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倒打一耙
谢广接道:“还能有哪个陛下。这天底下就一个陛下。”
“三爷——”
谢琅连忙说:“先抓鱼。回家我再跟你说。”
“……好的。”小孩乖巧的点一下头,脸上的表情却在问谢琅,为什么要回家,不能在这里说吗?
谢广就站在谢琅身侧,旁边还有许多小孩,关于刘彻的事谢琅连一个字都不能说,“小七,听话,等一下咱们就回家。”
小七坐下,“我听话。”
水边有树挡着,水里不冷也不热,鱼都浮在上面,谢广和一群孩子把水搅的浑浊不堪,鱼抱头鼠窜,撞到渔网上的着实不少。
十来个少年每人一条,谢琅拎着两条,就牵着小七回家。
到家把鱼扔水盆里,谢琅就领着小七去客厅,让小七坐在他对面,“刚才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叫你孟达爷爷陛下?”
小孩使劲点一下头,“有几个陛下啊?”
“只有一个,就是你孟达爷爷。”谢琅笑道,“你孟达爷爷就是大人常说的皇帝。”
小七目瞪口呆,“那个皇帝?”
“对!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不像?”
小孩毫不犹豫地点头,很像。
“现在有什么想说的?”谢琅又问。
小孩傻愣愣摇了摇头,“不知道。”
谢琅笑了,“是不是觉得很吓人?”
小孩立刻点头,非常吓人。
“仲卿爷爷……”不是陛下吧。
谢琅心说,不是陛下,是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卫青现在还不是,谢琅也不好故意吓唬小孩,“仲卿爷爷就是仲卿爷爷。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怕你孟达爷爷了吧?”
小孩点头如捣蒜。
皇帝大人啊,他也怕。
“以后再听到别人说陛下,你知道该怎么回答吗?”谢琅问。
小孩摇头,“不知道欸。”
“就像这样说。”谢琅见小孩没懂,“回答不知道。问你什么都说不知道。否则他们会天天来咱们家烦我。你想让他们来吗?”往南边看一眼。
小孩不喜欢村里人,“不要。”
“那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没?”谢琅再问。
小孩点头,“我记住啦。三爷。”
“走吧。”谢琅抱起他,“咱们去杀鱼做饭。”然而,谢琅收拾鱼的时候,小孩还呆呆的,一副神不附体的模样。
谢琅也没管他。家里有肉,不用给那三只做饭,谢琅和一点面擀成面条,把鱼煮好,鱼肉全捞出来,用鱼汤煮一碗面,就把鱼肉和面端去堂屋,和小孩吃饭。
小孩吸溜一根手擀面,神魂归位,“三爷,孟达爷爷是皇帝?”
“咳!”谢琅连忙捂住嘴,“你想半天就在想这个?”
小孩满脸疑惑,“半天?”
“没事,没事。你孟达爷爷是皇帝,你也得吃饭。再不吃面条冷了就不好吃了。”谢琅道。
小孩捧起碗喝一口鱼汤,“孟达爷爷是皇帝!?”
“是皇帝。然后呢?”谢琅问。
小孩摇了摇头,又说,“孟达爷爷是皇帝?!”
谢琅挑一块鱼鳃肉塞他嘴里。
小孩下意识咽下去,“三爷——”
“停!过几天见到你孟达爷爷,你亲自问他。”谢琅道。
小孩点了点头,“好。”然而,过了好几个几天刘彻也没来。
刘彻本人忙,考虑到谢琅的麦子快熟了,谢琅也忙,便等谢琅忙完了才过来。不过刘彻来的不巧,那天谢琅不在家。
六月十八日,学堂放假了,天热的必须得穿单衣了,谢琅就载着小七去城里买布做衣裳。
刘彻不喜欢养蚕里的人,知道路西边的六亩红薯是谢琅家的,就命卫青去谢建业家找个锄头和两个箩筐,领着他的侍卫挖红薯。
谢琅载着小七到村头,看到地里十来个人,还以为遭贼了。正想喊人,看到路边的马,谢琅低咒一声,就喊,“不能挖,红薯还没长大。”
“我看到了。”刘彻站直,“你怎么才回来?”
谢琅:“你也没跟我说今天来啊。”
刘彻噎住,“你,不跟你计较。”
“我谢谢你。”谢琅把驴车赶到门口,打开门,把板车推进去,把小七抱下来就去屋里打水。
端着水盆出来,刘彻一行拎着锄头和背篓来了。
谢琅叹气道:“洗洗吧。”
“你是陛下?”
刘彻脚步一顿,扭头看去,“我是陛下。怎么了?”
“你是陛下?”小孩仰头望着刘彻,“真是陛下?”
刘彻转向谢琅,“这孩子傻了?”指着小七。
“他以前一直以为陛下是您的别名。就像猴哥,名叫孙悟空,字齐天大圣,号美猴王。以为你字孟达,号陛下。”谢琅道。
刘彻张张嘴,见小孩睁大眼睛望着他,不敢置信地问,“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
刘彻:“你没说?”
“没说。”
刘彻指着他,“你,谢三郎,真行,你,连你亲儿子——”
“孙子。”谢琅道。
“噗!”卫青连忙别过头。
刘彻瞪他一眼,再次转向谢琅,“我,算了。我跟你较真,我得气死。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和村里人聊天的时候忘了他不知道。他问我有几个陛下,我才想起来小七长大了,知道陛下是什么,我应该跟他解释的。”谢琅道。
刘彻睨了他一眼,“陛下是什么?”
“九五至尊。”谢琅道。
刘彻对这个答案极为满意,挽起袖子洗洗手,擦擦脸,见小孩还盯着他看,“看出什么没?”
“你身上没有龙?”小孩很是困惑,“你是陛下?”
刘彻:“……谁跟你说我身上有龙?”
“因为您是真龙天子。”谢琅笑着把门关上,“陛下相信世上有神仙,按理说你身上该有龙气才对。”
刘彻张了张口,“吾,吾身上的龙气,是尔等凡人想见就能见的?”
“我不是神仙吗?”谢琅反问。
刘彻噎住。
随刘彻过来的八名侍卫连忙别过脸。
刘彻见状,顿时气得出气多进气少,“谢三郎!”
“三郎!”
刘彻吓一跳,扭头看去,不是他的人,声音像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又是谁?”
“王大公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刘彻听出来了,养蚕里前里正谢建康,“怎么又是这老儿?”刘彻压低声音看向谢琅,“你欠他钱?”
“灶房的橱柜里有个瓜,我刚放进去的,叫仲卿拿刀切开。”谢琅小声说,“别吃太多,胀肚子。在堂屋切,别去里面,那瓜水多,流到地板上不好擦。他来找我肯定出大事了。”快速说完了,打开大门,“出什么事了?”
“小七的伯娘和亲娘打起来了。”
谢琅楞了一下,“亲娘?”
“就是那个女人。”谢建康道。
事情过去太久,钱小花干的缺德事谢琅都忘了,“仲卿,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小七的生母不是改嫁了吗?”卫青问。
谢琅:“回来再同你们说。”
“小七要不要去?”卫青说出来,谢建康就看谢琅。
谢琅转向小七。
小孩下意识往卫青身后躲,“不要!”
“不要就不要。”谢琅笑笑把门关上。
刘彻冲小孩招招手,“过来。”
小孩伸手抓住卫青的衣裳。
“这是你家,陛下不会打你的。”卫青摸摸小孩的脑袋,“我去拿你三爷说的瓜。给你切瓜吃。”
小孩不禁咽口口水。
刘彻看到小孩的动作,忍不住催,“仲卿,快拿出来。肯定是你我未曾吃过的。”
“你没吃过。”小七接道。
刘彻:“等一下就吃到了。”
“可好吃了。”小孩歪头看着他,“是我吃过最甜最甜的瓜。”
刘彻想说,你才吃过多少。话到嘴边连忙咽回去,守着谢琅那个假神棍,真神仙,小孩堪堪六岁,也比他这个二十六的吃得多。
“那我得好好尝尝。”刘彻笑道。
小孩看到卫青出来,拔腿跑到堂屋方桌前跪坐在草垫上,“只可以吃一块。”
“怎么切的?”卫青以为是榴莲,没想到比榴莲大,得有两尺长,还是圆滚滚的,“这个真可以直接切开吃?”
小孩趴在桌子上,“可以的。这样切。”指着西瓜两端,“切掉一点点,再中间切。”
卫青把刀移到中间,稍稍用力,砰一声,卫青吓一跳,“裂开了?”
“好瓜。”小孩立刻接道。
刘彻懂了,“你三爷说切的时候自己裂开就是好瓜?”
小孩点了点头。
“继续,仲卿。”卫青打开,看到里面红的亮眼,很是惊讶,“这是瓜肉?”
小孩咽口口水,“这个最好吃。”指着最中间。
“挖一块出来。”刘彻道,“等等,我去拿调羹。”
小孩立刻爬起来,“我也要。”
刘彻脚步一顿,扭头看他,“告诉我,你三爷吃这个的时候是不是直接用调羹挖着吃?说实话我就给你。”
小孩点头。
刘彻乐了,递给他一个调羹,到堂屋就让卫青给他一半。
“陛下,三郎说不可多食。”卫青忍不住出言提醒。
刘彻笑道,“我就吃中间那一点。”
“那,那剩的怎么办?”难道要他和谢琅吃?卫青看着刘彻,您不怕谢琅拿刀砍你?
刘彻抬手一指。
卫青扭头看去,金猴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它?”
“小七,你猴哥可不可以吃这个瓜?”刘彻问。
小孩点头,“猴哥也喜欢。”看到猴哥,眼中一亮,“猴哥,快来。”
卫青递给刘彻一半,转身去灶房找个调羹,回来和小七分食另一边。
谢琅回到家,看到的便是两大一小抱着两半西瓜挖着吃。刘彻的八名侍卫和金猴眼巴巴看着他们,别提多可怜。
谢琅揉揉额角,挤出一丝笑,“好吃吗?”
第82章 葡萄干
刘彻又挖一块放入口中,认真点评,“还行。”
你大爷的还行。
这个时候最好的瓜中之王,皮薄多汁,甘甜爽口,含糖量高,到他嘴里还行。
谢琅走进去,似笑非笑道,“还行就别吃了。草民再给陛下挑个好的。”
“不用,太麻烦了。”刘彻放下调羹,打了个饱嗝。
这是吃多少?
谢琅勾头看过去,险些气晕,西瓜被掏出个深深凹槽,而且掏的很有艺术,圆形的,紧紧挨着西瓜籽,增一分就能碰到西瓜籽,减一分就会少吃一点西瓜瓤……据他所知,这是刘彻第一次吃西瓜,他是跟谁学的。
不经意间瞥到小七面前的西瓜,谢琅抬手朝自己脑袋上一巴掌,还能有谁,他自己啊。他教会了小七,小七教会了刘彻。
可真是现实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陛下,您把瓜吃成这样,草民还怎么吃?”谢琅问。
刘彻:“你还有。”
谢琅噎了一下,“有,可没这么大的了。”
“那等瓜长大你再吃。”刘彻接的干脆。
谢琅简直想掀桌子。
“三爷,给你。”小七挖一块递给谢琅。
谢琅想说他不吃,可他又累又渴,接过小七的调羹,冲卫青使个眼色,往旁边坐一点。
卫青不甚好意思,“我也以为你还有。”
“我是还有不少。”谢琅挖一块西瓜瓤,“可再想吃到这么好的,至少还得再过三天。”
刘彻:“只是三天。吾还以为得三个月呢。”
“我不想和你说话。”谢琅瞥了他一眼,就低头吃瓜。
刘彻笑笑,拿起大刀把瓜一分为四,就冲金猴招手。金猴一动不动。谢琅眼角余光注意到,开口道,“猴哥,过来。
金猴走到屋里。谢琅拿起两块递给它。猴哥接过瓜就回屋。
片刻,再次回来。
谢琅又给它两块,金猴没有再回来。
刘彻看到这一幕很是惊讶,“它怎么知道你不会再给它?”
“那些够它吃的了。”谢琅道。
起初金猴跟小七一样,恨不得把所有能吃的都往肚子里塞。一年多过去,金猴明白谢琅在,食物不间断。寒冷的冬天也有的吃,金猴也不再憨吃。当然,赶上特别好吃,或者它特别喜欢的,它还是会吃多。
这一点人都控制不住,谢琅发现了也不会数落它。
刘彻往东偏房,那三只住的地方看一眼,“你家虎子和小狼不吃?”
“它俩连面都不想吃。”谢琅放下调羹,就去拿面巾擦擦嘴。
卫青不禁问:“不吃了?”
“吃太多肚子胀,一会儿就得去一趟茅房。”谢琅话音落下,刘彻站起来。谢琅惊讶道,“你不会吧?”
刘彻:“在哪儿?外面?”
“茅房?你来我家这么多次,没看到茅房?”谢琅惊讶道。
刘彻:“你又没跟我说哪个是。吾看到了也不知道。”
“你就是没看到。”谢琅都不想拆穿他,“竹林后面。”
竹林?刘彻抬眼看到东南角有一排青青翠竹,“那边?”大步走过去还真是,到里面刘彻脚下一踉跄,“谢三郎!”
谢琅连忙跑过去,“掉进去了?”
“你才掉进去了。”刘彻没好气道。
谢琅不解,“那是怎么了?”
“这是什么?”刘彻指着墙边木盒里的东西。
谢琅看过去,“纸啊。”
“你用这个纸擦屁股?”刘彻转向他,“你的屁股是金子做的?”
谢琅顿时想翻白眼,他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这些都是废纸。废纸知道吗?这么大一块。”指着自己的巴掌,“小七都不爱用。”
“那是因为你家的纸太多了。”
谢琅点头,“是的。”
刘彻指着他,“……出去!”
谢琅转身就走。
“等等。”
谢琅停下来,“不会脱亵裤?我帮你。”
“……”刘彻咬咬牙,指着干干净净的便池,“整块石头?”
谢琅头疼,不禁揉揉额角,“这个茅房刚建好,我家还没安大门的时候,我们村的人天天过来拉屎,都没能发现。您的眼睛怎么就这么好使啊?”不待他开口,“您不急吗?”
“出去,出去。”刘彻连连摆手。
谢琅不禁搁心里嘀咕一句,“有病。”到厨房舀点水洗洗手,再次出来,手里多个小西瓜,递给刘彻带来的一行人。
八名侍卫又惊又喜,齐声问,“您还有?”
