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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元月月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脆皮豆腐


    卫若怀失笑摇头, 这小孩自打知道他请媒婆过来,就没给过他好脸, “以后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 你的还是你的。但是, 你三钮姐除外。”


    卫若愉心中一喜,听到最后一句,瘪瘪嘴, “不稀罕。”


    “那我们去吃好吃的。”不由分说地拉著他去厨房, 到厨房门口小孩倏然停下来,杜三钮好险笑出声,小家伙怎么这么逗, “我还做了脆皮豆腐, 真不吃?”


    卫若愉当然想吃。最近十来天,卫老说要避嫌, 拘著卫若愉不准去杜家, 以致于小孩儿心中的怨气越来越大。凭两样就想收买他,他三钮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天真,活该被大哥得逞。


    “不是小葱煎豆腐。”杜三钮说:“豆腐里有鸡蛋, 今天是我第一次做,若愉帮我尝尝味道可好?不好吃的话, 我今天会很没面子的。”


    卫老三天前告诉杜发财, 过定礼那天请县令过来,中午在杜家用饭。杜发财当时惊得话都说不利索,“只是小定, 不,不必麻烦县令大人。”


    “订婚哪能是小事。”卫老一锤定音,忙坏了杜三钮。


    杜家三口都晓得老人家把县令请来是给他们撑面子,自然不会不知好歹。当天下午,杜发财拿著三钮列的菜单去找段守义,叫他买食材。


    段守义乍一听说卫家嫡长孙看上三钮,朝他胳膊上使劲掐一下,痛的龇牙咧嘴,依然觉得是在做梦。第二天还在滴咕,怪事年年有,他小姨子身上特别多。


    念刀归念刀,段守义还是放下所有事,去订牛肉,订海鲜河鲜等等,今天一大早天蒙蒙亮就送过来。


    早饭后,杜发财杀只公鸡和鸭,杜三钮著手做她平时听见就头疼的桂花鸭。鸭子在砂锅里炖著,她把鸡胸肉切下来备用,剩下的剁成块做小鸡炖蘑菇。


    李月季和段荷花两人过来帮忙,她们会做小鸡炖蘑菇、油焖大虾、蟹炒年糕和清蒸鱼。于是三钮炒两个青菜,便开始做脆皮豆腐。


    鸡蛋和淀粉一块加水和调料搅拌成浆,切成四方块的豆腐挂上浆放在油锅里炸。县令和杜村长一块来时,厨房里正在炸豆腐。


    县太爷闻著那个香味,“今儿迎宾酒肆的大厨掌勺?”低声问村长。


    “不是,是三钮那丫头。”村长此话一出,县令踉跄一下,“卫,卫少爷的未婚妻?”


    村长一看县太爷变脸,猛地意识到过了今天三钮的身份就不同了,忙说:“三钮那丫头喜欢做饭,卫小哥考试时吃的那个饼,就是三钮为卫小哥琢磨出来的。”


    “这么厉害?”县令听手下那班衙役聊过,他第二天就去趟迎宾酒肆,吃了又酥又脆又香的油旋儿。他一直认为是段家的厨子做的。


    杜村长与有荣焉道:“三钮啊,聪明得很,大人,待会儿开饭您就知道了。”


    “嗯,那本官就等著。”县令说著话背著手走向堂屋,路过厨房时没忍住,扭头瞟一眼,登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童试开考之前卫老没离开过杜家村,京城卫家也没派人送信过来。而县令是最先接触到试卷的人之一,他很确定没人向卫老透露过题目。卫若怀获得第一名那全靠自个的本事。


    来之前县令大人十分想不通,如此聪慧、前途无量的少年怎么会看上个农女,然而就那么一眼,活了大半辈子的县令也忍不住羡慕,卫公子的运气。


    “大人?”村长轻轻碰他一下,“您饿了?”


    县令打个激灵,慌忙收回视线,“没。我,我只是好奇锅里炖的什么。”


    “那我叫三钮早点开饭。”村长没等他开口就钻进厨房。


    杜三钮捞出豆腐,便听到卫若愉的声音。和小孩一块到厨房里,杜三钮把剩下的鸡蛋浆倒入锅里,炒黏糊,然后淋炸至金黄的豆腐上,一碟脆皮豆腐便好了。


    男人饭量大,无论哪个菜,杜三钮做的分量都特足,从中给卫若愉拨出半碗也看出来少。于是杜三钮又给他夹几块鸡肉、排骨,和一些海鲜河鲜,放在盘子里,“够么?我再给你盛半碗饭?”


    “我不要吃饭。”卫若愉进来就看到拌著鸡蛋液、馒头屑的里脊,“我要那个。”


    杜三钮顺著他的手指便看到等到下油锅的牛柳和鸡柳,失笑道:“好。”之所以有牛柳还要鸡柳,是因为吃饭的人多,三钮怕牛柳不够吃,便做一碟鸡柳充数,放在她家人面前。县令和卫老面前自然是上牛柳。


    炸好之后,杜三钮叫她堂兄端著鸡柳上桌,而牛柳放到卫若愉面前,“给你。”


    小孩儿看到尖尖一碟牛柳,脸色微红,“我,我吃不了这么多啦。”说著话夹两筷子,“这些就够了。”


    杜三钮眼里堆满了笑意,二话不说又给他夹些牛柳,随后才叫人把牛柳端出去。小孩儿见他的盘子满满当当,顿时开心许多。


    饭后,卫老送走县令,回来便发现卫若愉心情不错,捏住小孩的脸,“这样才对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小孩拍掉他的手,挤到杜三钮身边,“三钮姐,我大哥若是考不上状元,你就别嫁给他。”


    “可是我比较喜欢探花啊。”杜三钮故作为难,其实怕给卫若怀压力。


    上个月二十一号,媒婆走后,卫若怀两天送她一支簪花,三天送一套襦裙,虽然在此期间没出现过,都是叫钱娘子送过来的,可他一点儿也没消停。


    纵然杜三钮迟钝,也感觉到卫若怀不是一般的喜欢她。她前世的恋爱经验虽然少,也晓得卫若怀很在意她的看法。


    “为什么?三钮姐,状元比探花好。”卫若愉不懂。卫老也想知道她又会编出个什么样的理由。他至今依然清楚地记得,初到杜家村时听到的那番话。


    杜三钮抬头转向卫老,没等他开口就问:“我记得您当年是进士?”


    卫老道:“不单单我,若愉的父亲也是进士,只有——”


    “只有他父亲是探花。”杜三钮看向卫若怀。丁春花瞪她一眼,“那是你公爹,怎么说话呢。”


    “娘……”杜三钮一脑门黑线,她才十三岁,搁在上辈子刚刚读初一,“我和若怀还,还没成亲呢。”


    “早晚的事。”卫老笑吟吟道:“你跟著若怀喊父亲、母亲便可。”


    可怜的卫大人和卫夫人还不知道多了个儿媳妇。


    杜三钮也是无语,便装作很害羞的样子低下头。卫若愉见缝插针,故作无知,道:“三钮姐若是不喜欢,喊大伯和伯母也行。”刚说出来,就感觉到头皮一疼,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巴掌,听到“哎育”一声才转过头,怒道:“活该。”


    “谁叫你乱说。”卫若怀的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小混蛋,你用足了吃/奶的劲啊。”


    小孩抬了抬下巴,“是,你打我啊。”


    卫若怀的手指动了动,余光瞥到杜三钮,“我比你大,不跟你一般见识。”


    “虚伪。”卫若愉不屑地白他一眼,转而继续问三钮为什么。


    杜三钮只是想到一句话,“一门三进士,父子双探花,多好啊。”


    众人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卫老抚掌大笑,“的确很好,若怀可要好好努力啊。”


    “还早呢。”卫若怀听到丁春花说“公爹”,才意识忘了什么,回到家就给京城写信,同时送去两坛桂花酒和两坛前年酿的葡萄酒。


    酒自然是杜三钮提供。


    卫炳文收到信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酒砸了,没等他动手,卫炳武便说:“大哥不要给我,我不嫌弃。”


    卫炳文手上的动作僵住,“…你的意思我嫌弃?哪个眼看到我嫌弃。夫人,收起来。一滴也不给他。”


    “喝了杜三钮的酒,可就得承认她是你儿媳妇?”卫夫人提醒他。


    卫炳文气休休哼一声,“我不承认有用么?父亲叫若怀在那边参加秋闱,会试开始的时候再回来,中间六年,那小子什么时候生个娃,我们也不知道。”


    “不会的。”卫夫人苦笑,“若怀信上也说院试名次一出来,父亲就叫他找媒婆去杜三钮家说亲,紧接著就是定亲。我们都不在跟前,中间这么短时间也够难为他。”


    “我倒没看出来。”写信认错还不忘耍心机,可真是他的好儿子。


    卫夫人摇了摇头:“若怀心想事成是开心,但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父亲拍板,他老人家决定的事哪容得我们置喙。我们该庆幸若怀喜欢那个杜三钮。”


    “大嫂说得对。”卫炳武接到,“若怀的婚事轮不到我们做主。如果没有杜三钮,父亲给若怀定个他不喜欢,但是很适合我们家的姑娘,就我大侄子那德行,我绝对相信他能把日子过得像一潭死水。这样您就高兴了?大哥。”


    “我说什么了?”卫炳文瞪他们一眼,“瞧瞧你们多少话。”说完转身就走,走出门又折回来,“酒搬到我书房里。”


    卫夫人顿时哭笑不得,等他走远,才带著丫鬟婆子出去,给她那未来的儿媳妇置办衣物。随著礼物抵达杜家村,同来的还有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卫若怀见到来人惊掉一地下巴,“姨母?您,什么风把您出来了?”


    “叫杜三钮的风。”来人笑吟吟往周围看了看,“你媳妇儿呢?叫出来我看看。”


    卫若愉突然蹦出来,“我去叫。”不等她开口,拔腿就往隔壁跑。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知道三钮的反应啊


    第72章 松鼠鱼


    卫若怀的姨母九月十八日从京城出发, 路上遇两场大雨,走走停停, 十月初四, 也就是今天下午才到杜家村。


    宋夫人进村时是申时两刻, 这个时间点村里的男人出去做事还没回来,小孩子们尚未放学,女人们不是在地里锄草便是在家干活, 以致于只有寥寥几人看到宋夫人的马车。见其要往卫家去, 潜意识认为京城卫家又派人给卫老送东西。此种情况,过往三年也出现过几次,村民便没多想。


    十月, 对广灵县百姓来讲是真正意义上的收获的季节。山里的坚果落了, 橘子红了,葡萄熟了, 晚稻也终于可以收割。虽说现在时间还没到, 也不远了。


    卫若愉到隔壁时,杜三钮正在剪葡萄,见他走近, 随手丢给他一串,“今天怎么这么早?”


    “家里来客人了。”卫若愉揪个葡萄塞嘴里, “好甜啊。对了, 三钮姐,别剪了,换身衣服随我去见客人。”


    “我?”食指指向自己, “来的是你家亲戚不成。”


    “不是我的,是大哥的姨母。”卫若愉话音落下,啪塔一声,一串葡萄掉鸡窝里,卫二少吓一跳,“别慌,三钮姐,不是亲的。”


    杜三钮的脸色不是很好:“表姨?”


    “我大伯母的庶姐。”卫若愉见她满脸疑惑,“大哥的外祖母以前成亲两年还没生出小孩,他们家老太太就给他外祖父纳个贵妾,结果那女人生个女孩儿。又过四年,他外祖母才生个儿子,接著又生俩女儿,长女就是我大伯母。听明白了吧,她不敢给你脸色看。”


    “没……没明白。”杜三钮摇了摇头。卫若愉不禁皱眉,“怎么就不明白呢?我都说得很清楚啦,她是我大伯母的庶姐。”


    “所以,和你大伯母的亲姐有什么不同吗?”杜三钮想一下,“或者说她们关系好吗?”


    卫若愉拧眉道:“关系不好她也不敢为难你啊。”


    “你的意思她怕你大伯母?”杜三钮听出一点。卫若愉理所当然的点头,“自然,她又没个兄弟,在婆家受气还指望大哥的舅舅替她出头呢。当初若不是大哥的外祖母仁义,她也别想嫁那么好。”


    “所以,她相公是做什么的?”杜三钮暂时丢开她没搞明白的事。


    卫若愉说:“在少府做事。少府就是皇家的内府,宋夫人负责教宫女和低品级的宫妃规矩、礼仪。我觉得她过来,一定是来教你规矩的。”


    “若愉猴儿,你知道的太多了。”笑呵呵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杜三钮手里的剪刀“啪”一下掉在地上,惊得围著她的几只鸡纷纷逃散。


    杜三钮低头捡起来,直起腰便看到身著白色齐胸襦裙,外罩土黄色褙子,脸若银盘,眼里堆满了笑意的中年妇人不急不慢的向她走来。待人走近,杜三钮便发现对方的鼻子嘴巴和她未来婆婆一模一样,大概爱笑的缘故,眼角鱼尾纹很深,看起来倒像是比她那婆婆大十岁还多,“您,您好。”


    宋夫人一愣,看了看杜三钮一眼,莞尔一笑,“你也好。”顿了顿,“准备站在鸡圈里和我聊天?”


