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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

作者:元月月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孔雀开屏


    杜小麦的脑袋一点, 就见卫若怀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心中一突, 惴惴不安地问:“有, 有问题?”


    “和你没关系, 小麦,别担心,大哥不是冲你。”卫若愉说:“你有所不知, 以前出现过家贫的考生在考试期间饿晕,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拉肚子等情况。后来国库充裕,朝廷便规定考试期间考生的饭菜由当地衙门提供。每位考生每顿饭的饭钱是二十文,开考之前发放到各地设有考点的衙门。”


    “二十文!这么多?”杜小麦还是第一次听说。


    卫若怀接道:“按照京城物价, 一海碗白米饭, 一个鸡蛋、一碟有二两猪肉的菜, 和一碗汤或者白开水,足够一个成年人吃饱。”


    “可是我都没吃饱啊。”杜小麦一说出口,就意识到情况大大不对,试探道:“姑父的意思他们贪/污?”


    “何止贪, 情况真属实, 至少被昧去八成。”卫若愉伸出两根手指, “这群丧天良的。大哥,要不要告诉祖父?”


    卫若怀摇头:“祖父最好不要知道。朝廷选才出了纰漏, 这事我们家不便插手, 你俩也装作不知道。”顿了顿,“玩去吧。我给姑母写封信,由她的口告诉姑父最好。”


    杜小麦的脚一顿, 想一想,问:“不会牵扯到皇子吧?”其实他更想说,会不会和太子有关。


    “牵扯到皇子也不会扯上大皇子和太子。”卫若怀对太子不是很了解,但卫老不止一次称赞太子是位明主,卫若怀便能肯定,太子爱财也不会动考生的这笔银子。


    “那就好。”杜小麦可怕因他多嘴扯出大皇子,皇帝一怒再令下面官员严查,继而连累到卫家,“若愉,我们去看三钮姑姑在干么。”


    卫若愉看他哥一眼,卫若怀微微颔首,想他在书房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同杜小麦一起去厨房。


    杜三钮正在搅拌加了绿豆粉、温糖水的鸡蛋黄,两人正想问她是不是摊煎饼,就见她把蛋黄液倒入热油锅里,然后迅速搅动。直到蛋液凝固,慢慢往锅里加热化的猪油,又是一番搅动,把蛋糊炒至金黄不再粘锅方停止。


    杜小麦看了看锅里的鸡蛋,又看看来回揉手腕的杜三钮,有些不舍得说她,可两人关系近又玩不来虚头巴脑那一套:“这就是你说的三不粘?明明是加了很多油的鸡蛋羹啊。”


    “钱娘子,给小麦做一碗鸡蛋羹。”杜三钮也不反驳,张嘴甩出这么一句,杜小麦瞬间蔫了。卫若愉不厚道的笑道:“叫你质疑你三姑,臭小子,欠收拾是不是?!”


    杜小麦一撇嘴,还是觉得三钮做的是鸡蛋羹。然而等晚饭吃到他所谓的鸡蛋羹,立马改口,“我们明天晚上还吃这个?三姑姑。”


    “你什么时候回去?”杜三钮不答反问。


    杜小麦一愣,猛地想起,“明天…有时间吗?”这是问卫若怀。


    卫若怀道:“邓乙天天都有时间。小麦,我建议你多待几天。一来秋闱结束后县里的书院才开课,二来这边的考生多,明天你和若愉两个去酒肆或茶馆里坐坐,听听人家都聊些什么。”


    “我来的时候和我爹说好明天回去。”杜小麦犹犹豫豫道。


    卫若怀说:“这个简单,叫邓乙明天回去一趟,也顺便拿几件厚衣服,我估计到月底天就该变凉了。”


    八月初正值秋老虎,动一下就汗流浃背。等院试成绩出来,杜小麦三场的综合成绩排在本届童试第七名,喜报送到杜家村那日天已开始转凉。却挡住村民们的热情,纷纷到小麦家中,叫他父亲置酒庆贺。


    村长晓得小麦这个成绩,回来后一定还会继续读书,便建议大家都拿出点钱来,别叫小麦一家出钱办酒。


    村民自然愿意。


    当初和和卫若怀一起参加童试的两人都考中秀才,但名次很靠后,两人的年龄又比卫若怀大,那时卫若怀是案首,卫家人都没大肆庆祝,两人的家人想庆贺一番也不好意思。


    今年杜小麦堪堪十二岁,名次又这么靠前,冲著小麦和三钮家的关系,卫老绝对会时不时地给小麦开小灶,三年后的乡试未必就没有杜小麦的一席之地。


    杜小麦若是真能中举,十五岁的举人老爷?村民一想想就激动,与有荣焉呢。必须得好好庆贺一番。


    就在杜家村热火朝天的庆祝村里又多一位小秀才之际,杜小麦也在卫家呆了二十天,再过两天便是秋闱,小麦没再说要回去的话,二十四日上午和杜三钮一起送卫若怀。


    秋闱总共三天,和童试时不一样的是秋闱得提前一天入场,所以卫若怀带的东西比三年前多了两成,箱笼里塞得满满当当。


    在他顺利通过检查时,东宫太子也核实了大皇子告诉他的事情,真有人胆大包天的动考生的饭钱。不过他没把这事捅到皇帝面前,而是著手下人偷偷查找证据。


    考卷收上来之后交由专人抄录,封上籍贯姓名再交予阅卷官员批改。即便监考和阅卷官员都认识卫若怀,因所有试卷的字迹都一样,他们长著火眼金睛也不知哪个是卫若怀的试卷。


    也因卫老就在建康府,卫若怀是考生之一,纵有那胆大包天之人也不敢在考题上弄鬼。江南仕子们没听到舞弊的风声,后来成绩出来,不出众人所料卫若怀是江南地区解元,建康府又把卫若怀的试卷贴出来,江南仕子们无不心悦诚服。


    不过,那时已是这一年的九月中旬。杜三钮十六岁的生日早已过去。喜报传来之后,卫老就去隔壁和杜发财夫妇商量两个孩子的婚期。


    卫家不同于段家和赵家,杜发财便问卫老:“您希望他俩的婚事在这边办还是在京城办?”


    “我当然希望在这儿。”卫老笑道:“可是若怀的父亲估计没法过来,以我的意思搁京城办,三钮早晚得去京城。也顺便见见人。”


    “那您老?”丁春花脸色微变,“不过去?”


    卫老无所谓地说:“没关系。我天天吃三钮做的菜,还在乎那一杯茶么。”顿了顿,“回头叫若怀买处院子,你们和三钮住那儿,可行?”


    “这有什么行不行的。”丁春花只在乎闺女将来过得好不好,冲卫若怀能帮她家劈柴挑水,三钮的日子一定会很幸福,她也不在乎这些虚的。


    卫老笑道,“那我就给若怀的父亲写信,叫他请人帮两个孩子算一下日子?”


    “您做主就好,还能亏待了三钮不成。”杜发财说著一顿,“今天在我家吃饭吧,我去县里买些菜?”


    卫老点点头,杜发财就牵著毛驴上广灵县。杜家村离广灵县也就五六里地,刚到午时杜发财就回来了。


    卫若怀一见他老丈人拎著大包小包,皱眉道:“杜叔,你买这么多干么?天热不能久放。”


    “刚进城就碰到你大姐夫,听我说卫叔在我们家吃饭给我的。”杜发财随手把东西递给卫若怀就往屋里去。杜三钮机灵的跑去厨房做饭,把堂屋留给几个长辈。


    也许是和卫若怀太熟的缘故,听到两家长辈讨论他们的婚期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杜三钮见一包海鲜里面窝藏著一条鳊鱼,想了想,便著手做孔雀开屏。这道菜杜三钮从未做过,但她前世去厨房查看时帮大师傅尝过两次菜,也顺嘴问了几句。


    当时用的鱼据说是武昌鱼,对杜三钮来说无所谓,做了自家吃,能做出孔雀开屏的样子就成。


    鳊鱼杀洗干净,从腹部朝背部均匀地切条,但腹部的位置不能切断,随后抹上胡椒粉腌一刻钟。在这期间杜三钮切些葱姜摆在盘子底部,然后把腌好的鳊鱼摆成孔雀开屏的样子,再摆些红茱萸果和青黄瓜段用来装饰,最后撒点黄酒、盐水放锅里蒸。


    丁春花在堂屋里唠咳,卫若怀烧火,卫若愉便给三钮打下手,见鱼真像画本里的孔雀开屏,少年眼直了:“大哥,你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啊?”见卫若怀不解,“你将来不做官,凭三钮姐这手艺也能养活你。”


    “我可没你这么没出息,还等著三钮养活。”卫若怀不屑地看他一眼。


    卫若愉举起拳头就要揍他。杜三钮看似不经意地说:“若愉,螃蟹清蒸还是红烧?”少年一听这话,顾不得他哥,“我喜欢吃清蒸。”


    杜三钮快速把六只螃蟹绑好放到锅里,又指了指大虾,“这个呢?”


    “油焖啦。”卫若愉见杜三钮做什么都先问问他,得意的冲卫若怀挑了挑眉,看见没,我三钮姐还是最疼我。


    卫若怀懒得搭理他。晌午饭后,到家就让卫老给京城写信,卫炳文接到信时正忙得脚不沾地,眼底一片乌青,见他儿子居然闲的想娶媳妇,别提多心塞。


    于是卫若怀接到的回信不是婚期,而是他父亲一本正经的数落他不思进取,又举例证明杜三钮多么能干,儿子不如媳妇等等。末了还不忘来一遍,大丈夫当先立业后成家。想娶妻?考上进士再说。


    “他没病吧?”卫若怀把信翻来覆去看好几遍,是他父亲的字没错,这口吻也像颠倒黑白时的卫大人,“家里出事了?”


    卫老耸耸肩,“我天天待在这小山村里,你问我,我问谁。”


    “那我该怎么和三钮说?”卫若怀头疼。


    卫老道:“实话实话。三钮那丫头可不傻。不然,你把信给三钮,叫她自个看。”


    “就我父亲这抽风一样的口气?”卫若怀连连摇头,“家丑不外扬,算了。给他留点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82章 糖耳朵


    卫老失笑道:“三钮还等著你娶她呢。”


    “您老又不帮我说和, 管这么多干嘛。”卫若怀收起信,想了想,还是选择去找杜三钮。其实他也不想, 可是差役来送信的时候杜三钮看见了。


    丁春花见他便问:“定在哪天?”


    卫若怀眼前一黑, 果然:“婶子,实不相瞒,父亲嫌我配不上三钮。”


    “别说笑了。”丁春花道:“我们还得给三钮置办嫁妆呢。”


    卫若怀叹气:“真的。”信纸总共有三张, 只给三钮看中间那张, “父亲说三钮会赚钱会酿酒会做饭,而我只会读书,不过考中举人就想著娶她,简直痴人做梦。不信叫她念给你听。”说完把信递给三钮。


    丁春花面色古怪, “确定不是你父亲故意找借口拖延?”


    “不可能!”卫若怀脱口而出,杜三钮侧目,“你怎么这么肯定?”


    卫大少不自在地揉揉鼻子, “他喜欢吃你做的饭啊。”顿了顿, “上次我和若愉回去, 他就要给我们两个厨子,叫钱娘子一家回京,我没理他。”


    “所以, 伯父不同意我们现在成亲?”杜三钮恍然大悟。丁春花跟著点点头, 卫若怀好不想承认,“不会的。可能是我又不知道……”


    “惹怒他?”杜三钮替他说:“你也蛮厉害的。”


    卫若怀摊摊手,有个时不时抽风又小气的爹, 他也很绝望:“婶子,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找出原因。”


    “不急。”杜三钮也不想这么早成亲,“别又弄巧成拙,等伯父气消了再说吧。”


    丁春花深以为然:“刚好我们也有时间给三钮准备嫁妆。”


    “对,你姨母还说再过来一趟,她也没来。”杜三钮一出口,卫若怀意识到不对,他每次写信回京,回信里总会夹一张他母亲的信,这次没有?


    确定真没有,卫若怀心中一慌,面上不显:“我写信问问叔父到底怎么回事。”


    杜三钮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余光瞥到她娘想说话,杜三钮拉一下丁春花的胳膊,等人走了才说:“京城估计出事了,卫大人怕他们担心才这样讲。”毕竟是儿子的人生大事,卫炳文若不同意一早就会反对,不会等到这时候。


    事实确实如此。


    四月份,皇帝生场大病,大概感觉到自个真老了,开始把太子一脉的官员提上来。在吏部侍郎位子上一待八年的卫炳文调任户部尚书。


    户部掌管土地、户籍、赋税、官员俸禄等事务,皇帝把全国的钱袋子交给太子,其他皇子不敢明著跟皇帝对著干,敢给卫炳文穿小鞋。


    假如卫炳文把自个折进去,皇帝非但不会责怪坑他的人,还会觉得卫炳文的才能不过尔尔。可想而知,卫炳文在户部有多艰难。在给卫老的信中卫炳文向来报喜不报忧,以致于卫若怀至今还不知道他爹高升了。


    林瀚等人知道,在听到卫若怀自报家门时他们才会那么怂。没想到卫若怀确实不知,林瀚又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就这么错过了。


    卫若怀说写信问问,其实是问他在京城的好友。


    等待的日子对卫若怀来说很漫长,何况家里有可能出事,有时就忍不住烦操。偏偏不能让他祖父知道,导致卫老误会他太沉不住气——只是晚点成亲,又不是婚事告吹了。


    十月初十的早上,卫若愉的生日刚过去,卫若怀还没收到京中好友的回信,卫老就吩咐丫鬟婆子:“收拾些行李,我和若怀、若愉出去住一段时间。”


    卫若怀也知自个情况不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转身去隔壁向杜三钮告别。


    杜三钮听说他们去岭南,小年之前回来。卫老的门生遍布天下,杜三钮倒也不担心:“常听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该出去看看。什么时候走?我做些吃的你们带著。现在天凉,不用担心吃不完坏掉。”


    “随便。明天一早。”卫若怀没心情吃,便说:“过几天可能会有封信,先帮我收著。”


    “好!”杜三钮应下,随即同他一起去隔壁,叫钱娘子和面,下午做撒子。因卫若怀即将远行,杜三钮一家晌午就在卫家吃饭。饭后,卫若愉冲杜三钮眨眨眼,三钮笑吟吟跟著他出去,便问:“做什么?”


