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蒜蓉南瓜
卫若愉唬一跳, 他认识三钮一年多,从未见过她变脸:“我,我不下水。”
“那也不能去。”三伏天里村里的小孩们背著大人跑去河里玩水,岂不知水面上烫热水下冰凉,有个孩子受不了冷水脚抽筋,被一群孩子合力拉上来的时候脸色煞白,晚一点就可能没命。当是三钮就在不远处乘凉, 亲眼见到那孩子魂不附体的样子, 好几天没回过神。
卫若愉偷偷瞟一眼他哥,帮帮忙啦。卫若怀开口道:“烤鸡怎么做?三钮。”
杜三钮先看小孩一眼, 卫若愉忙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等吃。”
“去找些松树枝。”村里人做饭烧的柴除了稻杆麦秸,便是树枝。村里规定不准上山砍树, 村民便经常到山边扫树叶, 砍影响树生长的乱枝。松树枝这东西三钮隐约记得她家柴火堆里有,“你家有吗?”
“有的,有的,我叫人去找, 然后呢?”钱娘子胡乱点头,没有也叫家里的小子们上山找去。
杜三钮说:“生姜切丝, 洗些香菜、香叶, 泡些蘑菇,再和些面。”顿了顿,“剩下的等你给鸡退好毛再说。”
卫家下人多, 一刻钟没到就把所有东西搞好,四只野鸡也干干净净的放在盆里,等著三钮过来。
杜三钮调一大碗由黄酒、酱油、糖、盐和姜丝组成的酱汁,伙同香菜、香菇和姜丝塞进鸡肚子,用竹签封上,就听到“噗嗤”一声。
“谁呀?笑什么。”杜三钮疑惑不解。
卫若愉捂著小嘴巴,眼睛完成月牙儿:“我看到这只鸡想到了大哥,噗…实在没忍住,不是故意笑你,三钮姐。”
“你大哥怎么啦?”三钮更加不懂,却不妨碍她把鸡放在洗干净的荷叶上面。用荷叶包好鸡,再用面糊上,乍一看就像个椭圆形的面块。
卫若愉跑到三钮身边,离他哥很远才说:“肚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
“咳…”三钮想到很多,独独没想到这个,一见卫若怀变脸,本打算岔开话题的三钮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哥腹中黑?”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小孩怕卫若怀揍他,第一时间拉紧三钮的胳膊,“蔫坏蔫坏,一肚子坏水。”
三钮抿抿嘴,忍住笑,“既然这样,你用芝麻包形容他更合适。而且啊,鸡肚子里面可不是坏水,这是可以改变鸡肉味的好料。”
“黑芝麻包么?”小孩眨了眨眼,没等三钮回答,就冲著钱娘子嚷嚷,“我明天要吃芝麻包,黑芝——”
卫若怀上去提起小孩,“信不信我揍得你起不来,让你看得见吃不著?!”
“祖父,祖父,救命啊。”小孩弄不清真假,卫若怀的巴掌还没落下,他就扯开喉咙叫,“三钮姐,三钮姐,快来啊……”
杜三钮瞥兄弟俩一眼,见卫若怀扬起巴掌轻轻放下,还只打小孩肉多的地方——屁股。便在地上支起建议的灶,灶上面不是放的锅,是把铁叉。最后把四只鸡放在铁叉上,点著树枝和松枝小火慢烤。
烤将近一个时辰,月亮都出来了,面从白到黄再到发黑,杜三钮才说:“可以了。”
丁春花和杜发财一直不见三钮回来,做好饭就来卫家找她,见她做什么烤鸡,干脆等著她做好一家三口再回去吃饭。
卫家下人拎著灯笼站在一旁,忙问,“然后呢?”
“去找个锤子,拿四个盘子。”杜三钮砸开十分结实的面团,一股鸡肉香扑面而来,卫老砸舌,“冲著这个,再等一个时辰我也愿意。”
卫若愉三两步走过去,“三钮姐,接下来交给我,你歇著。”只见小孩拎起锤子,噗噗记下,地上多出一堆面块,钱娘子赶紧把鸡捡起来,不忘递给丁春花一碟,“说好给你们的。”
丁春花也没客气,“现在可以走了吧?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会吃。”
杜三钮心中一凛,“其实我是无意间看到的,忘了哪个话本上写的有个叫花子偷人家的鸡,把鸡弄死之后,懒省事,干脆扒掉肚子里的赃物也不去毛,直接裹上泥搁火堆烤。这样不但快,做的时候香味不会溢出去,做好之后砸开泥就吃,等丢鸡的人发现,他早就吃完了。”
“所以你就拿鸡试著做?”丁春花瞠目结舌。
杜三钮说:“反正野鸡是从山上打来的,又不用钱买。再说,做不熟就放锅里炖,做熟了以后我们又多一道吃食,两不耽误啊。”
“好一个两不耽误。”卫老抚掌大笑,“有些事,你只想不做,永远不知道能不能成。去做了,即便不成功心里也没什么遗憾,对不对?”眼睛瞟向卫若怀。
卫若怀信誓旦旦说:“我相信苍天不负有心人。”
“钱娘子,再抄几个菜,吃饭。”卫老没打击到大孙子,好不高兴。
杜家三口不知内情,丁春花想一下,便说:“烧个汤吧。把我家的馒头和菜端来,不然等钱娘子做好,这些鸡也该凉了。”
卫家爷孙晚上的菜最多一个肉,于是卫老把另外两只鸡赏给下人,端著鸡和两个孙子去饭厅等丁春花他们过来。
杜家今儿做的是配上我家做的稀饭和蒜蓉南瓜。
江南的冬天来得晚,如今京城已下雪,广灵县却没有一丝冷意,蔬菜瓜果依然坚/挺著。丁春花下午摘一个嫩南瓜,切一半晒干,另一半去皮切块,然后和蒜末一块翻炒。如果没有卫家的鸡肉,杜家的晚上的菜便是一盆南瓜。
对于每顿至少两菜一汤的卫老来说,杜家的糙米粥、南瓜、馒头堪称简陋。卫家爷在乡间生活久了,知道晚上吃这点正常,对此接受的很坦然,卫老甚至还拿出葡萄酒,给三个孩子倒一点,名曰庆祝三钮又做个新菜。
三钮低声问卫若怀,“什么时候给大皇子写信,我把具体做法给你?”
“年后再说。”卫若怀道:“大皇子酒楼里的那些厨子是几个御厨的儿子,他们拿到你给的食谱加上后来自己个琢磨的,听我朋友说,他们不但做过全猪宴、全鸡宴,还做过山药宴、白菜宴和豆腐豆皮宴。半年不给他们食谱,对酒楼的生意也没什么影响。”
“他们真厉害。”三钮佩服,这才是真正的厨师。哪像段家的厨子,只能说是个会做饭的人。
卫若怀微微颔首。卫若愉很有意见,“大哥,我们俩换换,你和三钮姐好好聊。”
三个大人猛地停下筷子,齐刷刷看过来,“聊什么”丁春花开口。
卫若怀眉心一跳,“问三钮平时都看什么话本打发时间。我借来看看,说不定也能找到找到几个新鲜吃食。”
“你连黄酒和酱油都分不清,别把你自个毒死就好了。”卫老没好气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三钮呢。”
“卫叔,可别这样夸她。”丁春花替三钮脸红,“这丫头下次再瞎琢磨东西,我若是拦住她,她一准拿你的话堵我。”
卫老笑道:“三钮丫头聪明,你们不该拘著她。不是我说,脑袋越用越灵活,将来三钮成亲,凭著她琢磨的吃食,一辈子也能衣食无忧。”顿了顿,“三钮,下次再琢磨出什么费时间费工夫的东西,别往外送了。”
“我也没往外送啊。”杜三钮知道卫老为她好,笑了笑,“大姐夫给我银子,京城里的人给我镯子,我听说一个镯子都得好几百两,何况一对。”
卫老捋著胡须道:“不过是他们赚的九牛一毛。”
杜三钮道:“不给他们?这些食谱在我手里也是废纸一堆。”
亓国民风开放,也远远没到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的程度。杜三钮前世孤单一人,今生有爹有娘,按照她自个所想,陪她爹娘过一辈得了。
丁春花和杜发财希望她嫁个好人家,杜三钮也不想看到爹娘被流言所扰,便从未想过自个开酒楼。再说了,强权社会,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一旦生意惹人眼,被欺负的有没有命活著还得两说。
杜三钮想得清楚,后来刚和段家结亲,就决定食谱卖给段守义。其他的管理经营啊,营销模式啊,三钮一个字没讲,即便这样仍然引来县令夫人,幸好卫家在。
虽然不想承认,当初若不是卫若怀跟著…三钮现在想起来,依然忍不住心悸。
至于帮别人做喜宴,杜三钮答应过爹娘,等她十四岁就不再出去。丁春花这才由著她折腾,否则,她只能在梦里做她想做的事。
卫老听到三钮的话呵呵笑道:“聪明的小丫头。”
“可不是。”丁春花道:“拿自个琢磨出来的东西卖,亏她好意思。”
“娘,那是我想出来的,不卖总不能白送。”三钮其实更想说,卫老夸她聪明不是这意思,话到嘴边,意识到解释起来很麻烦,干脆说:“我做菜的时候浪费的菜,就算不用钱买,洗菜挑水不累人啊。”
“累人,三钮收的只是辛苦钱。”卫若怀眼皮一跳,顿时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知道的杜三钮连连点头,“听到了没,下次我再管姐夫要钱,你们可不准拦著我。迎宾酒肆姓段,可不是大姐一个人的,不准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泥萌猜卫若怀想干么?
第62章 鸡蛋糕
丁春花的嘴巴动了动, 想反驳,段守义的爹娘年富力强, 迎宾酒肆还是他们两口子当家。何况段守义还有个弟弟, 长子继承家业, 分到他手里的最多不过六成。甭管迎宾酒肆现在每天有多少银子入账。
杜三钮见她娘语塞,见好就收, “娘,我们回去吧。”站起来又说:“鸡骨头别丢, 晒干砸碎喂鸡,鸡不会下软皮子蛋。”
“咳…”卫若愉差点被鸡骨头卡到,很无语的说:“怎么连这都懂,三钮姐。”
杜三钮笑道:“不是我懂, 是我们老百姓都懂,不懂的只有你们城里人。”
“你这话真别扭。”活该被他哥算计,“别我们, 你人还在我们家呢。”
“开玩笑啦。”杜三钮很想揉揉小孩的脑袋,怕卫二少爷生气, 改捏他的小脸, “准许你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摘荷叶, 采菱角。”
“当真?!”小孩猛地抓住她的胳膊。
三钮点头,“早点睡啊。”
谁知她一走, 卫二少就嚷嚷著丫鬟铺床,伺候他洗澡。寅时刚过,小孩就爬起来, 被年龄大觉少的卫老堵个正著,“背书去。”
“祖父?”卫若愉可怜巴巴看著他。杜三钮离开多日,没人敢带精贵的小少爷疯玩,卫若愉这段时间可闷坏啦。
卫老不为所动,“三钮还没起来。你若是不想背书,叫钱明陪你一起绕著村子跑两圈。”
卫若愉睡得早精神好,果断选择动起来。
出了一身汗,回到家洗个澡,换上短打便去三钮家报道。杜三钮刚从床上爬起来,见他过来,非常亲热地说:“来帮我烧火。”
“做什么吃?”小孩跑的有些饿。
小米养脾,小米粥那是肯定的,杜三钮在厨房里转一圈,青菜没了,有两节鲜藕,她姐夫给的,“做个鸡蛋糕,炒个藕片。”
“不用这么麻烦啦。”卫若愉道:“我也喜欢吃水煮鸡蛋。”
“是我想吃啊。”杜三钮忍著笑,“若愉不想一次烧两个锅吗?”
卫若愉连连摇头。于是三钮淘米切藕,在煮米粥和丁春花炒藕片的时候,三钮打五个鸡蛋,蛋清和蛋黄分离后,使劲把蛋清打发。
条件所限,没有打蛋器,等杜三钮往打发的蛋清里加面粉、蛋黄和油的时候,丁春花都把炒藕片的锅刷干净了,“还没好?”