    “啊?不是。”杜三钮忙出来,低头一看鞋上有鸡屎,脸色微红,“若愉,陪宋夫人去堂屋,我换双鞋。堂屋里有茶。”说完就朝她房间里跑。


    宋夫人看著她的背影眉头微皱,嘴上说:“我算是明白京城那么多大家闺秀,为什么你都不喜欢。男人啊,无论年龄大小都一个德性。”


    “姨母…”卫若怀不自在的揉揉鼻头,“我承认看上三钮是始于颜值,但后来是倾于她的才华啊。”


    “才华?我还没发现。走个路慌里慌张没有一点稳重劲,倒是看出来了。”宋夫人说著话瞥卫若愉一眼,小孩儿反射性挺胸站直。宋夫人轻哼一声,到堂屋里就往四周看,见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大方桌上有个砂壶和四个倒放的杯子,朝卫若愉睨了一眼,“还不快倒茶?”


    “是。姨母,请喝茶。”平日里毛毛糙糙的少年像变了个人,放下砂壶时没发出一丁点响声,这在以往根本不可能,“飘在上面的是桂花,水里还放了点蜂蜜。”


    “啧,我现在信了,她很会吃。”宋夫人话音落下,杜三钮出现在门口,一时进来也不是,躲走?人家已发现她。


    宋夫人抬起头,不禁睁大眼。刚才便知道这丫头颜好,如今换上粉色襦裙,衬得皮肤白里透红,乌溜溜的长辫子也变成垂挂髻,髻两侧各戴一支碎花簪,安安静静站在那儿仿佛仕女图里走出的美人儿……饶是在宫里见惯各色美人,也忍不住和颜悦色道:“进来啊。”


    “是,姨母。”杜三钮收起大大咧咧一面,规规矩矩走到宋夫人身边听候发落。


    卫若怀不禁挑眉,好会装。


    宋夫人心中的惊讶并不比卫若怀少。她本打算教杜三钮规矩的时候好好刁难她一番,让她清楚地认识到杜家和卫家的差距,此刻却犹豫了。因为杜三钮美则美,但不媚,非但如此,眉眼间那一抹英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宋夫人,这样的女子吃软不吃硬。


    于是,宋夫人装作亲热的拉著杜三钮的手,边往外走边说:“你婆婆托我给你带来不少好东西,在门口的马车上,放到哪儿啊?”


    杜三钮浑身一僵,宋夫人怕怕她的手,“别紧张。”卫家小哥俩不约而同地一撇嘴,她哪是紧张,估计是激动的。


    事实上,杜三钮一不紧张,二不激动,意外卫夫人居然真像卫若怀说的——对她很满意。见门外真有一辆马车,里面多是衣服鞋子,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喃喃道:“我,其实用不了这么多。”


    “用得著,用得著。”宋夫人说:“你是我们家若怀的妻子,首先要学会如何打扮。”才怪,最应该学的是规矩。


    卫若愉不知内情,想到便说:“姨母,三钮姐不能再打扮了。你可不知道,她和大哥定亲那日,县太爷过来吃饭,总是看我三钮姐。我觉得,若不是他怕祖父,真敢把我三钮姐抢走。”


    “还有这事?!”宋夫人大惊道。


    卫若怀不禁扶额,“别听他胡说,姨母。无论谁多看三钮一眼,他都当人家想和他抢三钮。”


    “才不是呢。”卫若愉信誓旦旦说:“我没说错。姨母,不信的话我们明天去县里,你就会发现很多人都想和我抢三钮姐。”


    宋夫人心想:长成这样搁在京城,早被家族送进宫里伺候贵人,别人多看几眼不很正常么,便说:“你该叫嫂子。”


    “我叫习惯了,改不掉。”卫若愉才不想叫嫂子,听起来好生分,“姨母,你不累吗?”


    宋夫人好想翻个白眼,她从见到杜三钮就一直保持著微笑,这小子怎么还防她像防贼一样,而且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她来是教杜三钮学规矩。


    这话还用明说?她在京城就是干那个的,卫若愉把人“赶走”,就开始和杜三钮描述宋夫人的严厉,杜三钮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容嬷嬷,不禁打个寒颤。


    卫若愉倏然住口,“三钮姐,别怕,我保护你。”


    “不怕。”杜三钮选择卫若怀时就想好日后会遇到的事。家人的态度是其一,如今见她未来婆婆当真接受她,其他问题在杜三钮看来都不是事。


    再说了,她刚和卫若怀定亲,卫夫人就请来宫廷女官教她规矩,如此重视她,杜三钮也不会不识好歹的跟宋夫人对著干。然而若是能少受些罪,杜三钮倒是乐意去做些什么,“若愉,去问问村里人今天谁家捉鱼了,要大鱼。”


    “要鱼干么?”丁春花进来,“门口怎么有辆马车?找我们做饭的,你有没有说最近不接活儿?”


    杜三钮道:“不是。”随即把宋夫人过来的事同她娘说一遍,丁春花顿时激动地说:“卫夫人太有心了,娘还担心你日后到京城什么都不懂。对了,宋夫人今儿在我们家吃饭吗?”


    “我们都在你家吃饭。”卫若愉做主,“我这就去叫钱娘子过来给你搭把手,顺便把家里的菜拿来。三钮姐,你现在就可以做饭了,等宋夫人歇息好,刚好吃饭。”


    宋夫人听卫夫人讲过,杜三钮机灵,聪明,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上来就给她整这么大一出。满满当当一桌子,油炸白菜、花生米,油焖茄子、红烧肉、板栗烧鸡,“咦,这个是什么?”


    “松鼠鱼。”卫若愉抢先道:“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姨母,我三钮姐做三条鱼才做成功,你可得多吃点。我就著松鼠鱼吃饭,能吃两大碗。”


    宋夫人道:“小若愉,我没问你。你就是什么菜都不吃,也能吃两大碗白米饭。”宋夫人和家人去过大皇子开的酒楼,那里没有卖桂花鱼的,想来是杜三钮刚研究出来的,瞬间心情又好了许多。


    杜三钮见她眼底堆满了笑,心头一松,果然,没有什么是一顿饭搞不定的,一顿饭不行,那就两顿,三顿,无论古今,杜三钮都对“吃人家的嘴软”这句至理名言深信不疑。


    所以,翌日早上,杜三钮又做一桌丰富的早餐,穿上宋夫人昨天送来的襦裙、戴上京城今年最流行的簪花,到隔壁喊他们过来吃早饭。


    饭后,宋夫人到卫家就对卫若怀说:“我晌午不去杜家吃饭了,别叫你那小媳妇做了。”


    “姨母,你怕吃胖吧?”卫若愉一副别想骗我的样子,“我可看见了,你在三钮姐家吃饭的时候偷偷揉肚子。其实你不用怕啦,你吃再胖也不会有我伯母胖。”


    宋夫人的长相不如卫夫人,但是比卫夫人高半头,穿上平底绣花鞋,隐隐比杜发财还要高。怎奈无论胳膊腿多么细,脸依旧圆乎乎,单单看脸就像个大胖子,真吃胖一圈,宋夫人有理由怀疑她的眼会被肉挤得看不见。


    面对卫若愉的打趣,宋夫人微微一笑:“我吃再多也不会胖。”顿了顿,没等他俩开口就说:“从明天开始,我教杜三钮学规矩,我做一遍她做一遍,想来吃再多都会消化掉。”


    第73章 水煮肉片


    卫若愉心中一慌, 故作镇定:“我没别的意思啊。姨母,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想吃大伯母那么胖真有点困难。”


    宋夫人呵呵一笑, “你以为我要故意刁难三钮?告诉你俩, 我在这边呆两个月就回去,你们若是觉得再耽搁下去, 我教的东西杜三钮能全部学会,当我什么也没说。”


    “别…姨母,当我什么都没说。”卫若愉说完就去书房。卫若怀本来还打算跟杜三钮讲一声,也好让她有心理准备。宋夫人这么一讲, 第二天杜三钮过来时,卫若怀怕看见心疼, 等杜三钮回隔壁才从书房里出来。


    宋夫人见大外甥没被美色迷昏了头, 心下十分满意。


    丁春花却不满意, 闺女在卫家半天,回来时双腿打颤, 若不是杜三钮嘴巴快, 说她跟著宋夫人学规矩,一通下来宋夫人的衣服都汗湿了, 丁春花当真会找上卫老退婚,“下午还去不去?”心疼的问。


    杜三钮摇摇头, “宋夫人说我刚开始学,不能一蹴而就,让我歇半天, 等慢慢习惯了,再一天一天的复习,直到我记清楚见什么人行什么礼说什么话。”


    “真麻烦。”丁春花不禁摇头,“那我下午去山上捡板栗,你是不去了?”


    杜三钮笑道:“你和伯母她们去吧。娘,多捡点木耳蘑菇,等宋夫人回去的时候给她带一些。”


    “若怀家那么多亲戚,山上的东西都捡回来也不够,改天我去县里叫你姐夫买些。”杜大妮生个儿子,儿女双全在婆家底气足了,丁春花也不怕给段家添麻烦,继而惹来他们不快,使唤起段守义来简直把他当儿子用。


    段守义的爹娘在杜卫两家结亲后,就著手准备去建康府开店事宜。有个好亲家,段家二老不怕别人故意刁难,搞得他们在建康府混不下去。于是很大方的把广灵县的酒肆给大儿子,小儿子留下来给大儿子帮忙,等段守义彻底接管酒肆,他弟弟再去建康府。


    杜三钮十分清楚段家的变化,也很高兴她娘能想开:“娘,先找村里人买些茄子,我想趁著这几天天气好晒些茄子干。”


    “行。”冬天菜少,杜家村的村民每年春夏秋三季都会准备大量干货,竹笋、木耳、蘑菇、地衣,咸菜、酸菜以及梅干菜更是每年必备。以致于这些菜全放到盛放粮食的屋里,可以说半屋子粮食半屋菜。


    杜家已准备足够多过冬的菜,而宋夫人的到来让丁春花又忙活几天,直到十月初十早上飘起细雨,她才闲下来。杜三钮却雷打不动的每天上午去隔壁报道。期间无论一个行礼的动作重复多少次,她都没半分怨言,让对礼仪规矩格外严格的宋夫人也忍不住和卫老感慨,“您老这个孙媳妇找的好啊。”


    “那当然。”卫老与有荣焉道:“幸好我下手快,再过一年,三钮她娘天天拿著笤帚往外轰人,杜家的门槛也得被踏破。”


    宋夫人摇头失笑,对他的话不予评价,但在接下来教三钮的过程中更加用心。杜三钮不知内情,见此只是更加用心的学。下午休息时也不出去玩,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练习。


    杜小鱼连著半个月不见杜三钮,村里收晚稻的时候她也躲在家里,每次上午去找她玩,丁春花总说三钮在隔壁,可把杜小鱼气得不轻——重色轻友的家伙。于是赶个大早,去杜家逮人:“卫少夫人,你这是打算和我们绝交呢?还是觉得我们不配和你玩了?”


    杜三钮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讲,不急不慢的吃完早饭,才说:“不是想知道我最近都在干么?走,现在告诉你们。”


    五个十四五岁的姑娘随穿戴齐整的杜三钮到卫家,宋夫人率先注意到走在最边上的杜三钮,实在太耀眼。听杜三钮说她们来陪她,宋夫人也没多想。然而以杜小鱼为首的五个女孩见小伙伴跟京城来的夫人学规矩,别提多羡慕。嘴上不好意思说跟著学,看的时候暗暗记在心里。一见三钮一个动作重复十几次才被喊过,心中很微妙。


    等三钮回去时,刚走出卫家大门,杜小鱼就问:“她是不是故意刁难你?好让你知难而退。”


    “没有。”杜三钮见她一脸“你别骗我”的神情,失笑道:“宋夫人的要求比较严格,你们难道没有看出她给我做示范时,整个行礼动作行云流水吗?而我做的时候,无论行礼还是受礼都很生硬,不自然。”


    “没……看出来。”杜小鱼摇摇头。


    杜三钮道:“事实上是这样。我还得再学一个多月,没时间跟你们一块玩了。”


    “就学今天这些?”杜小鱼忙问。


    杜三钮说:“差不多吧。比如见到贵人时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该注意什么,京城各家和卫家的关系,卫家的亲戚有哪些啊。”


    “你只是嫁给卫若怀,怎么还学这些?”其中一姑娘很是不解。杜三钮叹气:“我也没想到。”才怪,“卫老说卫小哥是卫家嫡长孙,以后会变成卫家的大家长,而我若是什么都不懂……”余下的话没说出口。


    杜小鱼五人却忍不住打个寒颤,开口道:“果然卫小哥的妻子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说著话杜小鱼拍拍她的肩膀,“加油,保重!等那个宋夫人走了再来找你玩。”


    宋夫人走的那天是腊月初九,刚过完腊八。来时带一车东西,走时也拉一车回去,其中大半车是杜家送的,有茄子干、竹笋干、干木耳、香菇等等,还有些鱼干和两坛杜三钮新酿的葡萄酒。宋夫人见车里塞得满满的,哭笑不得,“我这趟来的可真值。”


    “那明年再过来。”卫老顺嘴接到。


    宋夫人这下真哭笑不得,“明年十月太子成婚,宫里忙我想来也出不来。”顿了顿,“老太爷,太子大婚您回去吗?”