    卫若愉带杜三钮去他房里,把蜂蜜、麦芽糖等物全给她,“祖父不准我带,大哥也不准我多吃,姐,帮我做成好吃的吧。”


    杜三钮点点他的额头,“你正换牙,不能吃这么多糖。”说完就走。


    卫若愉伸手拦住她:“我不自己吃。三钮姐,就行行好吧。”


    杜三钮瞥他一眼,少年立马装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杜三钮扑赤乐了,臭小子,居然学会卖萌:“行,给你做糖糕吃。”


    糖糕的做法十分简单,面粉里加沸腾的开水,用筷子把面搅成面团,揪成剂子,裹入白糖,用手心按压成圆形,放到油锅里炸至金黄即可。


    至于蜂蜜,被杜三钮没收了,但是她又用麦芽糖做一盆糖耳朵,用油纸包好放在卫若愉的行李当中。


    卫老见卫若愉车里半车吃的东西,非常无语,他们明明出远门,怎么被他整的像郊游?


    卫若愉不知祖父的烦恼,不知兄长的担忧,自然认为这次出去和以往一样,看看风景会会朋友,尝尝各地的特产就回来。


    到了陌生的环境,卫若怀身为卫家未来的掌权人,白天绷紧神经应付各种认识不认识的人,晚上照顾老祖父,看住精力充沛的小堂弟,累得沾著枕头就睡,果然暂时忘记京城的事。


    不知内情的卫老非常佩服自个,暂时让他和三钮分开果然无比正确。


    卫若怀眉宇间的烦躁彻底散去,卫老大手一挥,回家!


    到杜家村那日才腊月十九,卫若怀跳下马车就往三钮家去,可他还是慢了一步,进门就听到卫若愉叽叽喳喳和杜三钮臭显摆路上的见闻。


    “一边去。”卫若怀伸手拽开他。


    杜三钮后退两步:“你的信。”到嘴边的话猛地咽了回去,卫若怀不禁咳嗽几声:“怎么,怎么有两封信?”


    “上面这封是昨天到的。像你父亲的字迹,但是没有年礼。”杜三钮说。


    自从卫老回来,每到腊月京城总会送来几车年货。在三钮和卫若怀订婚后,杜家也会收到一车。而今年再过十天就过年了,信到了年货不见踪影,即便丁春花也知道京城卫家遇到事了。


    卫若怀都没等回到家,接过信就拆开。杜三钮紧盯著他,谁知却看到卫若怀先是瞪眼,继而皱眉,末了又苦笑,搞得杜三钮抓心挠肺:“到底怎么回事?”


    “父亲骂我不孝。”卫若怀说这话时却是笑的。见若愉踮起脚尖,卫若怀朝他脑门上一巴掌,“都是你害的。”


    “嗤,岂不知你干了什么,又叫我背锅。”卫若愉见此便知道事不大,白他一眼,“三钮姐,我给你买了好多礼物,在外面车里,我们一起去拿。”


    还有一封信没看,卫若怀想跟上去也得等一会儿。拆开好友的信,卫若怀可算明白了。


    四个月前太子命人查考生饭钱一事时,先叫人查京城、山东等地的童试考场。结果不出预料,也出现考生吃不饱的情况。


    童试不同于乡试,童试多是少年,乡试多是青年人,监考衙门不敢在乡试上弄鬼,而参加童试的考生身微力薄闹不起来,若不是遇到直达天听的卫若怀,明年还得继续。


    太子拿到证据之后直接呈给皇帝,在皇帝问起科举选才的重地江南时,太子摇摇头,“时间短,儿臣的人还没查到江南。”


    皇帝一听,便让太子退下,他派人前去江南查看。


    皇帝一插手,地方官员惶恐不安,没要多久就抖出幕后之人三皇子,隐隐还有四皇子的影子。皇帝震怒,人才乃国之根本,他们这举无疑在刨树的根,而坐在树梢上的人正是皇帝。下面稍微一晃,他就有可能摔下来。


    病刚刚痊愈的皇帝又一次气病了,便令太子暂理朝政。太子手下能人不少,可没到最后一刻他不会亮出底牌,就导致明面上能用的人不多。其中官职最高的文臣就是卫炳文。


    卫炳文忙得,杜三钮的食谱也拯救不了,等到第二年开春,整整瘦两圈。


    皇子们等不下去,京城动荡不安,卫炳文不准卫若怀和卫若愉回去,卫若怀和三钮的婚事也耽搁下来。


    卫家小二少虽然想爹娘,也只伯父是为了他好。不哭不闹就是缠著杜三钮,卫若怀一瞪眼,少年就瘪瘪嘴,泫然欲泣道:“也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怎么样了。”


    十一岁的卫若愉看似不小,在杜三钮眼里他还是个孩子,反观卫若怀只有十八岁,却比杜发财高半头。每当这时被杜三钮训的人总是卫大少:“能不能别欺负他?”


    卫若怀百口莫辩,只能说:“好好好,最后一次,没下次。”等三钮看不见,就冲卫若愉挥挥拳头,小子,给我等著。


    少年毫不畏惧地挑了挑眉,大哥就会虚张声势,有种打他啊。


    卫若怀倒是真想逮著他揍一顿,然而杜三钮把他当亲弟弟,纵然给卫若怀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真揍下去,只能过过嘴瘾。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未来弟妹一定很想知道若愉儿时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愉:我错了


    第83章 抹茶蛋糕


    天高皇帝远, 无论卫若怀在杜家村怎么作,卫炳文都管不到他。反之,等京城的消息传到杜家村, 天下百姓也都知道了。


    卫炳文信中提到京城情况复杂, 消息闭塞的卫若怀便老老实实守著祖父和堂弟过日子,顺便等父亲的指示。而这一等就到了隆冬时节。


    腊八过后,广灵县的差役送来一封信, 卫若怀见没有年礼, 信没拆开就知情况不妙。可他做梦也没想到,皇子们太能蹦跶,今天你给我一刀,明天我捅你一拳, 恨不得搞死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老皇帝伤心之余,召见亲信大臣商量退位之事。


    卫炳文的意思假如皇帝真能放手,待明年太子登基, 必然会开恩科。卫若怀当务之急所要做的是好好看书, 迎接提前到来的会试。


    新帝开恩科的部分原因是替自个选才, 卫若怀还想著高中之后向皇帝求情,准许他来江南任职,贯会钻营的卫大少自然不放过难得的好机会——好好备考。


    翌日早上, 卫若怀令邓乙去广灵县驿站送信, 一封给他父亲一封给他姑母,请姑母帮他在城中买一处宅子,直言留杜家人上京时居住。


    得益于杜三钮的食谱, 大皇子的酒楼这些年赚得盆满钵满。卫家附近住的都是朝廷命官,在皇宫外围买宅子不现实,于是王妃就在东南商贾百姓居住的地方买一处两进院子,算是送给两人的新婚贺礼。令丫鬟婆子打扫干净,又留两个看门的。


    卫若怀所做的一切杜三钮都不知道。


    眼瞅著过完春节杜三钮就迈入十八岁,杜小鱼的孩子都出生了。丁春花也开始著急,和杜发财滴咕:“京城卫大人到底什么意思?不方便进京就让他们俩在这边办呗。这一直拖著,得拖到什么时候。”


    “隔壁没开口,你要我去问?”杜发财连连摇头,“我闺女又不是嫁不出去没人要。再说了,若怀房里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不需要我们说,他也忍不住。”


    “你,你说什么荤话呢。”丁春花反应过来,臊的脸通红,“卫叔又不是外人,你跟他说说他又不会嘲笑你,看不起你。”


    “娘还怕若怀高中后娶别人不成?”冬天冷,杜三钮就坐在她房门口晒太阳,两人自认为声音很低,殊不知被三钮听得一清二楚,“若怀又不是那种一朝得势就抛弃糟糠之妻的人。他虽说这些年不在京城,但之前每年都回去两趟,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没见过。可他还是坚持来我们家提亲,你们啊,把心放肚子里吧。”


    丁春花叹气:“你说的这些我哪不晓得。可是,我们家和卫家差太多,你俩只要一日不成亲,我就忍不住跟著担心啊。”


    “婶子无须担心。”卫若怀到杜家门口隐隐听到院里有人讲话,猛地想到多年前第一次来杜家听到的那些话,他便搁门口站一会儿,直到丁春花拔高声音,他才推门,“我过来就是和你们商量去京城的事。”


    “现在?”丁春花一惊。


    卫若怀笑道:“哪能说走就走。”随便把开恩科的事同三钮一讲,“父亲信上是这么说的,即便皇上不退位,最迟明年中秋节,我们也一块去京城。房子已经买好,婶子,等到京城那处院子就换成三钮的名,你们权当那儿是自个家。”


    “这,这怎么成?”丁春花心虚又羞愧。


    卫若怀道:“当我给三钮的聘礼,三钮,你看呢?”


    杜三钮才不跟他客气:“不要白不要。”卫若怀笑了笑,他就喜欢三钮这么不做作。


    怎奈计划赶不上变化。年初五县里传来新皇登基的消息,丁春花发慌,忙不迭去找卫老,“是不是要开那什么恩科?我们现在就去京城吗?家里的地怎么办?”


    卫老抬抬手:“三钮娘,别急,若怀他爹的信到了再说。地让三钮大伯帮你种著,就算不开恩科,你们到京城也把三钮和若怀的事先办了。说不定你们过两个月就回来了。”卫老想了想,“别带太多行李,东西不够用到京城置办。”


    丁春花道:“我知道,卫叔,不会给若怀丢脸的。”到家就把带有补丁的衣服挑出来,撕开留著纳鞋底。第二日,带著三钮去二丫店里。


    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赵存良有卫若怀这么个连襟,甭说同行不敢恶意打压他家布店,县太爷见了他也会停下来寒暄几句。


    而且自打段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连带赵家的生意也比之前好上许多。


    杜二丫的婆婆看店,一听丁春花说扯布给杜三钮做几套衣服带去京城,赵婆子大手一挥,三钮的衣服我包了。


    据说京城什么东西都贵,丁春花留著钱到京城用,也没跟她客气:“三钮,快谢谢你伯娘。”


    “谢谢伯娘。”杜三钮微笑道。


    赵婆子看到她脸颊上的小酒窝,心情舒畅:“我以前就和二丫说咱们家三钮有福气,你爹娘的好日子在后面呢。这才几年啊,一眨眼三钮都成官太太了。”


    “伯娘说笑了,若怀只是举人。”杜三钮佯装羞涩的笑了笑。


    赵婆子一边把店里最好的布拿出来一边说:“甭谦虚啦。最近大家都在传老皇帝想退位,新皇帝上台一准开恩科。我娘家小姑子的儿子,最近哪都不去,就窝在房里看书。”顿了顿,“说不定明年这时候见著你,我还真的喊一声官太太。”


    丁春花笑笑,没应也没反驳,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万一老皇帝一觉醒来又舍不得那至高无上的帝位,现在想再多也白搭。然而丁春花却不知,太子羽翼丰满,皇帝退位的消息都传到江南,即便皇帝突然变卦,太子也不会答应。


    事实上太子也没让全天下翘首盼望著他开恩科的学子没失望。年初六,太子登基为帝,号始元,而这一年也被称为始元元年。


    元年二月二,早上,一道今年恩科和明年会试合并在六月二十四号开始的圣旨飞去大江南北。接到消息的全天下举人收拾行囊前往京城。


    卫家提前接到消息,早早收拾好了,圣旨一到广灵县,丁春花就把家里鸡鸭卖掉,驴和牛、羊以及田地暂时托给三钮的两个大伯。


    二月初九早上,杜家三口去卫家等著卫若怀,丁春花一见卫老坐在马车上,踉跄了一下:“您老也去?”


    “我当年可不是挂名的太傅,真教过新帝几年。为了面上好看,今上也会叫我回去。”卫老老神在在道:“当年太上皇怕太子按捺不住,召集手下人逼宫,所以我一说回乡,他老人家就准了。谁能想到最后等不及的人会是其他皇子。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一切早注定。”


    “当初新皇年龄不大等得起,又有强大的外家,他只要老老实实做他的太子,皇位自然是他的。”杜三钮道:“新皇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太上皇杞人忧天了。”


    “太上皇哪能不知道,可是人啊,若能控制住自个别胡思乱想,世上就没作奸犯科之事了。”卫老道:“发财,春花,你们和我坐一辆车,早走点,天黑能赶到驿站。”


    “等等,祖父,这个你们拿著。”杜三钮手里拎著两个盒子,看起来很像首饰盒。卫老皱眉 :“给我这个干么?”