“早呢。”杜三钮十多年没做过鸡蛋糕,总感觉忘了什么,无意中往外一瞅,见他爹正在剁草喂牛,拿个盆出去,“爹,帮我挤点牛奶呗。”
去年开春三钮家只有一头母牛,后来她和她娘赚了钱,今年夏天又添一头牛留著耕地,原来那头牛专门留著生小牛卖钱。
黄牛奶少,杜发财可宝贵他的牛,一听三钮要牛奶简直像要他的血,“早没了。”
“那我自个挤牛奶。”杜三钮以前只知牛而不知奶,来到亓国十来年,她早已清楚牛产仔后半个月奶都不多,但其后两个月的奶足够一头小牛吃的。而她家的牛八月份生的,没有才怪。
说话间走近牛棚,吓得杜发财扔下砍刀,惊叫道:“我来,我来,你可真是我亲闺女,天不怕地不怕,挤牛奶是个姑娘家干的活么?离远点,挤好给你送厨房里去。”
“多点啊。”杜三钮还得继续搅蛋糊。丁春花见她进来,瞪她一眼,端著盆,“我去河里洗衣,做好叫我。”
杜三钮接道:“给你留著。”
洗衣本是三钮的活儿。因杜大妮和杜二丫十一岁来葵水,杜三钮眼瞅著快十二岁,葵水迟迟不来,丁春花就不敢让她碰寒凉的东西,何况已是深秋,天气也凉了。
杜三钮再一次感受到来自母亲的疼爱,心下十分感动,不顾她爹的怒视,把牛奶倒鸡蛋糊里,在热锅里刷一层猪油,把搅好的蛋糕液分两次倒入锅内,每次烤一刻钟,夹杂著鸡蛋、牛奶和猪油香的蛋糕引得小若愉又一次忍不住吞口口水。
杜三钮把两块蛋糕切成四块,给她娘留一块,给她爹送一块,剩下那个她和若愉分。
谁知小孩接过去放在鼻尖嗅嗅,开口道:“三钮姐,我不在你家喝粥啦。”捧著蛋糕跑到家,掰一半给他祖父,剩下他巴掌大点的蛋糕又给他卫若怀一些,小孩往嘴里塞:“祖父,好吃吧?”
“嗯,去叫钱娘子做。”卫老嘴上说牙口好,其实满口牙早掉一半了。
三钮打蛋清时用的时间长,蛋糕发的好,卫老吃的蛋糕比白面馒头还软,喜得一向故作矜持的老人说:“以后我们家每天早上都吃这个。”
“不行啊。”卫若愉说:“做起来可麻烦了,三钮姐搅鸡蛋搅的手疼。”
“那,那算了。”卫老说:“三五天吃一次。就这么决定了。”说完顿了顿,“嗳,你不是跟三钮去摘荷叶了么?”
卫若愉一拍脑门,“差点忘了。钱明,钱明,赶紧把粥端来,我得吃好去找三钮姐。大哥,你去吗?”说著话还冲他挤眉弄眼。
“不去。”卫若怀真想给他一巴掌。明知离他下场考试时间满打满算只剩下一年半,他课业紧张,还故意撩拨他。
卫若愉嘿嘿笑道:“那我和三钮姐玩去啦,回头给你留一个菱角的。”话音落下,人躲到卫老身后。卫若怀哭笑不得。
杜家村的村民极有意思,无论看到三钮做什么都往跟前凑,听说她采荷叶做荷叶包鸡,纷纷过去帮忙。没等三钮说出道谢的话,这些人把采的荷叶全给卫若愉,生生把三钮气乐了。
搞得卫若愉很不好意思,“一天吃一只,到明年这时候也用不完啊。”
“那就做荷叶粥。”三钮低声给他说,“荷叶丢在锅里煮出荷叶水,然后把荷叶撇掉,留下水用来煮米,就是荷叶粥。听说荷叶有清泻解热之功效,我们不告诉他们。”
“对。”卫若愉点头,“居然觉得你家不舍得吃鸡。”杜家舍不得,不是还要他家么,当他家人是死的啊。
杜三钮一听这话笑了,顿时觉得自个有些孩子气。
荷叶摘的快,只是菱角麻烦。菱角生长于浅水区,沼泽处,杜家村的村民没人知道河滩上的菱角哪儿来的。反正三十年前,每年深秋沿河居住的村民都会拿著木盆采菱角。摘回来之后一边吃一边把多余的菱角做成菱角粉,保存久一些。
自从各村的生活越来越好,采菱角的人越来越少,实在是采菱角太辛苦。人坐在木盆里,采菱角时得半趴著,从水底捞出来直接丢到盆里。
杜三钮第一次跟她娘一块去采菱角,就想骂写“采红菱”那首歌的人。
不熟练的人采菱角,稍稍分神盆就会翻,继而栽进泥水里。甭说菱角摘了放盆里把衣服鞋子全都沾湿,手上身上全特么泥,这时候谁还管身边的人是谁,只想采好回家梳洗。
卫若愉也当采菱角很好玩,然而等三钮和她娘分别坐到盆里开始采潜伏在水底的菱角时,急急道:“三钮姐,采够我们晌午吃的就好了,你快回来吧。”
三钮戴著她自制的兔皮手套,干活不利索却不会伤到手:“好。”心里却想摘一点衣服得搞脏,摘半盆也是脏,于是和她娘两人各摘半盆。回去时还是别人帮丁春花抬回去的。
卫若愉也不嫌三钮身上脏,拉著她胳膊,“明天让下人去。”
杜三钮失笑,想说:那是你家的下人。余光瞥到小孩满脸心疼,“有付出才有收获。而且自个摘的菱角吃起来才香。”
“欺负我不懂啊。”小孩不跟他废话,回到家告诉他哥,三钮采菱角多辛苦。
翌日,卫家大少带著两男两女直奔村东头四喜家,叫四喜的嫂子教他家仆人采菱角。
自从卫老来到杜家村,虽从未帮村里人谋福利,但是因为有他,县太爷也不敢欺负杜家村的人。时间短村民没感觉,然而将近两年,出去做事的村民很清楚卫老来之前和来之后外人对他们的态度。
四喜的几个嫂子感觉尤为明显,有次在县里遇到个不给钱想吃卤肉的无赖,屠夫帮她们把那人弄去县衙,县令走个过堂就把人关半个月。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县令家的亲戚,岂不知四喜家往上数四代都是平头老百姓。
二寡妇一听:“教什么啊,卫小哥要多少菱角,让我家几个媳妇去摘。”
“几个嫂子得做猪头肉。”卫若怀道:“哪能耽误你们做事,把他们教会,我们随吃随摘。”
“菱角都老了。”二寡妇也就客套一句,顺势说:“这几天再不摘,过些日子可没法吃。”
卫若怀若有所思道:“嗯,那我们多采点。”结果把杜家村河段上九成的菱角摘了回去。
第二天,卫家的仆人无论男女全都在洗菱角,弄菱角粉。本打算再摘些菱角的杜三钮看到隔壁热火朝天的景象,傻眼了。
“你们弄这么多菱角干么?”杜三钮非常好奇。
卫若怀十分坦然,“给我父亲和叔父一些,再给姑母和姨母、舅舅、外祖父一些,还有若愉的祖父和姨母、舅舅。”说著一顿,“我总觉得这些还不太够。”
杜三钮往周围看一眼,目之所及处全是菱角,顿时眼晕,“过几天挖藕,不够的话,用藕粉代替吧。”弱弱道。
第63章 炸馒头片
卫若怀叹气, “菱角看起来不少,谁知一捣碎没多少。也只能再买了。”
杜三钮暗暗翻个白眼, 你还想怎样?菱角都快被你采绝种了。不过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 “其实勾欠, 做凉皮啊,用绿豆粉最好。”
“这样啊。那明天叫人去买绿豆。”卫若怀非常认真的点头。
杜三钮一脑门黑线, 她想听的不是这些呀,“这里也有人种葛根。葛根你大概不知道, 东汉时期有个人写的书里面记载了葛根的功效,具体内容我不太记得,只记得一句,北人参南葛根。可以像藕粉一样冲泡著喝, 而且葛根粉和藕粉比菱角粉更适合送人。”所以,放过菱角吧,她明年还想吃呢。
“谢谢三钮。”卫若怀满心感动, 就是不说“早知道我就不摘菱角”的话,“那我回头在送去京城的节礼中加一份藕粉和葛根粉, 外祖父他们收到想必非常高兴。”
杜三钮不禁扶额, 顿时觉得心好累, “卫小哥,像你今天这种采法, 连著两年河滩上的菱角就绝收了。如果没人种。”
“不会啊。”卫若怀道:“三钮,你放心,他们采菱角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看著他们漏掉不少。”事实上四人采菱角时卫若怀反复强调, “稍微留点种够村里人明年打牙祭的就好了。”
“如果三钮姑娘要做菱角粉,没有菱角可怎么办?”当时一丫鬟这么问。
卫家大少想都没想,“我给她买。”话音落下,四人不约而同地“嗤”一声——阴险!
如今再听他这样忽悠杜三钮,卫家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都忍不住同情三钮,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缺德事,今生才会被他们家这位主儿缠上啊。
卫若怀把话说到这份上,杜三钮哪能揪著不放,何况她又不想下水查看水底下是否还有菱角。于是回自个家做她未完成的菱角糕。
杜三钮前天采菱角回来,累得腰酸手疼,午饭都是丁春花做的。昨天把菱角洗干净,和她娘两人又把菱角捣碎,等滤出菱角粉,娘俩累得往椅子上一瘫,晌午饭凑合著吃点,晚饭直接喝面疙瘩汤。
杜发财见院子里晒不少菱角粉,非但没嫌弃晚饭,还说:“菱角放个三五天又不会坏,你们这么著急干嘛啊。”
“趁著天气好一次收拾出来省事了。”丁春花这么说,杜三钮自然没意见。然而她不过上午歇半天,出来隔壁就变天了。
杜三钮有气无力地回到家,就同她娘滴咕:“卫小哥把属于全村的野菱角全摘他家去,居然没人出来说他做事不地道。娘,卫老给村里银子了?”
“卫老不知道。”丁春花边补麻袋边说:“你早上吃过饭在屋里睡觉,我之前去隔壁挑水的时候见井旁边放两大盆菱角,还以为谁送的。没等我问,卫老就说他大孙子今儿跟犯了病似的,一早就带人去采菱角。”顿了顿,“至于村里那些事多的人,不知多想攀上卫家,可惜卫老对谁都一样。菱角也不是他们种下的,他们若是知道卫小哥想要菱角,指不定得自个摘了送过去。”
杜三钮猛地想到前天上午摘荷叶时,村里某些人的德行,可不是么,“娘,帮我烧火。”调好加大米粉、糖、油和枸杞的菱角糊,三钮就把菱角糊倒入抹了猪油的碟子里,整整四碟子,放到锅里蒸。
丁春花没吃过菱角糕,见此放下手中的活,“你干么去?”
杜三钮去卫家的时候看一眼太阳,十一点的样子,如今快正午了:“做饭啊。”大锅里蒸著菱角糕,三钮便去地里摘两个茄子,回来却不是做油焖茄子。而是把三个皮开裂的馒头切成片,放到蛋液种浸泡片刻,再放到油锅里炸。炸至金黄的馒头片盛出来,杜三钮凑著油锅做油焖茄子,最后用开水泡两碗紫菜虾米汤。
丁春花见她闺女一个月才给段家三四个食谱,误以为闺女想不出新吃食,尝到菱角糕和香、酥脆的馒头片,又开始担心照著这个吃法,她早晚得比卫若愉还胖。
事实上,不是杜三钮不想把食谱卖给他姐夫,而是卫若怀说,京城王爷没有的食谱别拿出来给段家。如果杜三钮上辈子听到这句话,一准对卫若怀嗤之以鼻孔,当自个是谁呢。
怎奈她今生所在的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封建社会。杜三钮不想给她和段家招惹麻烦,便听卫若怀的话。
早两天听卫若怀说叫花鸡的做法年后再给京城,三钮背著爹娘偷偷找过卫若怀一次,问他为什么。
卫若怀的回答是:“给大皇子一个你才尽的假象啊。”顿了顿又说:“你现在十一岁,京城的皇子除了稀罕你的食谱不会想些别的。可是若你一直为大皇子提供食谱,等你到十五六岁可以参加选秀的年龄,你觉得京城的皇子会放过你么?”
杜三钮当时脸色煞白,下意识攥住卫若怀的胳膊,不安道:“我不想去京城。”
“有我,别怕。”卫若怀写的“拿下杜三钮”计划书里详细记著每一步,自然不会漏掉眼红杜三钮才能的人,“以后做什么新鲜吃食,把做法写给我,我瞧著哪个最简单就给大皇子哪个。你给段家的食谱照著我的来。如果你信我的话。”
杜三钮没有理由怀疑卫若怀会害她。再说了,她一个平头老百姓,除了些吃食又没卫若怀惦记的东西。换句话说,卫若怀真想留著食谱自个用,当初就不会由著卫炳文把食谱送给大皇子,怎么也得昧下八成。
“好,我听你的。”杜三钮答应下来,饭后端著三块菱角糕和馒头片去卫家。卫家还没吃饭,钱娘子正在做饭,卫老看到她碗里的东西,捏一块菱角糕和馒头片就指著书房,“那俩小子在屋里。”
卫若愉跪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看他哥写写画画,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来人就往下跳。吓得三钮慌忙接住她,“东西又不会跑。”
“我也不会摔倒。”卫若愉点著脚尖往碗里瞅,“别看我胖,胖也是个利落的胖子。三钮姐,这个是鸡蛋糕吗?”