“本来就有。是你们主子太不懂礼。我叫他先切了吃,居然切最大的。还用调羹挖着吃。”谢琅说着,往东南方向看一眼,“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卫青的脸红了。
“仲卿爷爷,我三爷不是说你。”小七拍拍他的胳膊,“说那个,那个陛下爷爷。”
卫青笑了,“小七真是个好孩子。还吃不吃?”
小孩摇了摇头,卫青给他擦擦嘴,“出去玩?”
“不玩。仲卿爷爷,你来,我给你个好东西。”小孩抓着卫青就往东边拽。
卫青好奇,“吃的?”
小孩使劲点点头,“好吃。别告诉那个爷爷。”
“谢小七,什么不告诉我?好的不学,净跟着你三爷学些不好的。”刘彻走进来。
小孩的身体抖了一下。
卫青搂着他,“没事,没事。”
“什么东西?拿出来我看看。”刘彻脱掉靴走过去。
小孩一动不动。
刘彻立刻喊:“谢三郎。”
“叫魂呢。”谢琅拿着盆进来,“您一过来,我家就像多了十口人。”
刘彻:“朕不过来,你和小七每天大眼瞪小眼,你会更烦。”
“至今没发现。”谢琅把卫青和小七吃剩的西瓜切开放盆里,擦擦桌子就端着盆出去。
刘彻嗤一声,往四周看了看,没添什么东西,立刻确定小七说的那东西就在书架最底层的盒子里,打开盒子,“这是什么?”
“好吃的。”小孩连忙说,“三爷说不可多食。”
刘彻瞥他一眼,“小机灵鬼。直接吃?”小孩点点头。刘彻抓一把放入口中,“怎么有股葡味?”
“您不但眼睛好使,嘴巴也厉害。就是晒干的葡萄。”谢琅道,“满满两桶,刨去坏的,就得你面前那点。我也不劝你少吃点,至少给你大孙子留一半。”
刘彻刚吃了西瓜,想一下全干掉也吃不下去,推到卫青和小七面前,“比葡萄好吃。”
卫青捏一点,就全给小七,见谢琅忙好了,才问,“先前怎么回事?”
谢琅先说钱小花干的缺德事,然后才说,“小七的那个生母起初还以为得罪了村里人,也没当回事。后来发现不像,找人四处打听才确定是钱小花干的。”
“然后呢?”刘彻不关心过程,只想听结果,“有没有把那个钱小花打的头破血流?”
谢琅笑道:“这里是养蚕里。村里人不喜欢钱小花,也不会看着外人打她。”
“没有?”刘彻好生失望,“那叫你过去做什么?”
谢琅:“叫里正过去评评理。他们一见我是里正,不要评理,掉头就走。”
“咳!”卫青呛着了,连忙挡住嘴,“就这么算了?”
谢琅点头,“他们理亏,闹到衙门对她没好处。再说了,钱小花说的也事实。”
“她会不会再来偷小七?”卫青看一眼小七担忧道。
谢琅摇了摇头,“起初村里人不知道,她进来没人搭理她。现在知道了,她进不来。小七不乱跑,除非带人来抢,否则偷是偷不走的。不过,我觉得她不会再来找小七了。”
刘彻看向他,为何?
“回去就跟她这个男人和离。”谢琅道,“她男人不能生,她要离婚,她男人那边也不敢不同意。毕竟是那边骗婚在前。”
妇人和离很是正常。刘彻也没大惊小怪,“有可能。”说着,霍然起身。
谢琅乐了,“不要你们吃太多,你们还不信。仲卿,想不想去?”
卫青没感觉,可他一说,卫青不禁站起来。
小七跟着爬起来,“仲卿爷爷。”
“你也想去?”卫青惊讶道。
谢琅朝他肚子上拍一巴掌,“都吃成瓜了,不去才怪。”话锋一转,“晌午随便做点?”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估计陛下也没胃口。”卫青说完牵着小七出去。
谢琅把几案上的东西收一下,去灶房看有什么可吃的。
橱柜里有馒头,谢琅昨天蒸的,但只够他们四人吃的。板车上有一扇猪肉,是那三只的口粮,等一下剁了扔陶瓮里炖就成了。
刘彻的八名侍卫,谢琅虽不想懒省事给他们蒸栗米饭,也不想做别的,盖因灶房里热。
谢琅把陶瓮端出去,叫侍卫烧火蒸栗米饭、炖猪肉,他拿着箩筐去屋后砍一筐青菜,青菜洗干净一锅炒好,自己留一碟,剩下的全给刘彻的侍卫。
卫青虽说随便他做,也不能只做一盘青菜,干脆打十个鸡蛋,加点小葱,做一张鸡蛋饼。
随后看了看,还是太简陋,干脆把一个馒头切四五片,煎馒头片。
这些东西都简单,谢琅半个时辰就把菜端到客厅。
刘彻见状,就想抱怨谢琅不拿他当外人,见谢琅额头上全是汗,把话咽回去,“挺香的,这个煎饼?”
“炒馒头片。”谢琅道,“本想给你炸馒头块,但太麻烦了。天又热,我担心做的时候汗滴到锅里就没敢做。凑合吃吧。”
刘彻:“天凉的时候再做?”
“行!”谢琅也想尝尝馒头块裹鸡蛋液是什么味。见刘彻眉头紧锁,“盐放多了?”
刘彻摇了摇头,放下箸,“离秋天还有一个月?”
“没事的。”谢琅道,“到七月中,豆子长出来,我就跟村里人说,让鸡鸭住在地里。”
刘彻:“不会祸害庄稼?”
“不会。”谢琅道,“不信到时候你来看看。”
刘彻点头道,“好。”
第83章 巫蛊之术
七月十二,休沐日,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刘彻不畏酷暑来到养蚕里,不见鸡和鸭,只看到一个小孩在地里转悠。
“谢小七,你在干什么?”
小孩抬起头,脸红扑扑的。卫青连忙下马,跑过去,“出什么事了?小七。”
“仲卿爷爷。”小孩咧嘴笑道,“我三爷在那边。”指着路边树荫下。
卫青:“我看到了。你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犯错了,你三爷不准你去阴凉地?”
“没有啊。”小孩道。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谢琅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走过来,“我家的鸡和鸭子最近吃住都在这里,下的蛋也在这里,他担心有人偷他的蛋,一天看五次还嫌少。仲卿,别理他,热晕了他就不看了。”
“有你这样当祖父的么。”刘彻下来,缰绳扔给身后的人,“蝗虫多不多?”
谢琅耸了耸肩,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刘彻没懂。
谢建业走过来解释道,“刚进七月三郎就让我们把鸡鸭赶到地里,可能是鸡鸭天天吃的缘故,我早两天下地看半天,也没看到几个蝗虫。”
“那鸡鸭吃什么?”卫青抱着小七过来就问。
谢琅:“地里也有虫子和杂草。鸭吃草,鸡吃虫。也有可能蝗虫嫌热,躲在山里懒得出来。八月份秋高气爽才一起出来。”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蝗虫一样。”刘彻总觉得他瞎胡说。
谢琅看向他,“你希望发生蝗灾?”
刘彻噎了一下。
谢建业朝谢琅胳膊上拍一下,不得对王大公子无礼。
“外面热,进屋吧。”谢琅到院里才说,“我知道你想确定鸡鸭能不能消灭蝗虫。可这事你急也没用。”
刘彻很意外,“你知道我怎么想的?”
“你又没掩饰过。”从水盆里捞出一个面巾递给卫青,“给他擦擦。”
卫青见小孩额头上全是汗水,“你不热吗?”
“不热才怪。”谢琅道,“我跟他说白天热,鸡鸭都躲在豆苗和红薯藤下面睡觉,懒得下蛋,他不信。非得自己看一遍才放心。”瞥一眼小孩,“赶明儿我就把母鸡和母鸭换成公鸡和公鸭。”
小七:“我养。”
“养母鸡?瞧把你能耐的。”谢琅递给刘彻一个新面巾,“吃西瓜?”
刘彻点头。
谢琅把早上放在柜子里的两个西瓜放洗菜盆里,就把方桌搬到院里桂花树旁边。
桂花树是他今年开春种的,就在猪圈门口。
谢琅本不打算在院子里种树,但他考虑到刘彻和卫青喜欢是不是过来,猪圈收拾的再干净也有味儿,就种一株春天也会开花的四季桂。
有了这棵树,满院飘香,谢琅院里也有一点阴凉地儿。谢琅洗西瓜的时候,叫卫青去屋里搬几个小板凳。
刘彻正想说外面没法坐,看到卫青拿四个两尺高的木凳,惊讶道,“刚做的?”
谢琅点了点头,指着西偏房对刘彻的侍卫说,“那里面还有。”
“又是用楠木做的?”刘彻问道。
正要去拿木凳的侍卫一趔趄,险些撞到门上,“楠木?”
“就是你们在朕宫里看到的那个楠木。”刘彻指着谢琅,“不敢信吧?他家的这个木门,吾总觉得跟楠木差不多。他却跟我说是寻常的木头。吾怎么就没见过呢。”
谢琅想说,你孤陋寡闻。
事实上谢琅转身回屋拿四个盘子,和他最近做的竹叉子,切开一半西瓜,就用小刀把瓜瓤切成小方块,倒入盘子里。
刘彻立刻说:“别这么麻烦。给吾一块,吾用调羹挖着吃。”
“你是皇帝。”谢琅怕从他门口过的人听见,小声说,“来我这里休息,也别太放纵。”
刘彻嗤一声,“不让我那样吃就直说。”顿了顿,“你比吾不拘小节多了。”
谢琅不理他,把另一半也分出来,就把另一个西瓜切开,递给刘彻的侍卫们。
屋里热,刘彻不想去屋里,坐在外面,侍卫就在旁边,许多话不便说,刘彻就把话题拐到屋后的地里,“去年这个时候你已经把红薯收上来了。今年怎么到现在都没收?”
“去年收的太早,最大的也就我的手这么长。今年八月份再收,最小的也有这么大。”谢琅摊开手比划一下说道。
刘彻:“去年一亩地六十五石,今年八十石?”
谢琅笑了,“你以为我说的是去年深秋的那茬红薯?不是的。是春天种,夏天收的那茬。”
“那今年能不能见七十石?刘彻问。
谢琅:“得看接下来有没有雨。我早几天扒开几个,红薯根上还有许多小的。倘若再下一场雨,应该有七十石。”
“你这边这么多,吾那边也有这么多。”刘彻算一下,“一季红薯一年粮草啊。”
谢琅笑道,“种的多,有可能。”不想跟他聊朝堂之事,便问,“陛下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现在开始准备。”
刘彻记挂着蝗灾,宫里这几天又出了点事,昨晚没睡好,今天早上也没吃好。来到这里谢建业跟他说,蝗灾可能是虚惊一场,刘彻虽不信,胃口也好多了。
可刘彻吃了半碟西瓜,反而又没胃口,“随便。”
“我去抓两只公鸡?给你们做包子。”谢琅想说鸡肉饺子,看到刘彻的侍卫,话到嘴边就改成了包子。
刘彻:“麻烦不?费事就别做了。”
可算说句人话了。
谢琅笑道:“还行。最近天热,它仨胃口也不好。”指着趴在树下的一猴一虎和一狼,“跟着我和小七吃了好几天素,也该吃点荤了。鸡骨头正好炖了给它仨吃。”
“请问老汉,谢三郎谢三公子家在哪儿?”
刘彻眉头一皱,“怎么吾每次来,都有人来找你?”
“陛下,这声音有些耳熟。”卫青小声道,“好像是微臣府上的人。”
刘彻转向卫青。
“谢三公子在家吗?”
卫青站起来,“是微臣府上的人。”
“出事了?”谢琅忙问。
卫青大步往外走,“我去问问。”
谢琅连忙跟上去。
卫青家中人口简单,兄长卫长君去后,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会出什么事?
刘彻思索片刻,擦擦手跟上去,谢琅打开门,刘彻瞳孔一缩,“东——你怎么来了?”
“陛——”
“进来说。”谢琅连忙打断他的话。
卫青一手拽一个。谢琅啪一下关上门,也关上了村里人的窥探。
“出什么事了?”刘彻忙问。
来人下意识看谢琅。
谢琅笑道:“草民告退。”
“退哪里去?这里就是你家。少作怪!”刘彻瞪他一眼,转向自己的近侍官东方朔,“说!”
东方朔连忙说,“侍御史张汤查到一个叫楚服的人为皇后,为皇后,施巫蛊之术。”
“什么?!”刘彻忙问,“何时?”
东方朔:“今日。张汤说那个叫楚服的人已经承认了。”
此事事关皇后,张汤查清楚一刻不敢耽搁,立即去禀报皇帝。然而,他到宣室殿才知道皇帝出宫了。
今日东方朔当值,张汤便问近侍官东方朔陛下去哪儿了。东方朔也不知道,有个小黄门告诉张汤,皇帝可能在卫青府上。
兹事体大,东方朔立刻出宫找卫青。
卫青府里的人说他家主子去养蚕里了。东方朔不知养蚕里在何处,便叫卫青府里的人陪他一起过来。然后便有了这一幕。
东方朔的事谢琅听说过一些,有了钱就娶妻。跟妻子在一起腻了,和离再娶。谢琅一直以为东方朔是个猥琐男。
看到面前眉清目秀的白面书生,谢琅有些回不过神来,百闻不如一见,古人诚不我欺。
“三郎,你看他干什么?”刘彻皱眉道,“吾喊你没听见?”
谢琅陡然清醒,“陛下有何吩咐?”
“此事你怎么看?”刘彻此话一出,东方朔以及刘彻的八名侍卫同时看向谢琅。其中东方朔的反应尤其大,这个谢三郎是何方神圣?事关皇后,陛下居然问他一个小民。
谢琅:“听真话?”刘彻脸色骤变,就想阻止。谢琅开口道,“该怎么办怎么办。草民命硬,不信那东西,不会用那东西害人。有人相信,认为那种阴邪之术可要人命,还行此术,其心……”余下的话谢琅没说,也不适合说,“不过,陛下还是得再查一遍。有人不信邪术,不妨碍他们用邪术诬陷他人,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吾以为你会劝吾。”刘彻颇为感慨道。
谢琅笑道:“草民有劝啊。劝陛下彻查清楚,免得被小人蒙蔽,冤枉无辜之人,抱憾终身。”
“不可能。”刘彻抬抬手,就命侍卫去牵马。
谢琅望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口气,看来他想改变历史进程,只能成神。
“三爷,你怎么啦?”小七抓住谢琅的手,“出什么事了?”