    杜三钮说:“我娘存了几十个鸡蛋,全煮了我们也吃不完,就做些蛋糕。对了,是抹茶蛋糕。”


    “抹茶?”卫老知道。茶叶做成茶饼保存,用的时候再放在火上烘焙干燥,用石磨碾磨成粉末,“那是用来喝的。”


    杜三钮笑嘻嘻道:“米酒也喝的,您老不照样吃过酒酿蛋。”顿了顿,“只是把抹茶加蛋糕里而已。”


    “祖父不要给我吧。”一年多过去,十二岁的卫若愉已有杜三钮高,大概是有哥哥姐姐疼的缘故,十二岁的卫若怀已开始谋划未来,卫若愉却还保持著小孩心性。


    卫老瞪他一眼,“没你不要的,小心又吃成小猪。”


    自打抽条,卫若愉就一天比一天瘦,又跟著卫若怀练武修身,谁也想不到精瘦的少年三年前是个小胖墩,


    卫若愉正长身体,一天吃五顿还觉得饿,才不担心胖回去,哼哼道:“吃成猪也没事,给我吧。”


    “若愉,上车,走了。”杜三钮一开口,少年立马抛下卫老往车里钻,卫若怀抬腿朝他屁股上踢一脚,坐最外面去。”


    “三钮姐,你看他,又欺负我。”卫若愉瘪瘪嘴,大有你不帮我,我就哭给你看。


    “我往里面坐。”杜三钮对乱吃飞醋的卫若怀无语,“蛋糕是我早上做的,后面马车里还有一包茶饼,大姐夫给的。你们若是觉得好吃,路上再做。若愉,不准吃太多。”


    杜家三口上京,杜二丫和杜大妮不放心,可是孩子小,生意又忙,没法跟过去,没分家的二丫偷偷给她娘二十两银子。段守义给了一百两,全当给三钮添箱。


    广灵县离京城远,段守义又送来半车干货,留著他们路上吃,吃不完到京城也无需再买。就这样,五辆马车加上骑著马的护院,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京城。


    卫若愉哼哼唧唧道:“做好不就留著给我吃的。”说著话掀开四四方方的食盒,见里面满满当当,四四方方的蛋糕呈翠绿色煞是好看,一手拿一块。


    卫若怀伸手把食盒拿走,放到自个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愉:想打架是不是?!


    第84章 排骨面


    卫若愉“啊”一声, 还没哭出来,杜三钮把食盒递过来,“你又不吃, 逗他干么啊。”


    “谁说我不吃。”早饭吃得好又饱的卫若怀不喜欢吃零食, 可他看不惯堂弟那护食德行,便故意讲:“若愉,分我一半, 以后准你来我家蹭饭。”


    卫若愉呵呵道:“我倒是想, 可你当家么?”冲他背后挑挑眉。卫若怀噎住,他的确不当媳妇儿的家,吞口口水,转身道:“三钮, 回头到京城叫钱娘子一家跟你住,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想出去逛逛叫钱娘子陪你,或者叫钱明去找我, 千万别一个人出去。”


    “对对对。”卫若愉一听这话, 顾不得吃蛋糕, “三钮姐,我跟你讲啊,京城不长眼和眼长在头顶上的人可多了。大哥忙著复习功课没时间, 我有啊, 随叫随到。”


    “滚蛋!”卫若怀朝他脑门上一巴掌,“吃你的蛋糕去。”


    杜三钮好笑:“别担心,我哪儿也不去。”京城而已, 她前世又不是没去过。


    卫老年龄大了,他们初八早上出发,三月初一才进城。饶是杜三钮骨子里住个成年人灵魂,听到车外人声鼎沸,忍不住掀开一角朝外瞅。


    机灵的卫若愉给她介绍:“皇宫坐北朝南,文武百官和六部衙门在皇宫边上,西北是天牢,西南是军营,百姓和店铺在皇宫东面和南边。三钮姐,大哥买的宅子在东南,出门就能买到东西,可方便了。”


    “费心了。”杜三钮心中一动,这个布局可是和她前世那个紫禁城不一样,但京城又属于古幽州,杜三钮可以确定两者是同一个地方,便问:“京城是我朝第一位皇帝建的吗?”


    “是呀。太/祖是这里的人,当初在幽州称王时他的府邸就在皇宫那边。”卫若怀说:“以前听祖父说太/祖建城时特意找懂风水的人看过,说此地风水极好。如果站在很高的地方俯瞰,京城四四方方就像个田字。”


    “那京城的街道是直南直北直东直西啦?”杜三钮若有所思道。


    卫若怀点点头,“对。不像广灵县,站在东边看不到西面。”他初到江南,好几次差点被那完完全全的道路弄晕的找不到回去的路。


    杜三钮心想:这位怕是懒省事,不但就地建城还直接仿古长安城,倒是会给自个找理由。发现马车慢下来:“快到了吧?”


    “到了。”卫若怀掀开车帘,随即从马车上跳下来。


    快到京城时卫若怀派个护院先行一步,过来通知看房子的人。他扶著卫老进门,就有一对四十多岁的男女迎上来:“卫大人,卫少爷,房间已打扫好,是先在这儿歇歇还是先吃点东西?奴婢去买。”面上很是恭敬,两双眼睛却忍不住来回扫视,传说中的卫少夫人哪儿呢?哪儿呢?


    杜三钮在门口,告诉钱娘子等人车上的东西该怎么归置。左右邻居听到声音纷纷走出家门,一见杜三钮的容颜下意识向前走两步,试图八卦一番。可是对上那搬东西往里去的护院们,毫不犹豫的选择偷偷打量。


    下人把所有东西搬进去,杜三钮跟著转身,驻足打量她的人们一哄而散,奔走相告,这里来个极漂亮的姑娘,快来围观啊。


    杜三钮进去就被两人围住,名面上向她见礼,眼睛却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卫若怀不满的轻咳一声:“这段时间多亏了你们,回去记得告诉王爷和王妃,我改天去给他们请安。”话音落下,邓乙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递给二人。


    两人一瞧卫家大少这过河拆桥,开门送客的架势,偷偷撇撇嘴,回到王府就向王妃告状,“卫少爷真真太小气了,奴婢多看一眼卫少夫人他都不乐意。”


    王妃摇头失笑:“你也是眼皮子浅的,经常随我进宫,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卫家少夫人那样的。”婆子伺候王妃十多年,她男人又是王府里的小管事,这次被派去帮卫若怀看守房子,足矣证明主子多么看重娘家侄子,说起卫若怀的事也少了一份谨慎多了一分随意,“主子可不知道,奴婢乍一看到卫少夫人,差点晃瞎眼,根本不敢相信她出身乡野。


    “先不说规矩如何,单单那张脸能把宫里一半贵人比下去。还有她通身的气派,虽比不上京城贵女,但足够打私下里议论卫少爷脑袋不正常,好好的京城贵女不要,偏偏喜欢上乡野丫头的人的脸。”


    “哦…”王妃了解自家人,她那侄子眼光极高,王妃心中已有杜三钮不同常人的准备,可身边见过世面的奴才也这样说:“叫若怀带她过来我见见。”


    婆子撇撇嘴:“奴婢多瞧一眼他都不高兴,不太可能把人带出来让大家伙儿围观。”


    “那小子……难怪嫂子说起他的事就头疼。你来的时候他是不是还没回去?”王妃问。


    婆子答:“可不是么,还叫钱娘子去买些菜,估计打算在那边吃饭。对了,奴婢差点忘记讲,一说吃什么,二少爷就急吼吼点菜,无论他说什么大少夫人都笑著应允,看起来像是个好相处的。”


    “那若怀怎么说?”王妃笑问。


    婆子未语先笑:“您真该挑个时间去看看,大少爷脸色发黑,奴婢觉得若不是老太爷在旁边,他能逮著二少爷揍一顿。”


    “父亲身体如何?气色如何?”王妃忙问。


    婆子道:“不知是不是老奴看错了,老太爷比之前胖了些。白头发好像多了,但红光满面。从进门一直到奴婢回来,老太爷都禽著淡笑。”


    “这就好。”王妃真怕失去相儒以沫的妻子又被回乡的父亲承受不住。想了想,“哪天杜三钮去府上,你告诉我一声,我过去见见父亲。”


    与此同时,卫老也在问:“打算哪天去府上?三钮。”


    “祖父,三钮姐刚到,你也容她喘口气。”卫若愉皱眉说:“大伯、伯娘又不会跑,著什么急么。”


    卫老嗤笑:“你伯娘也不是毒蛇猛兽,有我在还怕他们欺负你三钮姐不成?就算我老了不顶用,你大哥同意吗?”说著睨了卫若怀一眼。


    杜发财和丁春花相视一眼,本来有些担心卫夫人拿出婆婆款给三钮个下马威,一见爷孙三人刀刀起来,便起身道:“我们去歇歇,饭好了喊一声。”


    “爹,娘,你们去吧。”杜三钮哪知道他们担忧了一路,“祖父,您呢?”


    两进院子,下人住厢房,正房有六间,怕杜家的亲戚随杜三钮一起来京城,亲自过来看房的王妃又特意命下人修葺两间厢房,以防到时候卧房不够用。


    哪知卫老在杜家村威望太高,有他跟著,杜三钮的伯父堂哥们一点也担心自家姑娘会委屈,在卫老询问他们要不要一起上京城时,杜大伯只问一句,“若怀和三钮以后回来,还在不在这边办喜宴?”


    卫老点头:“必须的。”


    有他这话,杜三钮的舅舅们也没意见,由于日子没定,他们倒是没提前给三钮添箱。而三钮这里剩这么多房间,甭说卫家爷孙,卫炳文他们过来也足够住的。所以卫老也没强撑著,拄著拐杖回房睡觉去了。


    卫炳文这位二品大员一听老父亲来了,扔下公务就往家跑,进门碰到弟弟卫炳武,哥俩头对著头,扶著膝盖大喘粗气。随后整整跑乱的衣服,假装淡定的直奔卫老的院落。


    “父亲不在。”坐在廊檐下指点卫若兮看账目的大夫人拔高声音。卫二夫人接道:“不用问了,在三钮那儿,吃过晚饭再回来。”


    “若怀和若愉也在?”卫炳文满眼复杂,“等等,杜家人住哪儿,驿站?”


    说起这个大夫人就一肚子气,“你问我我问谁!”


    “这…你知道就知道,不知就不知,他回来不回家你尽管去骂他,冲我发什么火。”卫炳文无语。


    二夫人摇了摇头,“大哥有所不知。刚才邓家的小子过来传话,我们这才知道若怀早在东边买处宅子,还是托王妃买的,杜家人就住在那儿。”


    “好小子!”卫炳武佩服,“不愧是我大侄子,想得比你们还周全。”越过父母找上王妃,即便哥嫂不高兴也不敢说半点不是。


    “相公,别添火了。”二夫人不赞同道:“我和嫂子刚才正商量著今天去不去杜家。去吧,这又是下午,哪有人下午登门拜访的。若是不去,父亲还在那边。”


    “不去。”卫炳文道:“他不是能耐么,有种把杜三钮藏一辈子。”


    “大哥,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二夫人可算明白卫若怀的偶尔不著调随谁,“杜家虽说是平头老百姓,一旦两个孩子成亲,无论外人怎么看,他们都是我们家的亲戚。”


    大夫人想了想:“若兮,去看若恒回来了没。”


    “母亲喊我做什么?”卫若恒刚刚放学,听说一向不到天黑不回家的父亲和叔父在母亲院里,衣服没换就过来了。


    大夫人说:“你哥来了。”


    “大哥?”卫若恒瞪大眼,“在哪儿呢?”说著话就准备去卫若怀的院子。


    卫若怀去杜家村时他才一岁,因卫若恒年龄小,后来又得上学,和卫若怀独处的时间并不多。每次卫若怀回来,家里的伙食总会翻一番,别提小小的卫若恒多惦记兄长。后来卫若怀连中两元,卫若恒没少在同窗好友面前显摆。哥俩关系见得多么亲近,架不住卫若恒崇拜他。


    大夫人一看他兴奋的样子,顿时有种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感觉。然而杜家到了,他们这边没法装不知:“你和若忱一起去见见你们嫂子,告诉你嫂子的爹娘,你父亲还没回来,我正在忙著收拾房间,过两天请他们来家住,哪有住在外面的道理。”


    卫若恒也是个机灵鬼,见父亲脸色不愉,偷偷撇撇嘴:“母亲放心,交给我们吧。”


    两位少年带著小厮到点心店买两大包东西,又买些肉和菜,直到把大夫人给的银钱用完才掉头去杜家。


    自打和卫若怀定亲,三钮到卫家就很少亲自动手做饭。不是她装腔作势,而是每当她切菜,钱娘子就会说:“少夫人,您怎么能做这个。”等等之类的话,杜三钮当时就想,我之前也没少干。


    后来见卫家的下人皆一副“你的身份不同以往”的神情,也乐得清闲。继而导致卫若愉一听说杜三钮下厨,高兴的飞起。点一堆菜不说,末了不忘告诉她早上想吃什么。


    杜三钮好气又好笑:“你今儿不回家?”