    “不回去。”卫老道:“我这一回去,皇上还以为太子等不及了呢。你什么时候有空再来一趟,我怕时间长了三钮这丫头忘了。”


    宋夫人点了点头,“她和若怀成亲之前,我会再来一趟。”成亲俩字一出,饶是杜三钮多活一辈子也觉得不好意思,卫若怀更是红著脸傻笑。卫若愉见此眉头一皱,朝他胳膊上掐一下,滴咕道:“让你得瑟。”


    “小混蛋!”卫若怀只觉得胳膊一痛,低头一看,小孩已躲到三钮身后,气得卫若怀指著他说:“有种给我出来。”


    卫若愉白他一眼,“你叫我出去就出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姨母,我不送你啦,三钮姐,我们去你家,我不想和这种人待在一块儿。”


    “哪种人?”杜三钮好笑。


    小孩瞥兄长一眼,“脸皮八丈厚的人。”


    “八丈厚也不如你厚。”没有外人在场,卫若怀也没端著,直言道:“姨母,带他回去。”


    宋夫人和卫家小二很熟,笑眯眯问:“二少爷有一年没见著你爹娘了吧,我来时你母亲说可想你了,跟我回去吗?”


    “不。”卫若愉当然想回去,可是他一想自个走了,大哥岂不是有机会天天缠著他三钮姐,“我得陪祖父过年。”


    “你不是不喜欢他么?”杜三钮看卫若怀一眼,“年后你俩得一块回京城。”


    卫若愉道:“为了祖父,我忍著。”


    “噗,谢谢若愉。”卫老何尝不知二孙子的小心思,难为他说得理直气壮,“今天放你一天假,好好玩玩。”


    “谢谢祖父。”说完拉著三钮就去隔壁。杜三钮这次没忘记向宋夫人行礼,等她微微颔首,杜三钮才转身离开。


    宋夫人见无论卫若愉怎么拽杜三钮,她依然不急不慢的往外走,丝毫不受他影响,心下十分满意,不愧是她教出来的。


    再说卫若愉,自打杜三钮和卫若怀定亲,本来就不拿自个当外人的小孩儿更加不见外。见杜发财剥冬笋,张嘴就说:“三钮姐,晌午在你家吃饭,就做这个。”


    “哟,还学会点菜啦。”杜三钮朝小孩脸上捏一下,卫二少慌忙躲开,“我都长大了,你不准再捏我的脸。”


    “可你昨儿还在你哥面前讲你是小孩呢。”杜三钮满眼疑惑,“难道我记错啦?”


    卫若愉脸一红,“那是,那是我故意气他啊。”


    “终于承认故意气我了。”卫若怀送走宋夫人一行,推门走进来。卫若愉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对,怎么著?”


    “不怎么著。”卫若怀已长成个大小伙子,自然不会真和堂弟动手,“不过,下次再说我脸皮厚的时候先摸摸自个的脸。”


    “哼!”卫若愉不屑地瞥他哥一眼,要不是不想便宜外人,他早把卫大少背著他三钮姐干的事说出来了。他给卫公子留面子,这人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不愧是他们老卫家最不要脸的人,“三钮姐,我想吃啊。”


    杜三钮苦笑,“那也不行。”顿了顿,“我娘和一盆发面,晌午得蒸包子,不能只放酸菜和木耳啊。”


    “那好吧。”卫若愉想一下,就说:“我也喜欢吃竹笋包子。”


    杜家三口最喜欢小孩这点,不歪缠。杜发财便说:“家里有肉,叫你三钮姐给你做肉吃。”


    昨天腊八,广灵县的百姓很注重这个节日,不但早上熬腊八粥,中午还做一桌好菜。杜发财昨儿去县里买菜,冬天鱼贵,他就没买,买了一大块猪肉回来。排骨吃了,还剩几斤肉。


    两家成了亲家,卫老想都没想,就吩咐时刻跟著他的小厮,“把家里的鱼拿过来。”


    “是。”小厮一点头,就朝隔壁去。


    冬天天冷,又没有活儿,杜家吃好早饭都快到巳时,送宋夫人走的时候又耽搁一会儿。等小厮拿鱼回来,杜三钮抬头看了看太阳,居然快晌午了。


    丁春花去杀鱼,杜三钮就拉著小孩去厨房,打算做水煮肉片。谁知他俩刚进去,就看到卫若怀老神在在的搁锅门前坐著。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愉大怒:你滚!


    第74章 煲仔饭


    杜三钮颇为无语地看著卫若怀, 卫公子冲她无辜的眨了眨眼……三钮不禁扶额,以前怎么会认为卫若怀是个克己复礼的谦谦公子呢?她眼瞎成什么样啊。


    “烧大锅还是小锅?”卫若怀率先开口。


    杜三钮深深叹一口气, 很想问, 是不是觉得定亲后他俩的婚事十拿九稳, 干脆连装都懒得装,“我去问问。”勾头向外看, “祖父,晌午吃馒头吗?馒头好消化。”


    卫老笑道:“不用管我,你们想吃什么做什么。”


    “那哪行。”丁春花道:“做米饭也快,回头谁想吃什么吃什么。三钮他爹, 去把炉子搬厨房里。”


    宋夫人今天回去,卫老便让厨房做些饼给宋夫人拿著, 也是如此, 卫家爷孙三人的早饭是豆浆和饼。卫老不想再吃干巴巴的面馍, 而且这个天喝点汤汤水水最舒服,比如羊肉汤。


    卫家没买羊肉, 杜家更不可能有, 又不是过春节的时候,所以对卫老来说吃什么都一样。


    进了腊月, 杜三钮家就开始烧炉子,主要是把炉子放在堂屋里, 一来吃饭的时候不冷,二来丁春花在屋里做活也不嫌冻手。


    杜三钮淘一碗米倒砂锅里蒸,便开始调包子馅。等丁春花和钱娘子两人包包子揉馒头时, 杜三钮就著手做水煮肉片。


    先把猪肉切片,放碗里,打个鸡蛋,倒点菱角粉和猪肉片搅匀待用。随后切些白菜,入热油锅里煸炒至白菜发蔫,八成熟左右盛出来。往油锅里加清水,放姜末、酱油、盐、虾米味精和茱萸果酱一起炖煮,水翻滚后加肉片,煮至肉片泛白,舀出盛放白菜的碗里。最后炸点葱花油淋肉片上,一碗水煮肉片就完成了。


    屋里几人闻到辣辣的味道,钱娘子忍不住吞口口水,赞叹道:“这个汤配米饭菜最下饭。”


    杜三钮笑道:“别急,鱼还没做呢。”


    天气冷,虽说没下雪,但早晚上冻导致中午的温度也不高。所以杜三钮也没做清蒸鱼或者红烧鱼这类容易凉的菜,干脆把鱼放锅里煎一下,煮成鱼汤。


    此时馒头、包子已上锅蒸,丁春花闲下来就说:“我去摘点生菜,再炒个菜?”


    杜三钮点点头,可是等她随钱娘子出去,杜三钮就递给卫若怀一把菜刀,“帮我割点腊肉。”


    腊肉挂在屋檐下的房梁上,杜三钮够不到,卫若怀一边接过刀一边说:“两个菜够吃的了。不够吃的话,若愉,你吃包子别吃菜。”


    “说得真好听。”卫若愉真想朝他脸上吐一口唾沫,“不想去就直说,找什么理由呢。”话音一落,卫若怀割一块腊肉过来。杜三钮想笑,“怎么一点儿也不受激啊。”


    “我怕他不懂事可劲的憨吃,吃完了你没得吃。”卫若怀瞅瞅冒白烟的大锅又看了看脏兮兮的炒菜锅,见杜三钮转身去洗肉,想了想,拿起丁春花刚刚解掉的围裙,“这锅怎么刷?三钮。”


    “我的老天爷呢。”丁春花一见卫若怀左手拿水瓢,右手握著高粱穗制的刷子,慌得菜一扔,“给我,给我,你哪能刷锅。”夺走水瓢和刷子就把人外推。


    杜三钮回头一看,穿著青色曲裾的卫若怀身上挂个一块黑一块白的围裙,耳朵脸通红,禁不住笑出声,“你饿了?”


    “没……”卫若怀被他未来丈母娘推到门口,边解围裙边盯著她说:“我就是想给你帮忙。”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还炒不炒菜?”杜三钮心下好笑又感动,“再说了,你们读书人不都信奉什么君子远庖厨吗?”


    “谁说的?酸秀才才信奉那个。”卫若怀不服:“自古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如果连厨房都没进过,那样的人什么事也干不成。”


    “就你歪理多。”卫老和杜发财在堂屋里侃大山,听丁春花惊呼一声,两人相视一眼就起身过来。刚好把卫若怀的话听个完整,“若愉,你也出来,别在屋里捣乱。”


    “我才没捣乱,明明是大哥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卫若愉在卫若怀穿围裙的时候就跑锅面前坐著,没听到杜三钮说“开饭”,小孩托著下巴,坐得稳若泰山。


    “腊肉除了炒还能怎么吃,放锅里蒸?”卫若怀随口道。谁知杜三钮点了点头,“猜对啦。”说完就掀开砂锅盖,沿著砂锅边把腊肉放快蒸熟的米饭上面,随后往中间打两个鸡蛋,淋点酱油,放一把生菜在最上面,盖上锅盖继续蒸。


    这可看傻了卫老,“三钮啊,你这又做的什么东西?蛋炒饭不是蛋炒饭,菜饭不是菜饭。”


    “在我们的最南端有个地方,那里的人每天都会吃一顿这种饭,按照那里的说法,这个叫煲仔饭,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杜三钮双手一摊,“我也不知。以前的人太懒了,记录当地美食却只写个名字,然后寥寥几笔就完事。我严重怀疑写菜名的人从没进过厨房。如果是我——”


    “你想怎样?”丁春花早知道她又瞎折腾,说什么也不去摘生菜,“锅里的馒头包子熟了,拿馍篮去。”


    杜三钮抬手一指,“在你身后柜子里。”见她娘瞬间变脸,机灵不亚于卫若愉的人立马道:“我端菜。”话音落下就端著鱼汤遁出去。


    丁春花瞪著她的背影一阵气结:“这丫头,她,她真以为自个厨神在世,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吃。”掀开砂锅一角,见腊肉里的油浸米饭里,而鸡蛋还是荷包蛋的样子,蛋液一戳就洒,边上还有点点酱油,“这可怎么吃育。”半锅米饭全毁了,别提丁春花多么心疼。


    卫若怀安慰道:“既然三钮说南边的人吃过,那这东西一定可以吃,我们先尝尝,实在不能吃就喂狗,反正不会浪费。”


    “白米饭喂狗?”丁春花陡然拔高声音。


    卫若怀吓得往后一退,杜三钮挤到他面前,说:“娘,你不喜欢怪里怪气的米饭,不代表别人不喜欢。若愉?”


    卫若愉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他也不喜欢,话一出口却是:“婶子,我喜欢吃酱油拌饭。”


    “那是酱油炒饭。”丁春花提醒他,别乱接茬。


    “炒饭里有鸡蛋有酱油有生菜和油,这里也有。”杜三钮说:“炒饭里没有的这里也没有,我又没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不知道娘您紧张个什么劲。”说完,封上炉子,找两块湿布,捏著烫热的砂锅去堂屋,到堂屋里把锅往地上一放,就冲厨房喊,“若愉,把勺子和碗拿过来。”


    卫若愉下意识看向丁春花,丁春花见卫家爷孙三个都没意见,她也懒得再数落闺女,反正三钮以后折腾的是卫家。


    杜三钮用勺子使劲在锅里搅几下,蛋黄搅烂,腊肉、青菜和米饭搅匀,给卫若愉盛半碗,“尝尝,绝对好吃。不过,饭有些油腻,最好先喝点水。”


    卫若愉见桌子上放连个杯子,杯子里都有水,想来是他祖父和杜发财俩的,端起主位上的水杯喝两口,就开始吃黄黄绿绿的菜拌饭。卫若怀一直盯著他,“好吃吗?”