“不是,馒头片,吃的时候用手在下面接著,别掉一地渣滓。”三钮看到卫若怀放下笔,便说:“卫小哥,你的笔借我一下,我把两个做法也写给你。”
卫若怀微微颔首,一边吃馒头片一边看她写,见馒头片的做法就是裹上鸡蛋液在油锅里炸,出锅后洒一点细盐,“对,就这样,以后多琢磨些特别简单的吃食,留著我拿去交差。”
“噗…大皇子知道你这么多心眼吗?”杜三钮好笑道。
卫若怀说:“他不会怀疑我。太子倒是有可能,但是太子爷日理万机,可没时间过问大皇子酒楼里卖米饭还是卖馒头。”
“你心里有底便好。”食谱虽说是卫家捅出去的,而开始没多久卫若怀就想好怎么给她善后,三钮的心肠再冷也忍不住感动,自然不希望卫家因她被太子斥责。可她却不知道,年后卫若怀回到京城,并没有把叫花鸡的做法给大皇子,只告诉他卤鸡的做法,还说是杜家村做卤肉的那家琢磨出来的。
春节时四喜的大嫂刘氏往三钮家送卤好的猪头和猪下水,同丁春花聊她们的生意时,说:“现在加了两个猪头和两幅下水还是不够卖,想请两个人专门洗猪头洗猪下水,我婆婆不准。还说我们想多卖些就自个洗,一想想每天得多两缸水,我的肩膀就疼。”
杜三钮瞅她一眼,见她的精神的确没去年好,不禁皱眉,“那你们怎么不买些鸡鸭,鸡鸭的毛好退,做卤鸡卤鸭啊。”
谁知刘氏听到这话连连摇头:“别提了。去年我弟妹就这样说,我们鸡鸭各做一个,到县里问得人不少,却没人买。最后还是县太爷家的厨娘买去了,我们只收个本钱。”
“正常。猪下水才几文钱,鸡鸭那么多贵,谁都不舍得吃。”丁春花说完,就见她闺女白她一眼,顿时想拎过来给她一巴掌,“不要看,看我也不杀鸡给你吃。想吃?叫你大姐夫给你买去。”
杜三钮撇撇嘴,“鸡圈里的小鸡可都是我养大的。你不给杀待会儿叫我爹杀,就杀那只四五年的老草鸡,炖汤喝。”
“你敢!?”丁春花陡然拔高声音。
刘氏吓得一哆嗦,忙拉住她,“您别生气,三姑奶奶还小,我家几个孩子比她还贪嘴。三姑奶奶,我家有老草鸡,赶明儿到年三十我杀一只,你去我家喝鸡汤。”
“不喝。”杜三钮说:“我就那么一说,瞧我娘急的,人不如鸡,我今儿算是知道了。”不等她开口,躲到在一旁看笑话的杜发财身后,“爹,我说的对吧?”
杜发财好笑:“又气你娘,再过三个月你可就满十二了。”
“离我十六还早呢。”杜三钮拉著她爹的胳膊,看著她娘,“好啦,好啦,不吃你的鸡。”接著对刘氏说:“今儿二十六,离三十还有几天,你若信我,今天下午就做五六只小公鸡,明天担去县里卖的时候把鸡腿、鸡头、鸡爪、鸡翅切下来按个卖,鸡胸肉切块论斤卖。”
“按个?论斤?”刘氏双眼一亮,猛拍大腿,“我们怎么就没想到。人家不舍得买整只鸡,一个鸡腿或者两个鸡翅,甭说县里的人,我们村的人也舍得买回去给孩子吃。三姑奶奶,您,您这脑袋可怎么长的啊。”
“她脑袋里全是吃的。”丁春花没好气道:“听说你闺女去年就能绣出个荷包,我记得那丫头还没满七岁吧。我家这个,这么大的人绣蝴蝶像毛毛虫,叫她绣个荷花,卫家的若愉给她画好花样,她也能拿绣成梅花,我是想破脑袋也不想出荷花和梅花有什么关系。”
“都是花啊。”杜三钮脱口而出。
丁春花怒道:“你给我闭嘴。”
刘氏噗嗤笑道:“三姑奶奶长得好,聪明又会做饭,不会做绣活就不会做。我家那小子整日里滴咕什么人无完人,老天爷嫉妒聪明的人,有缺点挺好的。”
杜三钮心里很意外,如果她没记错刘氏并不识字,当初嫁到杜家村,二寡妇没少嫌刘氏娘家穷的吃不上,“三个时候有个周郎,年纪轻轻就死了,就是因为人太完美,老天爷嫉妒他。”说著眼中闪过一丝坏笑,“娘一定不知道周郎是谁,就是小乔的相公。”
丁春花心想,她还真不知道。等看到闺女脸上的坏笑,“死丫头,我省吃俭用送你去学堂,就为了你今儿取笑我是不是?”说著就要揍她。
杜发财下意识把闺女拉到身后,丁春花登时气得跺脚。
刘氏哭笑不得,这一家三口怎么比他们一大家子还热闹啊,“三太奶奶,是您先说三姑奶奶的。还不许人家回话啊。”
“娘,听到没。”杜三钮还嫌她娘气得轻,“以后别再逼著我学这个学那个,从明天开始存等我成亲后买衣服和鞋的钱。”
刘氏禁不住“咳”一声,一脑门黑线,“三姑奶奶,你不但得存自个的,还得存以后给孩子买衣服买鞋的钱。”
“你,你到底站在谁那边?”杜三钮佯装生气。刘氏笑了笑,“我说的也是实话。”
杜三钮气哼哼道:“看我下次还教不教你做卤菜。”
“三姑奶奶从不记仇,我是知道的。”刘氏信誓旦旦说:“明天一早你就会忘了今儿的事,我才不担心呢。”
丁春花好笑:“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出去卖两年猪肉,了不得啊。下次我们村再和别的村吵架,就派你去,一个抵五百只鸭子。”
“啊?”刘氏这次没法接,“什么意思?”
杜发财笑道:“这丫头说她娘能唠刀,瓜瓜瓜个不停,吵得人脑门疼,就像五百只鸭子同时叫。”说话间把他自个藏在身后的人又拉出来。
杜三钮一脸无辜,刘氏失笑摇头。回到家把三钮的话对两个弟媳妇说一遍,两人从自个家里各逮两只小公鸡送到刘氏那儿,连著刘氏自个杀的两只,一块卤好拿去县里卖。
钱娘子带著几个小子去县里买过节用的菜,见刘氏卖卤鸡,就买了四个鸡腿,卫若怀吃了之后直接去问三钮,是不是她的主意。
杜三钮很诧异,“你怎么知道是我?”
“刘氏做个去你家了。”卫若怀说:“卤鸡的做法和卤肉一样么?”
杜三钮心中感叹卫若怀心细如发,边说:“差不多。问这个干么,你家也做?”
“做两只,回去路上吃。”卫若怀和若愉一年回去两次,分别是正月和八月份。有时候村里人还会托卫若怀捎一些稀罕物件,唯独三钮从未叫他帮忙带东西,搞得卫若怀想送给她什么只能以大皇子或者王妃的名义。
就在卫若怀和卫若愉到达京城时,杜家村发生件震惊全村的事。杜家村东南,姜婆子东边一户人家送闺女选秀,这可在近二十年没出过秀女的杜家村掀起轩然大波。卫老被叫去劝说,三钮也被村长拉过去。
杜三钮就不明白了,“我过去有什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亲亲~~~
第64章 麦虾面
村长打量她一番:“你去比卫老还有用。”心里却想著, 那姑娘见著你就该不好意思去报名。
丁春花怕陈家的人闹起来波及到她闺女, 放下手里的活跟上去。刚到姜婆子门口就见东面全是人, 丁春花便过去问姜婆子, “陈家那两口子怎么想的,家里又不是吃不上。”
秀女被选中后,县里会给秀女的家人二两银子,不少家境困难的人就给闺女报名, 反正不需要报名费, 一旦选中不但能解燃眉之急,入宫后还有月钱可拿。
听起来很诱人,然而朝廷规定宫女二十五后方可申请离宫, 那时候出来除非在宫里当上女官, 手中有人脉,否则普通宫女可不好嫁人。所以家境过得去的人家不舍得把闺女送去京城。当然, 指望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就得另说了。
姜婆子摇摇头,“哪是陈家两口子的主意, 陈萱那丫头闹著要报名,她爹娘拦住不让去, 这才刀刀起来。”
杜三钮来的路上听村长说完事情经过,眉头紧锁。她认识陈萱, 但不熟。比她大三岁,今年十五岁。虽然朝廷规定的选秀年龄是十六到十八岁,由于选秀周期长, 地方上便有个潜/规则,年满十五岁的女子皆可报名。等到京城,即便没到十六岁,也差不了多少。
陈萱再过半年及笄,她这个年龄去报名刚好合适。
杜三钮第一次听到陈萱的名字时别提多羡慕,名字真好听。哪像她,杜婕,杜婕,一听就不知道得有多少灾难等著她。
等她去村学上学,听夫子解释萱草既是黄花菜,陈萱之所以叫这个名,因为她娘摘黄花菜的时候生的她,一度搞得杜三钮见到陈萱就想笑,对陈萱的印象也格外深,虽然两人私下里没来往。
这会儿见她披头散发站在院子里,脸上还有个巴掌印,三钮戳戳村长的胳膊,轻声说:“我在外面等著。”随即退到门外。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村长也不想理陈家的事,怎奈陈萱的奶奶找到村长。村长一听和选秀有关,从家里出来就去找卫老。
两人走进去村长就说:“萱丫头,卫老来了,叫他跟你说说选秀的事。”
陈萱脸上的怒气一收,转向卫老,“我知道你也是来劝我不要参选,这样的话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你就说宫里的情况吧。”
卫老心底嗤笑,好大的脸,真把自个当成人物了:“我没想劝你。”此言一出,周围寂静,连陈萱本人也禁不住失态,卫老淡淡地瞥她一眼,“我和你非亲非故,你想做什么我这老头子可管不著。
“既然村长说了,那我就讲讲我知道的。像你一没家世,二没才艺的姑娘入宫后只能当粗使宫女,什么叫粗使,就是打水扫地,什么活累干什么。”顿了顿,“当然也有机会见到皇上。可是当今年龄大了,即便宠幸宫女也不会再升她分位。”
“我才不想见到皇上。”陈萱张口反驳。
卫老心中一动:“想进东宫?”终于仔细看了看陈萱,“以你这幅相貌,根本进不去。”余光看到周围人脸色骤变,“太子并非重欲之人,却很喜欢养眼的东西,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相貌一等一的好。而且东宫不养无用之人,你可以说说有什么才能让太子破格选你?”
陈萱心梗,“我,我女红好。”
“太子的衣服皆是由少府所制,不需要东宫宫女做。”卫老道:“还有没有?没有的话,即便你能进宫也是粗使宫女的命,自个好好想想吧。”
陈萱面色晦暗,哪还有刚刚只要爹娘同意,她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嚣张劲。动了动嘴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反观卫老,把实际情况告诉陈萱就打算回去。
陈萱一见他抬脚,顿时急了,“是不是只有长得像杜三钮那样才有机会当皇妃?”
“什么?!”卫老一个趔趄,村长打个激灵,反应过来,忙扶著卫老,转向陈萱,“现在说你的事,扯上三钮干么?人家三钮可没报名参选。”
“那是因为杜三钮的年龄没到,再过三年,你以为她不会参加选秀?”陈萱又变得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卫老好气又好笑:“你自个想被贵人看中,就认为所有姑娘家都和你一样?简直可笑。我还就告诉你,杜三钮不会参选。”
“嗤,别以为我不知道。”陈萱说:“她爹娘对外说什么等及笄再给她定亲,还不是为了等她十五岁好去给她报名。而且她家和你家关系那么好,你又是太子的老师,随便写封信,杜三钮就能被选到东宫。她又那么聪明,不能成为太子妃,侧妃却跑不了。”
“你还真看得起我。”杜三钮在门口听一会儿,慢悠悠走进来,“可你别忘了,三年后我也没满十五岁。”
陈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杜三钮看个正著,顺嘴道:“你不会也想请卫老帮你给太子写封信吧?”话音落下,众人不敢置信的看向陈萱,谁知却见她脸色煞白,“我说中了?”三钮震惊不已,她怎么有这种想法,在今天之前卫老估计都不知道杜家村有陈萱这号人,“可惜你爹娘比你看得清,连你爹娘这关都没过去,自个也没想到吧。”
“你,你闭嘴!”陈萱急切道:“我才没想过,真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杜三钮轻笑一声,“你是和我不一样,我想招个上门女婿,你却想著怎么给别人做小。其实啊,真想成为人上人,我告诉你,打扮漂亮点多去县太爷家门口逛逛,或者去建康府的知府家,据我所知他们都有适龄未婚的儿子,正室没你的份,小妾绝对可以。也省得到皇宫见不著皇上,进不去东宫。”
“你…”陈萱浑身颤抖。
杜三钮却不会给她留面子,嗤笑一声,凉凉道:“觉得我恶毒,说话难听?其实我也不想,可你除了皮肤白点眼睛大点,又没什么优点。就说身高,我十二岁快有你高,鼻子不如你姐挺,嘴巴比你娘嘴大,我是不知道谁给你的信心进宫就能被贵人看中?你以为贵人眼瞎?