    “回家和我明天吃什么不冲突。”卫若愉说,“不来这边吃也行,叫钱娘子和我一起回去。”


    钱娘子道:“那可不成。老奴走了谁给少夫人做饭。总不能叫亲家夫人烧火,少夫人做饭?要让外人知道,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啊,二少爷。”


    卫若愉冲三钮挑眉,“听见了没,三钮姐,明天别忘记做我的饭。”


    杜三钮懒得搭理他,回来当天不回家,在家睡一夜又跑来?她可不想没进门就惹人讨厌:“做些抹茶蛋糕留你带回去。没有你哥的份,明天早上不准过来?”


    卫若愉想了想,“行吧。”转身冲卫若怀扮个鬼脸,卫若怀四下里一看,见祖父和他丈人丈母娘都还没起来,揪著他的衣服就把人往后院带。


    “少夫人…”钱明不安道。


    杜三钮穿上围裙,“若怀有分寸。不会把他揍趴下。”难得逮到机会,也不会轻饶他。


    卫若恒和堂哥卫若忱到时,见大哥神清气爽,二哥若愉不住地揉屁股,小哥俩相视一眼,情况不对啊。


    “你们怎么来了?”卫若怀放下茶杯。


    卫若恒打个激灵,三下五除二把父母卖得干干净净,不忘奉上礼物。卫若怀十分满意,微微颔首:“以后再过来就别买点心了,外面卖的不如你嫂子做的好吃。”


    “大嫂呢?”卫若忱的性格像早年的卫若怀,话不多,但他真老实,而不是像卫若怀那般腹中黑,从进屋就说这么一句。


    卫若愉瞅一眼堂哥,卫若怀也看他一眼,卫若愉立刻知道他什么意思,“嫂子在厨房里,走,带你见见什么叫貌如天仙。”


    “卫若愉!”阴森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卫若愉心中一突,“开玩笑,开玩笑,大哥,三钮姐快做好饭了,你去喊祖父他们起来醒醒困。”


    杜三钮之前问过卫老晚上吃什么,卫老说不想吃油腻的,她爹娘说不想吃清淡的,叫她看著做些汤。杜三钮结合自个的喜好,教钱娘子的儿媳妇做抹茶蛋糕时,吩咐钱娘子和面做面条。


    这次面条和以往不一样,不是把面擀成皮切面,而是把面团搓成一个个长条,用擀面杖压扁擀成片,末了用擀面杖在中间压一道印,盖上纱布饧著。


    饧面的工夫,杜三钮叫钱娘子把绰水的排骨和泡开的木耳、黄花菜、大虾以及调料一块清炒,然后倒入凉水炖。待水沸腾,扯著面片两头,慢慢把面片扯成细长,然后从之前压的印记出掰开丢到锅里。


    钱娘子和她儿媳妇看一遍就过去帮忙,因动作不熟练导致面条有长有短有薄有厚,两人顿时满脸羞愧。杜三钮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熟练就好。再说了,自家吃,没那么讲究。”


    卫若愉冲俩弟弟挑眉,无声地说:“听见没,嫂子不但人好心也美。”


    作者有话要说:  饿了,去吃面


    第85章 三鲜馄饨


    卫家所有人都晓得二少爷是大少夫人的脑残粉, 包括脑残粉那堪堪三岁的妹妹卫若怡,如果能选择,真不想承认那人是她亲哥。


    长大懂事后再也没见过杜三钮的卫若恒和卫若忱对他的话保持怀疑。卫若愉瞥他俩一眼——鱼唇的人类。就扯开嗓子问:“可以吃饭了么?三钮姐。”


    这时节没多少可吃的青菜,杜三钮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蒸两条鱼, 炒两盆青菜, 一人一碗面, 够么?”说著话往锅里倒一盆生菜,随即就盛出来。


    卫若愉走到灶台边, 见白瓷碗中绿的生菜,黑的木耳, 黄色的黄花菜, 通红的大虾和白色排骨,单单闻到那浓郁的香味,卫若愉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够了, 够了。”立马喊下人端出去。


    两位小少年从未进过厨房,很想进去看看,然而一想到里面的人是他们早已忘记的杜家三钮, 莫名有些心虚, 便立在门口等她出来。


    杜三钮体谅丫鬟婆子这一路上没闲著, 够累的。听卫若愉说饭菜够吃的, 也没叫人再做。跟著钱娘子出去,就对上两双直勾勾的眼睛盯著她。杜三钮楞了一下,见他们很是眼熟, 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找我?”试探道。


    “三钮姐,高个的是若忱,另一个是若恒。”卫若愉端著鱼随后出来,“你不记得了?”


    “他俩?”杜三钮讶异,“怎么,怎么长这么大了?”


    两位少年眨了眨眼睛,不约而同地暗呼一声:嫂子好漂亮。连忙说:“我九岁。”


    “我十岁。”卫若忱接道:“上次见三钮姐是八年前。”


    “对哦。时间过得真快,都长成大孩子啦。”杜三钮不禁感慨,“别搁这儿站著了,都回屋,我们吃饭。”扭头又冲厨房里喊一声,再盛两碗面。


    突然多出两个半大小子,杜三钮怕面不够吃,令钱娘子装一碟刚出锅的抹茶蛋糕。卫若愉也就对上卫若怀的时候变得斤斤计较,听到这话非但没有不开心,还和两个弟弟解释蛋糕多好吃。


    两人知道家里的饭菜都是跟杜三钮学的,这次没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可是也没想到一碗面如此好吃,香喷喷的排骨,鲜嫩的大虾,劲道十足的面条,奶白色的汤汁……最后根本没有碰蛋糕。而锅里的面条,自然连汤都不剩。


    卫老休息够了,饭后和四个孙子一块回去。路上卫若愉一个劲后悔早知道就不答应三钮姐,明早不来吃饭。


    卫若恒和卫若忱相视一眼。翌日,天蒙蒙亮,两人分别叫书童整理好书包,告知自己的父亲:“我们出去吃。”


    小儿子偶尔会跑出去吃早餐,卫炳文不疑有他,虽说外面的味道不比家里好,但是孩子么,总喜欢吃些改味的。


    卫炳武挥挥手示意知道:“等等,若忱,昨晚你哥回来的时候拎著个盒子,里面装的什么?”


    “叔父想知道自个去看呗。”大房和二房只搁一道拱形门,卫若恒和卫若忱的房间都靠墙边,以致于卫若恒走出房门就听见隔壁院里的说话声。只见卫若恒拉著小堂哥的胳膊,“我们快走吧,待会儿还得复习功课。”


    卫若忱略心虚的看看他父亲又看看比他小一岁的堂弟,卫若恒冲他眨眨眼,两人出了家门就往东南跑。


    钱娘子正在院里扫地,见两位少爷突然而至,唬一跳,“大少爷不在。”


    “不找大哥,我找大嫂。”卫若恒拿过书童手里的包,“我们先去大哥房里看书,钱娘子,早上在这边吃饭。你,你去和大嫂说一声。”


    钱娘子眼前一黑,这叫什么事哟。


    三钮昨天睡得早,听到院里说话声就起来了,开门刚好碰到钱娘子,听她说卫若怀的两个弟弟过来,皱眉:“家里没人做饭?”


    “大老爷和二老爷每天得早早去部里,不可能没人做早饭。”钱娘子比较了解,“这个点,两位爷估计已经吃好了。”


    可不是么。卫炳武吃过早饭,本来该去兵部,想了想,转身去大儿子房里。


    卫若愉昨晚到家和父母说会儿话,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玩一会儿,洗漱好之后躺在床上已快半夜。


    这会儿正呼呼大睡,守在外间的书童要去叫醒他,卫炳武“嘘”一声,抬眼便看到放在大方桌上的盒子,打开一开,眼中一喜,“这个我拎走了,别吵醒他。”


    小书童张了张嘴,卫炳武回头一瞪眼,小书童吓得缩著肩膀滚到榻上装睡。


    杜三钮无奈地叹口气:“他们几点上课?”


    “老奴记得大少爷当年是辰时四刻。”钱娘子多年不在京城,也不晓得国子监开课的时间有没有改。


    那就是八点多?杜三钮看了看天空,这个点最多五点半,真怀疑他俩晚上有没有睡,“昨天买的肉和虾还有吧?”


    “有,在井里冰著。”钱娘子说著话就去井边把吊在里面的东西拉出来,“少夫人,大早晨的就浓油赤酱不好吧?”


    “叫你儿媳妇起来,抓紧时间剁些肉馅,我们吃馄饨,别忘了剥些虾仁,放些香菇、酸笋进去。”杜三钮怕吵著看书的两人,也怕朝著还在睡觉的爹娘,压低声音说完,到厨房就钱娘子的男人磨些茶饼。


    “少夫人又做蛋糕?”钱娘子诧异道。


    杜三钮说:“我怕他们吃得太早,没到晌午就饿了。”


    “对对对,您不说老奴都忘记了,以前大少爷去国子监读书,邓乙也会给他送些吃的过去。”钱娘子说完不但把儿媳妇喊起来还把儿子叫起来。


    杜三钮昨晚只看到卫若恒临走的时候拿一块抹茶蛋糕,卫若忱看都没看,想一下,又做两个鸡蛋灌饼。


    两少年吃著料很足的馄饨,乐迷了眼,直到打个饱嗝才不得不停下筷子。随后,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拱手:“谢谢嫂子招待,国子监离这里不远,我们晌午可以出来。”


    丁春花一脸不解,看向杜发财无声地问:什么意思?


    杜三钮哭笑不得,“我待会儿去买菜,你俩不喜欢吃什么?”


    “我们什么都喜欢吃。”两位少年异口同声。丁春花反应过来,噗嗤乐了,“都是自家人,你们来这里吃饭三钮只会高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对,直说便可。”杜三钮站起来:“晌午也不用著急。”冲钱娘子递个眼色,不消片刻,两人就听到吧塔吧塔跑步声,走到院里便见钱娘子抱著个方盒子过来,“三少爷,四少爷,里面是些蛋糕和饼,回头留你们饿了再吃。”


    两人心中一喜,双眼亮亮地转向杜三钮:“谢谢嫂子。”


    “快去吧,别迟到了。”杜三钮想摸摸卫若恒的脑袋,意识到他不是皮上天的卫若愉,便改拍拍他俩的肩膀。


    “卫若怀!”一声怒吼,吓得卫老趿拉著鞋跑出房间,逢人就问:“出什么事了?”


    院里的丫鬟小厮们一脸懵逼,“二少在大夫人那边吃过早饭刚回去,还没有一碗茶的工夫,奴婢就见他火急火燎的往大少爷房间里跑。”


    “小混蛋,又发什么疯。”卫老年龄大,虽然昨儿歇半天,仍然有些缓不过来,今天起得便有些晚。扶著小厮的胳膊穿好鞋,到卫若怀的小院里就见若愉追著他打,嘴里嚷嚷著:“有种给我站住!”


    “干么呢?大清早就弄得全家不得安生。”二夫人随后赶来,“若怀,过这边来,我看他敢打你,能耐很了他。”


    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累得,卫若愉脸通红,大夫人瞧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拽住卫若怀,垫著脚揪住他的耳朵,“若愉,过来,给我使劲打。这么大的人了,还欺负弟弟,要不要脸?!”


    “你俩先问问因为什么。”卫老叹气:“别动不动喊打喊杀,他又欺负你了?”


    卫若愉气休休道:“他把我的抹茶蛋糕全拿走了,还死不承认。”


    “闭嘴,别胡说八道!”卫若怀一开口,耳朵一痛,皱著眉道:“母亲,我今天就没往隔壁去。想吃蛋糕我直接找三钮得了,偷拿他的干么。你也不想想,长著脑袋留著看的?!”最后一句冲卫若愉说的。


    卫老还以为捅破天了,“就这点事?没了叫三钮再给你做。”


    “祖父,重点不是这个,是大哥不问而取。”卫若愉想过去给他一脚,一对上柳眉倒竖的母亲,顿时裹足不前。


    卫若怀拿掉母亲的手:“我发誓,真没拿你的蛋糕。”指著邓乙,“不信问他。”


    邓乙说:“二少爷,大少爷今天起得有些晚,你和二夫人都过来了,他才洗漱好,奴才就睡在外间的榻上。”


    “听见了没?你屋里的东西丢了不找你那边的人,找到我?卫若愉,你脑袋里装的豆腐。”卫若怀揉著生疼的耳朵,“母亲,弄清楚再动手。”


    “这么说来蛋糕还能长腿飞了不成?”卫老环视四周,一见若愉身后的书童缩著脑袋,“小邓子,出来。”


    “老太爷,跟,跟我没关系啊。”邓乙最小的弟弟抬起头,众人就见小孩眼泪汪汪。


    卫若愉心中一突,“臭小子,是不是被你吃了?”


    小邓子连连摇头,“不是小的,不是……可,可我不能说啊。”


    “也不能告诉我?”卫老挑眉,一见小家伙犹豫,福至心灵,“是不是被若愉的他爹拿走的?”