    小孩儿故意吧唧两下,抿抿嘴:“一般般,不如蛋炒饭。”


    “那给我吧。”卫若怀心底嗤笑一声,多小年了,这小孩就不会换个说法么,“我不嫌米饭里有你的口水。”


    “有个屁口水,我才吃一口。”卫若愉真想把碗甩他脸上。只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杜三钮递给卫若怀半碗饭和一双筷子,“喊祖父来吃饭。”


    卫老站在院里,一瞧卫若愉那头也不抬的小样,便知道三钮做的拌饭可以吃。于是就劝丁春花:“你以前刚学做饭的时候也浪费过粮食吧?谁都有个过程,别恼了。”


    “那我也没她浪费的多。”丁春花张嘴想说宋夫人在她家吃的第一顿饭三钮就浪费两条大鱼,话到嘴边意识到人家不辞辛苦过来叫三钮礼仪,便咽了回去。


    卫老却没放过她,“所以你没她做的饭好吃。”


    丁春花一噎,“…卫叔,不是我数落三钮,她以后到你家,您就这样由著她?”


    “吃得好才有精力做事。”卫老笑吟吟道:“若怀干出成绩来,皇上一高兴,随便赏点东西也够他们吃个三年五年的。”


    “得,当我没说。”丁春花端著馒头和包子往桌子上一放,“饭搁桌子上,放在地上像什么样。”


    “砂锅太热。”杜三钮道:“爹,回头你做几个竹垫子,留著专门垫砂锅。”


    丁春花眉头一横,“准备天天吃是不是?”


    “不是,不是。”杜三钮一说竹垫,倒想起来一件事,“爹,明天我做两个饭团你尝尝,回头觉得好吃,以后你出去做事就拿著饭团,晌午吃饭的时候管人家要碗汤就好了。别吃他们的饭,也不知道干不干净。”


    “就你干净!”丁春花点著她的脑门,一听要给她相公做吃的,倒是没再说反对的话。


    饭团里包些炒熟的腊肉、咸菜和一些生菜,杜发财挺喜欢的。然而三钮觉得不够好。


    腊月二十四是南方小年,一大早丁春花就去县里买鱼和肉。等她回来,三钮把肉放起来,只做一条鱼。


    丁春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闺女又要瞎折腾,干脆吃过晌午饭就去隔壁她二嫂家做活。


    卫若怀哥俩今儿也有半天假,自打卫若怀和杜三钮定亲,无需再避讳,他得空就往三钮家里跑。虽然连三钮的手也没碰过,但他这天天报道的效果真好,有时候三钮做饭就会不由自主地多做一些,做什么好吃的那一定会留一碗他和卫若愉。


    在此之前只有卫若愉有这待遇。卫若怀一边感慨三钮眼里终于有他,一边继续刷存在。哥俩站门口停一会儿不见丁春花的说话声,相视一眼,推门进去。


    杜三钮正在厨房里收拾猪肉,看到他们就招手,“来得正好,帮我烧锅。”


    “晌午没吃?”卫若怀拎开小堂弟,挤到杜三钮身边。卫若愉气得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卫大少岿然不动,小孩儿恨得牙痒痒,“三钮姐,不给他吃。”


    杜三钮从善如流,道:“好。”


    丁春花去县里时杜三钮特意嘱咐她娘买两斤瘦猪肉,那时她就想著做肉松,怎奈她娘不给她帮忙,幸亏卫若怀和卫若愉过来了,否则把煮熟的肉撕成细条得累的她手酸。


    即便有他俩搭把手,等杜三钮炒好肉松,天也快黑了。给卫若怀一半,她自个留一半,“放在饭团里特别好吃,明天再试试,晚上吃干米饭不消化。”说最后一句时看向卫若愉,小孩的脸刷一下红了,都著嘴道:“我才没这么贪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嗯,若愉不贪吃


    第75章 拔丝鲜桃


    杜三钮摇头失笑, 道:“嗯, 贪吃的是你哥。”谁知抬眼竟看到卫若怀正捏著肉松往嘴里塞,“你…”


    “我以为这东西得像棉花一样, 居然不是。”卫若怀没有一丝窘迫,“三钮,把做法写给我,叫钱娘子做些,留我年后回京的时候带上。对了,你和我一起去吗?”


    “她去干么?”卫若愉准备嘲讽兄长不要脸, 一见杜三钮看过来,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刚才说的什么, 连忙解释, “不,不是不叫你去, 三钮姐,京城的人若是知道你和大哥一起回家, 他们一准找各种理由上门瞧瞧你是黑是白。”


    “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说实话,杜三钮也没准备好, “居然能和卫家大少爷定亲,对不对?”


    卫若愉尴尬地笑了笑, 眼珠一转,夺走兄长手里的肉松,拔腿就往外跑, 边跑边说:“我先回家吃饭啦。”


    杜三钮不禁扶额,“个小机灵鬼。”


    卫若怀四下里一看,岳父岳母的声音不断地从大门外传进来,立马走到三钮面前,近的能听到她的呼吸声:“我,我今年可能得在京城呆到四月份…你,你……”


    “我会照顾好祖父。”杜三钮自认为很善解人意的接道。


    卫若怀却忍不住叹气:“我不是这意思。我…”想一下,小心翼翼地拉起她的手,杜三钮浑身一僵。眼睛只顾得往外面瞅著岳父岳母别突然进来的卫若怀没发现,自顾自说:“我会尽快回来。今年会试开考,就是大家常说的春闱,京城到处都是从全国各地赶来的举人,我想和他们多聊聊,也借此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


    杜三钮张嘴想说她知道,一见卫若怀的耳朵红了还不自知,心中一动:“嗯,我会老老实实在家里呆著,哪儿也不去。”


    卫若怀的嘴巴动了动,杜三钮盯著他,难道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当然,卫若怀更想跟三钮说:“我会想你的,你别太想我。”怎奈第一次遇到喜欢的姑娘,没怎么出手就顺利定亲……纵然卫若怀的“撩妹计划书”上写有多条撩拨办法,如今因为身份变了,全变成一堆废纸,“那,那我也回隔壁了。”嘴上这样说,却没有松开杜三钮的意思。


    门“吱呀”一声,卫若怀转身就跑,杜三钮的手啪塔打在自个腿上,等她反应过来被卫若怀狠狠甩开,门口哪还有卫大少的影子,“爹,娘,做饭吗?”


    “若怀和若愉怎么了?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丁春花很是不解。


    杜三钮一想刚才被卫若怀拉住,她一动没敢动,暗暗鄙视自个一把,“我做点肉松,他们去和卫老显摆。”


    “做好啦?”杜发财手里的铁掀往墙边一丢,“我尝尝。”


    “在柜子里。”三钮怕她娘揪住不放,转身回厨房端肉松。


    冬天日头短,感觉没过几天就到了杜三钮来到亓国的第十四个春节。春节后,卫若怀和卫若愉两个像以往一样年初三去京城。


    两人走的那天杜三钮没一丝不舍,然而第二天她就觉得不舒服,总感觉少些什么。每到门外就不由自主地往隔壁瞅,她自己没发现,丁春花却忍不住一个劲的冲杜发财使眼色。


    杜发财笑了笑,难为闺女终于有点姑娘样,也没故意凑到三钮面前调侃她。


    同样觉得生活缺了一半的还有卫家两兄弟,卫若怀是心缺一半,卫若愉是饭量小了一半,幸亏还有肉松。说起肉松,卫若愉有话讲:“大哥,这东西到京城应该比果酒好卖,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吃,还好吃。届时你可得替三钮姐多管姑丈要些礼物。”


    “我没打算把肉松的做法给姑丈。”卫若怀此言一出,卫若愉手里的肉松好险摔下马车,“为,为什么?”


    卫若怀道:“等我和你三钮姐成亲,打发两个下人去外面开个店,专门卖些果酒肉松,回头赚了钱你三钮姐想买什么买什么,也不用管母亲要家用。”


    “也是哦。”卫若愉仔细一想,“她还得养婶子和杜叔,三不五时地管大伯母要钱补贴娘家,大伯母一定不——不对,我们家的下人若是知道一定会在大伯母面前瞎说。”


    “知道就好。”卫若怀欣慰的笑了笑,“回到京城别乱说,我们赶在进城前把肉松吃完。”


    卫若愉看了看手中的小坛子,“难怪你要给祖父留一半,以为你又变孝顺了呢。”


    “我怎么不孝顺了?”卫若怀伸手揪住小孩的耳朵。身边没有帮手,卫若愉仰著头,装傻道:“我的意思是更孝顺啦。”


    卫若怀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要是能把这个聪明劲用在做文章上,何苦每天抓耳挠腮。”


    “人家才八岁啊。”卫若愉撇撇嘴,“哪能想这么多。何况我三钮姐都说了,我还没开窍,等再长两岁,一开窍就什么都懂了。”


    卫若怀白他一眼,“杜小麦的基础可不如你,人家的文章连祖父都说很好,你还想多大开窍?”


    小孩儿噎住,他又不能说他不是不会,只是懒得思考,“我是不如你,十一岁就想著娶妻。”


    “嗤,我这可都是跟你学的。”卫若怀瞥小孩一眼,“若不是你提醒,我才想不起来娶三钮。”


    “…无赖。”小孩冲他呸一声,卫大少抹一把脸,丝毫不受影响的笑了笑,可把卫若愉恨得牙痒痒,到家就找卫炳文和卫夫人告状,说卫若怀故意等亲事定下来才告诉哦他们。


    卫炳文夫妇不是第一次被儿子骗,早已习惯了。卫若愉没能如愿,便打劫卫若怀的零用钱,给杜三钮买一堆礼物。


    五月下旬,杜三钮再见到卫家哥俩,不禁揉眼,“你们是不是又长高了?”


    “对。三钮姐,再过一年我就和你一样高了。你说你,去年那么著急干嘛啊。”卫二少边叹气边递出一包礼物和一包鲜桃。


    卫若怀朝他头上敲两下,“你给我适可而止吧。”


    “又没和你说话。”在京城,卫若愉经常跟他一起出门会友,“三钮姐,你可不知道,他的朋友都不信他定亲了。等明年我们再回京城,你就和我们一块去吧。”


    卫若怀眼神一暗,便看著三钮。


    杜三钮想她明年也十五岁了,按理是该见见卫家的亲戚:“我听你的。”


    “我想,等乡试结束。”卫若怀并不希望京城的人太早见到她。究其原因,还是杜三钮太漂亮了。


    村里人娶妻先看贤不贤惠,能不能生,容貌次之。这一点虽说和高门子弟选妻标准一样,但仅限于高门中的嫡子。对次子或者庶子没那么高要求。


    因大皇子的缘故,京城之中没多少人敢招惹卫家,但不表示没有。皇亲国戚照样不怯卫家,他们家的年轻子弟若是不巧见到杜三钮,届时又免不了一番纷争。


    假如卫若怀有功名在身,即便卫家没有大皇子这个后盾,皇亲国戚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跟朝廷命官抢人。所以,卫若怀希望杜三钮第一次出现在京城众人的面前是以他妻子的身份。至于这点,卫若怀并不打算告诉杜三钮,毕竟离他参加春闱还有好几年,省得徒增烦恼。


    虽说离杜三钮十四岁生日还有三个多月,和卫若怀定亲的缘故,从去年九月份开始她就不再出去给人家做宴席。


    大皇子酒楼里的厨子脑袋灵活,无需卫若怀再往京城送食谱,段守义那边的食谱供应也跟著断了。起初三钮怕她姐夫不高兴,卫若怀见到段守义便说:“三钮已是卫家少夫人,若被别人知道她卖食谱,对她名声不好。”


    段守义心想: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可还没等他说出来,卫若怀一句,“你家厨子,跑堂小二,摘菜洗菜的婆子。”


    “……是我考虑不周。”好在广灵县不大,迎宾酒肆又一家独大,即便没有新鲜吃食推出,也没人在乎,因为每次去吃饭招牌菜都吃不过来。从而导致杜三钮格外闲。


    卫若怀便把婚后派人开店铺的事跟杜三钮一讲,杜三钮佩服他想得远,又忍不住鄙视自个还不如一个古代少年。


    于是,杜三钮随卫若怀去卫家书房,把他走的这段时间,她琢磨出的食谱写给卫若怀,由他保存。


    卫若怀看都没看,把食谱收到书房的盒子里,“婶子没在家,今天在这边吃?”话音落下,杜三钮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容,“怎么了?”