“他们吃腻山珍海味,偶尔想尝尝清粥小菜,那也是想想。真给他们一碗糙米饭,我保证他们吃一口就会吐。”
“噗嗤……”不知谁笑一声,其他人也跟著笑出声来。
杜三钮白陈萱一眼,转身就走。
卫老摇摇头,村长叹一口气,都走到姜婆子家门口还能听到陈萱嚎啕大哭的声音。丁春花点点闺女的额头,“就你话多。”
“是她先惹的我。”杜三钮说:“我不反驳,大家还以为我想报名呢。”
卫老微微颔首,“可不是。三钮娘,三钮今天这么一说,陈萱你丫头估计也断了被皇子看上的心,虽然被三钮打击的挺可怜。”
“就怕她真像三钮说的那样跑去县里堵县太爷家的公子。”丁春花忧心忡忡,总有个不好的预感。
杜三钮皱眉,“不会吧?”
“难说。”丁春花道:“陈萱能拎得清也不会想著参加选秀。两个哥哥早就成亲,她姐也定亲了,家里不愁吃穿,会做饭会绣花,相貌过得去,这样的姑娘可不愁嫁。这话她娘估计没少说,可还一门心思的想报名参选,不是昏了头是什么。”
“管她呢,只要别惹到我,我就装看不见。”杜三钮浑不在意。回到家就钻进厨房里做午饭。然而被陈萱膈应一出,杜三钮没什么胃口。
怎奈她爹娘得吃饭,便洗些青菜、冬菇和春笋,后两样切条放在锅里和姜丝一块炒,随后把前些把早两天正月十五剩下的高汤倒进去煮。
丁春花烧火的时候,杜三钮搅一菜盆浓稠的面糊,用锅铲边缘把面糊一条条铲入锅内,细短的面糊遇到沸腾的高汤瞬间凝固,远看像一只大虾。最后加生菜和葱花,麦虾面就成了。
杜发财心想:这不是面疙瘩么。他吃到嘴里,他所谓的面疙瘩很有嚼劲,不亚于面条,用筷子夹的时候也不像面疙瘩一坨一坨,“钮啊,你觉得我和娘去县里支个摊子卖面条怎么样?”
“不怎么样。”杜三钮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杜发财道:“你做了这个,也做过凉面、炒面、油泼面、炸酱面,还有绿豆面,我觉得能成。”
“你和我大姐夫说说去。”杜三钮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杜发财一噎,段守义那厮宁愿出钱养他,也不想看到他去县里卖面条,“我,我又抢不走他的生意。”
杜三钮说:“我也没讲什么啊,娘,对不对?”
“饭也堵不住你爷俩的嘴。”丁春花瞪他俩一眼,“钮,以后少往村东头去。在家闲得慌就,就去隔壁管卫小哥借些书来看。”
“噗,娘,瞧你吓的,我和她们玩也不会犯抽。”杜三钮的几个小姐妹要么帮家里干活,要么带弟弟妹妹,再不济也得跟著家中长辈学针线活,才没工夫和她一块出去疯。
“反正不许去。”丁春花心想,一次两次不在意,若是有人存了心天天在你耳边说,会不会抽谁都不能保证。
卫若怀从京城回来五天,每天杜三钮都来他家,也没见丁春花过来找人,很是纳闷,“和你娘吵架了?”
杜三钮忍著笑说:“我娘突然发现你家最安全。”
“什么意思?”卫若怀哥俩一脸懵逼,卫老正翻看琴谱,漫不经心地把陈家发生的事给两个孙子说一遍。
卫若愉的小眼睛瞪得滴流圆,连忙问:“那她最后有没有去报名?”
“没有。”卫老道:“大概被三钮数落醒了。村长说她娘这些天到处托人找媒婆给她闺女说亲,打算等她及笄就把她嫁出去。”
“活该!”卫若愉一顿,“不过,谁要是娶了她也够倒霉的。”
杜三钮失笑摇头,“所以,你以后成亲,可得打听清楚对方的秉性。”
谁知小孩脸一红,三钮挑眉,不会吧,屁大点的孩子真有喜欢的人了,就见卫家二少含羞带怯的看她一眼,杜三钮浑身激灵。
“人家最想娶的是三钮姐啦。”小孩话音落下,又“嗷”一声,杜三钮抬头一瞅,卫若怀慢吞吞收回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噗写到这里我自个笑了
第65章 油炸鸡蛋
杜三钮哭笑不得, “打他干么?若愉跟我开玩笑呢。”
“他可不小了。”卫若怀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指这么大年龄的人要懂得避嫌, 若愉七岁了, 这么大嘴上还没个把门的。”说完, 又瞪他一眼。
“六岁半。”卫若愉揉著脑袋,撇撇嘴,“我以后考不中进士就怪你。”
卫若怀嗤笑:“三钮比你大五岁怪不怪我?”
小孩儿一噎,歪著头不屑地睨他一眼, 别以为他不知道为什么挨揍。扭头就对三钮说:“我们去那边, 不和他一块。”指著对面的书桌,示意三钮去那里。
杜三钮摇摇头,收起琴, “天不早了, 我回去。”
“你们也歇会儿吧。”卫老大手一挥,卫若愉拉著三钮的胳膊对卫若怀挥挥手:“你不要跟来, 我们不欢迎你。”
卫若怀嗤笑一声,同他俩走到门外,但是没往三钮家去。关系再好的两人也没有时刻黏一起的道理。何况丁春花难得对杜三钮去他家学琴学画没意见, 卫若怀可不想刺激她。
二月初,山边的傍晚有些冷。卫若怀在门口站一会儿便发现了, 回家拿件斗篷披上,沿著大路缓缓走著, 活动活动僵硬半天的筋骨。
此时无论外出做什么的都归家了,孩子在路边嬉闹,男人们三三两两或蹲或站在门口聊天, 女人们要不洗菜摘菜,见到卫若怀远远地就打招呼,“卫小哥吃了吗?”
“刚做。”卫若怀已习惯太阳落山吃饭,天黑下来就回房休息。人家这么热情,卫若怀便顺口问:“做什么吃?”
“荠菜饺子。”声音从卫若怀另一边传来,“钱娘子也挖一些荠菜,你家估计也是吃荠菜饺子。”
卫若怀愣了愣,一时没想起来荠菜长什么样,笑道:“那感情好,好久没吃过了。”恐怕回头在三钮面前闹笑话,逛到家就去厨房看看荠菜到底什么模样。
钱娘子还以为他特别喜欢,开口道:“村里那些女人实在太厉害了,我和她们一起挖荠菜,我才挖半篮子她们就挖一篮子了。要不是那个陈萱给我一些,只能等明天再挖些才够包饺子。”
“陈萱?”今天是卫若怀第二次听说此人,“看来脑袋清醒的时候,做事还像样。”
“可不是么。”钱娘子一脸希嘘,“要不是那天我亲眼看到她那‘谁敢拦著我去县里报名,我就跟谁拼命’的架势,真不敢相信她们是一个人。”
卫若怀才不关心陈萱是好是坏,“我去看看三钮家做什么吃的。”
“去吧,去吧。”钱娘子的儿子经常跟卫若愉身边打杂,卫若愉从未刻意瞒著,只要三钮不在跟前,逮著机会就怼他哥。时间久了,卫家的仆人都知道大少爷看上杜三钮,老爷夫人和老太爷好像还乐见其成。卫家的仆人如今对杜三钮客气里夹杂著尊敬,只有三钮没发现他们的转变。
卫若怀到时,杜三钮正在搅鸡蛋,卫若愉烧火,丁春花从厨房里往外端东西,卫若怀勾头一看,“你们这么快就做好饭了?”
“煮粥热馒头,炒个生菜,一会儿的工夫。”杜发财洗洗手问:“卫小哥在我们家吃吗?”
“钱娘子正在包荠菜饺子,还想看看你们若是没做,给你们送点呢。”卫若怀顿了顿,“炒鸡蛋么?”
杜三钮微微摇头,又搅一会儿蛋液,见热油锅里冒青烟:“若愉,你出去,离远点。”卫若愉知道她要炸鸡蛋,拉著兄长站到门口。紧接著两人就听见刺啦一声。
卫若愉踮起脚尖,看到杜三钮拿著漏勺从滚烫的油锅里捞出一块金黄色像蜘蛛网一样蓬松的东西,放在白净的盘子上,然后又往上面撒一些,不禁睁大眼,“这是鸡蛋?”
搅至泛白的鸡蛋液遇到热油,瞬间膨胀,炸的时间短里面软趴趴的,时间长吃到嘴里泛苦。别看这一眨眼的工夫,三钮不知浪费多少鸡蛋才炸成今日这样,从里到外黄得发亮。
“对。”杜三钮点点头,拿五双筷子,端著盘子放石桌上,招呼四人,“趁热吃,凉了特别难吃。”
卫若愉迫不及待的夹一块,谁知太用力,啪塔一下,鸡蛋掉在石桌上,小孩儿下意识用手按一下,一下子碎成渣渣,“好酥啊。”抬头一脸崇拜的看著三钮,“你怎么能这么厉害?!”
“你俩差五岁。”卫若怀没头没尾接一句。
杜发财和丁春花齐齐看过来,“什么意思?”
“因为他下一句就会说要娶三钮。”卫若怀瞥她一眼,“婶子你可不知道,他第一次见三钮,就是两年前他五岁那会儿,打那以后只要在你家吃到好吃的,回到家就一定会和祖父说一遍。我们听的耳朵快起茧子了。”
“噗,若愉这么喜欢三钮啊。”在两人眼中卫若愉就是个奶娃娃,两人非但没多想,还打趣道:“让钱娘子多练几回,她比三钮做的还好吃,你要不要娶她啊?”
小孩浑身一僵,一脸怕怕,“婶子,别想吓唬我,我不是吓大的。”
“行行行。”丁春花笑道:“别看她炸的鸡蛋又香又脆又酥,你可不知道她第一次炸的时候,恐怕油溅到身上,把鸡蛋倒锅里就跑出来,等她拿著漏勺捞的时候,锅里的鸡蛋全都变成黑色。对了,这是第几次做了?”
这种炸好的鸡蛋里油特别多,从初夏到初秋都不适合吃,冬天冷得快,三钮懒得做,也就深秋和初春时节想起来便做一次,伸出两个指头,“八次。你俩有口福,这次做的最好。”
也是浪费不少鸡蛋,丁春花对闺女会吃一事从未怀疑过。
想当初三钮说吃饺子,丁春花不知怎么做,就说了一句,“你来弄。”于是杜三钮自信满满去和面,面太软加一点面粉,加了又太硬,她就添一些水。等丁春花奇怪她和点面怎么用那么长时间,到厨房里一块,满满一盆,三钮鼻子脸上全是面粉,见她娘家进来,还埋怨道:“这面不好,和不到一块去。”
最后,饺子是吃了,同时也多出一锅死面馍。
那次杜三钮可没演。她以前很会吃,但是很少亲自动手做。一来工作忙,二来饺子馒头到处都有卖成品的,用不著做。再说了,她一个人,稍稍做多一点都得剩下。
“是我有福气。”卫若愉道:“大哥不来找我,他吃不上。”
卫若怀心下好笑,面上连连点头,“是是是,你有福。福娃,鸡蛋吃好了,可以回家了吧?”
杜三钮掰块馒头给他,“吃这个垫垫肚子,否则腻的你待会儿吃不下饺子。”
“谢谢三钮姐。”卫若愉的一半馒头又掰给他哥一半,动作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等哥俩出去,丁春花才说:“若愉是个好孩子。”
“可不是,别管平日里卫小哥经常训他,有什么吃的都不忘给卫小哥一点。”杜三钮说著话,不禁感慨,“还是卫老教的好。”
卫老注重孩子的品性,而不是一味让他们死读书读死书。在卫老看来,懂得再多却不懂为人处世,也没什么卵用。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卫老就会带哥俩出去逛逛。不出建康府,就在这四周。有时候爬山有时候看海,有时候去闹市,有时候去庙里。不拘地点,哪儿没去过就去哪儿。
“那当然,我卫叔可是太子的师傅。”杜发财开口。
丁春花扭脸对三钮说:“我明儿去县里看看你二姐,她家小子早几天生病,你去不去?”