    小邓子暗送一口气:“小的什么都没讲,是,是老太爷自个猜出来的,和小的没关系。”


    “怂包!”卫若愉朝他屁股上一脚,“怕他干嘛?在家里面祖父最大,伯娘第二,伯父第二,我母亲第四,他排在第五。”


    “可,可奴才听房门大哥说,大老爷分走一半啊。”小邓子比卫若愉小一岁,身体不如卫若愉结实,看起来像个十岁的孩子。这会儿缩成一团,众人好气又好笑:“行了,不怪你。”


    “谢谢老太爷。”小邓子破涕为笑,“主子,小的想拦住,可二老爷太吓人啦。”


    卫若愉怒其不争:“你呀你。不会把我喊醒啊。”


    “啊?对哦,小的当时忘了。”邓丁恍然大悟。


    众人哭笑不得,可一想到卫家两位爷干的事,又满头黑线。然而卫若怀可没忘记,揪住卫若愉的耳朵,“现在轮到你我了吧。”


    “伯娘!”卫若愉扯开嗓子,卫若怀下意识松开他。


    卫若愉连忙跑到她身后,“母亲,我去找三钮姐。”


    “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著。”二夫人说:“父亲,离恩科还有短时间,还有若怀和三钮的婚事,你们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回去,儿媳想把他送国子监去?”


    卫老微微颔首:“国子监祭酒也算是我的学生,等我吃好早饭就带他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若愉要是去国子监,会碰到两个弟弟吧


    第86章 沙琪玛


    卫若愉弱弱地提醒:“我的抹茶蛋糕……”二夫人柳眉一横:“找你父亲要回来?”


    “哪能啊。”卫若愉苦著脸, 心里在想,以后再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往家拿,叫三钮姐帮他藏起来。


    杜三钮答应卫若恒晌午做他们的饭,钱娘子收拾好厨房, 杜三钮叫上她爹娘同钱娘子一块儿出去。谁知他们刚出门, 卫家两位夫人就过来了。


    钱明和他媳妇看家, 一见夫人过来,就要去街上找杜三钮。


    大夫人摇头苦笑:“别去了, 也是我们没提前告诉她。”指著马车里的白米白面和几匹绸缎,“这些留著给三钮做衣服, 等她回来, 就说,说我们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


    “少夫人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相信的。”钱明提醒道。


    二夫人笑道:“初九是我的生日, 你只管告诉她,她懂得。”


    钱明将信将疑,等见到杜三钮, 老老实实把两位夫人交代的话叙述一遍, 杜三钮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


    丁春花不明白:“你知道什么?”


    “初九再去卫家。”杜三钮说:“中间还有好几天, 我们也有时间准备。婶娘这样说估计也是提醒我, 不要急,晚些去也没关系。”


    “那就好。”丁春花放心之余忙问:“我们该送什么?你连套衣服都不会做,要是你的针线活——”


    “娘, 你和爹去歇歇,万事有我呢。”杜三钮打断他们的话,“再说了,赶明儿若怀过来,我同他讲一声,他自然会帮我们准备礼物。”


    丁春花颇为无语:“若怀,若怀,还没嫁给他,就这么不拿自个当外人。”


    “他乐意帮我做事。”杜三钮抬了抬下巴,丁春花朝她脑门上一巴掌:“做饭去,别耽误若恒他俩上课。”


    前世生活压力大,杜三钮只能不间断地工作,今生没什么压力,杜三钮就想做些她感兴趣的事,比如做饭。


    杜三钮前世从事餐饮工作,最喜欢看到别人吃到美食时脸上的幸福感。每次客人用餐,她总会带著服务员和厨子过去询问哪道菜需要改进。听到客人提出意见,她会认真记下,听到客人夸赞,她面上谦虚,心里乐开了花。


    之前她做前世只听说过或者见过的食物时还有些顾虑,毕竟她家不富裕,做菜的时候还得想著适不适合卖给她姐夫。自从和卫若怀订婚,找到一辈子的饭票,杜三钮开始放飞自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卫若怀回家前把私房钱偷偷交给杜三钮。杜三钮手里有钱心不慌,到菜市场准备大肆购买,丁春花跟后面唠刀她败家,杜三钮来句:“做给若恒他俩吃。”


    丁春花倏然住嘴,不过,还是提醒她别买太多,鱼和肉放到第二天就不新鲜了。


    杜家住的地方离菜市场很近,杜三钮想了想,买块排骨和一条鱼、两斤大虾,菠菜、生菜以及调料。随后又带著她爹娘在城里转一圈,以致于到家快晌午了。


    钱明的媳妇杀鱼剁排骨,钱娘子洗菜剥虾,杜三钮站在门口等著炒菜。


    钱娘子余光瞟到她无聊的掰手指,便说:“也不知三少爷和四少爷喜不喜欢吃蛋糕和饼,少夫人,要不要再做些别的,留著他们下午吃?”


    杜三钮出去逛一圈,该打听的已打听个七七八八。也知道国子监上午十二点放学,下午两点上课,六点放学,而骑、术课安排在下午,下午的运动量远远比上午大。一听钱娘子的话,她仔细想了想,“要不做沙琪玛吧。”


    “那又是什么?”钱娘子好奇地问。


    杜三钮说:“我也只见过图片。”随后对挑水的钱明说:“去帮我买些东西。”递给他二两银子,就叫他媳妇去隔壁借老面。


    等她回来,杜三钮著手和发面。钱娘子见她往面里加鸡蛋,结合刚刚听杜三钮叫她儿子买麦芽糖和蜂蜜等物,笑道:“少夫人,您会做吃食的名声今天下午就得传遍京城。”


    杜三钮手一顿:“那不正好么。给你家少爷长脸。”


    钱娘子心中打个突:“您,你你知道?”


    “若怀如今十九,不是九岁,又是江南地区解元,给他说亲的人只多不少。他和我定亲的事,即便你家夫人有心隐瞒,也没法对亲戚朋友隐瞒吧?京城贵女不要,娶个小门小户的农家女,背地里说他的人也不少吧?”


    钱娘子尴尬地笑了笑:“那些人无知。”


    杜三钮微微颔首,“的确。所以我才不在意他们怎么说。你也不要瞎担心,现在说得多开心,以后脸就多痛。”


    不用等以后。


    卫若恒和卫若忱一个班,上午两节课,中间可以休息两刻钟。其他人和他们年龄差不多,都是一群正长身体的少年,随著老师一声令下,等在门外的书童纷纷拎著食盒进来。


    关系不错的学子之间会互相交换吃食。卫若恒的朋友们一见卫家小厮就围上去,“这次又是什么好吃的?”


    卫家两位夫人举办过多次宴会,如今京城人人皆知卫府的饭菜仅次于御膳房。而在国子监读书的卫若恒和卫若忱也因此一天比一天受欢迎,虽然说有一大半是冲著卫家的饭菜。但总比讨厌他们,背地里阴他们好。


    如果搁在以往,这小哥俩早早就打开食盒任由好友拿点心。可是今天呢,卫若恒打开食盒,卫若忱护著另一边,两人各拿一个温热的鸡蛋灌饼和两块抹茶蛋糕,食盒里瞬间空一大半。


    卫若恒和卫若忱后退两步,“那些送给你们。”


    几位少年勾头一看,盒子里只剩四小块绿色的东西,瞬间不乐意,“卫四,我不喜欢绿色,你手里的面饼给我尝尝。”


    “别做梦了。”卫若忱不太会和别人吵,他俩在一块时一向是卫若恒出头,“我可告诉你们,这是我大嫂做的,我们也是第一次吃,今天谁若是敢抢我的饼,我就和他友尽。”


    “大嫂?就是,就是那个……”


    “对,你们口中的乡野农女。”卫若恒亲眼见他嫂子多么美,多么贤惠,也不在乎外人怎么讲,自家人知道自家人的好就行了,“不吃我就叫人收起来了啊。”


    其中一位少年隐约听家里长辈提到,卫家的饭菜之所以这么好吃,和卫若怀的未婚妻有关。一听这话,说:“吃!”伸手拿一块,想了想,又拿一块。


    其他人一见他这样,下意思去抢剩下两块。结果,两块蛋糕一下碎了。参与者看了看黏在手上的东西,愣住,“这,这是什么?怎么这么软?”


    “加了抹茶的蛋糕。”卫若忱吃著鸡蛋灌饼说。


    “抹茶?不苦吗?”不知谁说一声。


    左右开弓吃蛋糕的少年嗡嗡道:“刚吃是有点,但这里面加了糖,两口就感觉不到了。大概因为抹茶有点苦,糖也腻人。卫三,老实说,这是不是你大嫂做的?”


    卫若忱老实,如果叫他说谎话他宁愿不讲。点了点头,“是的,大嫂很早起来,亲手给我们做的。”


    “卫三,卫四,你俩吃什么呢?你祖父和你们二哥来了,在祭酒哪儿,你俩不过去看看。”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卫若恒三两下解决掉一块蛋糕,把剩下的交给他的书童,“收好。”扭脸就对同窗们说:“不准在我二哥面前乱讲。”


    众人一时没明白,见卫若忱也把蛋糕放起来,“你,你怕他知道?”


    “大哥不舍得嫂子下厨,要是知道累著她,他不数落嫂子,只会逮著我们揍一顿。”卫若恒没少听他母亲讲,卫大少有了媳妇不要爹娘。


    “一块蛋糕,太夸张了吧。”他们家姐妹也没这么娇气。


    卫若恒说:“一块不夸张。我祖父和二哥,万一还有我父亲母亲要吃,甭说一块,三块四块也不够吃的。”还有句话他没讲,抹茶蛋糕是二哥最喜欢的糕点,若是知道嫂子做给他俩吃,指不定怎么修理他俩。


    众人为了以后的零食,点头,“成,我们不讲,但是你嫂子再做什么好吃的,不准吃独食。”


    卫若忱挑眉,突然开口:“你之前不还说我大哥瞎眼么?”


    教室里忽然寂静,一半少年的脸刷一下红了,喃喃道:“开玩笑,开玩笑,谁叫卫大哥把嫂子藏这么严实。”


    卫若恒嗤笑一声,“谁嫂子?”


    “你的,你的,我们不跟你抢。”只要有好吃的,谁管她是不是山野丫头。


    卫若愉问清祭酒弟弟们在哪个班,特意过来看看他们,哪能想到两个小家伙跟他藏心眼。否则他才不会说:“晌午去三钮姐家吃饭吧,母亲她们也在,我和大哥、祖父一块去姑母那边,家里没人。”


    两人心中一惊,第二节 课都没认真听。放学的时候看到自家马车,直接冲书童摆手,“你们回家,我们去嫂子家。”


    内城安全,晌午路上都是人,两个书童也不怕他们遇到危险,冲他们打个千就驾车回去。


    钱明见两人气喘吁吁,强忍著笑,接下他们的书包,边往里走边主动说:“少夫人做了糖醋排骨、清蒸鱼和蒜蓉大虾,就等两位少爷回来。”顿了顿,“这个放大少爷房里?”


    “去吧。我们去吃饭。”卫若恒摆摆手,就和小堂哥一块去洗漱。到堂屋里,见嫂子的爹娘都在,桌上也摆满了菜,独独不见正主,“我嫂子呢?”


    丁春花还以为他俩会先拿筷子,“做什么沙琪玛,留你们下午吃。”


    “这样……那,我们下午不吃了。”卫若忱眉头紧皱,“别叫嫂子做了,来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杜三钮:真乖


    第87章 五彩面条


    卫若恒说:“我去喊嫂子来吃饭。”丁春花张了张嘴,想说:“三钮教会钱娘子就过来, 不用喊她。”少年已跑出去。


    卫若恒到厨房一看案板上有几碟面皮, 锅里还有,好奇道:“你们在做什么?大嫂。”


    杜三钮的手抖了抖, 回头见他四处打量, 脑袋一嗡,脸上开始往外冒热气……可不敢说她前世只看过面点师傅做一次沙琪玛,具体步骤早忘得七七八八,就特意和满满一盆面。然而那盆面因她掌握不好火候现下已被浪费大半。摆在案板上、灶台上的面块就是因为炸的太嫩或太老的缘故不能用了。


    “做沙琪玛啊。”杜三钮故作镇定, “出锅就好了。”


    卫若恒走近一些,勾头往锅里瞅瞅:“咦, 不是油?”


    “糖水。”炸至酥脆的发面面条放入熬好的糖水里搅拌,可根据个人口味随意加些果仁。杜三钮觉得这次差不多,就抓一把干桂花和葡萄干撒锅里。搅拌均匀后,捞出放涂了麻油的盘子上,用另一个抹了油的盘子压平。


    卫若恒不禁眨了眨眼睛:“这么大块怎么吃啊?”


    “冷凉切成块。”杜三钮说著一顿:“你怎么不去吃饭?筷子不够还是没拿碗?”


    “我, 我来叫你吃饭的。”卫若恒讪讪笑道。


    杜三钮擦擦手, 脱掉围裙交代道:“钱娘子,像我刚才那样做, 做好了你们也去吃饭吧。”说完就往外走。


    卫若恒下意识跟上去, 刚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嫂子,那些面皮怎么不倒锅里?”


    杜三钮的脚步一顿,神情自若地说:“锅里面一次放不了那么多。别看了,赶紧去吃饭, 吃过饭睡会儿。”


    “噢噢……”杜三钮在卫若恒心中太完美,少年不疑有他。因听她说沙琪玛要冷凉,吃饭的时候也没特意留著肚子,吃饱后小哥俩去卫若怀房间里看会儿书,睡两刻钟,杜三钮喊他们起来。


    卫若忱见杜三钮手里拿著两个四四方方的白纸包,像极了街上卖的点心,猛地想到昨日登门时兄长说的话。居然不是夸张:“嫂子,一包就够了。”


    “分给你朋友吃。”杜三钮微笑道:“总不能你们吃,让他们看著呗。或者说你俩没朋友?”


