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不自量力
石舜华神色坦然, 仿佛在说晌午吃什么:“我知道有个人和你一样记得上辈子的事。”
“谁?!”郭布罗秀逸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
石舜华睨了她一眼:“蠢!”
郭布罗秀逸呼吸一窒:“表姐……表姐, 你,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世间之大, 无奇不有。有什么可惊讶的。”石舜华说。
郭布罗秀逸盯着她:“表 …表姐, 你不会和我一样吧?”
“我上辈子也是在大婚第二日把孙嬷嬷打个半死?”石舜华试问。
郭布罗秀逸犹豫道, “应该不敢。”
“也敢把德妃的亲弟弟扔进顺天府大牢?”石舜华继续问。
郭布罗秀逸连连摇头:“那个太子妃听说很是贤惠——”
“我不贤惠?”石舜华打断她的话。
郭布罗秀逸摇头又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想说她贤惠过头, 连太子都不敢劝诫。”
“继续。”石舜华以前对郭布罗秀逸的前世不怎么感兴趣, 但一直记着这件事, 端是怕她仗着自己知道一星半点儿乱蹦跶。然而, 郭布罗秀逸这些年□□分, 日久天长, 导致石舜华就把这事给忘了。
堪堪十三岁的钮钴禄氏要做玻璃,行事作风也实在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石舜华才想到她有可能和郭布罗秀逸一样。
郭布罗秀逸问:“太子还是太子妃?”
“先说你。”石舜华道。
郭布罗秀逸:“我, 我上辈子十九岁那年额娘给我定一门亲事。我,我说了你别再骂我蠢啊。”
“活了一辈子还没活明白,我才懒得说你。”石舜华道, “快点, 天快晌午了。”
郭布罗秀逸:“我嫌那家人小门小户, 就想攀高枝,然后进了一个老郡王府, 是在盛京那边。后来有一年我也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年了, 太子就被废了。”
石舜华心头一悸:“因为什么?”
“我能见到的人除了老郡王的儿子贝勒爷, 就是一些丫鬟婆子,那边离京城远,消息不通,除了贝勒爷和他身边的人,没人能知道因为什么。”郭布罗秀逸见石舜华脸色不好,心里犯嘀咕,她还真不知道,“没过几年又听说复立太子。可是又再次被废。隐约听别人说,太子被直郡王逼疯了。”
“老大?”石舜华冷笑,“这事他干得出来。后来立四弟为太子?”
郭布罗秀逸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你在我家住几日,天天找阿笙打听四弟的事,入宫后还偏偏要去永和宫,稍稍动动脑子都能猜到。”石舜华瞥她一眼,“后来呢?”
郭布罗秀逸:“其实也没立四贝勒。太子被废,您别瞪我,我是说那个太子被废,朝廷举荐八贝勒,皇上没同意,好像还骂八贝勒一顿,大意是他异想天开,就算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也不会立他为太子。
“直郡王又因为把太子逼疯了,被皇上厌弃,三贝勒被打发去编书,成年的皇子当中就数四贝勒身份最为尊贵。也只有他最安分,勤勤恳恳做事,后来皇上驾崩,正是四贝勒当了皇帝。”
“汗阿玛活多大?”石舜华问。
郭布罗秀逸:“康熙六十一年走的。”
“六十一年?”石舜华张了张嘴:“难不成太子还得再等十八年?”
郭布罗秀逸点了点头:“不出意外是得这么久。我还听人家说,要不是出了太子被废,皇子们想夺嫡,伤了皇上的心,皇上还能再活几年。”
“再活几年?我和太子也该入土了。”石舜华叹了一口气,“你呢?”
郭布罗秀逸“嗯”一声,“我第三年就,就跟着皇上去了。”
“然后一睁眼发现自己带着记忆投胎了?”石舜华说。
郭布罗秀逸:“不是的。我十岁那年生一场大病,病好了就发现脑袋里多了这么一段。表姐,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你总该告诉我,你前世是谁吧?”
“武则天!”石舜华道。
郭布罗秀逸打个哆嗦:“武皇?!”
“不信?”石舜华问。
郭布罗秀逸摇头:“没有。难怪你这么厉害,七八岁就开个满庭芳,初入宫就敢收拾后宫那些女人,还把太子吃得死死的。表姐,您是不是还想当皇帝?”