谢琅摇头笑笑,“有些可惜。没法杀鸡了。”
“啊?为什么?”小七不懂。
谢琅:“你不会擀面皮,我一个人擀一个人包,要包许久。”
“你教我啊。”小孩道。
谢琅看一下太阳,离晌午还早,“好,我教你。”
杀了两只公鸡,把肉和软骨踢出来,谢琅把鸡骨头炖上,坐在阴凉地一边剁饺子馅,一边盯着简易灶上的火。
饺子馅剁好,谢琅又把面和好,鸡骨头也炖好了。
谢琅留一点鸡汤用来煮饺子,其余的全倒那三只盆里。
猴哥伸手抓一下,烫的猴爪子哆嗦了一下,扭头跟虎子和小狼嘀咕一番,三只继续趴在墙边假寐。
谢琅瞥它们一眼,轻笑一声就让小七去洗手。
小七把饺子皮擀的奇形怪状,谢琅看不下去自己擀,结果擀的厚薄不均匀……谢琅第一次想念刘彻,他在卫青在,卫青不但会烧火,擀皮子也是一把好手。说不定还会包饺子。
可惜……
不出谢琅所料,奇形怪状的饺子入锅,水开了翻滚一下,全烂掉了。
谢琅已饿的饥肠辘辘,不想吃也得把饺子盛出来。
从未吃过饺子的小七很给谢琅面子,舀一勺放入口中就忍不住赞叹,“三爷,肉汤好喝。”
谢琅已经猜到他会这样说,可他真说出来,谢琅依然想苦笑,“这不是肉汤。”
“是什么汤?”小孩看了看碗里的面片,“面汤?”
谢琅呼吸一窒,还不如肉汤。
饺子变成面汤,被前世认识他的人知道能笑死他。
上能开飞机,下能开潜艇的人,居然能把饺子做成肉汤加面汤。也是一种本事。
“三爷,什么汤啊?”小孩好奇地问。
谢琅:“饺子汤。”
“为什么叫搅子汤?”小七更加好奇,“在锅里搅一下,搅开了,就叫搅子汤吗?”
第84章 蝗虫突袭
“噗!”谢琅嘴里的汤全喷在自己身上。
小七慌忙站起来,伸出小手拍拍他的背,“三爷,小心点啦。你是个大人了,吃饭怎么还和我一样啊。”
谢琅呼吸骤停,险些噎过去,“小七,你给我坐下。”
“三爷好啦?”小孩勾头看着他问。
再由着小孩说下去拍下去,他想好也好不了。
“再不吃饺子汤就凉了。”谢琅指着他的碗,“看着你猴哥别偷吃,我去屋里换身衣裳。”
小七点了点头,挥挥小手,“快去吧。”
谢琅朝他脑袋上揉一把,其实更想打一巴掌,这小孩,他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换身干净的衣裳出来,谢琅把脏衣裳扔盆里就问,“小七,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长大了啊。”小七歪着头看着他说。
谢琅指着衣裳,“可以给我洗衣裳了?”
小孩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好像还不行,“我还没长大。”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谢琅端起碗问。
小孩认真想想,“明天吧。”
谢琅乐了,他可真敢说。
“明天帮我洗衣裳啊。”谢琅道。
小孩想也没想就点头,“好的。”
“小七,你想不想像小牛和小壮一样也有一个娘?”谢琅看着他问。
小七不明白,“为什么要有娘?”
“别人都有,你不想要吗?”
小七摇了摇头,“他们没有三爷。”
“三爷比娘好?”谢琅眼里堆满笑意。
小孩使劲点头,“三爷最好最好啦。”
“明天再杀一只公鸡,给你做饺子汤喝?”谢琅道。
小七连忙摇头,“不可以再杀了。鸡要吃虫子。”
“那我听小七的。”天气热,牲口不想动,人更不想动。今日不是刘彻过来,谢琅就泡一点腐竹,调个凉菜,在院里煮点粥,喝粥吃凉菜了。
“三郎叔,在家吗?”
谢广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谢琅连忙往四周看了看,西瓜皮全在猪圈里,“在家。进来吧。”
“三郎叔,你看这是什么。”
谢琅抬眼看去,惊讶道,“西瓜?你在哪儿弄的?”
“你真知道?”谢广小跑过来。
谢琅点了点头,就对小七说,“赶紧吃饭。”别多嘴。
小孩连忙低下头,心里好奇,谢广怎么也有西瓜。西瓜不是只有他三爷有么。
“王公子今天刚说过,你在哪儿发现的?”谢琅忙问。
谢广:“腊月下大雪差点把谢建明家的房子压塌,你还记得吧?我爹觉得我家的房子也危险,就叫我和我叔跟他一起上山找建房的木头。明年开春若是不用服役,就像你家这样先盖两间偏房住着,到秋再盖堂屋。”
“然后你们就在山上发现了这个?”谢琅替他说。
谢广点了点头,“就是在葬虎子的娘的泉边发现的。”
谢琅登时想起来了,一定是去年他领猴哥上山,在山上开的那个西瓜掉的籽长出来的,“打开我看看里面是不是红色的。”
“怎么打开?”谢广扭头看看,“我去拿刀。”
谢琅橱柜里还有一个西瓜,不敢让他进去,连忙说:“不用那么麻烦。”抬手朝西瓜上面一拳。
砰一声,谢广停下来。西瓜裂开,谢广惊讶道,“真是红色的?”
“红色的就可以吃。黑色的籽小心收着,明年春天在你家门口或者屋后种几颗,就够你们吃一个夏天了。”
谢广:“三郎叔不要?”
“王公子三天两头过来,我不缺这些吃的。”谢琅见他要掰开,“拿回家给你爹娘吃吧。”
谢广看向小七,“你吃不吃?”
“我不要吃。”没有他三爷的西瓜大,看起来也不如他三爷的西瓜甜,小孩果断摇头,“我要喝肉汤。”
谢琅在门口收拾鸡的时候,谢广看到了,见他碗里有肉有面,误以为谢琅用鸡汤煮面皮,“那你吃吧。三郎叔真不要?”
“你给我,我也没法吃。”谢琅看一眼他的碗,就转向西瓜,“这东西放到晚上就变馊了。馊了就不能吃了。”
谢广:“拉肚子?”
谢琅点头。
谢广连忙问,“不切呢?”
“应该能放两三天。”谢琅道,“很多吗?这里面是白色的也不能吃。”
谢广摇了摇头,“六七个吧。我没仔细数。”
“那你们一家两三个,三天吃完没事。”谢琅道。
谢广松了一口气,“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娘,免得他们不知道全切开了。”说着就抱着西瓜往家去。
谢琅转向小七,小声说,“以后村里人再找到西瓜,问小七有没有吃过。小七就说在仲卿爷爷家吃过。不可以说咱们家有。”
“为什么啊?”小七道,“谢广叔有。”潜意思不会要他家的。
谢琅往外看一眼,没人依然压低声音说:“你伯娘没有,我大伯母没有,小牛和小马家也没用。他们若知道咱家有,会不会来咱家吃?”
小孩连忙说:“我不讲,三爷。”
谢琅摸摸他的头,真是个乖孩子,“吃你的肉汤吧。”
“谢广,这个瓜在哪儿找到的?”
谢琅眉心一跳,连忙起身关上大门。紧接着就听到谢广说,“在山上。你怎么知道这是瓜?”
“刚才你和三郎叔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谢琅心中一凛,不禁庆幸他多长个心眼,“听到你伯娘的话了没?被你二伯娘知道,她就不是去找谢广,而是直接来找咱们。”
小孩眉头紧皱,“我讨厌她。三爷。”
“我也讨厌她。以后你会遇到很多讨厌的人,可又必须同她说话,你会怎么做呢?”谢琅问。
小七不假思索道,“我不和他说话。”
“必须说。”谢琅道。
小七摇了摇头,“三爷怎么做?”
“面上笑嘻嘻,心里骂他啊。”谢琅道,“比如我喊你二伯母,我嘴上说,钱小花,心里在想,泼妇。嘴上说,你吃饭了吗。心里在说,她吃土还差不多。是不是就高兴了?”
小孩仔细想想,睁大眼睛使劲点点头,“三爷好聪明啊。”
“要不然怎么是你三爷。”谢琅笑道,“有一点你必须得记住,不可把心里话说出来。”
小七:“我记住了。”
“吃吧。”谢琅又给他挑一些肉放他碗里。
小孩抓着勺子舀一大口塞嘴里。
饭毕,谢琅把灶房和院里收拾干净,就拿着竹席领着小孩去路边,他乘凉,小孩睡觉。见谢广和他爹娘也在,谢琅顺嘴问,“钱小花要瓜,你们没给吧?”
“没有。”秦红道,“我跟她说要就只有西瓜籽。不要就去山上找。”
谢琅好奇,“西瓜籽也要了?”
秦红点了点头,“还说不要白不要。我就不该给她。”
“换我就不搭理她。”谢琅道。
秦红笑道:“她怕你,不怕我。对了,那个王公子今儿怎么刚来就走?听说还有两个人来找他们,出什么事了?”
“说是出大事了。我问仲卿,仲卿说我不懂。我就没问。”谢琅道,“我隐隐听到所有当官的都被叫去皇宫。也不知哪个贵人出事了。”
谢伯文忙问:“不会是陛下吧?”
“不是的。”小七突然开口道。
谢琅吓一跳,“你怎么知道?”瞪着眼睛看着他。
“那,那个人说不是。”小七说完,连忙捂住嘴巴。
谢伯文转向谢琅,“你其实知道?”
“明天或者后天,你们到城里就知道了。”谢琅道,“还没确定的事,我跟你们说,会连累王公子的。”
“连累”两个字出来,谢伯文不敢问了。
翌日,谢伯文一行到城里,得知皇帝正常上朝,宫里也没出什么事,还以为谢琅并不知道,是他们想多了。
七月十四日上午,谢伯文卖了腐竹,正打算往北门去,见城里人都往菜市口的方向去,忍不住拉住一个人问,“出什么事了?”
“皇后被废了。”
谢伯文神色大变,“谁?”
“皇后。”说话的人甩开她,“跟皇后一起作乱的人今天斩首,你不知道?”
谢伯文下意识说:“不知道。”回过神跟着人潮向菜市口跑去。然而,他知道的太晚,等他推着板车赶到,菜市口已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直到犯人的尸体被拉走,谢伯文也没能看清犯人长什么样,只知道有男有女。
到养蚕里谢伯文就去找谢琅。
谢琅正琢磨晌午吃还是不吃。
听到谢伯文喊他,谢琅便对自己说,好事就吃鸡,坏事就吃凉菜。以致于到门口就问,“出什么事了?”
“皇后被废了。”
谢琅下意识问:“哪个皇后?”
“还有哪个?就是窦太主的闺女。好好的皇后不当,弄什么巫蛊。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本来皇帝就嫌她生不出儿子,这下好了。”谢伯文说着,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皇帝嫌她生不出儿子?”
“大家都这么说啊。难道不是?”谢伯文问,“不可能吧。皇帝都二十七了,先皇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临江王都快十岁了,他不着急?”
刘彻急,远远没急到儿子还没影,都不知道哪个夫人能生出皇子,就废后给儿子的母亲腾位子的地步。
谢琅以为凭陈氏是刘彻的表姐这一点,刘彻会冷着她,等过两年卫青立功,卫子夫生下皇长子,刘彻再效仿他爹废薄后,给太子的母亲腾位子……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刘彻啊。
“三郎,想什么呢?”谢伯文推他一下。
谢琅清醒过来,“我担心仲卿和他兄长。前天匆匆把他们喊回去,定是商讨废后一事,也不知仲卿和他兄长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应该不会。王大公子和二公子看起来都是聪明人。”可天家的事谁又能说得准。谢伯文说出来也忍不住担心,“你明天去城里一趟?”
谢琅摇了摇头,“过几天再去吧。这几日城里肯定人人自危,担心被牵扯进去。”
“这么严重?”谢伯文不禁问。
谢琅点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听说过没?”
谢伯文没听说过,但他隐隐知道什么意思,“那你别去了。正好天这么热,一不小心就能晕过去。”
“嗯。月底我再去看看。”谢琅道,“假如他们不过来的话。”顿了顿,“你们这几日去城里送了东西就回来,别在城里闲逛了。”
谢伯文点头,“我知道了。回头跟你大哥二哥说一声。”
“那你快回家吧。”谢琅见他身上都是汗,“多喝凉开水。我听孟达说,人流太多汗,不及时喝水也会头晕。”
“知道了。”谢伯文应一声,就牵着驴回家。
小七使劲把谢琅往屋里拽。
“怎么了?”谢琅好奇地问。
小七仰头望着他,“孟达爷爷怎么了?”
“你孟达爷爷没事。别担心。谁都可能有事,他和仲卿爷爷都不会出事。”一个寿终正寝,一个比谁活的都长,谢琅想到这点,觉得担心刘彻还不如担心自己能活多久,“想吃什么?”
“啊?”朝中大事突然转到吃喝拉撒,小孩没反应过来,直接愣住。
谢琅指着高悬的太阳,“该做饭了。”
“三爷不担心孟达爷爷?”
谢琅:“他没事担心他做什么?”
有道理。
小七立刻说,“我想吃鱼。”
“那咱们就吃鱼。”谢琅指着西边的阴凉地,“去那里等着。屋里热。”
小孩立刻跑过去,“三爷,你也来。”
“知道。”谢琅去江山图里抓两条鳊鱼,洗刷干净用刀把鱼背划开,就端到外面陶瓮里蒸。
小七正长身体,如今每天早上跟他学武,要补钙和蛋白质,谢琅担心他吃了馒头就不吃鱼,干脆也没热馒头。
一大一小干掉两条鳊鱼,撑得坐在板凳上歇好一会儿,谢琅才起身给猴哥、虎子和小狼炖鲈鱼。
喂饱它仨,谢琅又出去割一些红薯藤喂饱猪和牛以及驴,已困得睁不开眼。
屋里太热没法睡,谢琅就拿张竹席铺在西偏房门口,靠着墙假寐。
每当这个时候谢琅就不禁庆幸自己穿到离山近的养蚕里。若是在城里,晚上比白天热,他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也得拿一块冰出来解暑。否则不被热死,也会因为晚上没的睡而困死。
在养蚕里就没这个担忧。离山近,离城远,房屋低矮,四周空旷,昼夜温差大,三伏天晚上一觉到天亮。
赶上下雨,睡觉都得盖被子。简直比前世的空调还舒服。
“三爷,我热。”小孩揉揉眼睛,抬头看清身边的人是谢琅,就往谢琅怀里钻。
谢琅无语又觉得好笑,“你热还离我这么近?我去打一盆水,晒热了留咱们洗澡好不好?洗了澡就不热了。”
小孩点点头。
谢琅把他放在席上,挑两桶水回来,小孩已发出鼻鼾声。
水倒洗澡盆里,谢琅找出大蒲扇,坐到小孩身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慢慢打着扇子。
轰隆!