    “才不是!”两人异口同声。


    杜三钮笑吟吟把东西递过去,两人相视一眼,瞬间决定藏起来一包。然而他们却忘了笔墨纸砚一直放在箱笼里,下午放学后由来接他们的小厮背著,他俩的书袋里一直都是只放几本书,突然变得鼓鼓囊囊,细心之人一见他俩就发现有问题。


    骑术课后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老师的休息俩字还没说完,和卫家兄弟交好的少年们再次把两人团团围住,不等他俩说话,拽著他们的胳膊就往教室里去。


    “绵甜松软,甜而不腻?”卫老打量著手里的吃食,“还不咯牙,三钮那丫头以前怎么不做?”


    丁春花和杜发财刚吃一口沙琪玛,就叫钱娘子把剩下的包起来给卫老送过去,直言这东西最适合卫老。


    钱娘子笑道:“奴才觉得少夫人不舍得。”


    卫老皱眉,正想问不舍得什么?一看手里的东西,“她做这个浪费多少东西?”


    “什么都瞒不过老太爷。”钱娘子恭维道:“七八斤白面,五六斤麻油,一两银子的蜂蜜和糖全部用完了。”


    卫老一听这话,来了兴趣:“三钮她娘这次又怎么念刀她?”


    “亲家夫人和亲家公大概不习惯这边的天气,上午出去逛一圈就受不住,少夫人做沙琪玛的时候他们在屋里睡觉。”钱娘子道:“老奴来之前隐约听他们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少夫人说他们不是享福的命,一家三口就刀刀起来。”


    “别说他们,我也不习惯。”北方气候干燥,南方湿润,卫老才回来两天就觉得各种不舒服,何况丁春花和杜发财在那边过了大半辈子,两地语言不一样,“三钮是不是还叫你告诉我,不准多吃?”


    钱娘子嘿嘿傻笑:“少夫人说不用她提醒,您老知道。”


    卫老撇撇嘴:“既然知道我不能吃这些多油多糖的东西,还叫你送来,故意的吧。”


    钱娘子继续装傻,卫老无语,摆摆手:“行了,给我留一点,剩下的给他们送过去吧。”这个他们自然是指卫炳文兄弟俩。


    卫若兮一见钱娘子过来,立马放下手里的扇面,霍然起身。大夫人睨了她一眼,“干么去?”


    “我,我,我想一定是嫂子遇到了什么事,我关心她啊。”卫若兮早已领教过杜三钮做饭的本事。昨天她就想跟两个弟弟一起去看望杜三钮,顺便尝尝她做的饭菜。


    怎奈她如今已定亲,被大夫人拘在家里学规矩学管家,无论谁出去浪都不带她,卫若兮抗议?然而要送给婆家亲戚的绣品还没完成一半。每当这时就羡慕杜三钮,又后悔当初在杜家村那段时间没好好跟杜三钮学做菜。假如她也能做出一桌又一桌美味,低头瞅了瞅绣一半的扇面,有多远滚多远。


    “大小姐,少夫人一切安好。” 钱娘子走到卫夫人身边,打开食盒:“这是少夫人刚做的沙琪玛,不能多吃,容易发胖。老太爷说给二夫人一半。”


    卫夫人听卫若愉念刀他的抹茶蛋糕,就知道杜三钮的厨艺又精进了。虽然瞧著食盒里的东西不如糕点铺子里做的精致,大夫人非但不嫌弃,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捏一块:“咦,我以为是脆的,居然是软的?!”


    “可不是么。”钱娘子与有荣焉道:“刚做的时候老奴也以为是又酥又脆,谁曾想入口即化。”顿了顿,“少夫人知道大少爷的外祖父、祖母年龄大了,便叫老奴过来教府里的厨子做这个,回头好做给亲家老太爷吃。”


    大夫人眼神一闪:“她,有心了。若兮,给你婶娘送一半。钱娘子,现在就去厨房吧,早点做好早点回去。”


    “夫人,一时半会儿做不好。”钱娘子无奈地笑了笑:“这东西用的是发面,还需要蜂蜜和糖,少夫人说加些葡萄干和杏仁之类的更好吃,厨房里有吗?”


    卫夫人哪里晓得厨房里有什么,想了想:“需要什么告诉她们,叫她们立刻去买,明天上午过来。对了,上午没事吧?”


    “没事。”其实教府里的厨子做沙琪玛并不是杜三钮交代的,而是钱娘子自作主张。她晚上还得回去帮杜三钮做饭,自然没法留在府里。


    因丁春花盯著杜三钮,三钮不敢私藏,不得不把所有沙琪玛送过来。所以沙琪玛到卫家一分为三,分到大夫人手上的也有不少。卫夫人等钱娘子走后,就叫小丫鬟把婴儿巴掌大的沙琪玛一分为四堆放在三个白瓷碟子里,看起来满满三碟。


    随后卫夫人叫小丫鬟把碟子放柜子里去。小丫鬟不懂了:“夫人,切好不就是为了方便吃吗?”


    “你懂什么。”卫夫人道:“那爷几个若是知道,他们连晚饭都不吃。”


    “然而等他们吃过晚饭,也没肚子吃这个了。”卫若兮从隔壁回来就听到这句,“母亲,你是怕被他们一次吃完,自个没的吃吧。”


    卫夫人瞪她一眼:“我若是真那么想,直接吃完不就得了。”


    卫若兮抿抿嘴:“是呀。可是我记得钱娘子刚才走的时候说了,这东西吃多了发胖,一小块沙琪玛相当于三碗米饭。”


    “绣你的蝴蝶去。”卫夫人面色一拉。


    卫若兮耸耸肩,“被我猜中了吧。”一见母上大人看过来,拿起扇面假装忙碌,嘴里不忘小声滴咕,“恼羞成怒,我不跟你计较。”


    卫夫人朝她脑门上一巴掌。卫若兮的手一抖,针好险戳到手指上。正想说她母亲,抬头一看,哪还有卫夫人的影子。


    卫若恒到家,卫若兮就冲他招招手,指著堂屋里的柜子,“那里有好东西。”


    “好吃的还是好玩的?”卫若恒忙问。卫若兮老神在在道:“想知道啊?自个看。”


    卫若恒立马拉开柜子,“沙琪玛啊,三钮姐给的?”


    “你怎么知道?”卫若兮希望小弟把沙琪玛祸害干净,谁知这小子看一眼就把柜子关上。


    卫若恒心中一突,意识到说漏嘴:“三钮姐住的地方离国子监不远,她下午给我和若忱送一些,我朋友可喜欢了。”还要明天跟他一起去杜家蹭饭,卫若恒想都没想就拒绝。


    “这样啊。”卫若兮一计不成,等卫若怀拜亲访友归来故技重施,结果卫大少想的却是,杜三钮喜欢做菜,但一向怕麻烦,没多少耐心,现在居然能安下心来做沙琪玛,可想她得多无聊。偏偏自个得出门会友,拜见和他父亲交好的学士们,没时间陪杜三钮,想了想,转身去隔壁。


    卫若兮简直想骂人,说好的见吃走不动呢?她倒是想再接再厉蛊惑她父亲,怎奈卫炳文到家刚好开饭,晚饭过后,卫炳文尝一块,就说:“没有抹茶蛋糕爽口。”


    卫夫人喜欢甜食,家里三个男人不感兴趣,卫若兮想吃又怕胖,结果三碟沙琪玛八成落到她肚子里。


    卫若愉一听大哥明天送他两个妹妹去陪杜三钮,心下羡慕不已。不过,一想到杜三钮在这边谁也不认识,翌日一早就交代七岁的卫若恬和三岁的卫若怡到杜家要乖乖听话。


    两个小姑娘不想去,卫若愉一说会做沙琪玛的嫂子,喜爱甜食的小姑娘特意拿著自个最喜欢的荷包,见到三钮就递给她,小大人的说:“打搅嫂子啦。”


    杜三钮哭笑不得:“你俩想多了,我不无聊。”


    “可不是我。”卫若怀一脸无辜,“是婶娘希望若恬能像你一样贤惠。”顿了顿:“若恬,大哥说得对吗?”


    对个鬼哦。在家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讲的。小姑娘眨巴著大眼:“是的。嫂嫂,我和若怡想跟你学做蛋糕和沙琪玛。”


    “好,那我们去厨房。”杜三钮牵著两个小姑子,扭头瞪给她找事的两人一眼,“你们不是忙吗?我不就送你们了。”


    卫若怀摸摸鼻子,卫若愉朝他哼一声,都是你出的鬼主意。


    两小孩虽说年龄不大,二夫人教的极好,刚开始,杜三钮看得出来,她们对厨房根本不感兴趣,但是等杜三钮用面团捏出几个小动物,又放锅里蒸,两小孩才算开心起来。


    不知不觉到了晌午,卫若怡一听嫂嫂问她想吃什么,猛地想到来之前大哥说的,大嫂会做很多好吃的,两小只便毫不客气地点一堆荤菜。


    杜三钮无语,可真是若愉的亲妹妹,口味和他一样。然而杜三钮并不打算满足她俩,嘴上说:“好,你们去我房里歇歇,我给你们做。”等她俩出去,立马叫钱娘子洗菠菜、紫苋菜,切老南瓜,磨些黑芝麻。


    钱娘子懵逼了,“全是素?少夫人,二小姐和三小姐不喜欢吃芝麻糊,您做这些她俩会掀桌子的。”


    “谁说我要做那个。”杜三钮道:“做五个颜色的面条,用排骨汤下面条,我不信她俩不吃。”


    第88章 蚵仔煎


    钱娘子心想,那玩意能吃么?面上故作惊讶道:“五种颜色啊, 怎么做啊?少夫人。”


    “用煮南瓜、苋菜和菠菜的水和面。”杜三钮说话间, 突然意识到黑芝麻入面必须先炒熟,否则特别难吃。那么看来只能煮芝麻水, “对了, 家里有黑芝麻吗?”


    “没有。”钱娘子若有所思道:“不过老奴好像懂了。”随即叫她男人去买胡麻,既黑芝麻。至于她,削南瓜皮,她儿媳妇洗菜, 杜三钮舀五碗面粉分别倒入五个瓷盆里。


    金灿灿的南瓜煮烂好后,杜三钮把南瓜搅碎吊在井里冰凉。等紫苋菜和菠菜出锅, 南瓜也差不多冰凉。杜三钮便叫钱娘子用浓稠的南瓜汤和面,不消片刻,出现一个金色面团。


    钱娘子和她儿媳妇齐动手,她男人烧火,杜三钮从旁指挥, 半个时辰, 黑、黄、紫、绿、白五种颜色的面条在排骨汤里翻滚,锅里沸腾的时候杜三钮又丢些生菜和虾仁进去, 接著便盛出来。


    卫若恬和卫若怡两个肚子早已咕咕叫, 想叫嫂子先做些沙琪玛、蛋糕吃,迫于大哥的威严,两小孩不敢太麻烦杜三钮,只能选择喝水垫肚子。


    丁春花和杜发财两人在堂屋里陪她们, 见她俩来回摸肚子,别提多心疼。然而闺女说她俩挑食,不准惯著她们,丁春花只能搁心里哀叹一声,可怜见的,摊上这么一个冷心肠的嫂子。


    杜三钮若是知道她娘怎么个站著说话不腰疼,一准把两小只丢给她。可惜杜三钮没有顺风耳,辛辛苦苦做一锅彩色面条,因今天有点热,自个反倒没胃口。不过,她还是装作十分欢喜的样子,对卫家小姐妹说:“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肉肉?”卫若恬早已等候多时,钱娘子一把碗放下,她就眼尖的看到排骨,“怎么还有青菜啊,嫂嫂,我可讨厌吃啦。”


    “我,我也不喜欢。”卫若怡慌忙说。恐怕慢一点杜三钮就逼她吃生菜。


    杜三钮早料到,放点生菜进去也没指望她俩吃,“难道没发现么?紫色的面条,你俩以前见过?”


    丁春花和杜发财猛地起身,勾头一瞅,“还有绿色?等等,那黑不溜秋的是什么玩意?”


    “对哦,对哦,还有黄色的欸。”卫若怡像发现新大陆,眼睛瞪得滴流圆,一把手攥著筷子往里翻,“好,好漂亮,真的是面条吗?嫂嫂。”软软的声音,写满好奇的小脸,谁能想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口味极重,嗜爱浓油赤酱。


    杜三钮说:“是的,像天上的彩虹一样的面条,为了做这些面条,看看我的手都累红了。”其实是给她娘端碗的时候,碗热烫红的。


    两个小姑娘不知,卫若怡立马放下筷子,抓过杜三钮的手:“嫂嫂,若怡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累了。”


    “嫂嫂…”卫若恬一张嘴,口水差点流出来,忙吞口口水,“做三种颜色就行了,白色和黑色的可以不要的。你,你就不会这么累。”


    杜三钮想笑,真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面条也挑好看的:“我答应给你们做好吃的啊。若怡,若恬,可得吃完。”


    “我们一定吃完。”每次吃饭都得丫鬟哄,二夫人吓唬的两小只夹起面条颤颤巍巍往嘴里送。跟著过来的两个丫鬟想上前服侍,两个小姑娘一摆手,“我们长大了,会自个吃。”


    两个丫鬟反射性掐自己一下,痛的倒抽一口气,意识到不是做梦,扭头看杜三钮。她却只顾得照看卫若怡,以防胳膊没有筷子长的小孩戳著自个。


    与此同时,放学后站在国子监门口的卫若恒和卫若忱也迎来人生第一次重要抉择——去不去杜家蹭饭。


    去杜家?必然会穿帮。不去的话,两位少年不乐意去酒楼凑合。然而现实并没有留给他俩太多时间,卫若愉从里面出来,四下里一看:“我们家的马车呢?”