“你以为我愿意?”石舜华见她就这么信了,很是无语,“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有弘晋懂事,我也用不着自己上。再说了,汗阿玛这么长寿,等他驾崩,我半截身子入土了,哪还有那个精力。”
郭布罗秀逸赞同:“皇上的确挺长寿的。表姐,我以前觉得你不喜欢我,没想到您真为我着想,谢谢你啊。”
“我是不喜欢你。”石舜华道,“你阿玛是旗人,家里也不是太穷,虽然没个一官半职,也能给你找门好亲事。你呢,非要参选,还选择跑到永和宫伺候人,要是有别的选择,我真不想认识你。”
郭布罗秀逸脸色一白,继而一红,喃喃道:“不是人人都能像您一样,前世在太宗和高宗身边,这辈子又成了石家女。两辈子都是高门贵女,两辈子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个别的选择,当然想试一下了。”
“四弟府上的钮钴禄格格你知道多少?”石舜华问。
郭布罗秀逸惊讶道:“你说的那个人是她?她的事我不知道,只是以前听我娘家嫂子说过,她生个好儿子。”
“什么意思?”石舜华问。
郭布罗秀逸:“四贝勒的嫡子夭折后,四福晋就没能再生。四贝勒府上钮钴禄格格是唯二的满人,她后来生的儿子还被接到皇上身边待些日子,母凭子贵吧。”
“你的意思四弟立钮钴禄氏的儿子为太子?”石舜华问,“弘晖何时死的?”
郭布罗秀逸:“我不太清楚,反正很小的时候。不过,我死的时候四福晋还在。四贝勒也不止一个儿子。更何况四贝勒最喜欢的人是年侧福晋。
“年遐龄的女儿,她的哥哥年羹尧可厉害了,四贝勒有可能会立年侧福晋的儿子。对了,四贝勒当了皇帝,年侧福晋是贵妃,生了两个儿子的李氏只是妃。”
“你说的倒也有可能。”石舜华想了想,“不过,你这辈子是看不到太子被废了。”
郭布罗秀逸笑道:“当然,有您帮衬太子,以前的事都不会再出现。表姐,那个钮钴禄氏做什么了?”
“想跟我抢生意。”石舜华道,“正央求四弟招工匠做玻璃。”
郭布罗秀逸不懂:“为什么?”
石舜华并不知道钮钴禄氏是不是跟郭布罗秀逸一样,但十三岁的小姑娘敢跟她叫板,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就是有别的依仗。这个依仗来自家族,钮钴禄凌柱也不会只是个四品典仪官,所以只能是她自己:“大概觉得我跟她一样投胎的时候没喝孟婆汤,我扭转以前的事,她也能再拨回来吧。”
“不自量力。”郭布罗秀逸嗤一声,“表姐,钮钴禄格格会不会跟四贝勒说你的事?”
石舜华:“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就是我,无论找哪个高僧或者喇嘛看,也不会看到我身上多个魂。”
“您是投胎过来的,的确看不出。”郭布罗秀逸道,“那钮钴禄格格那边,您打算怎么做?”
石舜华:“你以前碰到过这种事吗?”
“我以为只有我自己。”郭布罗秀逸微微蹙眉,“前世十一皇子没了,这辈子十一皇子好好的,我以为宜妃跟我一样。可是我使人打听宜妃的事,她又不像。”
“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石舜华道,“梦里也不能说。”
郭布罗秀逸笑道:“我晚上睡觉从不做梦。”
“果然傻人有傻福。”石舜华见她还引以为傲,很是好笑,“钮钴禄氏的事你不用管,我收拾她。”
郭布罗秀逸起初见到石舜华,觉得她不一般,好像还看不起她,不过她也没生气,那时心里想的是,如今尊贵又怎样,日后照样成为阶下囚。
入宫后见识到石舜华的手段,郭布罗秀逸隐隐意识到这个表姐和上辈子的太子妃不是一个人,认为石舜华跟她一样。可是又觉得不像,就算重活一世,也不能变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如今得知她上辈子是武则天。郭布罗秀逸如醍醐灌顶,解开迷障,以前不想承认石舜华比她厉害,如今由衷佩服:“表姐——”
“喊我什么?”石舜华盯着她。
郭布罗秀逸心中一突:“太,太子妃,我一着急给忘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石舜华见她欲言又止,“你有?”