小孩哆嗦了一下,陡然睁开眼,“三爷!”
“不怕,不怕。”谢琅连忙把他抱怀里,“变天了,咱们回屋。”把小孩放客厅的地板上,谢琅就去外面牵牛牵驴,收拾衣裳。
待他把院里收拾干净,豆大的雨滴已啪嗒啪嗒洒下来。
风起云涌,天气转凉,谢琅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拉着小七躺在地板上,一觉睡到申时两刻,雨停云散。
雨太大,翌日路上没法行走,谢琅也不用苦恼要不要去城里看看卫青。
晚上,拿着火把带着小七去找还未破土的知了。
抓回来放在桶里,第二天打开水桶,知了堪堪脱壳,身体还是白嫩嫩的,谢琅用水冲一下,就放在油锅里煎。
小七不敢吃,谢琅吃一个,递给猴哥、虎子和小狼一个,一人三动物吃的津津有味,小七抓一个,闭上眼就往嘴里塞。
“好吃不?”谢琅笑着问。
小孩睁开眼,又惊又喜,不敢相信,“好香啊。三爷。”
“你三爷不香,这个香。”谢琅夹一个放入他口中,“晚上继续?”
小孩连连点头。
晚上抓知了的队伍壮大了。
谢琅没能像前一天晚上一抓一大盆,抓了二十来个,第二天用竹签串成两串烤着吃。
如此过了五天,卫青还没来,谢琅才带小七去城里。
到卫家坐一会儿,确定卫青没事,刘彻也没乱杀人,给卫青留六个西瓜,就带着小七回去了。
回到村里二十天不见下雨,豆苗都渴的蔫头蔫脑,谢琅意识到天气不对。
蝗灾总是伴随着干旱。或者说持续干旱容易诱发蝗灾。谢琅不敢再杀他家的鸡和鸭,还带着谢伯文和谢广去山上找野鸭和野鸡。
谢琅剪掉野鸭和野鸡的翅膀,就把它们拴在门口的树上。
村里人看到谢琅的动作,不约而同地用麦秸编篓子,用竹子编筐子,好盛蝗虫。
谢琅没有准备这些,他准备了三个水缸。
八月十一日,早上,谢琅起来听到嗡嗡嗡的声音,误以为是蚊子,吃饱喝足,把牲口牵出去,耳聪目明的谢琅发现不对,“伯文哥,那地里飞的是不是蝗虫?”
谢伯文连忙跑过去,仔细一看,脸色煞白,“蝗虫来了!蝗虫来了!谢广,快,给我网。”
谢琅转身跑回家,一手拎着一个水缸,胳膊上夹着一个网兜。
小七慌忙跟上去,“三爷,等等我。”
谢琅脚下一顿,“小七,拿着竹竿。”
小七拽起地上的竹竿,“三爷,给。”
谢琅到地头上把网兜给小七,抡起竹竿,冲从家里跑出来的众人喊,“先别抓。蝗虫打下去让鸡鸭吃。”
“对对,鸡鸭该饿了。”经谢琅提醒,众人连忙把还在埋头大睡的鸡鸭打醒。
睡了一夜的鸡鸭睁开眼看到面前又有虫子,张嘴就啄。
田间地头的蝗虫早就被鸡鸭吃光,这股不知从哪儿飞来的蝗虫落下没有再起来,大概半个时辰,蝗虫少了很多。
鸡鸭撑得瘫在地里,村里人稍作休息,开始用网兜抓蝗虫。别人抓了放筐子里,谢琅抓了放水缸里。
谢广见到便忍不住问,“三郎叔,你放那里面做什么?”
“我这里面是盐水。”谢琅道,“还担心用不着,没想到真用上了。”顿了顿,“我倒真希望用不到。”
谢广:“盐水能把蝗虫淹死?”
“应该吧。”谢琅道。
谢广好奇:“你不知道?那你放里面干什么?”
“腌好了上油锅炸,比知了猴还好吃。”谢琅说着话不禁咽口口水,舔了舔嘴角,后世油炸蝗虫高达三百块一斤,简直是天价,“你不要都给我。抓两三缸,我这几天都不用给猴哥做饭。”
第85章 油炸蝗虫
“你在说笑吗?三郎叔。”谢广指着自己网兜里的蝗虫,“这黄不拉几的东西可以吃?”
谢琅点头,“有的人可以吃,有的人不能吃。我不巧正好是前者。”
“为什么?”谢伯文问。
谢琅:“有的人吃了身上会痒,起红点点,严重的话呼吸不畅。再说了,我要这东西主要是做了给它仨吃。”指一下趴在路边的金猴、白虎和黑狼。
“那给你吧。”谢广倒他水缸里,“我是不敢吃。”
谢琅笑道:“行,都给我。”停顿一下,“我突然想到个问题,这些蝗虫都是从哪儿来的?”
“我也纳闷。昨天傍晚在路边乘凉的时候都没有。一夜之间这么多。”谢伯文抬手网到几个扔篮子里,盖上盖子就说,“难道被你说中了?这些祸害嫌热,懒得出来。天转凉了,豆子结荚,地里有吃的,一股脑全跑出来了。”
谢琅:“我明天去城里问问二公子。”
“好像不用问了。”
谢琅听得不甚清楚,“你说什么?”
“你看。”谢伯文抬手往北指。
谢琅转过头,打北面来了一群人,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
“他们怎么这时候来了?”谢琅纳闷。
谢伯文:“肯定是担心你。”
今天又不是休沐日,又发生了蝗灾,未央宫不该忙得晕头转向么。
“仲卿,你们怎么来了?”谢琅待人又走近一点,就迎上去问。
卫青胡诌道:“陛下命我们出来看看受灾情况。你们这边严不严重?”
“还好。”谢琅指着趴在地里的鸡鸭,“以前出来多少,它们吃多少。你们现在看到的都是从别的地方飞来的。它们吃,我们抓,飞来的也不是特别多,再抓一会儿就不足为惧。对了,别的地方严重吗?”
卫青往地里看看,“比你们这边多一点,不过也不足为惧。”
“那你们是回家歇歇,还是等我把地里弄好再回去?”谢琅问。
卫青看向刘彻。
刘彻把缰绳扔给侍卫,“你忙你的。我在这边歇一会儿。”
“行。”谢琅说着话把网兜里的蝗虫扔缸里,就把盖子盖上。
刘彻忍不住问,“别人都用篮子,你怎么用这个?”
“框都被你们带走了。”谢琅小声说。
刘彻:“我何时——赶明儿还你一百个。”
“谢谢。”谢琅笑笑,就去地里抓蝗虫。脚下踉跄了一下,低头一看,乐了,“谢小七,把你的背篓拿过来。”
“干什么啊?”小七抬手把蝗灾递给金猴,金猴塞嘴里砸吧一下,就瞪小七,你给我吃的啥玩意。
小孩乐了哈哈大笑,“笨猴哥。我给你玩,不是让你吃。”
“谢小七,我说的话没听见?”谢琅拔高声音。
小孩连忙跑过来,“听见啦,听见啦。什么事啊?三爷。”
“你三爷说你离挨揍不远了。”刘彻板着脸,“快去把背篓拿过来。”
小孩连忙往家跑。
片刻,拽着背篓出来。
卫青迎上去,“给我吧。”送到地里面,“这个上面没盖子。”
“捡鸡蛋。”谢琅弯腰捡三个鸡蛋放背篓里,“帮我看看还有没有鸭蛋。多的话我腌咸鸭蛋,做变蛋。”
卫青:“变蛋?”
“嘘!”谢琅连忙往周围看,见周围的人都忙着捕蝗虫,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能不能成。先别说。”
卫青笑笑表示明白,“你抓,我给你捡。”
谢琅指着西边的红薯地,“那边也有。对了,我家的红薯可以扒了。回去的时候给你带点?”
“好。”红薯产量高,卫青也没同他客气。
待地里的蝗虫抓的七七八八,三口大缸全满了,谢琅就领着小七回家了。
谢琅这边吃过早饭才发现蝗虫,别的地方昨晚就已发现了。当地官员连夜向未央宫禀告,刘彻就再也没睡着,早饭随便吃了点,下了早朝就带人出来查看。
从未央宫一路行来,见有些庄稼虽被啃的不成样子,好在没秃,蝗虫也没多少了,刘彻心下大安。到养蚕里蝗虫骤减,明年不会出现荒灾,刘彻放松下来,整个人是又累又饿。
随谢琅到家,就去谢琅房中睡觉。
刘彻今天异常沉默,谢琅见他眼底乌青,也没招惹他。
到家把三个缸放西偏房门口,叫卫青把小七骗走,谢琅从江山图里弄一盆鲈鱼出来。
谢琅坐在灶房里把鲈鱼收拾干净,就拎着一桶脏水和一桶草木灰出去,把鱼鳞等物倒在粪坑里,草木灰倒在鱼鳞上面,掩盖真相。
随后谢琅把缸里的水打满,留一条鲈鱼,就把剩下的鲈鱼分别放入两个陶瓮里,一锅炖给刘彻的侍卫吃,一锅炖给他家那三只吃。
刘彻的侍卫烧火,谢琅去灶房蒸栗米饭,蒸螃蟹、鳊鱼和鲈鱼。
卫青和小七坐在堂屋里,见他出出进进忙个不停,就叫小七在屋里,卫青走过去,“我帮你烧火?”
谢琅立刻站起来,“烧吧。我去看看蝗虫死了没。”
卫青已从谢广口中得知他之所以把蝗虫放水缸里,是要做了吃。饶是卫青相信谢琅,也忍不住问,“谁跟你说那东西可以吃?”
“以前吃过。”谢琅道。
卫青张张口,“你吃过?你不是说你没挨过饿?”
谢琅打开缸,见有些还没死透,就把盖子盖上,“这东西属于野味。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我做好给你们拿点。不过这东西和芒果、臭榴莲一样,有的人可以吃,有的人不能吃。”
“我们,别管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们都不要。”卫青道。
谢琅摇头笑笑,洗洗手进来,“没有饼和馒头了,回头只吃菜,想不想吃大虾?我再弄一盘?”
“我都行。”卫青往堂屋的方向看一眼,“陛下心情不大好。”
谢琅:“看在他那么辛苦的份上,我再给他整两个。”半掩着门收拾一碟大虾和鲍鱼放在锅里。
菜做好刘彻还在睡,谢琅也没叫他,去谢广家借一把剪刀,和卫青俩人坐在院子里剪蝗虫的翅膀和腿。
刘彻揉着眼睛出来看到这一幕险些吓晕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醒了?饿不饿?”谢琅问。
刘彻指密密麻麻的蝗虫,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在颤抖,“我在问你话。”
“剪翅膀和脚啊。”谢琅道。
刘彻:“你真要吃?我不同意!”
“吃过油煎知了猴没?”谢琅问。
刘彻下意识摇头,“没有。等等,你吃过?”
“好吃!”小七从屋里跳出来,“孟达爷爷,我不敢吃,然后吃了,好吃。”
刘彻转向他,“他还给你吃?谢三郎,没你这样养孩子的。”
“小七傻了没?”谢琅反问。
刘彻下意识想说,他怎么会傻。转念一想,“你吃着没吐,也没难受?”
“没有啊。可好吃了。不过,三爷说现在的知了猴不可以吃。”小七道,“得到明年。”
刘彻:“所以你就想起来吃蝗虫?”
“草民吃的可不止蝗虫。”谢琅笑看他一眼,把卫青手里的剪刀抽走,剪掉翅膀的蝗虫倒入洗菜盆里,又添一点水,就舀点水和卫青洗手,“草民还吃过老鼠。”
刘彻脸色大变,怒道,“谢三郎!”
“吃过的。”小七再次开口。
刘彻转向小孩,“他也给你吃了?”
小七点点头,“好吃。”
“你——”刘彻指了指他,“小七才六岁。”
谢琅把面巾递给卫青,“虚岁七岁了。”
“那也是个孩子。”刘彻道。
卫青擦擦手,面巾还他,“别逗陛下了。究竟怎么回事?”
“竹林里抓的吃竹子长大的老鼠。乍一看肥的跟兔子似的。我起初抓来是给它仨吃的。”谢琅道,“猴哥的嘴巴挑,吃竹鼠的表情跟吃鸡腿一样,我才知道那是好东西。又用狗试一下,我才敢吃。”
“可那也是老鼠。”刘彻道。
谢琅:“比鸡鸭肉都干净。因为它们只吃素。不像鸡,连虫子都吃。”
刘彻张张嘴,抬起手表示暂停,“算了,我说不过你。”
“吃菜?他们都吃饱了。”谢琅看一眼刘彻的侍卫。
刘彻点点头,洗漱一番,就去客厅。
看到五个菜,刘彻再一次震惊,今天是什么日子?谢三郎不但要吃虫,还大方一回,给他整五个菜。
“你要成亲了?”刘彻试探道。
“噗!”谢琅连忙捂住嘴,瞪他一眼,就转向卫青。
卫青连忙给他找条面巾。
谢琅擦干净,长舒一口气,“你想吓死我?”
“不是?”刘彻指着菜,“如何解释?”
谢琅:“累了半天,犒赏自己。”
“这么说暂时没打算成亲?”刘彻好奇地问。
谢琅摇了摇头,“我对女人不感兴趣。”一想到历史上关于刘彻性向的传言,连忙补一句,“对男人也不感兴趣。”
刘彻恍然大悟,“吾错了。你是下凡历劫的神仙,不可能在世间成亲。”
谢琅又觉得脑门一抽一抽的痛,“陛下不尝尝?这东西吃过没?”用竹制的夹子给他夹一个鲍鱼,“这是其中极品。还有这些虾,又鲜又美味。”给小七剥一个扔他碗里,“吃吧。”
“我要吃这个。”小孩指着鳊鱼,“这个好吃。”
卫青给他夹一块,又夹一块放入口中,不禁惊呼道,“好嫩的鱼。”
“肉质鲜嫩,还没土气和腥味。”谢琅看向刘彻,“只放了点姜丝和酱。”
刘彻终于忍不住伸出箸。然而,一吃就停不下来,因为真的又鲜又好吃。
五个菜,其中鲈鱼和鳊鱼很大,鲍鱼和大虾满满一碟子,谢琅本以为会剩,和卫青端菜的时候还开玩笑说,他们加餐,回头猴哥也有的吃,没想到愣是被他们四人吃完了。
小七都打饱嗝了,还盯着放大虾的盘子,希望看出一只虾来。
刘彻见他这样又忍不住问,“以前没做过?”