    小哥俩相视一眼,能说小厮误认为他们今天继续去杜家就没来接么?不能啊。想了想,卫若恒率先开口:“我们想去姑父的酒楼里吃饭,打发他们回去了。”


    太子登基后安郡王大皇子被封安亲王,安王的酒肆在内城最热闹、人气最旺也最繁华地段,和国子监隔一条街,走一刻钟就到。


    卫若愉打量他一番,自认为猜到真相:“叫我请客,是不是?”


    “二哥最好啦。”卫若恒还没来得及想这么多,一听这话,笑嘻嘻道:“我们快去吧,二哥。”一手拉著一个兄长。然而第一天上课的卫若愉没想过出去浪,身上只有半两银角子和几个铜板。于是荷包递给小堂弟,凉凉道:“我倒是想,可是没钱。”


    卫若恒愣了愣,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脱口道:“够了,我们少吃点。”


    这下换卫若愉傻眼。卫若恒眼底精光一闪,信誓旦旦保证:“如果我俩吃太多,你就把我们留在那儿抵钱。”


    “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卫若愉话音一落,卫若恒浑身僵住,卫二少嗤笑一声:“就这么点出息?可惜掌柜的不敢收你俩。”随即往酒楼的方向去。


    酒楼坐落于皇宫东面,安王拿下酒楼时希望生意兴旺发达,便起名东兴楼。


    卫家的饭菜不比酒楼里差,除非必要卫炳文兄弟俩很少去东兴楼用餐,更不说带孩子去花那个冤枉钱了。结果导致东兴楼的掌柜不认识卫家的少爷们。


    跑堂小二哥见三位少年衣著不凡,也只是把他们带到人声鼎沸的二楼大堂,而不是三楼安安静静的包间里。


    卫若恒和卫若忱第一次来东兴楼,坐下就忍不住四处打量。


    “先点菜。”卫若愉把菜单推给他俩。


    卫若忱低头一看:“咦,这个好方便啊。”指著面前的白纸和一旁装订成册的菜单,“要自己写吗?”


    “您说小的写也成。”顺著跑堂小二的视线,三人便看到筷笼旁边有个快黑炭,接著就听到小二说:“只要把客官的座位号和点餐的号码写在这纸上就行啦。”


    “说发明的?好方便啊。”卫若恒想到就说:“我猜一定不是王爷。”


    小二哥眼皮一跳,心下讶异,这位少年怎么如此肯定。又听到年龄最大的少年说:“王爷若能想出这个,他早十年前就是天下首富啦。”


    “小二哥,到底是谁?”卫若恒仰头问。


    小二哥心想我也想知道你们是何方神圣,居然敢如此瞧不起今上的兄长:“小的不知,客官,点菜么?”


    卫若恒脸色微变,怎么点啊,随随便便一个红烧肉都要六十文,红烧鱼更贵:“二哥请客,你来。”说著话把菜单推回去。


    三兄弟下午还有课,卫若愉也没再逗他,点个鱼点个肉又点两碟素菜和一碗海鲜汤,一人一碗米饭,等小二哥走后,卫若忱就算出来:“心真黑。三百文,够我们一家吃两天的。”


    “没见识的小鬼。”旁边桌上的人一听这话,鄙视道:“没钱就不要来这里吃饭,这里吃的是饭么?!”


    “不是饭是什么?”卫若恒见小堂哥被欺负,立马回呛,“你倒是给我吃出花来啊。”


    “吃的是人脉。”卫若愉悠悠道:“东兴楼的客人不是达官贵人就是皇亲国戚,随随便便搭上一个,像他这种人得立马回家烧香拜佛。”


    “你——”对方一噎,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事实。


    卫若愉笑道:“我什么?我家不需要,所以我这两个弟弟才不知道。若恒,若忱,以后再遇到这种人给我离远点,不然,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噗哈哈哈,你们别看我,我笑点低。”突然开口大笑的人,拿起扇子挡住脸,另一只手慌忙擦掉嘴边的茶水,“不过,这位小兄弟说的也没错。如果这位客人面带笑容,我会当你们认识,关系还不错。”


    “你!”被点名的人脸色通红,嘴巴动了动,半晌憋出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你又知道他是谁吗?”笑点极低的青年男子指著卫若愉:“他身上的衣服足够你在东兴楼吃三天。据我所知,城中有三位年龄相仿的少爷的人家可不多,而且还都在国子监上学。”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国子监?”卫若忱好奇。


    男子说:“离这边最近的学堂便是国子监,算著时间,刚放学你们就过来了。卫少爷,我猜的对吗?”


    “卫,卫少爷?”小二哥手一抖,红烧肉好险摔在卫若愉身上。


    卫若愉起身接过来:“不错。天热不想回去,就来这边吃点。若忱,若恒,吃饭。”拿起筷子夹一块红烧肉,“咳,这什么玩意?”


    众人没想到他突然放过挑衅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他把肉吐桌子上,又是一愣,“有,有问题?”小二哥心脏紧缩,!”。””


    “又咸又甜,还这么腻,你们厨子就这手艺?”卫若愉眉头紧皱。


    卫若恒夹起一块,咬一半,剩下一半果断放回去,“真下饭。吃完这碟红烧肉我得喝一壶水,连剩下的菜钱都省了。”


    “没有这么差劲吧?”周围食客纷纷拿起筷子,没点红烧肉的客人夹别人的尝尝:“还好啊。”


    小二哥眼中一喜,可一想到卫家和安王的关系,卫家少爷不可能故意找茬,所以:“卫少爷,小的给你换别的?”


    “不用了,我们赶时间。”卫若愉并不是故意找茬,等清蒸鱼和素菜上来,虽然鱼有些腥,青菜炒的老,好在还能入口,就著吃两碗米饭下去结账。


    掌柜的一听卫家三位公子对饭菜不满意,差点吓尿,哪敢收他的银子。非但如此,还送他一包撒子,留他们下午吃。


    在他们走后,掌柜立刻去厨房了解情况。


    翌日早上,卫若恒就向他二哥坦白从宽,三兄弟一起背著长兄去杜家蹭饭。


    杜三钮听说他们昨天晌午没吃饱,被怪味红烧肉恶心的不行,最近都不想吃猪肉,便和钱娘子一块去买些海鲜。


    晌午做的油焖大虾,清蒸小黄鱼、酸菜鱼和蒜蓉生菜,主食是蚵仔煎。然而等卫家哥仨到杜家,菜只剩一半。


    卫若愉看了看满嘴油光的卫若恬,和坐在杜三钮怀里嚷嚷著还要吃虾的小妹若怡,严重怀疑卫大少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怀:真聪明,就是故意的。


    第89章 糯米糍粑


    杜三钮见三兄弟站在门边不进来, 奇怪道:“不饿啊?”


    “饿, 饿得能吃下一头牛。”卫若忱一看小妹脸上两块虾皮,嘴角抽搐:“你俩早上没在家吃饭?”


    “不好吃。”特别讨厌青菜的卫若恬神情自若地咽下丁春花夹给她的小青菜。


    看出来了。卫若忱心想, 在家的时候吃点菜叶像要你们的命, 倒是会在嫂嫂面前卖乖:“嫂子,米饭呢?我盛饭。”


    “没饭。吃吃,吃蚵仔煎。”卫若怡指著面前的盘子,“好好吃哦。”说完挖一勺塞嘴里, 扬起勺子给他看,吃光光啦。


    杜三钮想笑:“别乱动弹。若愉, 这东西得现吃现做, 厨房里有调好的木薯粉和绿豆粉, 叫钱娘子给你们做, 一会儿就好。”


    的确很快。海蛎煎至八成熟, 倒入面糊摊成圆饼, 等面糊凝固, 打个鸡蛋, 撒上葱花和香菜,煎至鸡蛋完全凝固盛出来, 根据个人口味浇些豆瓣酱或者茱萸酱,三份做好没用一刻钟。


    卫若恒低头嗅嗅, 居然闻不到腥味,不禁感慨:“嫂子真会吃。”


    “杜叔和婶子说三钮姐前世是厨子,还是御厨级的, 我觉得很对。”卫若愉并不急著出去,明明手上端著热气腾腾的蚵仔煎,还继续翻箱倒柜找吃食。


    钱娘子不是第一次见他这般作态,七八年过去依然很无语:“二少爷,少夫人给你们准备的点心还没蒸好。”指著墙角冒烟的炉子,“怕耽误晌午做饭,就用炉子蒸红豆,这会儿正在蒸江米。”


    “又是江米又是红豆,三钮姐准备做什么?”卫若愉掀开锅盖,确实如此。


    钱娘子摇头:“老奴也不晓得,这你得去问少夫人。”


    “算了,反正下午能吃到。”蚵仔煎没开吃就惦记半成品?卫若愉不会让自个看起来像个贪得无厌的人。然而他的两个妹妹却很贪。


    杜三钮怕她俩吃海蛎不消化,便只许她俩吃蚵仔煎里的鸡蛋和粉,以及虾肉和鱼肉。怎奈两小只第一次吃油焖大虾和酸菜鱼,酸菜又开胃,以致于卫若愉三个从厨房里回来,姐俩已吃的肚儿圆还叫著:“嫂嫂,没饱欸,可以再吃点吗?”


    “可以啊。”杜三钮答应得很干脆。卫若愉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张嘴想提醒,杜三钮抬头瞥他一眼,就说:“钱娘子还做了很好吃很好吃的点心,你们要吃几个?”


    “啊?”两小只睁大眼,杜三钮点了点头,小姐妹俩犹豫不决。想了好一会儿:“嫂嫂,我要洗手,我要睡觉。”睡醒吃多多。


    杜三钮抿抿嘴,忍著笑把怀里的小姑娘递给丫鬟带她们去洗漱,随后去房里看著她俩午睡。等两人睡著,卫家三兄弟也去休息时,杜三钮教钱娘子把红豆沙放入蒸熟的江米中,揉成团,压扁,放在麻油里煎至两面金黄,糯米糍粑就成了。


    外香里软,寡淡的江米分去红豆沙的甜,卫若愉醒来就吃一个。若不是杜三钮提醒他吃多不消化,他能把杜三钮给他准备的四个饼吃光光。


    虽说卫若恒和卫若忱和杜三钮认识时间不久,但她没厚此薄彼,每人准备四个饼,用煞白的纸包裹好放到包里,送他们出去。


    “少爷,行行好吧……”打头的卫若愉被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堵个正著。


    杜三钮三两步走过去,一见对方手里拿个带缺口的白瓷碗,身上衣服干干净净连个补丁也没有,诧异不已,古代乞丐的画风这么清奇?想一下:“你要钱还是要吃的?”


    “吃的。”少年脱口而出。杜三钮顿时确定他是真穷,扭头就说:“若愉,把你的糍粑给他。”


    “三钮姐……”卫若愉不舍得啊。


    杜三钮一瞪眼,他立马拿出来放少年碗里。少年面色微红,眼里闪著晶莹,杜三钮心里有些堵,莫名想到前世被父母遗弃的自己,“若恒,若忱——”


    “给你。”没等她说完,少年面前多出两包东西,“不,不用了,这些够,够了。”


    “李家小子,你家还有姐姐妹妹呢。”趴在门边围观的妇人突然开口。杜三钮循声看过去,挑眉道:“你认识他?”


    妇人神色坦然:“认识。是我叫他在门口守著的。”四人脸色骤变,妇人继续道:“我知道你是卫家未过门的少夫人,这三位是卫家的少爷。我不是故意打听,卫大人家的婆子送两位小姐过来的时候,街坊认出来了。”


    “原来如此。”杜三钮扭头冲里面喊:“钱明,带他去找大少爷。”


    少年和妇人皆一愣:“你都不问什么事?!”


    “我问有用吗?”杜三钮说著话打量她一番,“看你的穿著你家应该挺富裕,又这么热心,不说接济他,却让他来堵我们,可见他家不单单因为家贫吃不上饭吧?”


    “那他还能有什么事?”卫若恒好奇。


    杜三钮直言道:“你得罪了什么人?”


    少年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妇人,妇人说:“这孩子打小没爹,上个月她娘出去帮人家说媒,拉车的驴不知怎么惊了,他娘从车上摔下来头磕在石头上就这么去了。虽说剩下他们姐弟三个,但家里有驴有房日子也能过得去。可是他那杀千刀的婶子要把他姐姐妹妹卖去王府,把他家的驴车、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全弄走,还扬言他姐姐妹妹不去王府就饿死他们。”


    “岂有此理!”卫若忱大怒。


    杜三钮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似笑非笑的看著隔壁的妇人:“还不说实话?”


    妇人正想说,我说的是真的,一对上她那乌黑的眸子,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说:“他婶子的娘家妹子是王府庶妃。”


    “哪位王爷?”杜三钮又问。


    妇人头皮发麻,“是,是……”


    “二王爷还是三王爷?”杜三钮此言一出,少年下意识后退两步,“卫少夫人,谢谢你,不用了。”


    “等等,我嫂嫂又没说不帮你。”卫若愉喊住他,冲弄鬼的妇人道:“还不说?!”