郭布罗秀逸:“听我宫里的嬷嬷说,皇上打算把六公主嫁去漠北。您能不能跟太子说一声,别把我闺女嫁过去?”
“你觉得汗阿玛会听太子的?”石舜华道,“有工夫担心日后嫁到塞外受委屈,不如多花点精力把她教成四公主那样。”
郭布罗秀逸每日吃饱等饿,闲得无聊就跟奴才们侃大山,听挑水的奴才说过几句四公主的事:“我不会啊。”
“内务府给公主配的教养嬷嬷。”石舜华道,“不是要你自己教。你盯着她们别欺负你闺女就成了。”
郭布罗秀逸点了点头:“还有呢?”
“跟公主说,无论她的生母是谁,她都是皇帝的闺女,金枝玉叶,大清的公主。”石舜华道,“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别唯唯诺诺的跟个小妾的闺女似的。”
郭布罗秀逸动了动嘴,想说她就是小妾生的,话到嘴边意识到可能会被骂:“没了?”
“没了。”石舜华道,“教养嬷嬷不尽心,你就去找佟贵妃换人。但是别一见着佟贵妃就说你是我表妹。后宫没人不知道你是谁。”
郭布罗秀逸“哦”一声:“谢谢你。没事我回去啦?”
“回吧。”石舜华道,“别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
郭布罗秀逸想了想:“就说十二的事?”
“还算有点脑子。”石舜华望着郭布罗秀逸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想到钮钴禄氏。眼瞅着她儿子要当太孙,她从太子妃直升为太后这事板上钉钉,突然出个搅屎棍……这日子,怎么就没一天顺心如意呢。
太子站在窗户边,见石舜华眉头紧锁:“你那个没脑子的表妹又气你了?”
“爷?”石舜华惊醒,“她不敢,她还指望我护着她母女呢。”把四福晋求她的事说给太子听,可她还没说完,就见太子一脸不快,“怎么了?”
太子撑着窗户翻进来。
石舜华连忙扶着他:“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莽撞。有没有摔着?”
“孤的身手翻墙都没事。”太子道,“你不觉得奇怪?钮钴禄氏才多大,十三岁,不但敢怂恿老四给她开店,卖蛋糕,卖穷人才吃的猪下水,还敢要做玻璃。这事你之前都没敢想过。”
石舜华:“她可能有什么奇遇。比如救个洋人,洋人为了谢他,把玻璃方子给她。”
“不可能。”太子道,“她真有这样的奇遇,做玻璃这么好的事也轮不到老四。午时了,别琢磨了,下午老四过来,孤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申时两刻,四贝勒胤禛来到东宫,接过太子递给他的东西,翻开一看添了好些字,说明太子认真看过,顿时眉开眼笑:“谢谢太子二哥,我回去重新抄录一遍。”
“别急着走,咱哥俩聊聊。”太子道,“你福晋上午来找你二嫂,知道什么事吗?”
胤禛老实说:“我没问。”
“她跟你二嫂说,你府上的钮钴禄格格要你福晋买庄子,招人手做玻璃,跟你二嫂打擂台。”太子道,“这事是你许可的?”
胤禛楞了一下:“她还没死心?!”
“你不知道?”太子眉头微皱,盯着胤禛问。
胤禛:“她要弄个卖吃食的铺子,我觉得她不行,她跟说一定行,我就使人买一间铺子。结果真不行,要改卖猪下水,还说什么薄利多销。一间铺子而已,她有心就让她试一下。
“前几日叫府里的厨子做猪下水,府里的厨子不会,她教厨子做,猪肺做的难吃的没法入口,猪大肠臭的没发闻。猪下水做不成,跟我说做玻璃,我当时跟她说先把这家铺子救活,再来跟我谈玻璃的事。我还以为她知难而退了。”
“显然你的这个格格没死心。”太子道,“孤在赤峰时就说过,钮钴禄氏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还不信孤。如今怎么着,你福晋被她烦的都求到你二嫂跟前了。”
胤禛颇为不好意思:“我,我回去就让她死了这条心。”
“先把手上的事处理好。”太子指着胤禛手里的那叠纸,“这个当紧。年前妥当了,年后到蒙古那边刚好开始春播。”
百姓事无小事,自家的事也不能忽视,更何况已经闹到宫里。
胤禛从宫里回来,把东西放到书房里,就西跨院找钮钴禄氏。然而,还没走进就听到咣铛一声,吓得胤禛跑过去,推开门一看,桌子上盆盆罐罐好些东西:“你在干什么?!”
