,我自己去问她。”
姜穗自然是拒绝,她从小就知道,如果不喜欢一个人,最好不要给人错觉。就像孙小威,因为她一直保持着疏远的态度,后来小孙少就不至于太伤心。
晋羲心碎极了,一把握住她手,急切道:“我到底哪里不好了?我都不像以前那样了,你就不肯给我个机会吗?”
姜穗抽出手,脸色也不太好看:“我有男朋友了,晋羲,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晋羲眼眶都红了,他长这么大,姜穗一个人拒绝他的次数,比他这辈子加起来还多。他都退步那么多了,可是姜穗这么久以来,连个笑容都没给他,仿佛初见她把他传单放在他手中,那个温暖的微笑是他错觉。晋羲心里发了狠,低下头就要吻她,姜穗后退一步推开他,她彻底生气了。
这时候陈淑珺也跑过来:“你做什么!晋羲。”
周围有同学看过来,晋羲脸上挂不住,只能沉着脸离开。
“穗穗,你没事吧。”
姜穗摇头,脸色依旧苍白:“没事。”
“他怎么那样啊,还真以为人人都得惯着他这个大少爷。”
姜穗抿抿唇,她想把这件事告诉驰厌。
*
晋羲走到拐角,被一个人撞了下。
晋羲本就心里窝火,他肩膀被撞得生疼,当场破口大骂:“我艹你.妈!长眼睛了吗?”
抬眸就看见了一个笑着的少年。
晋羲脸色白了白,怀疑自己看错了,怎么会在r大看见他。
他不情不愿改口道:“驰少,刚刚心情不好,没注意是你,对不住。”驰一铭的阴毒,在整个圈内都赫赫有名,偏偏r市本就不富庶,即便他家境不错,在驰一铭眼里依旧不够看,晋羲只能退一步道歉。
驰一铭漫不经心道:“不用对不住,我是故意的。”
“你!”
驰一铭嘴角一弯:“我?我心情也不好哟。她有男朋友,我都还没对她做个什么呢,你凑什么热闹。”
晋羲脸色惨白:“你也……”
驰一铭:“啧,看着吧,是我的终究是我的。看看我哥到底有多骨气。”
*
姜穗回家,驰厌说:“过来。”
她眼巴巴走过去,心里已经酝酿好了要给自家男朋友告一状,晋羲这种情况,她真怕下次再遇到。
驰厌摸摸她脸颊:“没事,我会处理好。”
姜穗:“?”她愣愣地眨眨眼,艰难道,“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啦?”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驰厌:“嗯。”
他眸中冷淡,情绪不显。虽然他不在大学校园,但是姜穗的生活他不可能不关心。
“他不会来打扰你了。”
姜穗点点头,好奇地问道:“谁是你的眼线呀驰厌?”
驰厌低眸看她:“别什么都好奇,那不是眼线,是保护你的人。”
“你就告诉我吧!”
驰厌说:“别闹,回家了。”
他握住少女的手,眸色浅淡,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绪。他每次说别闹,姜穗莫名觉得好苏。
许是性格原因,驰厌不同于世上任何一个人,很多时候,她在他眼中看不见多余的情感,他眸色浅淡得像是才下过雨的空山,背后藏着层层叠叠的一切,让人十分有探究欲。
以至于姜穗真想一遍遍确认他到底爱不爱自己。
两个人回家的路上,驰厌耳机那头传来水阳的声音。
“老板,晋羲出了点事。”水阳皱眉说,“他手骨被人弄断了,谁这么猖狂。”
驰厌不吭声,沉默下来。
他忍不住看了眼身边的姑娘。
她觉察他的视线,也看向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意。他抿抿唇,要用多大力气,才能守住这么乖的一个存在。
驰厌关了电话,没再让水阳插手这件事。
他那个亲手养大的弟弟,像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第一次,他怕没了自己,她该怎么办,她那样不喜欢驰一铭,到时候肯定会害怕。
晋羲手骨被弄断的事,驰厌也没有告诉姜穗。
外面雪铺了一地,车子过去都会留下轮胎的两条痕迹。
两个人吃了饭,姜穗就要回房间,她最近在练习织围巾,由于只是个半成品,那条灰色围巾看上去特别丑。
姜穗不想让驰厌提前见到,于是每天吃完饭以后,驰厌去工作,她就去练习织围巾。
在她站起来之前,驰厌握住她手:“一起。”
“咦?”一起做什么?