    “没事。”杜三钮不想说她娘因不用再给她打下手,升到主厨后近来干劲十足。经常杜三钮出去一趟,回来就听到她堂嫂说:“三婶和我娘出去给人家做喜宴去了,钥匙在我这儿。”


    第一次,杜三钮以为她娘财迷转向,后来和她两个伯母闲聊时听出真相,简直哭笑不得。打那以后,丁春花一出去,杜三钮就来隔壁陪卫老吃晌午饭。


    “我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杜三钮说话间走到门口,突然又退回来,带上卫若愉给她的桃子。


    卫若愉眼珠滴溜一转,“三钮姐,我帮你拎著。”


    杜三钮躲开他的手,“不用啦。”顿了顿,“你知道我做什么吗?”


    “我又不是因为你要做好吃的才帮你。”卫若愉此话一出,卫若怀扑赤笑出声,“到底谁脸皮厚?!”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愉:没你厚


    第76章 老鸭汤


    杜三钮笑吟吟道:“你俩脸皮都厚。”说完, 施施然往厨房去。


    卫若愉恶狠狠瞪兄长一眼, 都怪你,害我被三钮姐说落。忙不迭跟上, 却不好再拉杜三钮的手,毕竟他也九岁了。


    杜三钮听到脚步声,扭头瞅了瞅,“你哥没过来?”


    “从京城带回来好多书,还在马车里没整理。”卫若愉忍不住又看一眼桃子,“我们来的路上经过一处桃园, 有好多人整车整车的买桃子,三钮姐,我猜他们买回去一定是为了做桃子酒。”


    “这可说不准。”杜三钮道:“也许做桃罐头。”


    “罐头?那又是什么?我和大哥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琢磨出来的?”卫若愉连声问:“好吃吗?有没有桃子甜?”


    杜三钮笑道:“改天得闲做给你尝尝。”见厨房近在咫尺, 四围一个人也没有, 杜三钮不禁皱眉,“钱娘子, 钱娘子……”


    “少夫人,我在这儿。”钱娘子拎只鸡从厨房西面走过来, “喊老奴有何吩咐?”


    杜三钮不禁扶额,无论说过很多次她和卫若怀还没成亲, 不能喊她少夫人,这人就是不听:“你捉鸡干么?做给你家少爷吃。”


    “可不是么。”钱娘子一脸心疼, “你看二少爷都瘦的。一定是京城家里的厨子做饭不用心。这是只老母鸡,回头炖好得给大少爷和二少爷好好补补。”


    “他长个了,瘦下来很正常。”话音一落, 钱娘子就揪鸡脖子上的毛,杜三钮很想叹气,“别杀了,我家有只鸭子得有四五年了,你去捉来杀掉,鸭血、鸭肠都留著,我下午做老鸭汤。”


    “这…不好吧?”钱娘子看著卫若愉,希望他拿主意。


    杜三钮道:“你都喊我少夫人,还有什么不好。”顿了顿,“是个麻花鸭。到鸭圈门口就能看到,这是钥匙。”把腰间的荷包递给她。


    卫若愉下意识看过去,“我天!三钮姐,若兮姐送你的荷包……你怎么还在用?!”


    “又没坏。”杜三钮以前无论去广灵县还是外出给人做喜宴,都是和丁春花一起行动。丁春花怕她注意力不集中,钱袋子被偷走也不知道,便一直自个保管钱袋子。也是近一年,丁春花舍下杜三钮,她才学会出门随手带上荷包,钥匙和银角子装在荷包里。总得来说,没用多长时间,“你看,像新的一样。”


    “可是,荷包上的花样都过时啦。”卫若愉嫌弃的不要不要,“钱娘子,去告诉邓乙他娘,再给我三钮姐做,做十个——”


    “多少?!”杜三钮瞪大眼,“做那么多留著吃。两个,钱娘子,别听他的,两个就好。”转头就问:“你的荷包是不是用一次就不用了?”


    “当然不是。”卫若愉说:“怎么也得用三四次。”


    杜三钮踉跄了一下,钱娘子慌忙扶住她,“别激动,别激动,少夫人,二少爷没说完,不同的衣服搭不同的荷包,衣服过季不能穿,荷包自然不能再用。”


    “等等,若愉,你这几年的衣服呢?”杜三钮突然想到:“扔掉了?”


    卫若愉愣了,她的话题怎么跳这么快:“……应该没有吧。”一想这样讲不妥,“钱娘子,去问问邓乙他娘,顺便把爷的衣服找出来。”


    “是。”钱娘子微微屈膝,直起腰便准备把鸡放鸡圈里去。


    杜三钮再次开口:“其他人呢?”


    “啊?”钱娘子四下里一看,猛地朝脑门上拍一巴掌,“陈萱的男人把她送回来,那几个丫头小子听说之后,就跑去陈家看热闹,老奴现在去找他们?”


    “一样一样办。”卫若愉说:“先去找邓娘子,然后去喊他们回来,最后去三钮姐家捉鸭子。”说完看向杜三钮,他这样安排对吗?


    杜三钮笑了笑:“若愉越来越能干了。烧火,给你做拔丝鲜桃吃。”


    “好哒。”卫若愉顿时眉开眼笑。钱娘子暗吁一口气,再一次庆幸杜三钮会做好吃的,而且是没人能抵挡住的吃食。


    拔丝鲜桃对于杜三钮这个做五年饭菜的人来说非常简单。新鲜的桃子去皮、去桃核,切成块备用,然后把鸡蛋、藕粉和麻油一起调成糊,桃肉挂糊入油锅炸,炸至金黄捞出。杜三钮就开始熬糖,炸好的桃肉挂上糖浆,放在抹了油的盘子上,又甜又脆的拔丝鲜桃便好了。


    杜三钮做好拔丝鲜桃时,钱娘子还未回来。她便和卫若愉两个去了书房。


    卫老嘴上说自个牙口好,等他看清杜三钮端来的东西却忍不住牙疼,“就做这一个?”


    “钱娘子已经洗好菜,我不知道她准备做什么,也没问,就做这一个。”杜三钮说完,就感觉到周围空气一滞,“还有个老鸭汤,不过得炖一个时辰,晌午吃不到了。”说起这个,猛然想起,“家里有酸萝卜么?我家没有。”


    “好像没有。”卫老道:“青菜都可以吃了,又不是夏天没胃口,谁吃那个干吗。”


    “那我出去问问,炖鸭的时候用得到。”杜三钮说:“拔丝桃子最好得趁热吃,给我留两块就好了。”说完就往外走,都没容卫老开口说:“不急,吃过晌午饭再做。”


    事实上,杜三钮之所以这么著急,找酸萝卜是其一,其二是去找她认识的包打听——杜小鱼。陈萱那边到底怎么个情况


    杜小鱼此人也是个全才,干活绣花看孩子,糙活能干,细活会干。也是如此,站在比她漂亮许多的杜三钮面前从未感到自卑过。听到三钮的问话,嗤笑一声:“陈萱刚嫁到男方家里就嫌人家穷,当时那家人没多想,毕竟我们村的生活比周围几个村都好。后来陈萱自个说漏了嘴,人家找人一打听,就打听出她想攀高枝。也不想想,她都嫁一次,家境好的人谁要她。做事不如我利索,长得不如你好看,还不如春兰回过日子,嗤!”


    “你怎么知道她男人那边的事?”饶是杜三钮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她知道这么清楚。


    杜小鱼这次没显摆,不答反说:“我算看明白了,嫁人嫁的不单单是那男人,还有他们家。陈萱的婆婆随她儿子过来,都没等陈萱的娘问出了什么事,她就把有的没全他娘的嚷嚷出来。这会儿估计全村人都晓得,陈萱为什么被送回家。”


    “你娘又没给你定亲,你害怕个什么劲。”杜三钮拍拍她的肩膀,“到时候仔细挑就是。陈萱的男人这是要,合离?”


    “差不多吧。”杜小鱼摇了摇头,“虽说她婆婆不讲究,可是她男人是个好的。刚成亲那会儿,陈萱三天两头往这边来,每次她男人跟后面都拎著大包小包,从没见他不高兴。唉,自作孽不可活。不说她了,我得回家做饭去。”


    “你知道谁家有酸萝卜吗?”杜三钮忙问:“我家的吃完了。”


    杜小鱼想了想,“我爷爷奶奶家应该有。天天嚷嚷著嘴里没味,喜欢喝粥的时候吃酸萝卜,你去看看。”


    杜三钮到杜小麦家里一问,放学归来的杜小麦就去找碗掀坛子。杜三钮却被杜小麦的奶奶拉住,“钮啊,你见识多,伯母向你讨个主意。”


    “你说。”杜三钮想都没想就应下来。


    “有个女人,好像是叫,对了,和你二姐夫一个姓,县南三里的赵招弟。”


    杜三钮下意识揉揉耳朵,“赵?招弟?怎么叫这名。”


    “是这个名字。”杜小麦把萝卜递给三钮,“我爹说是去年放出宫的大龄宫女,今年二十六,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七了,比我爹小两岁。她去县里买粮食的时候听说我爹是个老光棍,就自个托人去找我爹,我爹的意思她如果没毛病,就找媒婆去南边提亲。”


    “她家什么态度?”杜三钮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东边闹合离,西边要娶亲。


    杜小麦说:“我爹说赵招弟的爹原准备把她嫁给县里的富户当贵妾,赵招弟不愿意。她多年不归家,和家里的关系远了,又在宫里待多年,见过大世面,她爹娘也不太敢逼她。”


    “这样啊。”杜三钮想了想,“既然能被顺利放出宫,说明那个赵招弟在宫里挺安分,或者说很聪明,保全了自个。而她兴匆匆回来家,她爹就要把她嫁出去给人家做小,这事估计也狠狠伤了她的心。和娘家闹僵,离家多年连个朋友都没有,你们家也就成了她唯一依靠。伯娘,这儿媳妇可以。


    “小麦,等她嫁进你们家,就算明年生个孩子,你也十岁了。等你考上秀才,那孩子也不过六七岁,屁都不懂,欺负不到你。”


    “我知道,三姑姑。”杜小麦笑了笑,“所以这次没拦著我爹。”


    “乖孩子。”杜三钮笑道:“家里正在做饭,有事你们直接去卫家找我。”而她到卫家,出去看热闹的众人的确都回来了,钱娘子已杀好鸭子,厨房里正在烧水,给鸭退毛。


    杜三钮进去就见案板上摆许多切好的肉和菜,“怎么不做?”随口问。


    “等您呢。”烧火的小丫头道:“大少爷一定特别想吃少夫人做的菜,我们可不敢做。”


    “……就你知道。”杜三钮的脸刷一下红了,还是系上围裙炒菜。四个菜抄好之后,锅里的米汤也差不多了,但是三钮没用立即去吃饭,而是把洗净的鸭子切块,放在锅里翻炒几下收水汽,随后连同酸萝卜、老姜和花椒一起放在砂锅里,倒入开水炖。


    卫家的下人平时都在厨房里用饭,杜三钮交代一句,两个时辰关炉子,便去吃饭了。然而她没料到,一顿饭没吃饭,老鸭就炖出味了,正在吃饭的卫家爷孙不约而同地放下筷子,勾头往厨房的方向看。


    作者有话要说:  大热天我感冒了,感冒了,你们敢信么???今天是第三天了,还不见好


    第77章 糖醋鲤鱼


    杜三钮装作没看见, 匆匆扒拉完碗里的粥,道:“我回家喂牲口去了。”


    “哦。”卫若怀下意识应一声,反应过来她说什么, 放下筷子, “等等我, 和你一起去。”


    杜家的猪吃掺了草或者菜叶子的豆饼、豆渣、麦麸, 而喂熟食又比生食效果好,杜发财便在院里支口锅专门煮猪食。


    杜三钮上午割了青草,但是她没打水。卫若怀见缸里有半缸水,估摸著煮好猪食,再给牛和驴喝点, 差不多就见底了, 便拎著水桶拿著扁担出去。可把杜三钮吓得不轻,“你会挑水吗?放在那儿,待会儿我去。”


    “不会就学啊。”卫若怀说得挺简单,也很容易就打满两桶水,轻轻松松挑起来。然而他双脚一动,扁担不受控制的晃悠几下, 卫若怀心里一慌, 扑通!