☆、第152章 不是东西
钮钴禄氏手上的活儿停下来, 抬眼望到天还大亮,又惊又喜:“爷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问你,你在干什么?”胤禛一字一顿。
钮钴禄氏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朝胤禛走去。
胤禛下意识后退两步躲开她, 指着那五颜六色的爪子, 嫌弃道:“离我远点。”
“啊?妾这就去洗洗。”钮钴禄氏低头一看连忙跑去洗手,不忘跟胤禛解释,“在做肥皂。”
胤禛没听清楚, 微微皱眉:“什么皂?”
“洋胰子啊。”钮钴禄氏道, “快做好了。”
胤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又不做玻璃了?”
“福晋说做玻璃得另外买庄子,还得请几十个工匠。”钮钴禄氏道,“至少得先投进去三五千两银子, 府里没这么多钱。爷, 咱们很穷吗?”
五谷丰登从当初的三间铺面扩至六间,虽然是和七贝勒和八贝勒合伙, 胤禛一个月也能分到四五百两银子,足够一家老小吃喝。
内务府给的庄子能见些东西, 城外还有三个铺子租出去,算上俸禄,胤禛不穷:“你当三千两银子是多少?三百文么。一亩地见的粮食也不能卖一两银子, 一口气就要三五千两, 再有钱的人家也不会这么花。”
“粮食这么便宜?!”钮钴禄氏很吃惊。
胤禛:“以前不便宜。这些年朝廷减免田赋, 鼓励开垦, 荒地越来越少, 见的粮食越来越多才会变这么便宜。嗳,我说,你连这都不知道?”
“妾,贱妾每天忙着,忙着赚点银子补贴家用呢。”钮钴禄氏险些说漏嘴,不禁哆嗦一下,“爷,你看贱妾做的洋胰子能赚钱吗?”
胤禛瞥她一眼,见她满眼希冀,真不想说:“堂堂杂货店里一块洋胰子三五文钱,最好的也不过十多文,你这个打算卖多少?”
“怎么卖这么便宜?”钮钴禄氏惊呼,“就是太子妃的杂货店?”
胤禛颔首。
钮钴禄氏眼神一闪,意有所指道:“太子妃真厉害,会做自鸣钟,会做玻璃,还会做洋胰子。”
“那些东西不是二嫂做的。”四福晋听说胤禛回府就往钮钴禄这边来,恐怕他被钮钴禄氏缠烦了松口同意,连忙过来看看,“二嫂的庄子上养几十个洋人,那些东西洋人知道点皮毛,然后告诉工匠,工匠琢磨出来的。二嫂至今不知道玻璃是用什么做的,比不了你。”
钮钴禄氏脸颊微红:“福晋,贱妾也,也不太行。”
“你居然还知道不好意思?”四福晋不等她开口,就说,“既然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就别瞎折腾,把东西都收起来。李侧福晋跟我说了,你半天没消停,吵得她脑壳痛。”
钮钴禄氏下意识往正堂那边看一眼:“人家也是为了爷。”
“谢谢你这么为爷着想。”四福晋没好气道,“你有精力弄这些盆盆罐罐,不如想想你的那间铺子。我听说已经往里贴钱。我给你五天,不能转亏为盈,我就把铺子租出去。”
钮钴禄氏脱口道:“不行!”
“不租出去也行,那就卖掉。”四福晋道,“我没跟你说笑。除非你把自己的月钱拿出来,补上每天亏的钱。”
钮钴禄氏脸色微变:“多给几天行不行?”
四福晋看胤禛一眼:“十天!”
“十天就十天。”钮钴禄氏豪情万丈,“爷,十天后赚钱了,那个铺子由妾做主?”
胤禛扯了扯嘴角:“你还是先赚到钱再说吧。福晋,我还有点事,晚饭送书房里。”
“爷忙去吧。”四福晋怕钮钴禄氏不听,板着脸,指着一片狼藉的桌面,“收拾干净。”
钮钴禄氏应一声,就命她的两个丫鬟打扫干净。随即就开始琢磨卤煮火烧不能卖,还能卖什么。
石舜华本以为胤禛不准钮钴禄氏做玻璃,钮钴禄氏会跟胤禛说她有问题。左等右等,等了好几天,四福晋和四贝勒都没来找她。
一日晚膳过后,石舜华忍不住问太子:“四弟这几天忙什么呢?”