“不去。”杜二丫没和她婆婆分家,杜三钮一去看她,二丫的婆婆就拉著三钮要给三钮说亲。杜三钮想起来就头疼,“她若是问起我,你就说我,说我在家练绣活。”
丁春花嗤笑一声,“我说你在家睡觉都比说你做活可信。”
“反正,反正我是不去。”杜三钮的态度非常坚决。
丁春花也没逼她,不过有些话她还是忍不住想说:“钮啊,你到底中意什么样的,有什么要求没给娘说说,我也好给你留意著。现在不定,先打听打听对方为人怎么样。否则等你及笄,想一下找到合适的人,也不可能啊。”
“对,钮,你娘这话说得对。”杜发财舍不得小闺女嫁太远,然而想在这十里八乡找个配得上他闺女的后生真有点困难。
陈萱的那番话也让杜三钮意识到离她定亲最少四年,最多六年。她两个姐姐十八岁成亲,在杜家村已算是大龄姑娘。就算爹娘想多留她几年,也不会留她到二十岁。
“家里情况不能比我们家差。”杜三钮说:“他爹娘也不能太会过日子,否则——”
“否则你嫁过去,就算花你自个的钱买吃的用的,也得天天吵架。”丁春花说:“这点你尽管放心,娘知道,然后呢?”
杜三钮说:“不能比大姐夫和二姐夫矮和丑。”
“这,这可不容易。”段守义像她娘,长得浓眉大眼,身高比杜发财高半头,赵存良不高,那五官也是端正。
杜三钮的眼珠一转,“还有四五年,不急。”
丁春花和杜发财一想,也对。等第二天到赵家,把三钮的要求和杜二丫一说,杜二丫噗嗤笑了,“那鬼丫头故意的,您怎么还当真了?”
丁春花愣住,“不是啊。”
“她连对方是黑是白,识不识字,会不会手艺都没讲,不是应付你和我爹还能有什么。”杜二丫道:“下午你回去问清楚,只要她把你问的条件说出来,那丫头的亲事我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杜三钮:救命啊!!!
第66章 韭菜盖饭
丁春花将信将疑, 抱著问问看的态度, 追著杜三钮一顿盘问。杜三钮没认真考虑过, 丁春花目光灼灼盯著她, 杜三钮一时语塞。
别提丁春花多失望,指著她的额:“你可长点心吧。将来好人家都被别人挑完,你……”本想说“你就等著当老姑娘”话到喉咙眼里意识到闺女巴不得守著他老两口过一辈子,“我随便找个人把你嫁了。”
杜三钮知道她娘故意吓她:“行啊。我成亲后过得不顺心, 天天回来闹你和我爹。”
“你…”丁春花气得拧眉, “别以为是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杜三钮深刻体会到“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你不欢迎我,我爹一定希望我天天住娘家。”
丁春花抬手朝她背上一巴掌, “割把韭菜去。”
二月初可食的菜不多, 荠菜、生菜、芥菜和香菜,杜家三口吃腻了。韭菜也不过巴掌高, 杜三钮割掉也不觉得可惜,种它就是为了把它吃掉。
谁知她回来的时候到村口就见钱娘子手里也拿一把韭菜,据她所知, 卫家四天前刚做过一次韭菜饼,“你家的韭菜怎么长这么快?!”
“三钮姑娘?”钱娘子听到声音停下来, 回头,“哪是我们家的。我去地里摘些葱, 打算做小葱炒鸡蛋,去的时候碰见春兰,那丫头给我一把韭菜。”
“她?”见钱娘子点头, 杜三钮倍感疑惑。春兰比她大两岁,也是杜家村为数不多几个姓杜,且和杜三钮家没任何关系的人之一。在她印象中杜春兰此人抠抠搜搜,别人管她借一根棉线她能亲自找到人家家里要回来。青黄不接的时候给钱娘子一把韭菜?开什么玩笑。
钱娘子察言观色的功夫了得,“有什么不对?”
“非常不对。”杜三钮把她所知的杜春兰同钱娘子一说,钱娘子试探道:“难道那个杜春兰家里有事求老太爷帮忙?”
“我不知道。”三钮把猜测说出来还是看在卫家三位主子的面上,“你去问卫老,吃人家最短,拿人家的手软,以后别乱收东西。”
钱娘子当然听未来少夫人的话,到家把这事一个字不落讲给主子听。卫老纳闷,“难道那丫头也想过几年参加选秀,请我写推荐信?”
卫若怀摇头,“我觉得不是。若愉,去问问三钮陈萱的为人。”
“关陈萱什么事?”卫老疑惑不解。
钱娘子看了看两个主子,弱弱地说:“昨儿陈萱给老奴一把荠菜。”
卫老面露惊讶,钱娘子头皮一紧,“三钮家种的茄子、南瓜、黄瓜也给我们,老奴就没多想。今儿也是碰到三钮说杜春兰抠门,老奴才觉得不对。””
“你呀你。我们家又不是买不起菜。地里也种不少,少吃一顿青菜怎么了。”卫老说著话站起来“若愉,去吧。”
杜三钮对陈萱不了解啊。杜春兰此人太小气,村里很多人都晓得,三钮才知道。然而卫若愉满眼希冀的望著她,杜三钮顿时头大,“在家等著,我去问问。”说完去找小姐妹打听。因她和杜小鱼关系好,平时没少帮对方出馊主意,于是直接把陈萱干的事说出来,末了又问,“她想干么?”
杜小鱼面色古怪,杜三钮朝她胳膊上掐一下,“说话,看我干么?”
“都赖你啊。”杜小鱼说:“你天天忙著大事,这些天没和我们一起行动,我从我堂姐那儿听说,因为你的提醒,陈萱,陈萱——”
“陈萱怎么了?”杜三钮忙问。
杜小鱼咽口口水,艰难道:“她可能看上卫小哥啦。”
“什么鬼?!”杜三钮大惊失色,“人家,人家卫小哥还是个孩子,她脑袋被驴踢了?发什么神经。”
“孩子!?”杜小鱼尖叫道。三钮三不五时地往卫家跑,她们以为三妮存著嫁给卫若怀的心思,虽然想劝她侯门深似海,可一想三钮的主意正,便没敢劝说。再看她现在这样,显然都误会三钮了,杜小鱼心虚又羞愧,“村里像卫小哥这么大的后生都开始物色媳妇,专等著过两年定下来,再过个一两年顺顺当当娶进家。”
“可,可是他十三啊。”杜三钮拧眉道:“陈萱比他大两岁。”
“我娘比我爹大三岁。”杜小鱼说:“那又怎样?女大三抱金砖,何况是两岁。再说了,陈萱估计也晓得卫小哥不会娶她,给卫小哥做小,年龄大小有什么关系啊。”
“…你说得好对。”杜三钮无言以对。可是一想到天天在自个面前晃悠的半大小子被人惦记,“别告诉我杜春兰也是那么想的。”见她不明白,忙把杜春兰干的事说出来。
杜小鱼瞠目结舌,“她,她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黑得像炭,浓眉大眼长得比卫小哥还像个男人,居然,居然……”实在说不下去,点著三钮的额头,“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哪能想到她们当真了,还一门心思的想当卫小哥的小妾。”杜三钮一想到有人,还不止一个人想给卫若怀生猴子,总觉得有些玄幻。
杜小鱼叹气,“我也没想到。你别担心,卫小哥看惯了你,才看不上她们。”
“我,我……”杜三钮下意识想反驳,话到嘴边,“我是比她们顺眼点。”
“个不要脸的。”杜小鱼捏住让她羡慕又嫉妒的脸,“老实交代,真不喜欢卫小哥?不讲实话,以后听到什么好玩的事都不告诉你。”
杜三钮吞口口水,面对双手叉腰,虎视眈眈盯著她的小鱼儿,“我是挺喜欢卫小哥,还有若愉,但是,但是此喜欢不是彼喜欢啊。我从未想过卫小哥到了定亲的年龄。”
“早两年就有人给你说亲,你没想过?”杜小鱼显然不信,“你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
杜三钮扶额,叹气:“真没有啊。”
在今天之前杜三钮一直以老阿姨的眼光看卫若怀哥俩。若不是杜小鱼这么一说,她心里依然把卫家哥俩当成晚辈,没意识她比卫若怀还小一岁。
“其实可以想。”杜小鱼说话时像探子接头,往四周看了看,见别人离她俩很远,压低声音说:“你聪明漂亮,认识字会做饭,鬼点子多,保不齐卫家脑袋一抽就同意了。”越说杜小鱼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卫老也挺喜欢你。”她居然把卫家老太爷给忘了。
杜三钮无语,什么叫脑抽?别说她没想过,她想过,不对,不对,这事连假设也不能想,“卫家的门槛高,我可高攀不起。”
“我知道啊。”杜小鱼说:“试试又没什么。你经常去卫家,偷偷的来。以卫小哥的人品,他即便拒绝你也不会到处说,你也不会少一块肉。”
“要去你去。”杜三钮好后悔来找她。
杜小鱼笑眯眯道:“自然是我去。”
杜三钮一噎,转身就走。
“别急啊。像我刚才说的,卫小哥看你这张脸看习惯了,你看卫小哥也看习惯了,还能看得上别的后生?”感觉到三钮浑身一颤,杜小鱼眼中精光一闪,郑重其事地说:“我现在问你个严肃的问题,你能保证嫁进和你家条件差不多的人家里,就能过得顺心如意?”
“未来的事谁知道。”杜三钮回过神,“就算我眼瞎找个渣,合离也容易。”
杜小鱼踉跄了一下,咬牙切齿道:“还没定亲就想著离?你干脆别嫁了。”
“我想啊。我娘不同意。”杜三钮脱口而出。
“还敢想。”杜小鱼是小麦的堂姐,仗著比三钮大一岁,根本不拿她当长辈,“我告诉你,这事想都别想。至于卫家,我帮你试试。”
“别乱来,卫家真不行。”杜三钮慌忙攥住她的胳膊,仿佛一松手杜小鱼就会跑到卫家。
杜小鱼朝她手背一巴掌,“松开,又不是现在去。别以为就你聪明,我知道怎么试他。再说,我也不是为你。”杜三钮心里一咯噔,刚想问为了谁,“你和卫小哥真成了,以我们俩的关系,我也会跟著水涨船高。”
杜三钮眼前一黑,“你,你敢去,我以后再也不找你玩。”
“又不以你的名义。”杜小鱼道:“我想好了,问卫小哥在不在乎妻子的出身,他若是反问我,问急了我就把陈萱扔出来。”说著冲三钮挑了挑眉,“聪明吧。”
“我得回家做饭。”杜三钮不想再跟她说话。
杜小鱼看著她的背影眨了眨眼,总感觉她有些落荒而逃。一想三钮的个性,又觉得不可能。于是归结为她的确眼花了。
事实上并没有。
杜三钮不知如何应付她。拦著?显然杜小鱼不打算听她的。不拦著,好像又有点支持她的意味,只能三十六计,先逃为妙。
“问清楚了么?”
杜三钮抬起头对上卫若愉亮亮的眼睛,一想刚才杜小鱼出的馊主意,莫名不想他知道有人看上卫若怀,“春兰和陈萱大概,可能,好像看上你家人脉。”
“所以?”小孩儿不懂。
杜三钮说:“给你们打好关系,请你祖父给她们介绍个好男人。”
“嘎?”卫若愉想过千万种可能,独独没想到这一点,“还没死心?”
“不是。你祖父认识的人多。甭管是县太爷还是知府都敬重他。”杜三钮说著话微楞,莫名觉得她真相了,“我之前在陈萱家里说过,当县太爷公子的小妾也比参加选秀好。”
卫若愉似懂非懂,想著祖父和兄长还等著他,“谢谢三钮姐。”跑两步又回来端著碗,“我吃完再送来。”
杜三钮定睛一看,原来是腊肉炒韭菜盖浇饭。大概见她一直没回来,她娘盛给卫若愉吃的。菜明明是她炒的,杜三钮却没胃口,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所以,饭吃一半就去找杜小鱼,拿出长辈的款命令她不准往卫若怀跟前凑。
杜小鱼连连点头,杜三钮不放心,可一时也没有办法。
再说卫若怀,得知两人存著请他祖父给说亲的心思,便抛开不管。连著两天没见杜三钮,卫若怀像往常一样晃悠到三钮家里,还没进门就说:“我以为你去县里了呢。”
“你来干么?”杜三钮脱口而出,见卫若怀疑惑,意识到她太紧张,忙说:“不,我的意思你找我有事?”
卫若怀暗暗回想早几天有没有惹三钮不快,不动声色说:“一直不见你过来,我们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有。”杜三钮摇了摇头,又说:“我的手指有些疼,想歇两天忘记告诉你们。”该死的杜小鱼,都是她胡说八道,没有事也被她整出事了。
卫若怀从未见过三钮这般失态,慌张,好像故意隐瞒什么,“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说完就走,却没回家,而是去找去山上捡柴火的钱娘子,叫她找丁春花打听打听,杜家出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第67章 麻辣豆腐
无需卫若怀多言,钱娘子便知他意在杜三钮。和丁春花闲聊时, 钱娘子装作不经意:“怎么不见三钮出来玩, 又跟绣活较劲呢?”