谢琅点头。
刘彻:“你没事就给他做点。瞧把孩子馋的。”
“我也想啊。可东西太多,一忙起来就忘了。”谢琅道。
刘彻噎住,“当吾没说。”
“那我去忙了。”谢琅把盘子收起来。
卫青去找抹布擦桌子。
卫青收拾好,不见谢琅回来,给刘彻倒杯茶,就去找谢琅。
到灶房见谢琅正往铁锅里放油,不禁问,“现在就炸?等我们走了再做吧。陛下怕虫子,他见你吃,会忍不住给你倒粪坑里。”
“等我炸好他就不会了。”谢琅道,“帮我烧火。我去把蝗虫里的水甩干净。不然放入锅里的时候会炸开的。”
卫青叹气,“三郎——”
“是朋友不支持也别反对。”谢琅道。
第86章 败家子谢三
卫青苦笑道:“好。我帮你烧火。”看你等会怎么应付陛下。
谢琅没想过应付刘彻,因为他又没逼刘彻吃。刘彻凭什么不准他吃。
到外面把蝗虫里面的水甩干净,又用干净的麻布擦一下放到灶台上,接着收拾给猴哥、虎子和小狼准备的蝗虫。
给它仨吃的不用剪翅膀,谢琅洗两遍,把蝗虫倒在干净的筐子里控水,就去灶房。
“锅里的油热了。”卫青道。
谢琅把手伸到油上方,“还得再烧一会儿。”
“那样试一下就知道?”从未做过饭的卫青好奇地问。
谢琅点头,“以前不知道。来到这边逼着自己记下的。”毕竟什么都得自己动手。谢琅忽然发现不对,堂屋里安静的不正常,“他又睡着了?”
卫青想问谁,“陛下?”
谢琅点头。
“有可能。”卫青道。
谢琅:“让他睡?”
“睡吧。陛下这些日子挺累的。”卫青道。
废后加蝗灾,心累身也累。
谢琅点点头表示知道,就让卫青去外面。
蝗虫倒进油锅里,嗤啦一声,谢琅就往外跑。
卫青吓一跳,“怎么了?”
“担心油溅到我脸上。”谢琅道。
卫青望着灶房里浓烟滚滚,听着噼里啪啦声,不禁说,“这也太可怕了。以后别做了。”
“没有水没关系。”谢琅晃一下手里的竹筐,“我担心这里面有水。油遇到水会炸开。”
卫青:“那得炸多久?”
谢琅翻出为了炸东西特制的,手柄足足有五尺长的竹锅铲,搅一下锅里的蝗虫,“还得一会儿。”
卫青笑了,“你不会做饭,准备的东西可不少。”
谢琅:“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都没你理由多。”
谢琅转过头,惊讶道,“陛下没睡?”
“你们又是洗又是炸,吾哪里睡到着。”刘彻说出来还瞪一眼卫青和谢琅。
卫青没吭声。谢琅瞥他一眼,怎么不说饭前睡饱了。
“陛下吃不?”谢琅把长长的锅铲递给卫青,又从橱柜上翻出一个长长的漏勺。
刘彻真服了他,“难为你为了吃费尽心机。”停顿一下,“吾不吃!”
谢琅摇了摇头,颇为可惜道,“榴莲乃果中皇后,您却连一口也吃不得。这东西比肉都香,你还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真没口福。”瞥一眼刘彻,“仙丹吃不?”
刘彻装作没听见,扭头看小七,“你家中还有臭榴莲?”
“没有。有山竹。”
“小七!”
刘彻瞪一眼谢琅,“你闭嘴!山竹在哪儿?是不是柜子里。”不待小孩开口,打开橱柜,上层是麦面和糜子面以及碗箸碟盆。底下一层全是果子。
有一碟桃一碟葡萄一碗无花果,还有一盆紫色的东西。刘彻没见过,那肯定就是山竹,立刻端出来,“是不是这个?小七。”
小七不禁看一眼谢琅。
“你三爷没生气。生气也不敢打你。”刘彻牵着他的胳膊,“出去跟我说说怎么吃。”
小孩一动未动,睁大眼睛看着谢琅。
“我没生气,去吧。”谢琅道,“但是我得提醒你一下,被你孟达爷爷吃光了,你五天没得吃。”
小孩张大嘴,“五天?”
“这五天你吃别的。你家葡萄熟了,吃葡萄。”刘彻往南边看一眼说道。
小孩不想吃葡萄,他喜欢山竹,“可是,这个好吃。”指着刘彻另一只手里的山竹。
“那吾给你留几个。”刘彻道,“这样行了吗?”
小七指着谢琅,“还有我三爷。”
“好好好,你三爷。走吧。”刘彻往堂屋看一眼。
小孩到堂屋拿出谢琅的小匕首,指着山竹蒂,“从这里打开。”
“不用这么麻烦。”刘彻按一下外壳,徒手掰开,手上全紫了,“这是?”
小孩叹气,“人家都说了。你还不信。”瞥一眼刘彻,很是无奈地说,“我三爷说的。三爷从不骗我。”
刘彻心想,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懂。
“我现在知道了。”刘彻抽一张纸擦擦手,“吃白色的这个东西?”
小孩点头,“里面有核,要吐掉。”从几案下翻出个盘子,“放在这里。”
刘彻伸手拿过来,冰凉的触感直冲眉心,“谢三郎,你个败家玩意!”
“又怎么了?”谢琅皱眉,“仲卿,去看看。”
卫青一动未动,“一定是你又用什么稀有木材乱做东西了。”
“没有。”谢琅把蝗虫捞出来,“现在热不好吃。过一会儿再吃。”
卫青把外面的蝗虫拿进来,“直接倒进去?”
“等等。”谢琅用干净的麻布擦一下底下的水,就叫卫青出去。他把蝗虫全倒进去,盖上锅盖,火速逃离现场。
过了一会儿,噼里啪啦声变小,谢琅又从橱柜上翻出一个长长的夹子,把锅盖夹起来。
闲着没事站在门口观望的八名侍卫都忍不住笑了。
“谢三公子,你准备了多少东西?”又是长锅铲,又是长柄勺,“平时没事的时候,是不是就在家做这些东西?”
谢琅点头:“还真让你说对了。”锅盖掀开,夹子给卫青,拿走他手里的锅铲,使劲搅几下,噼里啪啦声又起,谢琅停止搅拌。没了,再次搅拌。如此四次,锅里的水没了,谢琅才敢往里去。
给那三只做的无需炸酥,差不多炸熟了,谢琅就把蝗虫捞出来。随后把油舀出来,叫卫青和他一起抬到铁器房中。
“这些油不要了?”卫青好奇地问。
谢琅:“留着给那三只做菜。”
最先炸好的蝗虫此时也不甚热了。谢琅便把一盆蝗虫一份为二,一份给八名侍卫,一份端去客厅。
“出什么事了?”谢琅放下碟子就问。
刘彻指着盛山竹核的东西,“仲卿,认识不?”
卫青坐下看清楚,不敢置信地转向谢琅,“蓝田美玉?你竟然用这东西盛赃物?三郎,你——”
“停停。”谢琅连忙抬手,“这个真冤枉。”
刘彻放下山竹,擦擦手,盯着他,“吾冤枉你?”
“小七,你说这东西是哪来的。”谢琅转向小孩。
小孩想也没想,“城里买的。”
“城里买的?”刘彻皱眉,“用我赏你的黄金换的?”
谢琅摇了摇头,“本是一块石头。叫卖的人说里面有玉,还说若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他绝不会拿出来卖。我见他还带孩子,像小七这么大,就把身上的钱都给他了。本打算拉来家当垫脚石——”
“垫脚石?”刘彻惊呼,他可真敢想。
谢琅连忙说:“草民以为那就是块石头。后来拉着小七买东西的时候,看到一家玉器店,叫人帮我解开,谁知里面全是玉石。”
“你……你真不是下凡历劫的神仙?”
谢琅抬手把蝗虫递过去,“神仙请陛下吃这个。陛下吃不吃?不吃神仙可是要生气的哟。”
“拿远点。”刘彻慌忙别过脸,再看一眼,他又得起鸡皮疙瘩。
谢琅乐了,“这时候又不是神仙了。陛下,草民发现您这人挺有意思啊。需要神仙的时候,草民就是神仙,不需要的时候草民就不是。世上真有神仙,也被陛下您反复的态度气跑了。”
“你不用激吾,没用。”刘彻瞪着眼睛看着他说。
谢琅捏一个放小七口中,“酥吗?”
小七点了点头。
“香不?”谢琅问。
小七使劲点了点头。
“脆吗?”谢琅笑着问。
小七伸出手,“三爷,还要。”舔了舔嘴角,“给我两个。”
刘彻咽口口水。
谢琅看到他的喉咙动了一下,夹一点放小七手里,又用竹夹子夹一点在刘彻面前绕一圈,放到卫青面前,“先吃一点点。没问题再吃。”
“仲卿,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刘彻问。
卫青指着蝗虫,“只有这个。陛下吃一个尝尝?”
“不吃。”刘彻态度很坚决,“谢三郎,朕饿了。”
谢琅气笑了,“一盆山竹吃的还剩一点,陛下的胃是无底洞?”
刘彻脸色微僵,“不做?那给朕准备一盒山竹,一盒螃蟹和一盒鲍鱼。朕带走。”
“陛下好像是骑马来的。”谢琅提醒他,“草民家中没盒子。村里其他人家估计也没筐子。”都用来装蝗虫了。
刘彻指着他,“没有是不是?明日休沐,朕还来。”
“陛下高兴天天来都行。”谢琅笑道,“明天倘若驾车过来,劳烦陛下帮草民买一扇猪肉。”
刘彻:“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
“天下之主。”谢琅转向卫青,认真道,“陛下不买,你帮我买一扇猪肉。做鱼太麻烦。做好了还得把里面的刺拽掉。”
卫青:“为何不让它们上山捕猎?”
“天热,我不想上山。”谢琅道,“我不去,它们也不去。过些日子凉快了再带它们去。”
卫青看向刘彻,“微臣明日过来?”
刘彻瞥一眼谢琅。
谢琅立刻把蝗虫递过去,“是不是要这个?”
刘彻瞪他一眼,再次转向卫青,“吃好了没?好了回去。”
卫青立刻放下箸。
“草民去给卫青扒点红薯。”谢琅不等刘彻开口又说,“顺便看看大不大。都长大了,这两天就收上来。陛下要不要?不要全切成片晾干,留着喂牲口。”
说到正事,刘彻收敛怒气,“收上来跟仲卿说一声,吾命人来拉。还有你们村的。”
“草民亲戚家的要不要?”
刘彻:“你还有亲戚?”
“不是都断往了?”卫青比刘彻还惊讶。
谢琅:“我爹的姑和小七的姑。种有七八亩。棉花好像两三亩。”
“叫他们送过来。”刘彻道。
谢琅:“鲜红薯十文一石?”
刘彻点了点头。
“陛下是打算送往各郡县,还是自己种?如果陛下自己种,陛下今年命人种的那些就足够当种子了。”谢琅说着想起一件事,“等草民一下。”
到铁器房找出削红薯的刨子,又拿个板凳,到堂屋谢琅就对刘彻说,“把这东西放在木凳子上,人坐在凳子上,就可以一个接一个的把红薯削成片了。”
“你去年说切成片,不是用刀切的?”刘彻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十分诧异。
谢琅:“那得切到猴年马月。”
“那切成片再给吾吧。”刘彻担心没人帮谢琅切红薯,才要鲜红薯。现在发现他有这么简单的东西,便说,“再帮吾做两个这东西。”
谢琅直接递给他,“拿去。过几日叫仲卿给草民送回来。”
刘彻瞥他一眼,冲卫青使个眼色。
卫青擦擦手,接过刨红薯的东西,“弹棉花和脱棉籽的那东西也一并给我。”
谢琅今年没种棉花,不给卫青,那东西放在家里也是被人借走。所以谢琅应一声,把那两样找出来,又找根麻绳,把三样绑在一起送刘彻一行离开。
翌日上午,卫青驾着马车过来,给谢琅送一扇猪肉。谢琅给他一袋红薯、一篓螃蟹、一篓鲍鱼和一篓山竹。
卫青见竹篓像是新的,“昨天编的?”
“找村里人买的。”谢琅道,“一文钱一个,回去叫陛下还我钱。”
卫青笑道:“好。”
“等等,昨天回去没有不舒服吧?”谢琅问。
卫青点头,“我没事。”
“那你有口福。陛下没口福。”谢琅道,“地里还有一些,赶明儿过来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再抓点。”
卫青摇了摇头,“你别忙了。红薯收家里,就该收黄豆了。有空歇歇吧。我走了。”
“行吧。”谢琅帮他把东西拎上车,等他走远,就牵着牛,扛着犁下地。
谢建业见到不禁问,“你这是干什么?”
“犁地啊。”谢琅道。
谢建业:“豆子和红薯都没收,你犁哪里的地?”
谢琅抬手指着被他割掉红薯藤的两垄红薯,“那儿。”
“你,你用犁扒红薯?”谢建业不敢置信地问。
谢琅点头。
“你疯了?”
谢琅摇了摇头,“没疯。坏的煮了喂猪。”说着,就继续往地里去。
谢建业连忙追上去,“不行!”
“你帮我收?”谢琅反问,“你家还有五六亩呢。再说了,过几天王公子来拉,我拿什么给他?”
这话把谢建业问住了。
“不能晚几天?”