灯光暗下来,她看见大屏幕电视打开,在放最近上映的一部电影。
驰厌拉她坐在身边,不知道从哪里又找了一堆零食放进她怀里。
外面依旧刮着风雪,十二月了,今年冬天一如往昔,十分寒冷。
大屏幕明明灭灭的光,映在驰厌脸上,她看见男人突出的喉结,光洁的下颚,他眸色在这样的夜晚极其浅淡,似乎鲜少看电影,全程脸色都十分严肃认真。
姜穗又忍不住想笑了。
驰厌双手放膝盖上,真的特别冷淡规矩。
她什么都看不进去,就想看着他。
驰厌转头,看见她的目光,很亮,里面就只有他一个人的模样。
就在姜穗以为,他会冷肃问她是不是电影不好看的时候,他伸手,把她抱在了自己腿上坐着。
然后驰厌继续一言不发,她脸颊通红。
姜穗轻轻摸了摸驰先生的脸。
“不好看。”他顿了顿,低声说。
“特别帅。”姜穗眼里漾着笑,“真的,你最好看了。”
驰厌也弯了弯唇,她又可爱又甜,以后让给谁他都不舍得。
姜穗越好,他那种守不住她的惶恐便越浓重。
姜穗见他脸上终于有了冷淡以外的神色,她喜欢触碰他眼中不一样的情感,因此故意撩拨他,红着脸在他耳边说:“我演话剧特别紧张,不如我们来练练。”
她双手软哒哒抱住男人脖子,触碰到他短短刺刺的头发。
“就演最后那一幕,吃了毒苹果那个,驰厌先生你懂吧?”
她与驰厌额头相抵,男人摸摸她小脑袋,像是在纵容家里不懂事的姑娘玩游戏。
姜穗咳了咳,她在尝试鼓起勇气,像确定关系那天一样。
对,勇敢点,低头一点点就……
她又抬起头,外面刮着风,电影还在放,里面传来欢快的背景声。她陡然又没了那种勇气,脸颊憋得通红。
“算了,我们看电影,话剧里没有这一幕。”
驰厌不说话,却突然抱着她转了个向。
她躺在柔软的沙发里,男人倾身下来低头,与她十指扣紧。
在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驰厌这种冷淡的闷.骚,竟然……钟爱这种他在上的掌控姿态。
☆、第60章 她那么好
十二月的雪落满枝头, 像是顷刻白头。
姜穗能感受到指缝间男人的用力,她睁开空濛的眼睛, 小口喘气。
男人摸摸她脸颊,看着她眸光氤氲娇滴滴的模样, 到底没有说任何情话。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如今这样的生活, 对于他来说, 都是偷过来的。
姜穗有些害羞, 用手捂住眼睛, 不敢看他的模样。
谁也无心看这场电影, 驰厌拿开她的手, 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你们话剧演这个?”
姜穗:“没有, 吃了毒苹果会昏迷, 然后王子造反, 王后会来救白雪公主。”
驰厌点点头。
姜穗觉得不对:“要是真演这个,你生气吗?”
她眸中带着浅浅的雀跃,世上大多数姑娘都这样, 仿佛能听到喜欢的人承认吃醋是一件很满足的事情。
真是小少女的心思, 驰厌一言不发。
姜穗摇摇他手臂:“会生气吗?”