“她要是能这么想, 想吃什么我给她买什么。”丁春花说起闺女的针线活就暴躁。
钱娘子丝毫不受影响,笑问:“那她在家干嘛?我们家二少爷以为三钮有事, 想找她玩都不好意思, 恐怕耽误她的正事。”
“她一天到晚能有什么正事。”丁春花也很纳闷,听钱娘子问起便顺嘴说:“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 前天切菜差点切到手, 早上炒菜盐还放多了, 我问是不是病了,她说没有。要不, 让若愉帮我问问?”
钱娘子苦笑, 我们知道哪还用得著问你, “行, 回去就和二少爷说。”一副“全交给我”的样子, 到家把丁春花说的话一字不漏讲给卫若怀听,不忘请最会卖乖讨喜的卫若愉出面。
事关卫若怀,杜三钮信口胡诌, “没大事, 就是心里烦躁,大概天气突然变热的缘故,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过几天就好了。”
卫若愉见她整个人蔫蔫的, 倒是信了她的话,见著卫若怀就说:“最近别去烦我三钮姐,她想静静。”
卫若怀又不能捉住杜三钮问:“谁欺负你了?谁惹你不开心,快告诉我,我教训他。”只能等她慢慢调节过来,然而等待的过程简直是煎熬。
有时候快忍耐不住,卫若怀便安慰自个,以后步入仕途,无力的事会多不胜数,权当提前历练,习惯就好。
谁知没等他习惯,杜小鱼找上他,也不是特意找卫若怀。
卫若怀每天傍晚雷打不动沿著河岸、绕著村子走两圈,起初村里人背后调侃大少爷事逼儿。后来得知他经常在书桌前一坐半天,早上练骑射,下午琴棋书一样不落,对比自家孩子除了背书还是背书,顿时羞愧又佩服。以致于后来见著卫若怀更加热络。
除了三钮一家,杜家村的村民对卫若怀来说只是熟悉的陌生人,无论村民客气还是热情,卫若怀的态度始终如一,别人笑呵呵招呼他,他就和人家多聊两句。
又一次傍晚出去散步,卫若怀走倒河边听到杜小鱼问:“吃了吗?卫小哥。”
卫若怀笑道:“还没有,家里正在做。”见其拎著一篮荠菜,顺口说:“做荠菜饺子?”
“荠菜炒鸡蛋。”杜小鱼本想多说两句,谁知卫若怀“嗯”一声,说了句“挺好吃的。”抬脚就走。
杜小鱼顿时急了,“听说陈萱又往你家送东西啦?”
卫若怀眉心一跳,“听谁说的?没有的事。”非但如此,钱娘子还找个机会还陈萱半篮荠菜,给杜春兰一把韭菜。
杜小鱼一凛,尴尬地笑了笑,“那,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她不会还没死心,想著卫老帮她写信吧。”
“初选报名已经结束,她后悔也来不及。”卫若怀眉头微皱,这姑娘年龄不大怎如此八婆?想著她和三钮好像很要好,便耐著性子回答。
杜小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她就是想嫁到县太爷家,请你祖父出面帮忙牵线。”其实更想说陈萱看上卫若怀,怕把卫大少气走,继而把人得罪狠了,杜小鱼的嘴巴动了动,愣是没敢实话实说。
卫若怀已从杜三钮那儿得知陈萱的目的,淡淡道:“大概吧。”
“那你觉得县太爷家的少爷能看上她么?”杜小鱼一脸好奇地问。
卫若怀非常干脆的说:“不可能。”
“我想也是。”杜小鱼接道:“像你们这样的大少爷,将来都得娶个大家闺秀。即便纳妾也得是识文断字的人,对吧?”
卫若怀真想立刻走人,去告诉杜三钮,以后离这个杜小鱼远点,不会讲话还没眼色,“也许吧。”冷冷的抛出三个字,转身离开。
谁知杜小鱼继续眼瞎,快步跟上去,关切道:“你呢?卫小哥,你将来也会娶个不熟悉的大家闺秀吗?”此话一出,卫若怀停住脚步。盖因杜三钮经常去找她玩,卫若怀怕她乱讲,十分严肃地说:“我将来的妻子一定是我钟意的。”
杜小鱼当真惊讶,好大口气,“你们京城人不是最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我是在京城出生长大,但我也是杜家村的人。”卫若怀面色不虞,什么叫“你们京城人”,“还有,小鱼姑娘,我父母亲看中的不是门当户对,而是我过得顺不顺心。”顿了顿,“家和万事兴,想来你也不能够理解。”
杜小鱼一噎,她又不是智障。吞下亟待出口的咒骂,深吸一口气:“那就是说,你将来娶个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眼底精光一闪,话锋突转,“那你觉得我们家三钮怎么样?”
“嘎?”卫小哥脑袋里的一根弦“铮”一下断开,努力不让自个失态,“三钮叫你问我?”
杜小鱼神色僵住,一想到三钮知道后得多么生气,忙说:“不是,不是,和她没关系。我只是好奇,陈萱那样的都好意思往县太爷家里钻,像三钮那么漂亮又能干的,有没有资格当县太爷的儿媳妇?”
没资格。卫若怀好想大声告诉她,话到嘴边:“我的看法不重要。重要是三钮怎么想,据我所知,三钮对县太爷家的少爷没兴趣。”
你知道的好多,杜小鱼心里翻个白眼,“卫小哥,假如你是县太爷家的少爷,会娶三钮吗?”
卫若怀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杜小鱼心脏一缩,头皮发麻,就听到冷得掉渣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和三钮挺合适。”杜小鱼一秃噜嘴,说出来就朝自个嘴巴上一巴掌,“哎,卫,卫小哥,你别走,等等,你去哪儿啊?你不能去找三钮,三钮——”
“闭嘴!”卫若怀猛地停下来,杜小鱼“扑通”一下撞在他后背上,卫若怀踉跄了一下,吓得杜小鱼往后一跳,仿佛卫若怀是毒蛇猛兽,“对,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对不起。”卫若怀冷冷地看著她,“只要你老实交代,谁叫你问的,知道些什么,否则我不介意找三钮问清楚。”
“别……”杜小鱼真是怕了他。早知道卫家大少爷这么难缠,说什么也不多嘴。然而事到如今,她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和别人没关系。是陈萱和杜春兰两个臭不要脸的,也不看看自个几斤几两,就敢肖想,肖想县令家的人。如果他俩都能成,三钮和你也不是没可能,不是么?”越说声音越低。
卫若怀顿时哭笑不得,心想:你早说么,“明年二月份我得参加童试,没时间考虑这些,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哎,我知道。”童试总共有三场,分别在当年二月、四月和八月份,第三场是院试,头名被称为案首,三场都过的学子便是俗称的秀才。杜小麦暂时的人生目标是秀才,所以杜小鱼比较了解,“你那么厉害,童试对你来说没难度啦,这事可以想想。明年三钮就十三岁啦。”
“你还真是三钮的好朋友。”卫若怀说完再次抬脚走人。
杜小鱼抱著篮子跟上去,“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三钮?想不想娶她?”
“我和三钮的事,和你没关系。”卫若怀扭脸瞪她一眼,杜小鱼浑身一僵,反应过来,卫若怀已进村。所以,到底什么意思么。
不管怎样,卫大少对她问的问题不反感,这点杜小鱼倒是可以确定,那,那她就当卫若怀喜欢。
杜三钮端著豆腐回来,见卫若怀在她家门口站著,心中一突,惊觉自个反应太过,暗骂一声胡说八道的杜小鱼,信步走过去:“卫小哥怎么不进去?”
“若愉说你想清静清静,怕打扰到你。”卫若怀为她著想的说。
杜三钮莫名心虚,这话是她忽悠卫若愉的,这人怎么还当真了:“进来坐吧。”
“好。”卫若怀慢慢地磨蹭,等三钮到他身边,两人才一块进去,“做小葱拌豆腐吗?”
“不是。麻辣豆腐。”三钮说:“家里还有些茱萸果酱,再不吃就放坏了。”顿了顿,“准备的怎么样,离明年考试还剩不到一年。”还有句她没说,好好看书,可别被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否则,她就摊手大事了。
杜小鱼故意隐瞒她同三钮讲的话,卫若怀道:“别担心,我准备好了。”
“那就准备充分些。”杜三钮苦于不好直接问,杜小鱼有没有找过你。卫若怀怕打草惊蛇,一时,两人沉默下来。
好在到厨房,杜三钮吁一口气,就下逐客令,“我得做饭了。”
“嗯,祖父喜欢吃味道重点的东西,我看看你怎么做,回去告诉钱娘子。”卫若怀一脸坦荡。放在以往杜三钮不会多想,被杜小鱼一番“建议”搞得心神不宁的人不禁抬起眼皮,却只看到对方的下巴。想看到对方的表情,杜三钮惊觉她得抬起头?卫大少何时变这么高?想当初卫若怀只比她高一巴掌。
卫若怀见她的表情变来变去,“钱娘子会做麻辣豆腐?”
“不会。”杜三钮暗暗告诫自个,别自作多情,卫若怀什么样的才女美女没见过,才不会为了多和她单独待会儿故意这样讲。何况卫老的确喜欢重油重盐的食物。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怀:你没想多
第68章 油旋儿
卫若怀暗叹, 好险。不禁庆幸他把杜三钮教钱娘子做的点心、菜和汤全部记下来,“我帮你烧火?”
“不用啦。”杜三钮扫卫若怀一眼, 见其坦坦荡荡, 眼底一片赤诚,“我去买豆腐的时候你家烟囱就不再冒烟, 想来已做好饭。”
卫若怀立马接道:“那我回家吃饭去了。”说完就往外走,没半分留恋。杜三钮拍拍脑袋,瞎想什么呢。
翌日早上, 再碰见卫若怀, 杜三钮也不再躲躲闪闪,三句话没说完就找借口走掉。这次和卫若怀聊好一会儿,直到丁春花喊她, 三钮才回去。
转身离开的人没发现卫若怀盯著她的背影很是复杂。
卫老见大孙子只吃一个包子半碗白米粥, 下意识看了看太阳,不是从南边出来的也不是从西边,“三钮的烦躁、精神不济还会传染?怪厉害呢。”
“祖父。”卫若怀一副“别闹”的表情, “三钮差点发现我喜欢她。”
“差点?那就是还没意识到。”卫老惊叫,“那姑娘看著精明, 怎么这么迟钝, 都几年了啊。难道我们看错她,小三钮只有小聪明。”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卫若怀叹气, “祖父,万一她发现了,我该怎么做?请个媒婆去她家提亲, 会不会被三钮的爹娘轰出来啊。”
卫若愉说:“不会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有我陪著你,三钮姐舍不得打你。”
“给我闭嘴吧你。”被三钮的反常吓得小心脏颤抖的卫若怀真想给他一扫帚,“祖父,您倒是说话啊,我怎么做才不会被她一口回绝。”
卫老还真不知道,“感情的事讲究个你情我愿,赶在她发现你喜欢她之前让她喜欢上你吧。”
“……那还不如直接去她家提亲呢。”话虽这样讲,打这以后卫若怀在杜三钮面前更加小心。
三钮怕口无遮拦的杜小鱼又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乱她心神,便有意避著她。
杜小鱼看出来也不著急,等桃花盛开的时候,村里人又开始泡桃花酒,杜三钮不得不出来摘桃花,杜小鱼逮著她,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不继续躲了?”
“不懂你讲什么。”杜三钮目不斜视,手上动作一顿,然后又继续忙活。
杜小鱼说:“村里这两年嫁出去的女人在她们婆家也开始做桃花酒,杏花酒,等桃子、杏熟了,做果酒的人只会更多。幸亏你当时还留著桂花酒没教出去。”
杜三钮一见她说正事,“本来就不难,会酿酒的人稍稍一琢磨就懂。不过,迎宾酒肆优先收村里的酒,别担心。”还有句话三钮没说,她早就料到会这样,便早早把做果酒的法子送给大皇子。
京城有皇子卖果酒,敢跟他抢生意的人也不多。即便有酿酒大户会做果酒,那又如何,交通、通讯皆不发达的年代,也就在当地小打小闹,一个月卖的果酒估计还不如京城一天卖的多。
事实上确实如此。
大皇子实在、不知变通,怎奈他弟有颗七巧玲珑心。得知京城贵女、贵妇们喜欢果酒,当年秋便大批量生产,此时大皇子有个专门酿酒的庄子,酿酒师傅都是从宫中弄来的人。单单技艺就比地方上的酿酒师高,何况有太子背后支持,那个村庄如今俨然成了远近闻名的果酒村。
杜小鱼说那话也不过是想确定段家的态度,听三钮这么一说,又开始说:“我早些天找卫小哥了。”
杜三钮手一抖,桃花纷纷落在地上,“…卫小哥承认他喜欢你?”