谢琅:“他要干的,而且还得干透。不然阴天下雨发霉了,他不怪我,我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那,那我帮你牵着牛,你慢慢试一下。”谢建业退一步,“不行就用锄头。”
谢琅点了点头,到地里架起犁才说,“锄头挖也会挖坏。”
“少。你这样多。”谢建业到。
谢琅本不会用犁,种了几年地,熟能生巧,先用锄头扒开,看看最深的有多深,按照那个犁,两趟下来,坏的只有十几个。
谢建业不信,叫谢琅把牛和犁放送家去,他喊姚桂芝过来帮他收红薯。
闲着没事干,在田里抓蝗虫的人听到谢建业的话,也跑过来帮谢琅收红薯,目的自然是看看坏的多不多。
两垄红薯全收起来,只有半袋坏的,村里人立刻决定用犁收红薯。
谢琅自然不会说什么。
他是养蚕里的里长,村里人早点把红薯收家里卖给刘彻,有了钱,明年他收税的时候,都不用挨家挨户要,村民就会把钱送过来。
话说回来,谢琅说坏的喂猪,其实并没有。他下午没事,就把红薯切成片,做红薯干。
谢琅不会做那玩意,试了许久才做成。而他又担心吃不完过几天坏了,翌日就去领着小七去城里,给卫青送一包。随后载着小七去买猪肉。
“哎,你是谢三公子吧。”
谢琅猛然停下,扭头看去,没人,就拉着板车继续走。
“这里,这里。”
谢琅循声看去,右边小酒馆门口站着一个人,蓬头垢面,脸上还有些许伤口,或者是抓痕,“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东方朔。”
第87章 东方朔
“东方朔?”谢琅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像是跟他有一面之缘的东方朔,“你,怎么变成这样?被打了。”
东方朔大步走过来,赞叹道,“谢三公子果真聪慧过人。”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吧。”离得近,谢琅看清楚他脸上的伤痕,确实是抓的。想起关于东方朔的记载,谢琅肯定道,“被你妻子打了?”
“你怎么知道?”如果说刚才是恭维,现在当真意外。
谢琅:“你是陛下的近侍官,除了你妻子,我想不出何人敢朝你脸上招呼。”
“谢三公子当真聪慧过人。”
谢琅不以为意地笑笑,“多谢。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着话拉着板车就走。
“回养蚕里?”东方朔跟上去。
谢琅摇头,“买猪肉。”
“我知道哪里有美味的猪肉。”
谢琅脚下一顿,“大酒肆?”
“咦,你也知道?”东方朔很是意外。
“城里好吃的猪肉都是我们村的。”
东方朔扭头看到板车上还趴着一个小孩,吓一跳,“此子是谢三公子的?”
“我孙子。”谢琅道。
东方朔下意识问:“什么?”
“按辈分喊我爷爷。”谢琅道。
东方朔明白了,忽然又意识到不对,“猪都是养蚕里的?”
“是的。”谢琅点一下头,继续往西市去。
东方朔小跑跟上,“你们村有猪,为何还出来买?”
谢琅眉头微皱,这人怎么这么多话?聪明有,学问有,一生不得重用,被刘彻当成谈笑取乐的俳优,难道是因为他比自己还能嘚啵。
“家里养了几只狗,我指望它们看家,就得好好养它们。西市的猪肉比面便宜。东方大人明白了么?”谢琅扭头看他一眼。
东方朔连连点头,“明白。买多少?”
谢琅心累,面上淡淡地说,“半个。”
“这么多?如何拉回去?我给公子找匹马,送公子回去。”
“我们有驴。”小七大声说。
东方朔很是失望,一见西市到了,“我知道哪儿有卖猪肉的。公子请随我来。”
谢琅叹了一口气,“东方大人想知道什么?或者想问什么,直说便是。不必如此。”
“您,看出来了?”东方朔尴尬地笑笑。
谢琅心想,小七都能看出来,何况我这个眼不瞎,脑不残的大活人。
“陛下——”
谢琅连忙打断他的话,“陛下从未跟我说过朝堂之事。朝中官员我也只认识仲卿一人。东方大人请我帮忙,或者要说朝中大事,恕在下无能为力。”
“冒昧问一句,陛下到你哪儿做什么?”
谢琅半真半假道:“吃饭歇息。心情舒畅了就走。那边安静,远离长安,陛下到那边方能静下心来思索问题。”走到卖猪肉的摊位上,谢琅把袋子给屠夫,把小七抱下来,就让屠夫把猪肉放车上。
见东方朔陷入深思,谢琅无奈地摇了摇头。
屠夫查清楚钱,谢琅就把小七放在板车最上方,“东方大人,回见。”
“去北门?”东方朔跟上去。
谢琅深深吸一口气,“东方大人,谢某刚才说的话,大人没听清楚?”
“清楚了。”
谢琅:“那大人这是要?”
“在下现在这样实在不宜回家,想请三公子收留在下半天?不打扰吧。”东方朔觍着脸笑着问。
谢琅心说,打扰。
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谢琅皱了皱眉,“走吧。帮我推一把车。”
“好嘞。三公子,这个力道还行吗?”东方朔推着车就问。
谢琅迈开脚,“还行。”
有东方朔帮忙,谢琅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北门。
给了寄牲口的钱,把牲口牵回来,谢琅就载着东方朔去养蚕里。
到养蚕里,不出谢琅所料,那日见过东方朔的人都没认出他。然而,没容谢琅帮他编个身份,东方朔就抢先说,“在下东方朔,三郎的好友,你们可以喊我曼倩。”
“怎么从未听三郎提起过你?”谢建业看一眼谢琅,“你这个好友的脸怎么了?”
谢琅:“跟妻子打架,被他妻子抓的。”
“你?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和女子打架。”谢建业眉头紧皱,对他的感官顿时不好了。
身高将近八尺的东方朔急忙说:“这位老汉误会了。在下这个身板真想和女子打架,膀大腰圆的女子也伤不到我。”
“是的。”谢琅把小七抱下来,又把肉拉下来,“是女子单方面打她。”
谢建业更加惊讶,“什么女子如此彪悍?东方,东方——”
“曼倩。”
谢建业看了看他,脸上不见一丝阴柔,却起个女人的名。三郎交的都是什么朋友啊。
“曼倩,你妻子为何要打你?”
谢琅笑出声来。
东方朔扭头看去,“三郎晓得?”
“大伯,别问了。否则你会羡慕的睡不着觉。”谢琅拴好驴,就去开门。
听到动静走出来的秦红忍不住问,“三郎为什么这样说?”
“东方先生有了钱就娶妻,是妻,不是纳妾。”谢琅瞥一眼东方朔,“烦他妻子了,就和离再娶。每次娶的还都是如花似玉的女子。”
此言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东方朔,眼中尽是,天下还有此等人渣?!
东方朔脸色爆红,“没,没怎么娶。”
“东方先生仪表堂堂,又是陛下的近侍官,文章写得不错,能把自己夸的天上有地下无,想必嘴皮子也很利索。哄一个妇道人家对你来说,宛如小菜一碟。为何还会被打?”谢琅笑着问。
能言善辩的东方朔语塞,“三郎不是不知?”
“拜读过先生的文章。”谢琅道,“根据文章猜出来的。”
谢建业不禁咂舌,“你这个人,有点,有点太过分了。”
“大伯,羡慕不?”谢琅笑着问,“羡慕把他打一顿,最好打的起不来,我把他送走。”
谢建业想说什么,忽然意识到不对,“三郎,他真是你好友?”
“认识没多久。他说是就是吧。”谢琅道,“陛下身边的人,多认识两个没坏处。对吧?东方先生。”
东方朔哪敢说不是,“我和仲卿比较熟。”
“先生,请进。”谢琅连忙说。
谢建业:“你认识——”
“大伯,东方大人现在这样实在不雅。容他先进来收拾一下。”谢琅道。
谢建业见他头发乱糟糟的,“对对,你,曼倩对吧?进去吧。”
“那我就关门了。”谢琅把板车推进去,转身关上大门,把一双双好奇的眼眸挡在外面。
东方朔上次来的匆忙,都没看清楚谢琅的家什么样。如今没有皇帝在身边,东方朔整个人放松下来,一阵花香袭来。
“桂花?”东方朔惊讶道。
谢琅点头:“对!”
东方朔扭头想同他说什么,看到右手边一排竹子,“有竹有桂,三公子也是个风雅之士。”
谢琅把猪肉扔陶瓮里,就笑着问,“先生家也有青青翠竹和桂花树?”
“我家无。曼倩俗人一个。”东方朔看到他的动作,“还要煮?”
谢琅点了点头,“先生屋里做。小七,带先生进去。”
“好的。”小七瞥一眼东方朔,转过身就撇撇小嘴,这个人真讨厌,“你跟我来。”到堂屋搬个板凳,“坐在这里。”放在门边。
谢琅听到这话,扭头往屋里看,见小孩板着小脸,险些笑出声,“小七,这位东方先生看起来像个流氓,其实有大学问。”
小孩猛然转向东方朔。正好东方朔把头发放下来。小孩见状,不禁皱眉,疯子还差不多。
“比仲卿爷爷如何?”小孩问。
谢琅笑道:“比你仲卿爷爷会夸自己。”
轮到东方朔苦笑,“三公子当真看过在下的文?”
“听别人讲过,但不是陛下和仲卿。对了,陛下在养蚕里姓王,字孟达,是仲卿的兄长。”谢琅道,“先生务必记住这点。”
东方朔也是个人精,凭刚才被一群人盯的浑身不自在,就猜出刘彻为何随母姓,“在下记住了。”
“小七,先生的学问比夫子好。你不懂的都可以问先生。”谢琅道。
小孩想也没想就说,“孟达爷爷都教过我啦。”
“那就让先生教你别的。”谢琅接道。
东方朔把头发收拾好,小孩的眉头散开,开口问,“先生还会什么?”
“我文不如你孟达爷爷,武不如你仲卿爷爷,会也不好意思在你三爷面前卖弄啊。”东方朔苦笑着看一眼谢琅。
谢琅洗洗手,往陶瓮下塞几根木头,“他喜欢听故事,先生给他讲故事吧。”
“这个我擅长。”东方朔冲小孩招招手,“坐过来一点。”
谢琅摇头叹气,你就是太擅长了。
拿着盘子和剪刀,到葡萄架下剪一盘纯天然无公害无污染的葡萄,用水冲一下上面的尘土,就端到堂屋,“自家种的。”
“多谢。”东方朔连忙说。
谢琅担心他不知该怎么吃,先他一步把皮和核吐到竹片上,才问,“味道如何?”
“从未吃过。”东方朔好奇地问,“陛下喜欢来这里,就是因为此物?”
谢琅摇了摇头,“陛下上林苑中便有。”只不过还没结果。
东方朔往四周打量一下,东边是布,西边是墙,墙是青砖,挂在梁上的布是粗麻布,没什么特别的啊。
陛下宏伟的未央宫不住,楠木做的榻不睡,来这里找罪受么。
“三公子——那,那是何物?”东方朔看到朝这边走来的地下,惊得瞪大眼睛,“猛,猛虎?”
谢琅扭头看去,闻着肉香的三只从屋里出来了,“是的。”
“我……”东方朔身体一晃,扑通倒在地上。
第88章 胆小鬼
谢琅慌忙扶着他。
“三爷,他怎么啦?”小七吓得嗖一下站起来。
谢琅把东方朔放在地上就掐他的人中,紧接着拍拍他的脸。
“唔……”东方朔悠然转醒。
谢琅正打算扶他起来,想到猴哥、虎子和小狼还在院里,“小七,叫它仨回屋。”往外瞥一眼。
“为什么啊?”小孩不懂,它仨又没调皮。
东方朔三十多了,谢琅不好直呼他的字,喊他大人,他又是小官一个,还不如卫青,谢琅便称呼他为先生。
“东方先生吓到了。”
小孩惊呼一声,就看地上的东方朔,“怕猴哥?”
“怕虎子。”谢琅道,“快去。”
小孩皱了皱眉,又看一眼东方朔,“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我仲卿爷爷和孟达爷爷都不怕。”哼一声,很是不高兴的把他好朋友关在屋里。
“陛下也知道?”正在劝自己眼花了的东方朔陡然清醒。
谢琅往外看一眼,见小七关好门,扶着他坐起来,“陛下一直都知道。”
“陛下不怕?”东方朔忙问。
小七走进来,“我孟达爷爷才不怕。”
东方朔没理小孩,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问,“我刚才好像还看到一只猴和一只,那是狼还是狗?”
“黑狼。”谢琅道。
东方朔咽口口水,“你养了三只?”
谢琅点头。
“它们,它们都不咬人?”东方朔瞥一眼小孩。
谢琅把虎子的来历同他大致说一下,就接着说猴和狼的来历。末了才说,“人不惹猴,猴不惹人。虎和狼是凶兽,但是我和小七养大的。有我们在,没有我们的命令,它们不敢乱来。”
东方朔回想一下刚才看到的庞然大物,又忍不住吞口口水,“怪不得你要去城里买猪肉。还,还买半个猪。我早该想到,你养五只狼狗,一顿也吃不了那么多。”
“那是两天的。”谢琅道,“我一天只喂它们一顿肉。早上是粥,晚上是汤汤水水。”
一顿半个猪也不少了。
东方朔往外看了看,不见虎和狼,依然觉得怵得慌,坐立不安,“三公子,我,我觉得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吃了饭再走?”谢琅指着门口的阴影,“快晌午了。”
晌午那三只就得出来吃东西?
东方朔霍然起身,“不了,不了。”
“你骑我的毛驴回去?”谢琅道,“你是朝廷命官,你骑着驴可以进城,回头就放仲卿家中。我明天去城里买肉的时候再骑回来。”
东方朔:“你明天怎么去?”
“我们村的人去城里卖猪肉,我坐他们的车去。”谢琅道。
东方朔长舒一口气,“多谢三公子。”
“无需客气。”谢琅道,“走吧。”
天气热,村里人都在路边树底下乘凉,见东方朔出来,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看到东方朔牵着驴就走,都不同他们打声招呼,一个个露出疑惑的表情。
当着东方朔的面,众人没好意思问。即便村中话最多的妇人。盖因东方朔脸色煞白,一副出大事的模样吓到众人了。
直到东方朔骑着驴走出养蚕里,姚桂芝才开口,“那个曼倩怎么了?”
“被虎子吓到了。”谢琅道,“本想来我家避避风头,没想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姚桂芝:“要我说,把他吓晕都活该。长得人模人样,做的事……”看了看谢琅,“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我知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但东方朔不断换妻子的做法,实在和谢琅所受的教育以及三观不合。谢琅也不想同他走太近,“我是看他被抓的衣冠不整,才让他来的。”
姚桂芝放心了,“我见你院里冒烟,正在给虎子做饭?”