“你找四弟有事?”太子问。
石舜华:“没事,我只是想知道他府上的格格有没有瞎折腾。”
“明儿早朝孤问问他。”太子道,“四弟向汗阿玛禀报,把汉中的百姓迁到蒙古,四妹那边肯定会同意,策凌指望娶六妹,不敢不同意。他和十三弟这几日就忙这事呢。”
石舜华关心道:“百姓已经同意迁过去?”
“有吃有喝的肯定不愿意。”太子道,“穷得没别的出路,这就是一条活路,不同意也不行,这事十拿九稳。对了,孤听说你给弘暖和弘晗挑几个会拳脚功夫的嬷嬷?”
石舜华点头:“爷听谁说的?”
“汗阿玛。”太子道,“是不是很意外?景仁宫那位跟汗阿玛说的。昨儿下午孤在乾清宫帮汗阿玛整理奏章,汗阿玛还夸你想得远呢。”
石舜华摇了摇头:“我也不想这样做。可她们以后嫁那么远,我一年也见不着她们一次——”
“别说这种丧气话。”太子道,“她俩的婚事孤可能做不了主,但孤只要去塞外,一定带上你。”
石舜华笑道:“谢谢爷。”
“孤只有俩闺女,你心疼,孤也心疼。”太子道,“拳脚功夫要学,琴棋书画也不能拉下。”
石舜华:“我盯着你。”说着,走到太子身后,“刚才用饭的时候见你总是忍不住捏胳膊,不舒服?”
“有点酸痛。”太子道,“还有脖子,酸胀酸胀的,改天得请太医给孤看看。”
石舜华不由自主地想到郭布罗秀逸说过的话——康熙活到快七十岁:“明儿就宣太医。”
“你的性子怎么跟四弟似的,说风就是雨。”太子倒抽一口气,“别太用力,痛痛痛,石舜华,松手!”
石舜华非但没松手,还把他的马褂扒掉,袍子解开:“忍过去就舒服了。”
“你到底会不会?”太子呲一声,“循序渐进,慢慢来,别一下子用那么大力气——孤痛……”
弘晅勾头往里面看了看,转身问守在门口的小顺子:“额娘是在打阿玛吗?”
“不是。”小顺子道,“爷天天坐着,疏于活动,肩膀酸痛,太子妃正在帮殿下按肩。”看了看小孩,故意说,“五阿哥,您如果吃饱了也坐着不动,以后啊,肩膀也会酸痛。”
小孩又往里看一眼,试探道:“额娘也会帮我按?”
“肯定的。”小顺子道,“太子妃最疼你,你不舒服,太子妃必须得给你按按,还得使劲按。”
小孩打了个寒颤,转身就叫他的嬷嬷陪他出去走走。
康熙远远看到个小孩一蹦三跳,不禁眯着眼:“梁九功,打南边来的小子是弘晅?”
“是五阿哥。”梁九功问,“要不要奴才去喊五阿哥?”
康熙:“不用,朕往那边走走。”到跟前看到小孩跳三步走两步,还甩甩胳膊踢踢腿,心下好奇:“弘晅,你在干什么呢?”
“皇玛法?”小孩停下来,“我在遛弯啊。”
康熙:“就你自己,你额娘和姐姐没陪你?”
“姐姐跟嬷嬷学拳脚功夫,很累很累,吃了饭就去睡觉啦。”小孩道,“我额娘在给我阿玛按背。我跟你说啊,皇玛法,过来。”冲康熙招招手,康熙蹲下,小孩趴在他耳边,“阿玛快被额娘给按哭了。”
康熙下意识看向弘晅的嬷嬷:“怎么回事?”