杜小鱼翻个白眼,“别想岔开话题。我也不骗你,他虽然说童试在即,不能分心,但是卫小哥并没说你俩不可能。还说他将来的妻子一定得是他喜欢的,无论身份高低,他爹娘都支持?”
“你确定真找过他?你瞎编的吧。”杜三钮压下心底的慌乱,眉头紧锁,很是怀疑,“他爹可是三品大员。”
“那又怎样。”杜小鱼举起手,“用我的桃花酒发誓,如果有假,我做的桃花酒是酸的。”
“这也不能代表什么。”杜三钮想了想,“他将来得回京城,就算你说得对,我也不可能跟著她去京城。”
“怎么不可能啦。”杜小鱼说:“担心你爹娘?那就把你爹娘带去呗。卫老现在身体好,等过几年他年龄大了,卫小哥和若愉得回京城做官,卫老照样得去京城养老。他和你爹娘一起,你还怕有人敢欺负你爹娘啊。”
杜三钮见她说得跟真的一样,顿时哭笑不得:“没影的事,你想的忒远了。”
“你可以努力让它有影啊。”杜小鱼说:“卫小哥长得好,家境好,家里也没乱七八糟的小妾通房,三钮,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你嫁给卫小哥,以后可真没人敢欺负杜家村的人。”
“所以,牺牲我一个,幸福全村人?”杜三钮惊呆了,简直想为她的逻辑鼓掌。
谁知杜小鱼使劲点头,“你真成了三品大员的儿媳妇,信不信,村里某些人得哭著喊著给你爹娘养老。”
“行了,别说了。”再让她说下去,三钮敢保证,她一定会忍不住吃窝边草。
杜小鱼见杜三钮炸毛,倏然闭嘴。谁知此后每每见到杜三钮总问她和卫若怀进展到哪一步。偏偏卫若怀在三钮面前规矩的不能再规矩,任凭杜三钮说得口干舌燥,唾沫横飞——卫若怀对她无意。杜小鱼就是不信。
杜三钮头疼不已,威胁道:“再说和你绝交。”
杜小鱼就开始掰著手指数卫若怀的优点,说到最后总不忘来句,“你真不喜欢他?那我自个上了啊。”可惜她不如三钮漂亮、鬼精,卫若怀看不上她。
每当这时杜三钮就会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卫若怀放在杜三钮前世那就是顶级官二代,打著灯笼没处找的高富帅。凭良心说,杜三钮不舍得啊。何况她还不讨厌卫若怀。然而一想到卫若怀和她独处时无比坦荡,堪称君子中的君子,杜三钮就忍不住鄙视她和杜小鱼。
好在离杜三钮十四岁的生日满打满算不足一年半,过完生日她就得遵守和她娘的约定,不再出去帮做喜宴。为了尽早把她娘、两个伯娘锻炼出来,杜三钮不再像之前那般做几次喜宴就歇一段时间,而是来者不拒。忙起来也忘记纠结吃不吃窝边草的事。
不知不觉到了春节,卫若怀和卫若愉哥俩没回京城,杜三钮才记起,二月二,卫若怀得参加童试第一场考试——县试。
童试虽有户籍要求,一来卫老是杜家村人,一来日后卫若怀高中,也算半个广灵县人。所以县里主动给卫若怀开绿色通道。
除卫若怀以外,杜家村还有两位在县里上学的少年也参加童试,到这个时候,卫老也没再顾及,把两个少年叫到跟前,每天给三人开小灶。
考试地点在县里,连考五场,三天时间,考生需在考场里住两夜。杜三钮知道亓国开国是个穿越人士,对于这个年代有科举考试也没感到大惊小怪。
考试期间,每位考生都有个单间。笔墨纸砚由县里提供,吃饭有专人送过来,烛火也有县里提供,所有考生都一样。出恭只需和监考老师或者巡查的衙役说一声,不懂规矩随意走动者,自然会被取消考试资格。
杜三钮忍不住偷偷问卫若愉,“有没有人替考?”
“有啊。”卫若愉道:“不过考试期间,拿广灵县来说,凡在当地的秀才皆要去县衙报道,一旦发现不是本人前来,又说不出不来的原因,便会被剥夺功名,落实替考,三代以内不准参加考试。”
“这么严格?”杜三钮吓得一哆嗦,“你大哥准备的怎么样?”
“我也不晓得。”卫若愉道:“他嫌我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你去问问呗,我也想知道。”
杜三钮尴尬地笑了笑,心想,我不好意思啊。然而没等杜三钮去找卫若怀,卫若怀先来找三钮,“后天去县里,你可以不可以帮我做些能放三天的吃食?”
“饭菜不是由县里提供?准你带东西进去?”杜三钮诧异。
卫若怀点点头,“准。但是一般人带东西进去会被检查的衙役没收,我不会。”脸上掩饰不住得意。
杜三钮莫名想到她前世参加高考,别人都有家长陪著,只有她一人孤孤零零,“做些肉夹馍或者烙馍吧,钱娘子也会。”
“不行。”卫若怀说:“检查的衙役虽说不会没收我带的东西,但也会检查仔细,万一他们把肉倒掉怎么办。再说烙馍,估计会被他们掰开检查。”
“照你这么说,千层饼也不行啊。”酱什么的更不可能,杜三钮不由自主地仔细回想,“对了,我知道一个,但是我没做过,去你家试试。”做不成功,她娘也不会唠刀她浪费粮食。
卫若怀微微一笑,“好啊。”随后跟杜三钮去厨房。
杜三钮要做的是油旋儿。和好面,稍饧片刻,揪成十一个大小均匀的剂子。钱娘子把剂子擀成薄皮,她切些葱花拌入凝结成块的猪油里面,在面皮上抹一层油,之后把面皮卷起来,这样来回四次,最后一次边卷边抻,至面皮特别薄的时候盘成圆形,再压扁。
随后用卫家后来置办的鏊子烤,刷油烤至金黄,用手指按螺旋那面中间位置,便可看到本来只有点纹路的饼一旋一旋,就像个弹簧。
十个剂子只有最后一个才成功,也把卫家上下激动的不轻。面皮薄,对著太阳看透亮,钱娘子也不担心他们家大少爷带的饼会被衙役掰开揉碎了查。
本来对大少爷看上杜三钮个农女颇有微词的下人,被她这手镇住,“你可真厉害。”杜三钮所到之处收下一对又一对星星眼,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在卫家多待。
卫老却喊住她,“三钮,后天我们一块去县里。”
没等三钮拒绝,卫若愉就说:“给大哥加油,三钮姐,去吧。”顿了顿,“等大哥进去,我们去你姐夫家吃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昨晚修改一下作者专栏,放个贴/吧链接,**就把我的专栏给屏蔽了,包括所有文,笑cry
第69章 腐乳排骨
卫若怀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杜三钮噗嗤笑道:“你和你哥有仇吧。”他在里面埋头考试, 你在外面大鱼大肉,果然是亲兄弟。
小孩儿抬了抬下巴, “可让你说著了, 我俩就有仇。”不等别人问,便主动说:“欠我的钱还不还。”
“欠钱不还?这仇不小。”杜三钮笑吟吟转向卫若怀, 无声地问,怎么会欠他的钱。
卫若怀很赧然,“有次回京看到个好东西想买, 钱没带够管他借的。”不提卫若怀都不生气, “拿走我的砚台还不够?你那点银子连个角都买不到。”
“谁给你说砚台算还账?”小孩道:“那是利息,利息。”
“…个黑心肠的,放高利贷也不用这么多利息。”砚台是卫若怀十岁时他外祖父送的礼物, 外形像个小老虎, 那时卫若愉还小,把它当成玩具。卫若怀不可能给他玩,他就一直惦记。
去年管卫若怀要砚台抵账, 卫若怀知道他真心喜欢,便送给他了。谁知小孩来这么一手:“还不还钱?”
“还给你。”卫若怀朝他脸上捏一把, 叫邓乙去他房里拿四两银子给卫若愉。钱到小孩手里他就问:“够在你姐夫酒肆里搓一顿吗?三钮姐。”
杜三钮笑道:“够了, 够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杜家村所有村民都早早起来, 村长带头,除了出去做事的男人和老人小孩,没要紧事的村民都随著村长一起去县里送三名少年参加考试。
杜三钮瞠目结舌, 抓住杜小鱼的胳膊,“有必要吗?”好吓人啊。
“村里十年前出个举人,打那以后再也没出过秀才,这次有卫老支持,他们俩很有可能考中,谁不想在未来的秀才老爷面前留个好印象。”杜小鱼打量她一眼,“你是不是替卫若怀紧张?”
杜三钮立马甩开她,“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别害羞,我不笑你。”杜小鱼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换成我未来相公参加童试,我也会紧张。”
“滚!”杜三钮白她一眼,三两步跑到她大伯娘身边。看了看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三人,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前世参加高考,对比三人要考三次,她前世真是太幸运。
百人送行只是开始,等三钮见卫若怀的行李被衙役倒在桌子上,人去旁边的小房间里,忙问:“那又是干么?”
“脱光衣服检查啊。”卫若愉道:“有人把讲义写在胸前,有人写在里衣里。”话音刚落,就见衙役揪个成年人出来,紧接著另一衙役把那人的行李往地上一扔,三钮心脏一缩,“被查到了?”
“是的。”卫老道:“以前还能背考题碰运气,这几年考题灵活多变,他瞧著得有二十三四,还没考中,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考上。”
杜三钮问:“出题的人是谁?”
“我也不清楚。”卫老道:“考试结束才把他们放出来,每年的人都一样。以防题目泄露,开考前两天试题到达各县,就这样每年还都会出现题目泄露的事。”
“上面会彻查到底吗?”杜三钮好奇。
卫老道:“皇上英明,自然会严查,这些年比先帝在那会儿好多了。”怕三钮误会,“那时候边关霍乱不断,先帝忙得分/身乏术,难免会有所疏忽。”见卫若怀顺利进去,衙役收到卫若怀递给他们的油旋儿,喜滋滋的吃著,“我们也去迎宾酒肆吧。”
“大伯娘,你去吗?”杜三钮高声喊远处的人。
李月季答:“我们去买些东西,直接回家。”村里另外两位少年和卫若怀一起,没怎么遭罪。那两人的父母亲戚见此便和其他人商量买些东西,等考试结束好好给他们补补。钱娘子听到,“老太爷,老奴该买些什么?
“买…”杜三钮刚想说鲍鱼啊,做个鲍鱼炖鸡汤,到嘴边意识到她今生还没见过鲍鱼,舌头一伸,“甲鱼吧。”
卫家人齐刷刷看过来,三钮不禁后退一步,强装镇定:“甲鱼补劳伤,净血液,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我,我说错了,还是卫小哥不吃?”
“没,若怀吃。”卫老道:“钱娘子,听三钮的。我只是没想到你连这种偏冷的东西也懂。”
“因为可以吃啊。”杜三钮脱口而出。卫老失笑摇头,杜三钮暗松一口气,头一次庆幸她投胎到农家。如果是高门大户,人精当中,恐怕只能装傻再装傻。
钱娘子带人走后,卫老带著连个仆人,和卫若愉、杜三钮去迎宾酒肆。今天送考的人不少,还没到饭点,迎宾酒肆就快坐满了。段守义见他们过来,直接带五人去包间,进门就问:“钮,是你自个去厨房做菜,还是叫厨子做?”
“我是客,你说呢?”杜三钮说著话站起来,“卫老,若愉,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卫老微微颔首,杜三钮走出去,正在等餐的客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自认为用很低的声音说:“那姑娘是谁?真漂亮。”
“小段老板的妻妹,漂亮吧。”
杜三钮脚步一顿,脸上发热,快速钻进厨房。却挡住别人对她的好奇:“漂亮!和小段老板的妻子一点儿也不像。”
“歹竹出好笋呗。”说话之人大概是和段家比较熟悉,“十岁,那姑娘十岁时县里的媒婆排队去杜家说亲。”
“定亲了啊。”支起耳朵听的众人好生失望。
说话之人摇摇头:“杜家被说亲的人烦得没办法,对外放话说卫老给杜姑娘介绍一个,大家伙儿都歇歇吧。卫老,那可太子爷的老师。打那以后再也没人踩杜家的门槛。去年小段老板说,他丈人不得已才搬出卫老吓唬人,其实这姑娘没定亲。”冲厨房的方向呶呶嘴,“不过,瞧杜姑娘刚才走路那爽利劲,普通人家可娶不起。”
“那不普通的呢?杜家有什么要求?”
“听小段老板的意思不能是商户,家里不能比杜家穷,不能比小段老板丑和矮——”
问话之人忙打断他,“你且等等,当我没问。”
广灵县的男人普遍不高,单单身高一条就过滤掉一大半人。但有人却很想知道还有什么要求,“杜姑娘身量高挑,想找个个头高的很正常。还继续?”