“嗯。”
她露出柔软的笑意:“我不会让你生气难过的。”
驰厌:“好。”
姜穗说:“你也不要让我生气难过啊。”
驰厌一时竟没有办法回答她,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告诉她,过完这个年他就必须要离开了, 他曾经想过无数次她的下场。
心最狠的时候, 想过管都不管她。无论她是个什么下场, 至少不会阻碍他的一辈子。再没人能体会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付出了多少, 男人的自尊、骄傲,承受过饥饿、谩骂,甚至面临过死亡的威胁。对比这些,似乎她显得无关紧要。
可是他的心现在被温柔乡泡软泡胀,再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夜风被窗户隔挡在窗外,姜穗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我该拿你怎么办。”
那场电影谁也不知道讲了个什么,在紧张的排练中,圣诞节来临了。
学校的文艺晚会恰巧就是这天。
姜穗换好古典的公主礼服,陈淑珺换上王子的礼物,笑眯眯地在和她自拍。
陈淑珺:“穗穗,你紧张吗?我现在特别紧张,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很少登台表演,今天我爸妈都来了,就坐在下面,我现在心突突跳,就快要跳出胸腔了。”
姜穗原本不紧张,被她说得也有些紧张。
她又有些羡慕陈淑珺,要是姜水生没有生病,离得这样近,爸爸肯定也会来看他们的节目的。
好在驰厌会来,他答应过她的,会抽出时间过来为她加油。
现在除了姜水生,驰厌对她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他如果到来,会让她有种归属感和安全感。
同一时间,驰厌对医生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病床上坐着姜水生,姜水生手指交握,苦笑道:“说出来不怕驰厌你笑话,我还是有些紧张。这个手术要是不成功,我真不知道我家穗穗该怎样办。好在她成年了,懂事又能干,家里一部分积蓄还是她赚的呢。”
驰厌顿了顿,不太熟练地出言安慰:“别担心,医生都是最好的医生。”
“我知道,这多亏了你,也谢谢你帮我瞒着穗穗,我太清楚等在手术室外的焦急了,我经历过两回,就不希望她也被这种阴影笼罩。”
驰厌默了默:“会没事的,她还在等你。”
姜水生打起精神,对医生说:“麻烦了。”
他被推进手术室后,驰厌就坐在外面等待。手术室几个大字变成了“手术中”,水阳坐在驰厌旁边,其实也有些意外。
毕竟驰厌与姜穗约定好给姜水生做手术的时间是半年后,可是驰厌把时间提前了。
水阳看着安静沉默的驰厌,嘴巴里发苦:“她不懂你的苦心吧。”
驰厌低眉笑了笑。
水阳明白,驰厌默默做好了这一切,就是怕自己有一天突然出事,那时候再也没有能力帮助姜水生做手术了。
驰厌想趁着自己还没有垮台,尽可能为她安排一条路。
水阳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一根?”
驰厌接过来,夹在指间,却在水阳过来为他点火的时候推开了。
驰厌说:“在医院,而且现在不怎么抽了。”
水阳便又放了回去。
他看出来驰厌沉默之下的压抑感,他说:“他们大学是不是在举办什么活动?我开车过来的时候,学校外面布置得很喜庆,还有几个宣传报。老板你要过去陪小公主吗?姜叔做手术要这么久的时间,一来一回肯定来得及。”
驰厌摇头:“没那个必要。”
“她会不会失望难过?”
驰厌眸色浅淡,冷静地说:“先做些铺垫,以后免得哭。”
水阳有些诧异:“你想好怎么办了?”
“水阳,你告诉我,如果我和岳三之间,我失败了,会是什么后果。”
水阳艰涩地道:“如果你失败了,戴有为会死,梁芊儿回不来,陈志强、还有赵天元他们,也没有好下场。作为你的前手下,我们这些人也会被打压。最关键的是……”
医院安安静静的,水阳听见自己的声音陈述那个事实:“你要么死,要么被岳三折磨得很惨再死。”
驰厌身边待过的人,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有好下场,姜穗这段时间,也与驰厌在一起过,水阳甚至不敢想她的下场。
驰厌点头,嗓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如果哪天我不清醒,你就用这段话再提醒我一遍。”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下了这么久的雪,今晚雪终于停了。
走下舞台的公主看不见他,应该挺难过。
后台都收拾干净了,陈淑珺说:“穗穗,你还不走吗?”
姜穗的目光落下观众席上,她已经找了许多遍了,但是没有看见驰厌的影子。
她这身衣服极其华丽好看,加上刚刚话剧社取得的巨大成功,许多人都在悄悄看她。
“她就是刚刚演黑童话那个女生啊?”
“对,新闻系私底下公认的系花,叫姜穗,我超级喜欢她的颜。”
“我看她都站了好久了,是在等谁吗?”
“谁舍得让她等啊,好奇。嘘,她看过来了,我们走吧,外面还在下雪,冷死了,早点回寝室睡觉。”
姜穗收回目光,她回应陈淑珺:“换了衣服就走。”
她去更衣室脱下表演的衣服,尽管有些许失落,但她情绪倒还不至于很低落。毕竟下个月学校都要放假了,临近过年,谁不忙呢?