    “是,二王爷,贤王殿下。”妇人说完就退到屋里,“我,我只知道这些,帮不帮随便你们,和我没关系。”


    当今册封兄弟时只改诚郡王的号,封他为贤亲王,除了故意膈应最能蹦跶的二皇子之外,也有间接提醒世人,二皇子能干,不一定就得当皇帝,还可以为贤王。


    当初的二皇子如今顶著贤王的称号,杜三钮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变得谨小慎微。根本无需来找她,直接找到贤王府,贤王绝对会严惩打著他的名号恃强凌弱奴才。


    杜三钮叹了口气:“钱明。”


    钱明拱手,道:“是,少夫人。小的这就带他去见大少爷。”


    “等等,先随他一起去把东西送回家。”杜三钮说完,转过身对卫若愉三个说:“厨房里还有,你们在这儿等著,我这就去拿。”


    “别去了,三钮姐,时间来不及了,少吃一次又饿不死。”卫若愉道:“等我们放学回来再吃。”


    “卫少夫人,我,我们吃不了——”


    杜三钮不等他说完,就把她刚才想到的讲给他听。末了又说:“今天碰巧我出来,我若是不出来,你还能在这里等一天不成?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记得借力打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实在没办法,再去求人。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谢谢卫少夫人,我,我记下了。”少年狠狠点点头,钱明拍拍他的肩,“走了。少夫人进去吧,两位小姐该醒了。”


    卫若怡点菜的时候嘴巴比跑堂小二哥的嘴巴还利索,然而昨天晌午睡醒了不见杜三钮,羊一声,哭一刻钟,杜三钮才把她哄好。


    杜三钮当时就想把她俩送回去。然而卫若怡顶著红彤彤的眼睛,二夫人见著指不定怎么想呢。都是卫若怀,没事给她找一堆事。


    卫若怀打个喷嚏,卫若怀的舅舅忙问:“受凉了?”


    “不是。”卫若怀道:“大概是三钮想了。舅舅,时间不早,我回去了。”家里的厨子学会做沙琪玛,卫夫人就说今天回娘家。卫若怀一想他回来还没到外祖父家去过,便陪卫夫人一同过来。


    卫夫人的娘家白家在皇宫东北面,和卫家是两个极点,白舅舅也没留他们,交代车夫路上走慢点就转身回去,然而越过大门,脚踝一转,直奔厨房。


    卫若怀见钱明和一个陌生小子等在门口,“母亲,你先进去。”


    “三钮找你有事?如果难办就去户部找你父亲。”卫夫人见钱明身边的少年眼眶泛红,心中泛起疑惑,卫若恒那小子又闯祸了?


    卫若怀也是这么想的,张嘴就问:“若恒欺负他了?”


    钱明哭笑不得:“四少爷没这么调皮。”接著就把事情和盘托出,包括杜三钮的那番猜测,卫若怀微微颔首:“我去贤王府一趟,你是和我一起去还是回家等消息?”


    “我,我和卫少爷一起。”即便有杜三钮那番话,少年也惧怕贤王。皇上没把他关起来,还让他坐镇刑部,可见人家还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著筋。


    卫若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嗯。我们现在去三钮那儿。”这话是对车夫说的。


    钱明忙说:“少夫人说这事您看著办。”


    “我知道。”卫若怀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涉及到贤王的妾室,这事必须得知会王爷一声,去王府拜访总不能空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愉:所以呢?


    第90章 云吞面


    很有道理。于是, 两人搭坐卫若怀的马车回去。


    杜三钮歪在床上给她小姑子讲故事, 隐约听院里说什么给三钮讲一声,等她安抚好卫若恬和卫若怡出来, 院里只剩她娘和钱娘子两人, 一个纳鞋底,一个洗衣服:“谁来了?我怎么听著像若怀。”


    “是大少爷。把糍粑全拿走了,说是要送人。”钱娘子答:“估计和李家小子的事有关。”


    “送人怎么不去点心铺子买。”杜三钮一想等卫若愉回来糍粑全没了,就忍不住头疼, “离若愉放学还有多久?”


    钱娘子看了看日头,“一个半时辰。”


    “那你快别洗衣服了。赶紧淘米做糍粑, 千万不能讲之前做的被若怀拿去了。”杜三钮说完就回房忽悠卫家小姐妹, 送走她俩后, 和丁春花出去买菜。


    本来啊, 杜三钮不打算做卫若愉三个的饭, 但是今天的事毕竟是她拦下的, 也是她叫钱明带人去找卫大少。因她临时起意, 很多摊位都收起来了, 以致于杜三钮和她娘走一条街才买齐做晚饭的食材。


    杜三钮前世吃过多次云吞面,尤其喜爱荞面粉和面粉和面擀制的馄饨皮。然而一碗看似简单的云吞面做起来十分费时。


    煮面和馄饨的汤, 最好用骨棒汤或者鸡汤。而这两样家里没有,买只鸡回来宰杀又实在太麻烦, 于是她买两根骨棒。


    收拾好的新鲜虾仁切碎,放入剁好的猪肉馅里,加上各种调料搅拌均匀, 杜三钮包馄饨,丁春花擀面条,钱娘子和她儿媳妇两个熬红豆蒸江米准备做糍粑。


    云吞面做好,糍粑还没出锅,这时卫家哥仨放学了。杜三钮听到声音忙迎出去:“快去洗洗,我们这就吃饭,今天给你们做个好吃的。”


    三人还没走到厨房,就被她赶到堂屋里。


    “面条和馄饨?”卫若恒咧嘴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嫂子,你也太会省事啦。”


    “先尝尝再评价。”杜三钮信心满满,别看她没试吃,但她敢保证比前世吃的好吃。自个做的用料足是其一,无论虾仁还是猪肉,都是纯天然零污染,更不用说汤还是熬了一个时辰的骨头汤。


    “咦,嫂嫂,馄饨里加虾仁?”卫若忱乍一吃到还以为是错觉。


    杜三钮笑道:“不错。吃出面皮和以往有什么不同么?”


    “以前你偷工减料。”卫若愉脱口而出,杜三钮朝他脑袋上一巴掌:“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又没问你。”


    “好吃!”卫若恒忙说,卫若忱跟著点头。


    杜发财接道:“三娘和她娘两个人做一个时辰,就这么点,能不好吃吗。”


    “这么久?”仨人不约而同地放下筷子。杜三钮无奈地看她爹一眼:“说这个干么。”发现他的碗见底,“锅里还有,爹,再去给你盛一碗。”


    “不行。”丁春花突然开口,“才来几天,你爹就胖了一圈。”


    “我倒是想吃饱了去干活呢。”杜发财说:“我和老钱打听了,附近有盖房子的。”


    丁春花无语:“活该三钮说你不是享福的命。”


    “等等,你们先别刀刀,杜叔,家里没钱了?”卫若愉说著话翻出兜里的荷包,“三钮姐,这里有二两银子——”


    “这孩子,不好好吃饭干么呢。”丁春花忙把荷包塞他手里,“你杜叔闲不住。家里有钱,几百两呢。而且这几天吃的米面油盐都是你们母亲送来的,足够吃到月底。”


    卫家两位夫人上门不是送银钱,而是以他们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为由送来一堆东西,这一点让丁春花极为满意,所以也没矫情。


    今天三钮要给几个小的做云吞面,丁春花嘴上嫌麻烦,但是买肉挑虾子的时候比杜三钮还认真。


    杜发财老脸微红:“我真是随口说说,你这孩子也忒实在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若愉。”丁春花喝掉碗里的汤,“碗给我,我给你盛面去。”


    “刚刚还嫌我吃得多。”杜发财小声滴咕,丁春花一瞪眼,他立马乖乖交出碗。


    卫若恒和卫若忱看傻了眼,等她走远就问:“婶子真厉害。杜叔,在你们家是不是婶子最大?”


    “不,三妮。”杜发财此言一出,两位少年下意识挺直腰板。杜三钮顿时哭笑不得,“爹,别胡说。”


    杜发财耸耸肩,两个小的相视一眼,到底什么意思?厉害呢还是不厉害呢?卫若愉没听到,否则不介意告诉他们,嫂子厉害,而且还是不动声色那种。


    回去的路上卫若愉发现纸包里的糯米糍粑温热,起初以为他刚吃过饭,身上热的缘故。后来快到家纸包依然是热的,卫若愉不用想也猜出这是刚出锅的缘故。


    聪明如他可不会直接问送他们回去的钱明原先的的糍粑哪去了。于是旁敲侧击,得知卫若怀拿糍粑当礼物送贤王,想都没想,问:“全部?!”


    钱明诧异不已:“二少爷怎么知道不是全部?”


    “他是我哥,亲的。”卫若愉心想:他去杜家蹭顿饭,卫大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贤王和卫家的关系可不好,他那抠门又小气的醋坛子兄长若是有这么大方,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显然今天并不是。卫若愉便问:“还剩多少?”


    “九块。送去贤王府十二块。”钱明道:“大少爷说不能只拿一样,就去点心铺子买三封,付钱的时候问掌柜要几张纸包糍粑,一起凑够四种。还剩下的那些被大少爷带回府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卫若愉嗤笑一声。卫若恒眼珠一动,“所以呢?”


    “看我的。”卫若愉掂著手里的点心,到家门口就叫驾车的小厮拐去后门,从后门把点心带进去。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卫若愉已想好看在三钮姐特意为他做云吞面的份上轻饶大哥,逗逗他即可。怎奈进门时踉跄了一下,卫若恒和卫若忱反射性捂住耳朵,然后才问:“若怡那丫头哭什么?”


    卫若怀把糍粑拿走,杜三钮怕卫家小姐妹闹著要吃,没法立马变出来,趁著姐俩还没想起来,哄她俩回去。


    小姐俩一想回到家得面对严肃的母亲,卫若怡的眼睛眨啊眨,闪出泪花。


    杜三钮头皮发麻。


    昨天午睡醒来没见到她,卫若怡愣是哭两刻钟,中间不带停顿的:“我得去菜市场买明天的菜,那里人多,而且还脏,臭烘烘的,没法带你们去。”


    卫若怡瘪瘪嘴,想说,不吃。可是油焖大虾、酸菜鱼好好吃:“嫂嫂,明天见。”


    “真乖。”杜三钮一手抱著卫若怡一手牵著卫若恬,“回到家好好吃饭,假如被我知道你们不吃饭,那我明天可就不做肉咯。”


    “我们才不挑食呢。”卫若恬说:“母亲说我可好养啦。”卫若怡紧随其后,十分认真地说:“若恬也不挑。”


    杜三钮笑而不语。二夫人听丫鬟讲她俩在杜家如何如果听话,挑食的毛病都改好了,却当真了。


    卫老回来后,卫炳武一家便在大房这边陪父亲用餐。卫若怡是全家最小,厨房做饭前请示大夫人,大夫人便派人去隔壁问若怡想吃什么。


    二夫人十分欣慰的说:“我们若怡不挑食。”


    卫家的晚饭一向清淡,没人特别要求,那就是青菜肉末粥,馒头或者包子和几盘青菜。卫若怡一看满桌绿油油的,小脸皱成包子。


    偏偏二夫人给她盛半碗粥,夹两筷子青菜,卫若怡白嫩嫩的小脸瞬间黑如炭。


    大夫人面对著她,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冲弟妹咳一声,呶呶嘴,示意她看看若怡怎么了。


    卫若怡暂时还没忘记杜三钮说的话——不乖没肉吃。便拿著汤勺在碗里使劲搅,见全是米粒大的肉沫,沾著米粥的汤勺伸向面前的菜,继续刚才的动作,试图搅出一块肉肉。


    卫家餐桌上虽然不讲究食不言,但绝不许小辈乱搅菜。卫二夫人板著脸训卫若怡:“再挑没得吃。”


    “不吃就不吃。”小姑娘气性大,勺子一摔,“我去嫂嫂家吃。”


    “站住!”二夫人拔高声音。卫若怡吓得一哆嗦,余光瞟到绿油油的青菜,爬下椅子,“我不吃还不行啊?”


    “不吃也坐著。”二夫人指著身边的椅子,冲小丫鬟道:“把她抱过来。”


    “你,你不讲理。”卫若怡气休休瞪著她母亲。


    二夫人嗤笑:“行,我讲理。来人,把三小姐房里的蛋糕都拿到我房里去。”


    卫若怡挑食,卫家三不五时地就会来这么一出,其他人早就习惯了,淡定的该吃吃该喝喝。每次都是以卫若怡乖乖吃饭告终。然而,卫若怡尖叫一声,其他人猝不及防,吓得手一抖,菜、粥撒的到处都是。没容他们叫丫鬟过来收拾,卫若怡就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喊嫂嫂。


    二夫人气乐了。


    三兄弟进去就看到这么一幕,其他人一脸无语,卫若怡揉著眼抹泪。卫若愉叹著气:“不吃饭吃糍粑,你嫂嫂叫我带给你的。”


    哭声戛然而止,卫若怡一看哥哥没骗她,抹掉眼泪,带著哭腔说:“嫂嫂最好了。二哥,送我去去嫂嫂家吧。”


    “没玩没了是吧?”卫若怀突然开口:“我数三声,再让我看到你脸上有眼泪,这辈子都甭想见到你嫂嫂。”


    作者有话要说:  连著三天加班,今天正常上班,老板都不好意思了,说晚上请我们一组人吃饭。可是一想到下周也许还要加班就想辞职。然而看看后台受益,每天几十块钱,勉强裹住温饱——秒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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