弘晅自认为声音很小,其实嬷嬷听得一清二楚:“殿下的肩和脖子酸胀,太子妃稍稍一碰殿下就觉得痛。其实没用多大力气,殿下也没哭。”
“快哭了啊。”弘晅歪头看向嬷嬷,随即又对康熙说,“我不能像阿玛那个样,皇玛法,你也不能跟我阿玛学,可痛了。”
康熙见他很是认真,笑道:“嗯,朕听弘晅的,朕多动动。走,咱俩一块。”
小孩见状,很是高兴,拉住康熙的手:“皇玛法,你跟我学,动动手,动动脚,痛痛就没啦。”
弘晅一丁点大,又长得虎头虎脑,无论怎么动都看着特好玩。
康熙跟着他学,显得不伦不类。可他停下来,弘晅就拉着他的胳膊提醒他要动起来。康熙不得不跟着他走出汗。
翌日,除了东宫的人,都以为康熙疯了。傍晚,太后估摸着康熙不忙了,使嬷嬷去请他。
太后很少找康熙,康熙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听完太后的问话,康熙忍俊不禁,随后把弘晅说的话跟太后说一遍。
“这个小机灵鬼,他才多大点啊。”太后摇头失笑,“皇上没跟他说,他过两年也得跟着师傅学拳脚功夫?”
康熙笑着说:“那孩子太懒,难得自己愿意,朕才不告诉他。”然而,他不说,弘晅却把这事告诉了石舜华。
弘晅精神好,饭后不困就缠着弘暖和弘晗陪他玩。如今弘暖和弘晗没精力陪他玩,他就缠上石舜华。于是,石舜华就跟弘晅说:“你皇玛法每天饭后都会遛弯,你俩一块。”
小孩昨晚的确碰到康熙,跟石舜华说一声,就带着嬷嬷去乾清宫找康熙。
康熙乐意陪小孙子玩,可不想成为满宫的笑话,于是爷孙俩就在乾清宫里打转,但康熙也没闲着:“弘晅,你额娘是不是特别有钱?”
“很有钱。”小孩想也没想。
康熙其实并不喜欢皇家人经商,觉得他们与民争利。可是他得知金玉满堂四家商号是石舜华的,是在石舜华往外撒钱之后。后来又得知八贝勒胤禩出府,东宫给他三千两银子的东西,康熙就不好意思不准儿媳妇经商。
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出宫,东宫也没拉下,康熙好几次想跟太子说,别给弟弟妹妹们置办那多东西,话到嘴边总是说不出口。
康熙便问:“你有没有见过?”
弘晅年龄小,还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也没想:“见过啊。”
“是银子还是银票?”康熙问。
小孩:“都不是,是金子。”
跟在后面的嬷嬷脚步一顿,张了张嘴,却看到梁九功瞪她,顿时不敢坑声。
康熙转身面对着弘晅,倒着走:“是一箱还是两箱?”
“我想想啊。”小孩掰着手指数一下,“五箱。”伸出一把手。
康熙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朕猜都是这么大一点的箱子。”
“才不是呢。”弘晅张开手,“是这么大,有我高,还有我的两个胳膊这么长。”
康熙挑了挑眉:“你额娘真有钱。”
“没有皇玛法有钱。”小孩脱口而出。
康熙呛了一下:“朕?谁跟你说的?”
“我额娘啊。”小孩道,“额娘说天下都是皇玛法的,皇玛法是最最有钱。不对,不对。”
康熙好奇:“怎么不对了?”
“阿玛说,皇玛法没钱。”小孩抓抓脑袋上的冲天辫,不好意思道,“我给忘啦。”
康熙慢下来:“你阿玛还说什么?”
“阿玛说,皇玛法没有盐商有钱。”小孩仰头问,“皇玛法,盐商是啥东西?比我额娘还厉害吗?”
康熙噎了一下:“盐商他不是个东西。这个呢,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咦,你也会这样说。”小孩很嫌弃,“我问额娘事,额娘不想告诉我,就说,你长大就知道啦。哼,我不陪你遛弯,嬷嬷,咱们走。”说着话,转身就走。
康熙楞了一下,看到小孩来真的,无语又想笑:“过来,朕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啦。”小孩拔腿就跑。
☆、第153章 三万物资
康熙“扑哧”笑出声, 笑着笑着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皇上。”梁九功关心道。
康熙:“你说太子为何当着弘晅的面说朕没盐商有钱, 是不是就想让朕知道?”
“奴才觉得是五阿哥年龄小不懂事, 太子和太子妃闲聊的时候就没避着他。五阿哥虽小, 可记性好, 就给记下了。”梁九功小心措辞, “太子爷也不知道您会问五阿哥这事啊。”
康熙“嗯”一声:“这倒也是。朕问弘晅是临时起意。嗳, 不对, 太子怎么知道盐商有钱?”