“是呀。虎子就是看到我在烧火,才从屋里跑出来,把他吓得要走。”谢琅道。
姚桂芝笑了,“还是虎子聪明。”
“是挺聪明的。”院里还在炖肉,谢琅担心和他们聊起来没完,接着就说,“我去看看火别掉了。”
姚桂芝摆摆手,“快去吧。”
虚掩上门,谢琅就看到猴哥、虎子和小狼又出来了。
“你开的门?小七。”谢琅问。
小孩点一下头,“是啊。那个东方先生又回来啦?”说着就往谢琅身后看。
“没有。”谢琅道。
小七放心了,“三爷,我不喜欢那个东方先生。”
“为何?”谢琅把葡萄端出来,两人坐到简易灶旁吃。
小七仔细想想,“他不好。”指着南边,“他们说的。他不喜欢猴哥、虎子和小狼。我也不喜欢他。”
谢琅猜到小孩会这样说,“东方先生只是胆子小。我大伯是不了解他。我大伯觉得他不该娶了离,离了娶,但这是他自己的事,没妨碍其他人。所以对咱们来说,他不是坏人。”
“那我也不喜欢。”小孩固执道。
谢琅笑了,“好好,不喜欢就不喜欢。”
“可不可以不让他来咱们家?”小孩仰头问,“他来你又得叫我把虎子关起来。孟达爷爷来了,都不用关虎子。”
谢琅剥个葡萄放他口中,“他和你仲卿爷爷一样忙,他还没有马,想来也来不了。”
小孩顿时放心了,“三爷,我烧火,你做煎饼好不好?”
“鸡蛋煎饼?”
小孩连连点头。
“好。”谢琅摸摸小孩的脑袋,就去和面糊。
饭毕,谢琅把红薯拉到地里削成片,就撒在原先种红薯的地方。
翌日上午,谢琅去卫青家把驴牵来,把卫青拿走做样品的刨刀拿回来,就用犁扒开三垄红薯,收拾成堆,直接在地里削成片。
如此四五天,在谢建业一家的帮忙下,谢琅留够自己种的吃的和喂猪的,就把六亩红薯全弄好了。
还没晒干,都撒在地里晾晒,谢琅又担心下雨收不回来,便摊在院里晒。下雨的时候也能及时收到屋里。
果然不出谢琅所料,没过两天,天就由晴转阴,晚上飘起大雨。
这场雨连下三天,村里人都担心把快熟的豆子泡成豆芽,大雨才停。
雨后又晒几天红薯,谢琅家就开始割豆子。
豆子收下来,谢琅把豆子移到院里晒,红薯撒到地里,又晒两日,一掰即碎,谢琅就把红薯片装起来,然后挨家挨户查看他们的红薯干。
没晒干的继续晒几日,谢琅才去城里找卫青。
卫青都快等不及了。因为刘彻命人种的红薯早入库了。
谢琅一直没消息,卫青想去找他,又担心赶上他在忙,自己不会割豆子,还得麻烦他做饭,简直是帮倒忙,便一直忍着没去。
乍一见看到谢琅,卫青着实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没事。”谢琅道,“村里人知道一石鲜红薯都能卖十文,红薯干只会更贵,晒到半干就全装起来了。我让他们重新晒,耽误了几天。车马都准备好了?”
卫青点了点头,“现在就可以过去。”
“那走吧。”谢琅随着他出去,就忍不住感慨,“要是有个电话就好了。”
卫青没听清,“有个什么?”
“有个鸿雁就好了。”谢琅连忙说。
卫青皱了皱眉,“不是这两个字吧?”
“不是。我说的是我们那边可以传信的东西。这边好像只有鸿雁可以吧?”谢琅问。
这方面卫青还真没了解过,“可能。”
“鸿雁?”谢琅望一下天空,心中忽然一动,“养蚕里后面山上有没有?”
卫青笑了,“你想抓?”
“对啊。养一只以后有什么事,我叫它来就成了。”谢琅道,“你得空的时候想去我家玩,也让它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准备你喜欢吃的东西。”
卫青楞了一下,“你要鸿雁就为了这个?”
“对啊。否则像今天这么小的事都要我跑一趟,多麻烦啊。”谢琅看向他,“你不嫌麻烦?”
卫青有马,还真没觉得麻烦,“我赶明儿帮你问问?”
“算了。”谢琅摇了摇头。
卫青:“怎么又算了?”
“你把红薯拉走,我把麦子种下去就彻底闲了。我去找几只鸽子,看看能不能弄一只信鸽。”谢琅道。
卫青惊讶,“你还会养鸽子??”
“不会。就是不会才问你雁的事。”谢琅道,“可我闲着也是闲着,万一养出来,送给陛下,再同陛下讨一样东西。”
卫青:“那你直接同陛下说啊。你不要高官厚禄,要别的东西,陛下一准想都不想就答应你。”
“自由出入宫门的令牌。”谢琅说完,就看着卫青。
卫青噎住了。
这东西比高官厚禄还不能乱给。
“你不是不——你是帮小七要的吧?”
谢琅赞叹道,“仲卿果真聪慧过人。”
“我怎么听这话这么耳熟呢。”卫青皱了皱眉。
谢琅笑道:“东方朔夸我的啊。来牵驴的那天,我同仲卿说过,还不下一次。对了,东方朔离了没?”
“离了。家里的现钱都给女方才离成。”卫青说着,又补一句,“没能再娶。”
谢琅:“那是因为他没钱。”
“三公子果真聪慧过人。”
谢琅和卫青俱一惊。
扭头看去,东方朔身前还站着一男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彻。
谢琅想问他怎么在这里。一想他和卫青去上林苑找人,上林苑是刘彻的后花园,在去上林苑的路上碰到很正常。
谢琅冲刘彻行个礼,就转向东方朔,“先生今日不忙?去三郎家中坐坐可好?”
第89章 预防瘟疫
东方朔神色一僵,下意识躲到刘彻身后。
刘彻对他表示鄙视,“一只家养的老虎而已。”
“那也是老虎,不是老鼠。”东方朔小声嘀咕。
谢琅笑道:“世人常把女子比作母老虎,女子先生都不怕,还怕一个刚满两岁的小老虎?”
“女子有可爱的一面,老虎只有可怕。”东方朔道。
谢琅笑了笑,转向刘彻,“陛下可是去上林苑?”
刘彻微微颔首,“走吧。”
到上林苑,卫青和谢琅同收红薯干的官员汇合就去养蚕里。经过东方朔身边,谢琅故意停顿一下。而没容谢琅开口,东方朔就火急火燎道,“三公子,陛下的事当紧,陛下的事当紧。”
谢琅乐了,“我是有事向陛下禀报。”看向站在他前面的刘彻,“棉花得到十月底。”
“晚一点无妨。吾要好的。”刘彻看着谢琅说。
谢琅笑道:“这是一定的。”随即转向东方朔,“先生当真不去?”
“三公子,您就饶了在下吧。”东方朔都想给他跪下。
卫青忍俊不禁,拽一下谢琅的胳膊,“走了。”
谢琅骑着驴出了上林苑,回头瞥一眼,“胆子也太小了吧。”
“他的反应才正常。”卫青道。
谢琅转向他。
卫青:“陛下和我不怕,是因为了解你。那时虎子也不像现在这么大,张开嘴能把人的脑袋吞进去。”
“虎子敢伤人,我不可能养它。”谢琅道。
卫青笑道:“那就是东方朔正好怕老虎。就像有的人怕狗,有的人怕猫,有的人怕老鼠一样。”
“有可能。不说他了。他们都知道?”谢琅往后看一眼。
卫青点了点头,“都是聪明人。”顿了顿,“即便不知,也不会直呼我的名。”
谢琅放心了。
上次卫青带人去拉红薯,只有谢琅家那点,一趟拉完了。这次全村的红薯和棉花,不知得去多少次,谢琅真担心他们一秃噜嘴全暴露了。
到那时他不想搬去城里,就得搬去刘彻的上林苑或甘泉宫。因为只有这两个地方可以养金猴、白虎和黑狼。
谢琅所担忧的卫青都懂,快到养蚕里的时候,卫青又提醒众人一遍,要喊他王公子或仲卿。
随卫青前来的官员和侍卫担心自己说漏嘴,干脆都板着脸装严肃。
村里人见他们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胆子大脸皮厚的想跟他们套近乎,也不敢开口。以致于十月中旬,棉花拉走,都没人知道卫青姓卫,而不是王。
蝗虫来袭那天谢琅曾跟卫青说,鸡蛋太多就做变蛋,并不是随口一说。
谢琅家有二十多只鸡和三十多只鸭子,其中一半是母鸡和母鸭。下的蛋谢琅一家五口根本吃不完,必须拿去城里卖。
偏偏今年鸡鸭多,城里的蛋很便宜。谢琅就改吃鸭蛋,把鸡蛋存起来做变蛋。
谢琅大概知道变蛋怎么做,他小时候帮他外公做过。可他没实际操作过,浪费了上百个鸡蛋,谢琅才做成。
猴哥和虎子试过,吃不死猴和虎,谢琅就把家里的两百多个鸡蛋全做成变蛋。鸭蛋做咸鸭蛋。待谢琅把鸭蛋和变蛋全移到西偏偏房里,愣是堆出了一座小山,别提多壮观了。
谢琅便指着那堆装着蛋的坛子问小七,“这些蛋够咱们吃到明年这个时候,高不高兴?”
小孩乐得见牙不见眼。
“可咱们家现在每天能收将近三十个蛋,而咱们一家五口只能吃十来个,也就是说每天都要剩十几个,你三爷我三五天就得去城里卖一次蛋。”谢琅指着院里光秃秃的葡萄藤,“天这么冷,三爷不想去城里怎么办?”
小孩不假思索道:“那就不卖。”
“不卖就坏了。”谢琅道。
小孩犯难了,“那怎么办?”
“鸡鸭杀了。”谢琅道,“留五只母鸡和五只母鸭。一天下十个蛋正好够咱们吃的。”
小孩仰头看着他,“不卖了?”
“听说过几天还有雪。你想让你三爷冒着严寒去卖蛋吗?”谢琅道,“你孟达爷爷买咱家的红薯干,给了咱家许多钱,咱家现在不缺钱。”
卖红薯的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谢琅就去城里买个坛子,把铜钱全放坛子里。满满一小坛,此时便放在客厅的几案上。
小七只知道铜钱可以买东西,看到那多钱,小孩高兴了很多天。
谢琅见小孩表情松动,就继续说,“不杀鸡和鸭,我就要找村里人买。还要给他们钱。”
“那就杀吧。”小孩权衡一下,“要留五只母鸡和母鸭啊。”伸出十根手指提醒谢琅。
谢琅笑道:“当然。你三爷骗过你吗?”
“三爷从不骗人。”小孩不假思索道。
谢琅点了点头,“是呀。所以今天就把公鸭全杀了。你三爷未来三天不用再收拾鸭子,就可以领你们去山里玩了。”
小孩一听完,高兴了,“我帮三爷。”
“那咱们去烧水。”说干就干,谢琅领着小孩去灶房烧满满一铁锅热水,就去宰鸭子。
七只鸭子放在大大的洗肉盆里,加上滚烫的热水,可以说整整一盆。
十月底的天冷,还不至于冷的让人缩在屋里。更何况对于百姓来说,再冷都得做事。谢仲武门口的烘干房附近自然是人不断。
这些人见谢琅一次杀这么多鸭,都觉得他疯了。
谢琅早已想好理由。听到冯英问,“你是不是把鸭子全杀了?”谢琅便顺势说,“我担心明年开春生瘟疫。”
“瘟疫?”
瘟疫是比蝗灾还要可怕的存在。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人没的吃。瘟疫一出,人畜不用吃了。
冯英不禁走近一点,“你听谁说的?”
“我猜的,做不了准。”谢琅道。
冯英:“有什么依据没?你不可能胡乱猜吧。”
“物极必反啊。干旱到豆苗快死了,来蝗虫了。现在家家户户都养了几十只鸡和鸭,拉的到处都是屎,冬天冷,把屎冻住没事。春天暖和,人容易生病,牲口肯定也会生病。无需太多,一家有一只,瘟疫就出来了。”
“三郎叔,你说的都是真的?”
谢琅吓一跳,扭头看去,“春娥?”再看,他爹的表弟,“表叔,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你婶说入冬以来还没下雪,担心过几天下雪,路上没法走,让我来看看你。”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走过来,“刚才说的那些真是你猜的,还是你那些朋友告诉你的?”
谢琅见他手里还拎着一块羊肉,估摸着是来谢自己给他棉种和红薯苗,“猜的。但这种事,没有最好。有了,到那时候这些全都得烧了埋起来。不如现在杀了。也省得我去城里买猪肉了。”
“那我们呢?我家没有猴哥、虎子和小狼。三郎,我们的卖给你?”冯英道。
谢琅顿时想翻白眼,“城里多少钱一斤,我给你多少钱,你卖不?而且你还得帮我收拾干净。”
“卖!”冯英道,“我现在就去找你大伯。”
谢琅笑道:“去吧。”
冯英转身就往南边去。
谢春娥见他笑的很不对劲,“三郎叔,冯英婶子家的鸡鸭有问题?”
“我大伯娘得骂她。”话音落下,姚桂芝的声音传过来。
大意现在鸡鸭便宜,一只鸡不值五文钱,而且鸡鸭都是吃地里的蝗虫长大了,就算全给谢琅又怎么了。她差那几文钱么。
谢琅忍着笑吩咐小七,“去拿两个板凳。”随即跟谢春娥和他表叔解释,“虎子在屋里,你们先别进去。”
“三郎叔,先别管他们。”
谢琅眉头紧皱,想看看谁说话这么无礼,抬头见是钱小花走过来,低咒一声,就指着谢春娥,“她是谁?想问问我该怎么办?别说我不知道,我知道也不告诉你。”
钱小花噎了一下,“你,你是里长。”
“我是里长,瘟疫又没来,找我干什么?”谢琅瞪着眼睛问,“当初选我当里长的时候,你们自己答应的,小事不来烦我。大事自己解决。什么时候瘟疫来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钱小花指着他,“你,你——”
“你什么?三郎说得对!别有事没事就来烦他。”
钱小花猛然转过头,“我说话你插——王,王大公子,您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
“我不来还不知道你们平时就这样同三郎说话。”刘彻眉头紧锁,“三郎,明天就跟我走。”
“使不得,使不得。”姚桂芝跑过来,“钱小花,该干嘛干嘛去。”
钱小花连忙往谢仲武那边跑。
姚桂芝走到刘彻面前,“大公子别生气,我们村就那一个不懂事的。你当,你当她放屁就成了。”不容刘彻开口,就喊小七,“带你孟达爷爷去屋里歇会儿。春娥,大兄弟,去我家坐坐。”转向谢春娥,和谢建业的表弟。
两人没动,看了手里的东西一眼。
姚桂芝夺下来递到刘彻的侍卫手里,“走吧。”
两人下意识看谢琅。
谢琅笑笑,“去吧。我吃了饭就过去。”
俩人这才往南边去。
刘彻并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看着谢琅,“还得多久?”
“半个时辰。”谢琅实话实说。
刘彻眉头微皱。
谢琅没听到声音,扭头见他表情不好,心中一凛,“出事了?”