    “少爷?!”邓乙大惊失色,尖叫道:“您, 您没事吧?”慌忙跑过来查看他有没有受伤,“我说什么来著,让小的来, 你非要自个挑——”。


    “闭嘴!”卫若怀习武多年,反应够快,一闪身就躲开了,“我没事。”吞口口水,十分想不明白,“它,怎么就掉下来了?”指著原本挂在扁担钩上的水桶。


    “没挑稳就掉了呗。”邓乙真想送他一对白眼,而当务之急是,“先把另一个放下。”说著话,绕过他拎住水桶。


    卫若怀肩膀上一轻,“干么啊,我得给三钮送过去。”


    “这一桶水?”邓乙诧异的瞪大眼。卫若怀鄙视他一眼,“谁说一桶。”从井里又打一桶水,指著扁担,“拿著。”一手拎一桶水去三钮家。


    杜三钮正在喂牛,扭头看他过来,想问怎么不用扁担?就看到紧跟著他的邓乙一个劲冲自个眨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当作没看见闲置的扁担。


    卫若怀碰到一次丁春花和杜发财皆不在家,三钮的堂嫂和堂哥也不在周围晃悠,真的很不容易。所以,他必须抓住机会。不但把水缸注满水,卫若怀还把堆在院里的木头全劈了。


    丁春花回来家见厨房的屋檐下堆著一小堆木柴,别提多心疼,“钮啊,娘跟你说过多少次,厨房里没木柴了就烧麦秸,木头等你爹回来在劈开。你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你如今是——”


    “停!娘,木柴是卫若怀劈开的,和我没关系。”杜三钮之前答应给卫若愉做罐头,卫若怀拎那么多水,劈那么多柴火,用来洗桃做罐头真真再好不过,“我忙著呢。”


    “卫……隔壁的?”一见她点头,“个死丫头,怎么能叫若怀跳水劈柴,他哪能干这活儿,看你爹回来家怎么收拾你。”


    杜三钮才不怕她爹,“若怀自个要做,我拦都拦不住,不信去问邓乙。”


    丁春花立马出去找邓乙。甫一进门就被钱娘子拉去厨房,“少夫人做的老鸭汤,我给你们留一盆,你端回去和亲家公喝。对了,用的是你家的老鸭子。我原本说杀只鸡给少爷补补,少夫人非要我杀鸭子。我,我这也没经过你同意。”


    “什么同意不同意的,一只老鸭子而已。”丁春花一听这话,少了一只下蛋的鸭子也不觉得心疼,“我还没见到若怀,他人呢?”


    “少爷说他累了,在房里歇息。坐十几天的马车,也就大少爷和二少爷身体好受得住,换我年年来回这样可受不了。”钱娘子说著话递给她一盆鸭汤。


    丁春花顿时觉得手有点软,心有些虚。没敢在卫家多耽搁,同钱娘子随便扯两句就回家,到家又使杜三钮送来一只五年的老母鸡。


    钱娘子以为丁春花疼女婿,别提多高兴了。知道真相的卫家哥俩也没往“补偿”那方面想,挑水劈柴火而已。


    等杜发财回来家,得知卫若怀干的事,对他更加和颜悦色。这一点卫若怀倒是发现了,于是,每逢夫妻俩同时外出,卫若怀就放下功课去隔壁干活。起初杜三钮还劝他两句,后来见他一副“这才多少事”的神情,便不再管他。


    卫若怀见缝插针刷存在时,杜家村也发生两件事。合离的女人不愁嫁,可被婆家撵回娘家的女人没人要。陈萱被她爹娘敲打一番,陈家老两口又找村长从中说和,那家人想著娶个媳妇不容易,又把陈萱带回去。


    赵招弟在杜家去赵家提亲的一个月后嫁到杜家村。速度快的饶是杜三钮这个见惯了闪婚的人也不禁瞠目结舌,逮著杜小鱼连连问:“怎么这么著急?”


    “听说我婶子还嫌慢呢。”杜小鱼也不能理解。东边陈家出了个陈萱那种极品,陈家也没逼得闺女赶紧滚蛋,“回头我得问问小叔,赵家是何方妖孽。”


    “别当著你婶娘的面。”杜三钮也想知道,端的是怕赵家人三不五时地来杜家打秋风。


    杜小鱼眉头一挑,“那当然,我又不傻。”一顿,“三钮,我娘这几天正找人给我说亲,怎麽办?我还不想嫁啊。”


    “不想嫁就和你娘说,我大姐和二姐快十九岁才嫁人。”杜三钮前世没结过婚,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但在嫁娶这方面的见识不如杜家村的老人们,“我娘说过,先定下来。不然等你想嫁人再找人说亲,就会发现和你年龄相仿的好后生早被人抢走了。”


    杜小鱼细细一想,“你说得对。难怪卫小哥的动作那么快,成绩刚出来就去你家提亲。”


    “我们在说你。”杜三钮佯装生气,“你再这样我可走了。”


    “得得得,不说他。你难得抛弃卫小哥来找我玩,我才没这么不识趣。”一见杜三钮作势要走,杜小鱼笑呵呵拉住她:“婶娘想跟我们家的人一起酿葡萄酒,奶奶叫我来问你教不教她。”


    “教啊。你们现在是一家人。”杜三钮说:“明年小麦得去县里上学,指望你叔那点钱可供不起。”


    “你,她和你说的一样欸。”杜小鱼道:“我还以为她给自个找理由呢。”


    杜三钮说:“拿小麦当借口也正常,但是她说得也事实。反正你奶奶和你叔没分家,卖的葡萄酒叫你爷爷奶奶收著就是。给她留下买菜买肉置办衣服的钱,想来她不会有意见。”


    “如果她不同意呢?”杜小鱼忙问。


    杜三钮耸耸肩,“那就说明她有自个的小心思呗。小麦家这些年存的银钱不能叫她知道。她在宫中这么多年,谁知学了多少阴谋阳谋。”身边好几个人精,杜三钮从不敢小瞧古人。可是任她做梦也没想到,她还是小瞧了赵招弟。


    赵招弟嫁到杜家村之前打听过,杜家村的村民都特钻营。然而在得知果酒是杜三钮教给村民的,震惊的同时怂恿杜小鱼去找三钮,她要跟杜三钮学做葡萄酒。


    杜小鱼和三钮的关系最好,全村老少爷们都知道,没法推,便把人带了过来。


    杜三钮见小鱼很窘迫,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一脸坦然,麦肤色,浓眉细眼,膀大腰圆的女人,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能顺利出宫。甭说贵人看不上她,就这幅相貌宫里那些心思龌龊的太监也瞧不上她。


    只是这看著安分其实一点也不安分的女人,确实有点难打发。杜三钮想了想,“过三天你再来,我家的葡萄现在还不能摘。”


    赵招弟顺著她的视线看去,葡萄架上一半青一半红,“那就去买啊。”说得理所当然。


    杜小鱼很想捂脸。三钮不受影响的笑了笑,“我做的葡萄酒留著自家喝,又不拿去卖,这些足够了。”


    “不卖?”赵招弟一副见鬼的样子,“你怎么想的?你姐夫可是迎宾酒肆的东家,多好的门路。”


    杜小鱼的嘴巴动了动,,杜三钮抢先道:“我不缺钱。”


    赵招弟一噎。想当初她进宫当粗使丫鬟便是因为家里穷,每年的月钱也托差役送来家,以致于她在宫里十来年,也只存下二十两银子。成亲那会儿花去一些,如今还剩十来两。瞧著不少,也不过是杜家村普通村民一家三年的嚼头。


    娘家靠不住,身上只有这点钱,相公还有个十岁大的儿子,赵招弟特别没有安全感。在杜小麦的奶奶提出,卖的酒钱她收著,心里不大乐意的赵招弟也不敢有半分怨言。


    杜小鱼家的条件虽说不如三钮家,可她从小到大没受过苦。底下有弟弟妹妹,想买个发簪之类的不如三钮想买就买,她娘偶尔也会给她买一根。自个做的荷包、团扇之类的,拿去县里换的钱,她爹娘也不要。所以杜小鱼不能理解赵招弟,必须赚很多钱,钱少就活下去的想法,“婶娘,等过几天再来。”


    赵招弟抬眼看了看三钮,还想劝她改变主意,杜三钮却不想听,“天快黑了,小鱼,你该回家做饭了。”


    “三钮姐这么早就做饭?”卫若愉见大门没关,大步流星进来,听到她说的话,下意识看了看太阳,“还没到酉时呢。”


    杜三钮脸色一黑,她当然知道现在不过四点多,“你跑来干嘛?这个点不该在家看书?”


    “给你送鱼啊。”这些日子杜三钮一去卫家,被岳父大人夸赞的卫若怀开始明目张胆的缠著她,搞得卫若愉想跟他三钮姐说句话都找不到机会。终于逮到祖父带著兄长外出会友,卫若愉写完卫老布置的功课,拎著家丁刚刚捉上来的鲤鱼过来,“祖父说他明天下午回来,我晚上在你家吃啊。”


    “说得好像你晌午不是在这边吃的一样。”杜三钮遇到过不少聪明人,也遇到过耍小聪明的人,但是没人试图把他的想法强加到自个身上,偏偏这个赵招弟就是这样的人。从来没显摆自个有个好婆家的杜三钮一把拉过卫若愉,“知道他是谁吗?”


    赵招弟有几分眼力劲,见和三钮同高的少年一身锦缎,“卫家小少爷?”


    “对。”杜三钮道:“他哥是我未婚夫,你觉得我还需要去买葡萄酿酒卖钱吗?”


    赵招弟脸色骤变,红了黑黑了白,煞是难看。杜小鱼见此拉著她出了三钮家。徒留卫若愉满脸不解,“什么情况?她找你买葡萄酒?”


    “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真不懂她这种性子怎么能在宫里待这么多年。”杜三钮接过鱼,“我娘在地里锄草,你去找她摘几根香菜,回来给你做糖醋鲤鱼吃。”


    第78章 回锅肉


    卫若愉结合他刚进来时听到的话, 再一细想,便猜出个七七八八,“宫里规矩严, 像赵招弟这类宫女没机会在贵人面前讲话。而她家境又最次, 到宫里谁都敢欺负她, 只要脑袋清醒, 就会安安分分的等到年龄一到被放出宫。


    “她能这么快搭上小麦的爹,又这么快嫁过来,说明赵招弟那人还有脑子。不过,她家和你家情况不一样,她爹娘把闺女当赚钱的工具, 就自然认为别人家也差不多。三钮姐, 别气啦,我去地里摘菜,回来我们就做饭。”


    “去吧。我才懒得跟她生气,只是第一次见这么没眼色的人。”太阳还没落山,杜三钮说出“做饭”的话,稍稍想一下也知她是在下逐客令。


    卫若愉走后, 杜三钮去门口的黄瓜架上摘三根黄瓜, 洗干净直接用刀背拍碎,然后切断放到盆里。等卫若愉回来, 便调些蒜汁和切成段的香菜一块淋在黄瓜上。


    杜三钮家的麦子刚种下去,草还没长出来。晚稻田里的草也不多,丁春花便和卫若愉一块回来。把少年赶到门口, 她烧火:“若愉,你过两年就可以下场考试了,别动不动往厨房里钻,被外人知道不好看。”


    “大门一关谁知道啊。”卫若愉浑不在意,见杜三钮拿刀划开鱼背,“说好的糖醋鲤鱼呢?三钮姐,你明明做的是松鼠鱼。又忽悠我不懂。”


    杜三钮的手一抖,锋利的大刀好险切著手,“如果做好了不是松鼠鱼,若愉,把你的零用钱全部给我,可好?”


    “我,我…你那么厉害,我一点头,你改做糖醋鱼怎么办?”卫若愉平时只关注吃,很少问菜名,而他又经常在杜家蹭饭,一时也弄不清杜三钮有没有做过糖醋鱼。


    杜三钮瞥他一眼,“真怂。”


    “少用激将法激我。”卫若愉不上当,“要不要我烧大锅热馒头?”


    “我来就好。”丁春花边说边冲他摆手,“出去玩去,做好饭我喊你。”


    卫若愉好不容易逮到他哥不在的机会,哪舍得离开。干脆搬张凳子,托著下巴坐在门口看他未来大嫂往鱼身上抹绿豆粉和面粉,放在锅里炸至金黄,捞出来待用。然后又把锅里的油舀出来,留一点点油,加葱花、蒜末爆香,倒入糖、醋、黄酒、酱油和清水调好的糖醋汁以及少许绿豆粉收汁,最后把汁舀出来浇在炸好的鱼上。


    一道简单的糖醋鲤鱼,杜三钮做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放下勺子就问,“是松鼠鱼吗?”