“你忘了当初洋人托杂货店卖那害人的东西的事?”梁九功道, “当初只有杂货店卖那个东西, 如今虽然没有了, 杂货店里有玻璃啊。
“盐商不想去金玉满堂买镜子, 他们家的女人也会去。什么梳妆镜, 穿衣镜,放在荷包里的小镜子,一人三块, 一家有五六个女人,花在镜子上的钱可能比当初盐商买那些东西的钱还多。”
康熙想一想:“还有一点你没说,盐商把家中的窗户全换成玻璃, 也得一大笔银子。”
“可不是么。”梁九功道, “您当初照名册处置了大盐商, 没有动只买几盒那个东西的小盐商。这么多年过去,小盐商也该成大盐商了。
“盐商当初有钱买害人的东西, 他们的家眷也不会没银子, 经常去金玉满堂四家铺子, 伙计肯定会问别人,这是哪家夫人怎么这么阔气。这就知道了。”
康熙笑看着他:“你这奴才懂得不少。”
“奴才长于乡野,对民间的人和事比较了解罢了。”梁九功说完不再多言。
康熙望着东面,幽幽道:“太子都忍不住和太子妃聊起这事,想必是对盐商极为不满啊。”
梁九功看了看康熙的表情,犹豫一会儿,什么都没说。而康熙也没再问,转身回了东暖阁。
弘晅回到东宫,看到有个陌生人在惇本殿东暖阁门边站着,跑过去盯着对方看一会儿,发现不认识:“额娘,他是谁?”
“五阿哥,下官是太医。”立在门边的太医回答。
弘晅“噢”一声:“额娘病了?”
“不是我。”石舜华道,“太医来给你阿玛针灸。你不是去乾清宫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孩皱了皱鼻子:“皇玛法是个大骗子,我以后都不跟他玩了。额娘,我去看看阿玛啊。”不待石舜华开口,钻进里间。
石舜华对着太医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五阿哥还小。”太医看了看案几上的自鸣钟,“差不多了。”
“额娘!”小孩搜一下跑出来,抓住石舜华的胳膊,“阿玛身上好多针,额娘,我喊阿玛,阿玛不应,你快去看看阿玛。”
石舜华弯腰抱起他:“你真是越来越重了。你阿玛睡着了。”
“睡着啦?”小孩瞪大眼,“阿玛不嫌痛?”
石舜华:“太医医术好,扎的不痛。要不让太医给你扎几针?”
小孩连连摇头:“不痛也不扎。”到里间就看到太医把太子背上的针全部拿掉,而太子没有醒来的迹象,“真不痛?”很是怀疑。
石舜华:“额娘从不骗你。”
“额娘,你说的话就在骗我啊。”小孩瞥她一眼,“我不让你抱。”
太医的手一抖,险些没拿稳针:“五阿哥真是个开心果。”
“人小鬼大。”石舜华放下他,“喊嬷嬷伺候你洗澡,早点睡,明儿早点起来。”
小孩淡淡地看她一眼,搬来小杌子,自个脱掉鞋,吭哧吭哧爬到太子床上:“我要陪阿玛,我不喜欢你。”
“那也得洗澡洗脸。”小儿子的不喜欢睡一觉就会忘记,石舜华也懒得哄他,“别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
嬷嬷适时走过来:“五阿哥,奴婢抱你过去,然后再送你回来?”
弘晅下意识看石舜华。
石舜华盯着他。小孩撇撇嘴,冲嬷嬷伸出手。
洗漱过后,嬷嬷把小孩抱到床上,把他睡前玩的小玩意全拿出来,小孩瞬间忘了先前的承诺。
石舜华在前院等了有半个时辰,见小儿子没来,太子没有醒来的迹象,给太子盖好被子就转身回后院,“唐氏,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么呢?”