刘彻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谢琅眉心一跳,事情不简单,“朝中?”最近没听天天去城里的村里人说啊。难道是?算着日子,卫青该建功立业了,“北边?”
刘彻再次点头,走到他身边,也不嫌鸭子腥,粪坑臭,蹲下就问,“你觉得仲卿怎么样?”
“你心里已有答案了不是么。”谢琅道,“或者你还不别的选择?”
刘彻微微摇头。
“那就相信自己一次。仲卿不会让你失望的。”
刘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仲卿心细胆大。”谢琅道,“心细这一点您比我清楚,胆大,就说一件事,他从他父亲家跑出来的时候多大?”
刘彻仔细回忆一番,“吾认识子夫的时候,他才十来岁。那时他已跟他母亲住在一起。在他父亲家的时候,像小七这么大。”
“跟在您身边多年,您也没少教他。如今称得上智勇双全?”谢琅反问。
刘彻不假思索道:“当然!”
“所以我说您心中已有答案。”谢琅道,“最近做了个好吃的,叫小七给你拿两个。那东西不可多食。这句是真的。”
刘彻站起来,转身之际忽然想到,“晌午吃鸭?”
“鸭肉得炖许久。您不甚饿就吃这个。”谢琅道。
刘彻:“就吃这个。”说完就朝屋里喊,“谢小七!”
“干什么啊?”
刘彻循声看去,“你在干什么?”
“我在给猴哥打扫房间。猴哥太邋遢了。”小孩拎着扫把出来,“比猪还邋遢。”
刘彻见他还没扫帚高,忍不住笑了,“怎么邋遢?跟我说说。”
“你看看就知道啦。”小七转身从屋里拉出一个粪筐,“三爷给它的果子,它啃的到处都是。”
刘彻走过去,看到地上全是果皮和果核,而且果皮上几乎没有果肉,比人啃的还干净,“都是你猴哥吃的?”
“是的呀。”平时都是谢琅给它仨打扫房间。刚才谢琅叫小七搬凳子,小七搬两个到门口见刘彻来了,就回屋给刘彻搬凳子。结果看到他朋友房里脏的没法见人,姚桂芝又把谢春娥和谢琅的表叔拽走了,小孩想着外面有凳子,就拿着扫把给他朋友打扫房间。
见刘彻往里面去,小孩连忙拦住,“不可以进。”
“吾看看。”刘彻勾头往里瞅一眼,见有个榻,榻上还有被褥,惊讶道,“它仨睡榻上?”
小孩点了点头,“对啊。”
刘彻抿抿嘴,本该无语,又实在忍不住想笑,“你三爷这是把它仨当人了?”
“没有啊。”小孩道。
吃熟食,睡榻。他有一次夏天过来,还见谢琅用盆给它仨洗澡。不是人是什么?刘彻想问,可他见小孩只顾扫地,“我去问问你三爷。”
“你去吧。”小七挥挥小手,“我扫好,我也去。”
刘彻抬脚就要走,忽然想起来院里的目的,“你三爷说最近做了个好吃的,要你拿给我尝尝,那东西在哪儿?”
“什么好吃的啊?”小孩奋力拿起比他高许多的铁锨问。
刘彻见他太难,过去三两下帮他把赃物弄到粪筐里,就命侍卫拎出去倒掉,“你家都有什么吃的?”
小七洗洗手,拽着面巾擦擦就说,“我家吃的可多了。”
“谢小七!”
小七吓一跳,“怎么啦?”
“没事。”刘彻道,“肯定是叫你帮他舀水。”随手指两个侍卫,“你们过去看看。小七,我们去拿好吃的。”
第90章 炒板栗
小七不为所动,“我要去看看三爷就叫我干什么。”
“三郎,叫小七干么?”刘彻开口问。
当然是跟小七好好聊聊,显摆可以,得分对方是谁。
可刘彻都听出来了,谢琅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了一口气道,“没事了。”
“听见了吧。”刘彻转向小七。
小七不疑有他,“我们走吧。”
“在灶房里?”刘彻指着和那三只的房间相邻的灶房。
小七仔细想想,“灶房里好像也有。我去看看。”迈开小腿跑到灶房打开柜子,“有一点点,凉了。”
刘彻拿出来一看好生失望,“板栗?”
“我三爷炒的。可香了。”小七像献宝似的仰头说。
刘彻捏一个,“炒的?不是煮的。”
“不是。用砂石炒的。”小七指着柜子上面,“在那里。”
刘彻抬头看到柜子上有一盆黑乎乎的石子,“放铁锅里面?”见小七点头,又问,“你家还有没有板栗?”
“有啊。二郎爷爷给的。”小七转身指着对面的房间,“有一袋子。在山上捡的。三爷说,三爷说我们明天也上山捡板栗。”
刘彻掰开一个,见栗子肉和里面的毛皮黏在一起了,抬手扔脏水桶里,“还有什么?”
“在堂屋。”小七道。
刘彻使个眼色。小七往堂屋去。
谢琅站起来活动一下腰,扭脸看到一大一小大步迈进堂屋,转向客厅,摇头叹气,“上林苑不是连荔枝都种出来了么?”看向他身边的侍卫。
古人有时候牛逼的,谢琅不服都不行。荔枝那种只生在岭南的东西,竟被上林苑的匠人种活了。
谢琅听卫青说起的时候,一度想去拜访那位匠人,看看他是不是真神仙。
侍卫笑道,“还没结果。”
“明年结果了,是不是就不来了?”谢琅问。
侍卫脱口道:“不可能。”
谢琅翻个白眼,看着还有三只鸭子没脱毛,“你们挽一下袖子,帮我一起收拾。否则午饭就变成夜宵了。”
侍卫晚点吃没关系,饿着当今天子,谢琅没事,遭罪的是他们。哪怕侍卫不会,谢琅开口,他们也不得不蹲下去帮忙。
有侍卫帮忙,谢琅把他收拾好的四只鸭子的头和爪剁掉,就洗鸭内脏。待那些洗干净,侍卫也把另外三只鸭子的毛拔干净。
谢琅把七只鸭子的头和掌以及内脏扔陶瓮里,又扔一包大料进去炖给那三只吃。
侍卫烧火的时候,他又把鸭子洗两遍,就捞出四只挂在葡萄树下,余下三只,一只炖了他仨吃,两只炖给八名侍卫吃。
八人两只鸭肯定不够,谢琅便加一包干笋进去。随后让侍卫看着火,他端着清茶去堂屋,“该吃渴了吧?”
“小七说这粘牙的糖是你用红薯做出来的?”刘彻指着小七汤羹上面红通通黏糊糊的东西。
谢琅点头,“不会又说我做的少吧?我从天蒙蒙亮忙到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才做这么一碗。”指着平时用来吃饭的陶碗。
“吾何时这样说了?小人之心。”刘彻瞪他一眼,转身拿过笔墨纸砚,“说,吾写。”
谢琅笑看着他,“做好草民有的吃吗?”
“赏你一罐。”刘彻道。
谢琅立刻把做法告诉他,末了不忘提醒,“现在天冷,麦芽不好发,你身边的匠人倘若做不出来,也别逼他们。明年开春再做。这个是我早些日子天不甚冷的时候做的。”
“知道。”刘彻把纸放到一旁晾干,从几案下翻出一个竹子编的小盘子,“这是何物?小七说你用炒板栗的砂石炒的。”
谢琅看着小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小七转身躲到刘彻身后。
谢琅伸手把他抓出来,“你怎么什么都说啊。”
小七下意识看刘彻。
“是不是怕他?”谢琅好奇地问。
小孩连连摇头。
刘彻来了兴趣,“不是怕我是喜欢我?”
小孩再次摇头。
刘彻僵住了,“那你为何这么听话?问你什么说什么。”
小孩扑到谢琅怀里拒绝回答。
“小七,你不说我就当你想跟你孟达爷爷一家,不想要我了。”谢琅道。
小孩慌忙抱住他的脖子,“不要。”
“那是因为什么?”小七对卫青好,谢琅能理解,因为小七喜欢他。对刘彻,谢琅想不明白,“再不说我要生气了。”
“孟达爷爷厉害。”小孩飞快的说出来,就把脑袋埋在谢琅脖子里。
“什么?”谢琅以为没听清楚,“厉害?”
刘彻明白了,“讨好我,我帮你三爷打坏人?”
小孩身体僵了一下,谢琅冲刘彻点了点头。刘彻抬手朝小孩屁股上一巴掌,“小精灵鬼。还有什么好吃的?全拿出来。”
“没有啦。”小孩翻身坐在谢琅腿上。
刘彻不信,“你三爷说两个,这没法用个来衡量吧。”指着红薯糖。
谢琅往四周看了看,确实没别的东西,就把小孩放木板上,分别扔给他和刘彻一个薄被褥,起身去西厢房,扒拉出二十个变蛋。
给刘彻的侍卫十四个,他洗六个剥干净,又弄一点酱,就端去客厅。
“直接吃也行。陛下嫌淡而无味就沾些酱。”谢琅说着话掰开一个,递给小孩一半。
小七恍然大悟,“孟达爷爷说的这个?这个不是三爷最近做出来的。”
刘彻笑看着谢琅。
“笑也没用。我浪费了一百多个鸡蛋,做一个半月才做出来。”谢琅道,“那时候向陛下禀报,我也没东西给陛下。因为做出来的几个都被猴哥和虎子吃了。”
刘彻顿时明白,他又叫那两只试毒,“这个是鸡蛋做的?”
谢琅点头,“陛下想吃就过来吃吧。这东西稍微出一点差错就能吃死人。”
“那吾想吃的时候就来你家吃。”刘彻看着他说。
谢琅笑道:“草民说不行也没用不是么。”
“聪明了。”刘彻对这个回答极为满意,随即指着那碟带壳的东西,“这究竟是什么?”
谢琅:“葵花籽。”
“花上面的?依你的意思种出来的。”刘彻道,“就像松子?”
谢琅摇了摇头,“这比松子好种多了。一株葵花收的瓜子够陛下吃好些天的。这东西也不可多食。”
“吾知道。有种子吗?”刘彻问。
谢琅把他准备来年种的种子翻出来,“在这里。”没容刘彻开口,就倒出来一半,用竹纸包好递给他。
“三公子,来看看鸭子好了没。”
侍卫的声音传进来。谢琅指着几案上的东西,刘彻立刻拿了放几案下方。
谢琅到灶房把馒头放屉子上热一下,就盛三碗竹笋鸭子汤陆续端到客厅。
刘彻见只有汤和馒头也没嫌弃,盖因他吃变蛋,吃糖,吃瓜子都快吃饱了。命谢琅给他整七个八个,他也不吃过来。
可谢琅刚把灶房收拾干净,就看到刘彻和小七从西偏房里弄出来一盆板栗。
谢琅忍住骂人的冲动说,“碗还没干。”
“小七说这个要炒许久。”刘彻道,“他们在,让他们炒。”看一眼他的侍卫。
谢琅一听不让自己动手,就把夏天用来煮竹子的铁锅翻出来,放在简易的灶上,把黑乎乎的石子倒进去。
刘彻吃过煮板栗蒸板栗,没吃过炒板栗,也不甚想吃。但天天跟谢琅一起吃山珍海味的小七都说炒板栗香,刘彻不尝尝炒板栗,总觉得自己年前还得再来一趟。
最近天气好的过分,物极必反。刘彻感觉过两天会下雪,朝中再有点事,他没空来,又惦记着,心里肯定不舒服,才叫小七带他去找生板栗。
“要多久?”刘彻递给谢琅一块木柴就问。
谢琅边烧火边说:“炒出香味即可。”
“这么厚的壳。”刘彻觉得挺难。然而,没过多久,他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熟了?”
谢琅捏一个出来,吹一下掰开,“还得一会儿。”
八名侍卫轮番炒,一会儿一盆热腾腾的板栗就出锅了。
刘彻给谢琅留一半。
谢琅见他这么懂事,找个篓子,给刘彻挑三十个变蛋。
篓子递给刘彻的侍卫的时候,谢琅不想说,还是没忍住,“陛下下次再来的时候,帮我买几口缸和几个竹篓吧。”
“求吾?”刘彻笑看着他。
谢琅想翻白眼,“陛下不买也行。下次就用您的衣裳兜变蛋。让天下百姓都看看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
八名侍卫连忙低下头。
刘彻瞪谢琅一眼,“瞧你这小气样。吾一年到头才来几次?别人求吾去,吾还不去呢。”
“多谢陛下厚爱。”谢琅弯下腰,正儿八经给他行个礼。
刘彻噎住,抬腿想给他一脚,“吾记下了。”转身就往外走。
“如果草民真有事,想找仲卿,仲卿不在家,该如何去找陛下?”谢琅佯装不经意的问出埋藏在他心中许久的话。
刘彻想说,说你是谢三郎就行了。话到嘴边意识到只有他身边这八人和东方朔知道他,伸手从身上拽掉一块玉佩,“这个。”
“多谢陛下。”谢琅见玉佩上面只有几条龙,忍不住怀疑没用。可刘彻身上好像也没别的东西。谢琅不好再为难他,“赶明儿草民去试试。”
刘彻忙问:“当真?”
“快死的时候。”谢琅道,“和陛下相识一场,不去宫里看看,岂不是白活了。”
刘彻又想踢他,“那吾希望你永远用不到。”
“不可能的。人都有一死。”谢琅笑道,“让草民选,草民宁愿选择死在陛下和仲卿前面。”见刘彻转向他,“我不喜欢离别。”前世经历太多,“活着的人会比死的人更难受。”
刘彻不禁指着他,“你……”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谢琅话锋一转,“不过,天色不早了。孟达兄该回去了。”
刘彻颓然放下手,咬咬牙,指着嬉皮笑脸的人,“吾早晚会被你的反复无常气死。”大步往门口走去,经过葡萄架陡然停下,指着挂在葡萄树下的四只无头的鸭子,“你怎么把鸭子挂在哪儿?”
“怎么了?”谢琅道,“担心掉下来?不会的。这个葡萄架很结实的。”
八名侍卫看过去,不禁相视一眼,接着转向刘彻,谢三公子故意的?
刘彻顿时知道自己没看错,“那底下是鸭圈?”
谢琅点头,“我本来想挂在鸡窝上方。但黄鼠狼喜欢从那边过,我担心被黄鼠狼爬了,只能挂在这边。”
“屋檐下不好挂?你把死鸭子挂在鸭圈上方,你想把它们全吓死,明日一锅炖了?”刘彻说出来,忍不住怀疑谢琅就是这样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