“就这些,具体看人品和他父母的为人。”此言一出,本来大堂里有一半人感兴趣,结果剩不到一成。
厨子见杜三钮进来,下意识让出自个的位子。杜三钮哭笑不得,往四周看一眼,“螃蟹、蛤蜊、大虾各来一份,随便他怎么做。再来个鸡汤,炒两个青菜,暂时就这些吧。”
“你们只有三个人。”段守义不怕她吃,怕她浪费,特别是海产,冬天特别贵。
杜三钮点点头,“嗯,我们三个人,五个菜可没法分,在家一个吧。”
段守义一脑门黑线,“容我提醒你盘子多大。”说著指著不远处直径一尺的白瓷盘子。
“我和若愉正长身体。”杜三钮心想不就二十来公分么,“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大姐夫。”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还要什么?”段守义无语。
大厨子到:“要不再来个排骨?屠夫刚送来的。清蒸还是红烧?三钮姑娘。”
杜三钮想了想,正想说不用了,余光瞥到角落里有一坛腐乳,“这东西是你们自个做的?”
“不是,我叔送来的。”段守义虽然没精力经营早餐,但他也没便宜外人,而是教他两个叔叔做。广灵县人和白米粥喜欢放腐乳,自打段家老二和老三卖早餐,段守义家的腐乳就没断过。
杜三钮嗯一声,“那做腐乳排骨吧。”
小厨子立马递给杜三钮一个干净的围裙,杜三钮不禁扶额,“腐乳倒油锅里炒,然后加点水,放排骨炖,最后收汁,这么简单还用做。”说著话挡开围裙,拍拍大厨子的肩膀,“看好你哦。”
卫若愉嫌吃海鲜麻烦,听三钮说有排骨,眼巴巴望著门口,一见小二哥端著红彤彤的排骨进来,小孩下意识拿起筷子,“噗!”
小二哥回头一看,桌子上多出一块排骨,心里一咯噔,“没熟?”
“不是,不是。”卫若愉慌忙塞一口米饭,“太咸啦。”脸皱成包子。
杜三钮夹一块,咬一小口,“我天,你们的腐乳是咸的?然后又放了盐,是不是?”
小二哥哪知道,“我,我去厨房问问。三钮姑娘,这菜呢?”
杜三钮道:“今儿是我,以后换成别的客人,你应该非常强硬的说,不好意思,客官,我叫厨房重新做,您若是不想吃这个,那看看别的菜,但是报出的菜名一定得比有问题的菜贵,知道么?”
“东家?”小二哥惴惴不安问,“同意吗?”
“我待会儿和姐夫说,他听我的。”杜三钮道。
小二哥说:“小的记下了。”直到多年后跑堂小二成长为迎宾酒肆的管事,依然清楚地今天这一幕。
卫老暗暗点头。
到八月份,三次考试顺利结束,卫家接到衙差的喜报,卫若怀不出众人所料,获得本次院试第一名——案首。
翌日,卫老招来卫若怀,“八月二十是三钮的生日,你去买一对手镯,这是银子,当著她爹娘的面送给三钮。”
“祖父何意?”卫若怀不安道。
第70章 桂花鸭
卫老道:“你过去就知道。”
“好吧。”卫若怀心中已有猜测, 可是让他自个面对杜三钮一家三口,心中多少有点忐忑。幸好还有几天缓冲期。
农历八月二十,杜家村各家各户的黄豆刚刚收进家,不日就得耕地, 种下冬小麦, 杜发财便没出去干活。早饭后, 和丁春花两个在院里晒豆子,三钮忙著挑拣桂花做桂花酒。
卫若怀到时,三人齐刷刷抬起头, “卫小哥怎么不在家休息?”丁春花率先开口,“找三钮有事吗?”
“婶子怎么知道我找她啊?”卫若怀攥著荷包的手紧了紧。
丁春花笑道:“你过来十次有八次找她。”
杜三钮的眼皮不自在地跳两下。然而三人都没注意到,特别是卫若怀, 第一次觉得他之前挺有种:“我, 我听说今天是三钮的生日。”
“她生日?”丁春花一愣,杜发财掰著手指一算,“可不是么,我都给忘了。钮,今儿想吃什么?爹去县里给你买。”
还别说,杜三钮也忘了, 见她爹说著话就要去换衣服,“不用啦,爹,又不是十六。昨天二姐夫拿的鱼和虾还在水里冰著呢。”
杜发财往厨房里瞄一眼,“也是。”说完又坐回去, 继续挑拣豆子里的烂豆粒,不忘照顾卫若怀,“谢谢你啊,卫小哥,特意过来提醒我们。快坐吧。”指著旁边的石凳。
卫若怀脸色一僵,好生无语,他哪点看出自个是来提醒,“不是,我前天去县里买一对镯子,觉得特别适合三钮。”
亓国人偏爱白玉,广灵县虽说不大,架不住地处江南富裕之地,老百姓有钱,玉器店也有好东西。卫若怀说话间从荷包里到处两个细细的白玉镯,和王妃送给三钮的没得比,但也老值钱。
丁春花一看,急惶惶道:“这可不行,太贵重了。”
有些话,纵然卫若怀的脸皮比城墙厚也不好意思说,可是他一见被拒绝,脱口道:“送给三钮,再贵重的东西都不贵。”
“什么?!”杜家三口异口同声。卫若怀下意识后退一步,面色发窘,“你,你们没听错,我就是那个意思。”话说出来,暗吁一口气。
杜发财猛地起身,“等等,卫小哥,你的那意思是哪个意思?可别是我想的那意思。”
谁知卫若怀下意识看三钮一眼,见她目瞪口呆,挂花从指缝间漏掉而不自知,怯怯地点头,“是你们以为的那意思。”不待三人开口,就急切地说:“祖父给我钱叫我买的。”
“我卫叔?”杜发财指著自个,惊叫道:“怎么可能!?”
卫若怀轻咳一声,“其实,我母亲也喜欢三钮。”
“你母亲?”杜三钮再也无法淡定,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看清楚,我是谁。”
卫若怀想笑,抿抿嘴,说:“我看得很清楚。”顿了顿,“我母亲以前送你个镯子,那是太皇太后赏给她的,其实是一对,一个给你,一个给若恒将来的妻子。”
“什么镯子?”丁春花转向她闺女,“还是太皇太后?我的老天爷啊,我怎么不知道?”
杜三钮也吓一跳,“那事待会儿再说。”此刻终于明白,卫夫人每天戴的首饰都和衣服极配,明明那么讲究的一个人,为何送给她一个老旧的镯子,关键那镯子年轻小媳妇都戴不出去,更遑论她一个未定亲的小姑娘。
卫若怀仿佛嫌刺激不够多,“还记得我送给你的簪子么,买的时候若兮帮忙参谋,她也有两支差不多的。”
“我…见过。”因簪子是卫若怀在京城买的,杜三钮当初见到卫若兮戴,也没多想,误认为京城有许多款式差不多的簪子。
“你俩先停一下。”杜发财开口,丁春花附和:“容我们先捋一捋,若怀你中意我们家三钮?卫老不反对,还给钱叫你给我们家钮买礼物,你爹娘也支持,对吗?”
“祖父说他写信问过我父亲和母亲,他们没意见。”卫若怀一本正经的说:“我母亲原本打算在京城给我挑个小门小户的妻子,好像是祖父和他们说,不用费劲挑了,身边就有个合适的。”说完不忘看三钮一眼。
杜三钮听到他的话愣了愣,反应过来不知该苦笑还是该感动,“你的意思,我家小门小户,所以卫老叫你过来?”
“是的。”卫若怀下意识点头,一想,“不是,不是,是我,我……”面对虎视眈眈的三人,卫若怀低下头,脸色通红。
杜发财和丁春花相视一眼,齐刷刷看杜三钮,无声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杜三钮很无辜,我也想知道好不好。这么一想,突然瞪大眼,不可置信,道:“不会吧?”
“什么不会?”丁春花心中一凛,声色俱厉地问:“到底瞒著我和你爹多少事?!”
杜三钮缩了缩肩膀,一想她没做错什么,又立马挺直腰板,“卫小哥送我的镯子,我觉得没必要说,才瞒著你们。”
丁春花道:“这事揭过,反正那是卫夫人送你的东西,我就问你刚刚说什么‘不会吧’?”
打死也不能说可能是杜小鱼在卫若怀面前胡说八道,卫若怀今天才拿著礼物过来。随著她年龄越来越大,杜三钮不是没想过她未来男人长什么样,然而每次一想,卫若怀这张眉眼间都透著温柔的俊脸就会不期然浮现在脑海里。一度搞得杜三钮不敢正眼看卫若怀,就怕对他的好感上升到喜欢。
卫若怀也想知道,但他见三钮没第一时间拒绝他,趁热打铁,把礼物塞到她手里,不给杜家老两口说话的机会,“我明天就去请媒婆。”说完转身就走。
丁春花张了张嘴,话没出口,人已跑出去,杜三钮见此不妙,就往屋里钻。丁春花伸手抓住她那及腰长发,“站住!说,到底怎么回事?”
杜三钮浑身僵住,缓缓转过身,艰涩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喜欢我啊。”
“不会吧,到底是什么意思?”丁春花再次问出口。
杜三钮扶额,“娘,你现在不该担心卫若怀明天真找个媒婆过来说亲,你和我爹该怎么应付吗?”
“要嫁人的是你,不是我和你爹,我们管那么多干么。”丁春花目光灼灼,“不说是吧?那我去问卫小哥。”
“娘…”杜三钮无力,“去年冬天陈萱定亲的时候又闹一场,你们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丫头居然不想定亲,还想叫卫老介绍她和县令的公子认识,也不瞧瞧自个什么样。但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丁春花盯著她,不容她胡搅。
杜三钮撇撇嘴,“小鱼说卫老要介绍也首先帮我介绍,我不搭理她,她就一直说个不停,不知怎么还扯到卫小哥身上,又说我俩挺合适……还告诉我她问过卫小哥,卫家不介意我们是平头老百姓。”顿了顿,“我一直没当真,谁能想会这样。爹,娘,我严重怀疑,卫小哥今天会过来,就是小鱼儿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丁春花盯著她看了又看,想不出别的理由,暂时接受杜三钮的说法,“你主意正,我和你爹听你的,将来陪你过一辈子的人是他,不是我们。”
“那他若是表里不一呢?我吃的盐还没你们吃的米多。”杜三钮知道她娘心里有气,故意这样讲。
丁春花嗤笑,“你居然还好意思怀疑人家?表里不一不是正好配你。”
“娘…”杜三钮苦笑。
杜发财拉一下妻子的胳膊,“先别刀刀。三钮,你不喜欢若怀,我现在就去找卫叔。虽说我们两家差太多,好在他也是我和你娘看著长大的。村里不是没有别的姑娘喜欢卫小哥,除了你,我就没见过他和人家多说两句话。”
“我,我对他不是特别喜欢,也不讨厌。”杜三钮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丁春花瞪她一眼,杜发财先她一步开口,“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你只管说到底怎么想的,我和你娘没意见。”
“我如果答应他,将来卫若怀回京城,你和我娘怎么办?”在爹娘和男人之间,杜三钮只会选前者。
丁春花一听这话,心里好受不少,“卫家那么多下人,还用得著你担心没人照顾我们?”
“娘,我们还能不能好好聊天?”杜三钮叹气。
“谁叫你瞒著我和你爹收人家东西。”丁春花白她一眼。杜三钮只能接著。沉默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卫若怀那人是没得挑,可是我一想到以后和他去京城…”
“这点你不用担心。”杜发财说:“他若是敢欺负你,你就回来,我和你娘养你。”亓国有不少合离再嫁的例子,杜家村也出现过,嫁的比之前还好。所以杜发财一点也不担心闺女将来没人要。
杜三钮看了看她爹,又瞅了瞅她娘,试探道:“那我们就等著明天来人?”杜发财微微颔首,丁春花点了点她的脑袋,去打扫屋子。
杜家村的人乍一听到卫小哥喜欢杜家三钮,很是震惊,等看到三钮那张越来越妖孽的脸,又觉得不意外。
卫若怀怕夜长梦多,过定礼的时间直接定在九月初四。聘礼全是卫老亲自置办。这天卫家爷孙三人去杜家的时候,卫老很开心,卫若怀已乐傻,只有卫若愉,见到三钮还拉著脸。
丁春花忙拿出特意去建康府买的糖,“若愉,来吃这个。”
“不吃。”小孩儿拉著杜三钮的手,都著嘴,“为什么要嫁给他啊?”
“咳…”杜三钮见他满脸不快,想过多种可能,独独没想过小孩吃醋,“我做了特别好吃的桂花鸭,你吃吗?”
“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他。”卫若愉说著话,狠狠瞪兄长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杜三钮: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