姜穗打着伞走到校门口,看见了眼熟的车子,她眼睛一亮,过去了才看见车里坐着的是张叔。
张叔笑得憨厚:“姜小姐,老板让我来接你。”
姜穗说:“辛苦你了,驰厌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晓得咧,估计忙吧,他们生意人都忙。”
姜穗呵了口气暖暖手,笑着点点头:“是呀,快过年了。”
提起快过年这个话题,张叔也有些高兴,毕竟过年意味着团聚,他与姜穗聊了会儿,直到把姜穗送回家。
屋里没开灯,姜穗换鞋进屋,她自己今晚因为表演节目还没有吃饭,本来想与驰厌一起去吃饭的,但是他没有来,于是她还没有吃饭。
姜穗看了眼时间,都晚上十一点了,驰厌鲜少这个时间点还不回来。
她挽起袖子走进厨房,自己做了个豆豉炒五花肉,还搭配了葱花炒鸡蛋,然后小火熬了个暖胃的白粥。
饭菜做好了,驰厌依旧没有回家,她决定看会儿电视等他。
驰厌进屋之前,看见了里面隐隐透出的灯光,他揉了揉额角,不知道待会儿会面临什么样的场面。姜水生的手术已经结束,目前十分成功,但是会不会出现排异反应,还有后续的一系列的事情都说不准。
他想,要是小少女看上去失落又难过,他便顺着也冷淡些。
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体贴又遵守承诺的好男人。
今天水阳那番话,也是他时时刻刻拿来警醒自己的下场,他再卑劣,还不至于让她陪葬。到底是年少就恋慕过的姑娘,傻是傻了些,总不能因为倒霉和他在一起,就把一辈子搭上。
驰厌顿了顿,拿出钥匙开门。
空气混合着食物的冷香,凌晨一点半,一个软绵绵的少女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听见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肩膀上还带着积雪的驰厌。
驰厌也抿唇看着她。
两个人目光对上,他刚要皱眉说自己忙。
可她眉眼笑开,像是粉色水墨,在世上晕染出世上最动人的色彩,冬夜静谧的画卷顷刻活起来。一点点,似乎要把他里里外外的冰冷都融化了。
少女跳下沙发,像只轻快的小蝴蝶,拿出一条毛巾递给他。她湿软的眼睛里,真诚又温柔:“驰厌,你忙成这样,有好好吃饭吗?你有胃病的呀,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现在年轻没有后遗症,可是老了就会很难受的。”
一切冷漠的言语如鲠在喉。
他几乎受不了这样明亮可爱的色彩,强撑出来的漠视和轻慢被她毫不费力就击碎。变成锋锐的玻璃,片片割磨着心脏。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她为什么可以这样?被人欺负了不抱怨不发脾气,还一片赤诚想着他那个自己都不在意的胃病。
他甚至想发火,姜穗脾气这么好,以后遇见一个对她不好欺她骗她的人怎么办?
姜穗见他只低眸看着自己,一言不发,也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了,她仰头看他。
眼睛里带着柔软的水光,她小声问:“你不开心,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喉咙里很难受,心脏像被人捏得死死的:“没有不开心,穗穗不会做错什么,是我的错,我对你不够好。”
她说:“没关系的,今年来不了,还有明年呐,驰厌啊,我们有一辈子的。”
酸涩感涌上眼眶,他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他声音到底哑到了什么度。
“嗯,有一辈子。”
姜穗把一直温着的饭菜端上来,简简单单两个小菜,粥熬得很久,喝下去暖洋洋的。
她笑着说:“快过年了,学校也快要放假了,我总觉得,今年冬天没有往年冷。今天上午雪姐姐问我,要不要去她家过年,她今年会回家了。她终于有一年不守着高均了,驰厌,两个人在一起,一直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对不对?”
驰厌知道自己快要完蛋了。他从来担心的都是,有一天假如他离开了姜穗的生命,她该怎么办,会不会被人欺负过得不开心。
可他其实更应该担心他自己,假如有一天姜穗离开了他的生命,他又该怎么办。
见过世上极致美丽的光,他怕从此天一旦暗下来,世界就没了方向。
“对。”很不容易的,穗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