    卫若愉眨巴眨巴眼睛,“粗糙版松鼠鱼。”


    “你就嘴硬吧。”杜三钮指一下他的额头,“洗手吃饭。”


    “杜三叔还没回来呢。”卫若愉朝外看一眼,“今儿饭吃的有点太早了。”都怪那个赵招弟,把他三钮姐气得说做饭真做饭了,“再等会儿吧。”


    “等会儿可就不好吃咯。”丁春花舀半盆温水,给他一片皂角,“我们先吃,等他回来再做。”


    “要我说,杜叔别去给人家盖房子了。”两人齐刷刷看过来,少年忙说:“三钮姐每年都做些酒卖,婶子你去帮人家做喜宴,家里还有地,赚的银钱足够用,何苦还做那么累的活。”


    杜三钮笑道:“我爹可闲不下来。”


    “那叫他跟婶子一块去给别人做喜宴啊。”卫若愉说:“你两个伯母年龄大了,我见每次出去都是婶子驾车,叫杜叔帮你驾车也好啊。”


    丁春花和杜三钮相视一眼,“这好像也行。”杜三钮道:“回头我爹回来家我问问他。”


    杜发财不乐意,而丁春花一说她剁肉剁骨头有些力不从心,杜发财就改口说他考虑考虑。这一考虑就到了第二年开春,杜发财还是拒绝了。


    谁知倒春寒时丁春花生病,恰好有人来请她做饭,杜发财的意思叫她推了。丁春花觉得小病,没关系,便接了下来。


    出发那天,丁春花的病还没痊愈,杜发财不放心就跟她一块去,到办喜事那家人家里,人家见他一个大男人在也没说什么,觉得还很正常。


    一顿饭做十几个菜,六个汤,杜发财以前见他闺女做挺简单,然而瞧著妻子做好菜就不停的揉手腕,忍不住心疼,回来家就跟他几个侄子说他不再去盖房子。


    杜三钮趁机又说迎宾酒肆的厨子都是男人。杜发财仔细一想,可不是么。心里那点不自在瞬间消失,高高兴兴的和丁春花一起去给别人做喜宴。


    由于他的加入,丁春花和两个嫂嫂也敢接离家较远的活,结果导致杜三钮一年有一半时间在卫家吃晌午饭。


    十月初八是卫若愉的生日,这天丁春花和杜发财照例出去,杜三钮等他们一走就去卫家,问卫若愉:“今儿想吃什么,三钮姐都给你做。”


    “长寿面,蛋糕,红烧肉,还有——”


    “停!”杜三钮无语,“这么多你吃的完么?蛋糕给你做,长寿面晚上吃,红烧肉少吃,太油腻了。”


    卫老年龄大,大夫和杜三钮都建议他饮食清淡,卫老虽说爱吃,但他更想多活几年见到曾孙子,所以这两年很听大夫的话。这样一来,卫若愉和卫若怀两人也只能吃清淡些。


    卫若愉平日里不好挑食,但每逢家里做荤菜,他总要吃个够。如今杜三钮发话随他点菜,“你说话不算话!”


    “你天天看书,难道没看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杜三钮笑道:“我还没及笄,不算大人,又是女人,若愉,你跟我讲道理,傻了吧。”


    “你…”卫若愉噎的到处找卫若怀,“大哥,你管管她。”


    卫若怀接道:“我还指望她早点嫁给我呢。可不敢管,万一惹她不高兴,你陪我一个?”


    卫若愉顿时气得仰倒,咬牙切齿道:“你,你能不能出息点?今天我生日!”少年陡然拔高声音,“你们就这样气我?!”


    “是你太贪心,有蛋糕有面还要肉。”杜三钮白他一眼,“早知道就不问你了,我做什么你吃什么。”没有烤箱,没有打蛋器,做蛋糕的时候很累人很麻烦,杜三钮说完就吩咐厨房准备。


    蛋糕蒸好,也快到晌午。杜三钮自然不能做红烧肉,便做了回锅肉。而且回锅肉比红烧肉快多了,只需把肉片放到加了葱段、姜片、花椒和黄酒的冷水里煮,煮到肉变色,撇去浮沫,捞出来冷凉和蒜苗一起倒入锅里爆炒即可。


    炒出来的肉肥而不腻,卫若愉尝过之后,又滴咕他三钮姐以前不做。卫若怀真想给他一脚,“有的吃就不错了。”


    “不就怕累著三钮姐么。”卫若愉白他一眼,“就你知道疼我三钮姐啊。”


    卫若怀撸起袖子,卫若愉登时吓得躲到卫老身后,杜三钮不厚道的说:“你是比你哥有出息。”


    “三钮姐!”少年蹭一下窜出来,卫老伸手拽住他的衣服,笑道:“她激你呢。”


    卫若愉的脚一顿,冲两人瞪一眼,“不吃了。”扔下碗筷就走。可是走的时候却不忘端走那一盆蛋糕。


    三人无语地笑了笑。卫老叹气道:“本来还想叫他明年下场试试。就这性子……”


    “若愉明年才十一,再过三年也不晚。”杜三钮隐约记得宋明清那会儿童试一年一次,亓朝的童试却是三年一次,想到开国皇帝可能是位穿越人士,倒也没觉得意外,“小麦明年能下场试试吗?”


    “我不建议他参加。万一考得不好,难免会失去信心。”可是卫老一想到杜小麦家不太富裕,如果他能早点考中秀才,家里就不需要再交税,一时又拿不定主意,“回头你问问他,把利弊和他说了。”


    杜三钮点点头,从卫家出来便去找杜小麦。杜小麦全家对他的要求都不高,十八岁也就是可以说亲之前能考中秀才就行。明年考不中还有好两次机会,所以没一点压力。


    早前卫若怀参加童试时卫老就在建康府买一处院子,等到第二年七月底,卫老就带著卫若怀、卫若愉、杜小麦和杜三钮以及两个小厮、婆子前往建康府。


    杜三钮原本不想去,丁春花指著她的额头一顿数落,杜三钮只能收拾收拾包袱跟过去,顺便充当厨娘。


    由于碰上秋闱,童试最后一场便提前开始,设在八月初,刚好是最热的时候。开考前一天,卫若愉瞧著外面热死个人,不禁庆幸,“幸好我今年不参加考试。小麦,你真倒霉。”


    “说得好像你下次参加童试不会赶上秋闱一样。”杜三钮煮了一些绿豆汤,送到书房,“别吃凉瓜,不准喝凉水,喝些这个。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放心吧。姑父帮我收拾的。”杜小麦一说,杜三钮瞬间变脸。少年装作没看见,“姑父说明天送我去考场。”


    “我才不关心你怎么去。”杜三钮瞪他一眼,转身出去。


    杜小麦心中一慌:“我三姑又生气啦,今天晚上不会又不做饭吧?”


    有次杜小麦开玩笑喊卫若怀姑父,卫大少一高兴送给小麦一支笔,还主动指点他文章。打那以后杜小麦就喊他姑父。只是每次被杜三钮听见,一准变脸,接著就不做饭,叫钱娘子做。


    钱娘子做的好吃,只是每天就那几样,不像杜三钮,一样的食材她却能做出花样。


    卫若怀老神在在,丝毫不担心,“你三姑那人刀子嘴豆腐心,又识大局,你明天考试,她再生气也不会这时候和你置气。”


    第79章 鱼香茄盒


    杜三钮一个趔趄, 好险摔在门上。


    想她本来都走了,一想厨房里没多少菜,就回来找卫若怀和她一起去买菜, 没曾想却听到……杜三钮咬咬牙, 真想装作没来过。可是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怕小麦误认为她真生气, 继而影响到明天考试。


    那就去找钱娘子陪她去买菜?


    随著年龄增长, 见的人多了,杜三钮终于意识到她那张脸很惹眼。这个时间点建康府到处是来自江南各地的考生,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犯浑的。杜三钮不想平白惹是非,要出去晃悠, 只能卫若怀这位三品大员的公子, 王妃的侄子能镇住场子,护她周全。


    在门口等片刻,听里面开始讨论别的事,杜三钮才敲门,喊卫若怀,“陪我上街。”


    “我去。”卫若愉蹿出来, “大哥, 你二十五号得考试,好好在家看书吧。”说完, 非常贴心的关上门。


    “咳咳……”杜小麦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然而无论来多少次,总忍不住笑场, “姑父,再不去我三钮姑眼里可只有若愉啦。”


    “你小子少幸灾乐祸。”卫若怀瞥他一眼,拉开门拽住卫若愉的胳膊,“在家陪小麦,外面那么乱,我没工夫看著你。”仗著比他高一头,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屋里。


    卫若愉也知道如果真在街上碰到地皮无赖,他说自个是皇亲国戚,就凭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也没人买账。而他堂哥不一样,一贯会装逼。瞧瞧他三钮姐多聪明的姑娘,至今还不知道他伯父伯母为何会同意她和堂哥的亲事。


    可不是么。


    和卫若怀自身利益相关的事,就没有他算计不到的。然而和杜三钮一起出去,即便两人已订婚,他依然谨遵礼法,同三钮之间保持两臂宽的距离。


    杜三钮所料不差,她一出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就引起众人驻足打量,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有那不长眼的人无视卫若怀上前搭讪,询问姑娘家在何处,怎么从未见过云云。


    不等杜三钮开口,听出对方口音不是建康府这边的卫若怀便十分装逼的说:“我们刚从京城回来,你没见过也属正常。”


    搭话的人愣了愣,“京城?”那里可是一板砖下来砸到三个人,两个朝廷命官一个皇亲国戚的地方,“敢问这位公子贵姓?”收起欣赏的表情,十分郑重地问。


    卫若怀手中的折扇一甩,“鄙人姓卫,不才正是卫炳文卫大人的长子,这位是我的未婚妻。”


    “卫,卫大人?”说话之人心里一咯噔。卫这个姓,二十年前还是个很普通的姓,自从卫老成为太子太傅,江南地界上的学子无人不知卫老是建康府广灵县人。调/逗良家妇女逗到卫老的孙媳妇?此刻就连继续围观的路人都下意识收回视线,装作忙碌的样子,却支起耳朵听卫公子接下来会怎么说。


    卫若怀不可能时时陪著杜三钮,卫若愉年龄小不顶事,他同三钮出来便打定主意向世人宣告杜三钮是他的人,不怕死的尽管碰她一下试试。


    杜三钮发现停留在她身上,让她感到不舒服的视线消失不见,心中松了一口气,无比庆幸她的未婚夫是卫若怀。换个普通农家汉子,她能做的便是一辈子不来建康府,窝在广灵县那旭旯里不出来。


    “是的。请问这位兄台还有什么问题吗?”卫若怀故意装作很疑惑。


    对方面色一僵,喃喃道:“没,没,只是觉得您和这位姑娘十分相配。在下,在下想问问这位姑娘家中是否还有未嫁的人姐妹。”


    “噗!”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爆笑。


    愣住的两人反应过来,扭头互看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无语。卫若怀已做好怼他的准备,话到嘴边不得不换成,“谢谢。她是家中老幺,兄台恐怕要失望了。”


    “唉……”对方随口那么一说,自然没想过面前的姑娘真有个姐姐或者妹妹,但是做戏做全套,他还是装作很可惜,“打扰二位了。”


    “没事,没事。”卫若怀将来要入仕,除非必要,当然是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见其反应这么快,又这么有眼神,便多了一句嘴,“兄台也是本地人?”


    “不不不,我是吴州人,来此参加乡试的。”对方正想转身走人。


    卫若怀眉头一挑,“原来如此,我也是回来参加乡试。”想了想,“说不定你我还能分到同一个考区。”眼底的坏笑一闪而过。


    “你?”对方刚想说你也是今年的考生,就看见卫公子身后,原本和他一起过来,听到人家姓卫就悄悄往后退的几个怂货冲他挤眉弄眼,无声地说什么案首,案首……不禁愣了愣,案首和他有什么关系?瞧见卫公子满脸疑惑,突然,福至心灵,不敢置信道:“你,你是上届童试案首?卫,卫——”


    “卫若怀。你知道我?”卫大少装作很不好意思,杜三钮静静地看著他继续逗已恨不得飞遁的人,可算明白卫若愉为什么总说他坏得冒泡。


    何止冒泡,她现在就想把卫若怀脸上的那层伪笑撕掉,“走吧。”拉一下他的衣服。再不走晚上会被套麻袋的。


    卫若怀岿然不动,轻轻拍一下三钮的手,“别急。我还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位公子,说不定三年之后我们还会一起去京城参加会试。”


    可是,他并不想再遇到卫若怀啊。


    三年前童试成绩出来,比他小一岁的的卫若怀是江南地区案首,他被父亲大人整整念刀一个月。昨日从家中出发,临行前他父亲不是鼓励他好好考,而是再次提起卫若怀今年也有可能参加乡试,不知这次成绩如何。


    卫若怀就是他的噩梦,早知道这位主儿也这么早来建康府,说什么他也不出来浪。然而千金难买早知道,面对皇上跟前的红人的儿子,来人只能老实交代:“我叫林瀚”


    “吴州知州是你什么人,令尊?”卫若怀此言一出,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


    杜三钮回头一瞅,正是之前围在林瀚身边的几人。卫若怀只看三钮的表情便知道他猜中了,“没想到是林家兄弟,林世伯近来可好?”


    “好好。”林瀚眼前一黑,好险晕倒,他还心存侥幸…卫若怀怎么能如此机警,“卫兄弟,我刚到建康府,行李还未整理,先告辞了。”


    “行李交给下人好了。”卫若怀睨了一眼他身后的书童,“祖父若是知道我在街上碰到林家兄长,却没请他去家中坐坐,一定会数落我。林兄莫不是想看我被祖父训斥?”


    “哪有。”酉时的天儿真不热,可是林瀚后背全是汗,额头上更是密密麻麻,“卫老大人也在这里?”


    “是啊。”卫若怀微笑道:“我们在前面不远处有处宅子。”


    林瀚浑身一颤,顿时想死的心都有。明明是京城贵公子,干么穿一身短打,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以为卫若怀空徒有其表,实则身世普通,“不好吧?”


    “我小时候在京城见过两次林世伯,父亲和世伯关系也不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这么说定了。”卫若怀不容他再继续找理由,一锤定音道:“家中没菜了,还得劳烦林兄和我们一起先去买菜。”


    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的林瀚猛地瞪大眼,“你去买菜?”一看他身后的小厮手里拎著个菜篮子,真想给自个一巴掌,眼睛呢?!


    “是呀,有什么不对?”卫若怀反问。


    林瀚摇摇头,心里却想说,非常不对,你可是卫家大少爷,大少爷,“那边还有我的几位朋友。”抬手一指,哪还有什么人。


    可惜卫若怀已回头看到,身后空空如也,稍稍一想便明白怎么回事,故意皱著眉,“林兄莫不是看不上若怀?”


    “没,没有。”林瀚真想给他跪下,娘的,这卫大少绝对有毒。


    卫若怀佯装开心道:“那我们走吧。”说完率先越过他在前面带路,其实是实在忍不住无声地大笑。


    三钮朝他胳膊上掐一下,差不多得了。


    怎么可能这么算了。


    卫若怀的确见过林瀚的父亲,那时林大人还在翰林院,来卫家向卫老请教学问。卫炳文与对方的关系不错,然而那是十年前的事。


    随著林大人外调,两人的关系早就淡成见面点点头,连寒暄的必要都没有的了。只是这林瀚实在大胆。他作为和林大人有两面之缘的故人之子,今儿就好好帮林大人教教儿子,以免日后到京城冲撞到贵人。


    卫若怀越想越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人,林瀚能碰到他,不得不说,真是他的福气。


    林瀚并不这么认为,见卫若怀和菜市场的小贩讨价还价,再次证明自个没看错,卫大人这人真有毒,中毒还不轻。


    卫若怀陪三钮去过广灵县,买菜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他虽然想继续教育林瀚,却不会让他看出来。


    杜三钮本打算买些葱姜蒜和蔬菜,卫若怀请林瀚回家,便加了鸡鱼肉蛋。等到家,卫若怀把林瀚带去书房继续怼他,杜三钮去做饭。


    卫老外出会友,今儿并没有在家,所以杜三钮和卫若怀作为男女主人坐在主位上,招呼林瀚,“这个是松鼠鱼,酸酸甜甜,这个是清蒸排骨,这个是韭菜炒蛋。”


    “这个是鱼香茄盒,但是并没有鱼肉。”卫若怀道:“都是些家常菜,我家厨娘做的,林兄别嫌弃。”


    林瀚只听父亲说过几次,好像想吃这些菜还得预约。到卫大少这里全成了粗茶淡饭?!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怀微微颔首:是的!


    第80章 三不粘


    卫若怀继续说:“林兄别站著啊, 快坐。”拿起酒壶,“家中只有果酒,林兄若是喝不习惯, 我叫邓乙去买些白酒来。”


    “贤弟客气了。”林瀚忙说:“果酒就很好。”


    “林兄当这儿是自个家, 喜欢吃什么随便夹。”卫若怀说著话递给他一双公筷。


    杜三钮当初为了给人家做喜宴, 特意做六张可转动的圆桌, 段守义见这种桌子用起来方便,请免费帮三钮做桌子的木匠做一批桌子。


    随著近几年段家生意越来越红火,迎宾酒肆里用的桌子也传至建康府。林瀚昨天和建康府的好友一碰面,对方就说请他去此地的迎宾酒肆吃饭,交谈中不免提到可以随意转动的圆桌。由于得提前预约, 他们预定的时间是三天后。


    林瀚接下筷子, 终于忍不住问:“贤弟家里怎么有这种桌子?不是说只有广灵县的木匠会做?”其实他更想问,卫家的厨子和迎宾酒肆的厨子什么关系。


    卫若怀微微一笑:“林兄大概还不晓得,广灵县迎宾酒肆的小段老板是我姐夫,而此地的段老板是我大姐的婆婆。”怕他不明白,特意看三钮一眼。


    林瀚恍然大悟,“原来是弟妹的家人, 难怪呢。我可得好好尝尝这个松鼠鱼。”


    “松鼠鱼酒肆里有卖, 这个鱼香茄盒只有我们家的厨娘会做。”卫若怀用公筷给他夹一个,“据说加了盐、胡椒、葱花等调料的猪肉馅, 放入没切断的两片茄子当中,裹上鸡蛋面糊入油锅炸至金黄,盛出来后淋上料汁, 茄子外酥里嫩,沾了欠汁的猪肉馅更是十分美味。


    “他们吃著说有鱼肉的香味,便给起名叫鱼香茄盒。反正我是没吃出来。”卫若怀说著话时瞥一眼卫若愉和杜小麦。


    有客人在,两位少年装作羞赧的笑了笑,眼巴巴望著林瀚,快点吃啊,三钮姐/三姑姑终于松口叫钱娘子多做些荤菜,你再不吃,我们可不客气啦。


    林瀚并没看出他俩未出口的话,十分矜持的咬一小口,细细品尝一番,才说:“非常不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丑不拉几的茄子还可以这样吃。”


    两少年不约而同地暗哼一声,你不知道的还多著呢。见林瀚又夹一个茄盒,快等不下去的两人终于被允许拿起筷子,一个瞄准松鼠鱼,一个冲向排骨。


    杜三钮忍不住叹气,“先喝口汤,再吃青菜和肉。”林瀚一听,好奇道:“这又有什么讲究?”


    在杜三钮做饭的空挡,卫若怀邀林瀚看他写的文章,显摆之际同他聊起今年乡试可能会考到的内容,林瀚只顾得佩服卫若怀懂得多,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就没发现卫若怀的小心思。而这正是卫若怀的目的,不动声色的让别人认清自个几斤几两,别肖想不该想的。结果导致林瀚收起他身为知州公子的优越感,在卫家兄弟面前放低了姿态。


    事实上,他也不想。可卫若怀的学问比他好,懂得比他多,就连平时吃的喝的也比他好的不止一星半点,林瀚又不是个棒槌,不放低姿态也雄不起来啊。


    “饭前喝点汤暖暖胃,只吃肉不吃青菜会上火。”卫若怀先杜三钮一步回答他,“林兄,你面前的绿豆汤还可解暑。”


    “贤弟连这些也知道?”林瀚当真吃惊。


    卫家出过好几个进士,卫若怀的学问好,林瀚不意外,然而这样的人不但亲自去买菜,连鱼香茄盒怎么做都晓得,他脑袋里到底存了多少东西?!


    卫若怀很谦虚的说:“三钮和家里的丫头小子们说话时,我偶尔听到的。林兄若是仔细听伯母讲话,也许懂得比我还多。”


    “可能吧。”林瀚心想:我母亲懂得还没你多呢。然而这么自黑家人的话万万不能说:“先前贤弟说你们刚从京城回来,是骗我的吧?”


    “那时见你们好几个人围上来,以为你们不怀好意,就故意吓唬你们。”卫若怀一脸抱歉。而他这样反而搞得林瀚不好意思,“也是为兄鲁莽,贤弟莫自责。”


    “林兄不怪我就好,不怪我就好。”卫若怀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招呼道:“吃菜,吃菜。”


    林瀚吃得揉著肚子回去。


    等他一走,卫若愉和杜小麦就拉住卫若怀,异口同声地说:“你可真厉害,明明是你话里话外的显摆,人家却当你热情好客,大哥/姑父,教教我,怎么办到的。”


    “与生俱来的本事,你俩学不会。”杜三钮突然开口,卫若怀准备的长篇大论一下子咽了回去,差点噎死过去。


    两少年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扑赤大笑,“对对对,我们学不会。这是大哥/姑父的看家本领。”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再说一遍!”卫若怀的脸色刷一下红了,不舍得冲杜三钮发脾气,扬起巴掌威胁俩少年。


    仗著杜三钮在跟前,两人根本不怕他,冲他做个鬼脸就跑。卫若怀气得瞪眼,“三钮,你看他——三钮?”


    杜三钮头也不回的往自个房间去。


    翌日,天未亮,杜三钮就起来做油旋儿给杜小麦拿著。小麦自小便和三钮亲近,这次院试他家人没过来,由卫若怀和杜三钮送他去考场,少年非但不觉得失落,抱著一包饼,兴冲冲递给衙役检查,那个开心的小表情,在一堆无比紧张的学子中间格外扎眼。


    卫若愉瞥他一眼,“他怎么不怕挨揍呢。”


    杜三钮笑道:“若愉,有些人的学问明明很好,但是一到考试就落榜,其实没别的原因,就是紧张。将来你参加童试能像小麦这样,准能考第一名。”


    “那当然。”卫若愉抬了抬下巴,“咦,衙差干么往这边看?难道小麦的行李有问题?”说著看向他哥。


    卫若怀道:“小麦的行李绝对没问题。”话音落下,就见衙差把行李还给从小屋里出来,通过身体检查的杜小麦。


    卫若愉吁一口气,“吓我一跳。”


    “他们估计认出你了。”杜三钮想了想。


    卫若怀点点头,“这边的迎宾酒肆不卖油旋儿。除了段家只有我们家会做,消息灵通点的衙差稍稍一想便能猜到小麦是我们家的亲戚。这样也好,考场里巡视的衙差即便不照顾他,也不会刁难他。”


    院试有三场考试,连考两天,第一天的第一场考试是在下午进行,第二天考两场。杜三钮算著时间和卫若怀一起出府买菜,回来绕到考场门口,还没到一刻钟就看到杜小麦背著箱笼出来,左顾右盼,瞧见树荫下的两人,忙不迭跑过来。


    杜三钮拿著手绢帮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怎么样?”


    “我都会写。三姑姑,我一准能考中秀才。”杜小麦说著往四周看了看,附近没人,依然压低声音说:“好些题目姑父都和我讲过。”


    杜三钮心里一咯噔,“一模一样?”


    “怎可能啦,是差不多。”杜小麦崇拜道:“姑父太厉害啦。”


    杜三钮却不这么认为,“你怎么知道会考哪些内容?”


    “我不知道啊。”卫若怀笑眯眯说:“但是我有近三十年各地童试的试题。”


    杜三钮脑海里浮现出八个大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原来从这时候就有,不对,“等等,考试结束后试卷不都统一封存起来?”


    “祖父担任过几次出卷人和阅卷人。”卫若怀道:“每年出题的那些大人都会看历届考试试题,以防出现重复的题目。祖父书房里有就两本书,专门记载著各地区的试题。”


    “两本书?”杜三钮不敢置信的惊呼道。


    卫若怀点点头,“去年父亲又令人送来一本。”


    “所以,小麦,那些题目你全背下来了?”杜三钮希望他点头又想听他说不。


    “姑父帮我画出了重点。”杜小麦道:“姑父今年还能考中解元吧。”


    “那当然。”杜三钮白他一眼,“他有那么多试卷。”亏得她当初还以为卫若怀很厉害,谁曾想这人居然背试卷。


    可是卫若怀却摇摇头,“院试的题目可以死记硬背,乡试不行,除了《论语》、《中庸》、《大学》、《孟子》各一文,还有五言诗一首,经义四首以及策问,这要是出现和人家以前一模一样的,那可就是抄袭。成绩会被取消的。”


    “这么难?”杜小麦瞠目结舌。


    杜三钮侧目,“怎么?你还想著继续背题?”


    “哪有。”就算有,杜小麦也不敢承认,“我都不知道乡试考什么。”说著,话锋一转,”三姑姑,乡试这么难,姑父若是还能高中解元,你是不是就同意嫁给他啦?”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嫁给他吗?”杜三钮转向卫若怀,严重怀疑他叫小麦问的。


    卫若怀一脸无辜,“我可没讲过。对了,小麦该饿了吧,我们赶紧回家叫钱娘子做饭。”


    “可是,我想吃三姑姑做的啊。”杜小麦收到姑父的眼色,拉著三钮的胳膊,“三姑姑,你可不知道,考场里的饭可难吃了,米粥里只有几粒米,说好的白面馒头其中有一半是豆面,还有啊,菜里面没有一点油,幸亏有你给我准备的油饼。”


    杜三钮明知他故意转移话题,一听这话,忍不住心疼。到家就钻进厨房里,叫钱娘子把鸡和鱼炖上,她著手做吃时不粘盘不粘匙不粘牙的三不粘。然而却不知杜小麦被卫若怀拎到书房,“你的话可属实?”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参加高考的同学们都能像杜小麦一样考个好成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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