“听说太医来了,爷没事吧?”太子几次生病,把石舜华吓得不轻,也把他的四个侧福晋吓得够呛。
唐氏在院子里打圈转悠,其他三人也在门口等着消息。
石舜华听到四人心里都担心太子活不长,很是无语:“太累了,歇两天就好了,你们别去打搅爷。”
太子是东宫女人的依靠,太子有个好歹,生再多孩子出来也是跟着遭罪。以致于唐氏很想找太子睡一觉,此时也不敢乱来,忍不住又往前面看一眼,才回屋歇着。
至于有没有睡着,石舜华不关心,也没工夫关心。她正吩咐阿阮把她的燕窝全找出来,打明儿起,每天给太子炖两碗燕窝,早晚各一份。
时隔多年,太子又天天喝燕子的口水,纵然他如今不讨厌燕窝,连着喝两个月也很烦。偏偏他喝进肚子里的燕窝都是石舜华珍藏的,太子不好辜负她一番好意,只能捏着鼻子喝进去。
十一月初,陕北的贫穷户挑出来,户部向康熙奏明,康熙命四贝勒胤禛和十三皇子胤祥总理百姓迁徙一事。
前往陕北的路上,遇到一场大雪,胤祥望着满天茫茫一片,很是担心:“四哥,这么冷的天,百姓愿意迁去蒙古吗?”
“朝廷虽然会发放一些救济粮,可那些粮食只能保证他们不饿死。”胤禛道,“他们不愿意去,在家里窝着也会被冻死。
“早点到草原,领到朝廷准备的粮食,住进四额驸使人建的土坯房里,天晴了就去开荒,下雨下雪就窝在房里猫冬,熬几个月苦日子就彻底到头了,他们愿意去的。”
胤祥:“咱们上次去的时候,当地百姓说冬日里取暖全靠抖,陕北离归化城那么远,会冻死吧?”
“不下暴雪就不会。穿上麦秸编的衣裳鞋,一天有两顿热汤,他们能熬过去。”胤禛说着,顿了顿,“这次迁移有两三万人,前前后后得用掉两三百万两银子,年后还有一批前往漠北,还得再用掉一大笔,朝廷也不容易。”
“户部去年拢账不是说有四五千万两?”胤祥问。
胤禛:“军饷不能动,用来赈灾的银子也不能动,你们出宫的安家银子不能动,天下官吏俸禄也不能动,除去这些还有多少银子可用?”
胤祥哑口无言。
十一月中旬,两兄弟抵达陕北,当地的将军已把要迁徙的贫苦百姓聚到军营附近,就等着两位皇子过来把人接过去。
百姓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吃饱穿暖。以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朝廷不管不问,百姓也认为自己命苦投生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几乎没想过反抗。
如今朝廷大发善心,百姓心里只有感激。胤禛来的时候担心这么多百姓聚在一块会借机生事,亲眼看到一个个露出感激的目光,胤禛心口发闷,在聚集地稍稍待一会儿就出去了。
到达驿站,胤禛远远看到个十分眼熟的人:“小崔掌柜?”
“四哥认识?”胤祥问。
胤禛:“崔掌柜的侄子,二嫂的宫女阿箫的男人。”走到跟前就问,“你来这边做什么?收货。”
“不是,是送货。”小崔掌柜递给胤禛一张纸,“东西太多,守门的士兵不准进城,如今东西都堆在城外。”
胤禛接过来:“棉衣棉裤?三万件?给我的。”
小崔掌柜:“九月下旬太子妃命奴才们尽快置办出三万套棉衣,然后送到陕北亲自交到您手上。至于用处,太子妃没跟奴才说,奴才觉得可能是给要迁去蒙古的百姓准备的。”
“二嫂怎么知道我们这时候过来?”胤祥很好奇。
小崔掌柜:“太子妃不知道。奴才十月底就到这边,一直等您。”
“大概是太子二哥跟二嫂说的。”胤祥说出来,又觉得不对,“如果我和四哥再晚些日子过来,你岂不是得一直等下去?”
小崔掌柜:“那些棉衣是运通八方的伙计送来的,百姓都知道运通八方的主子是十一爷和十二爷,地痞无赖不敢捣乱,当地官员不敢找麻烦,也会帮衬一二。就算不留人看着,棉衣也不会少。等你出京,奴才再过来也不会耽误。”
“怪不得。”胤祥道,“走,我跟你去看看。有了这些棉衣,明儿就能上路。”
胤禛和胤祥到城外一户农院里,掰开一点线头,发现里面全是白花花的棉絮:“这么多棉衣不好弄吧?”
“还行。”小崔掌柜道,“奴才请山东、安徽、河南三地的掌柜帮忙找人做的。四爷,东西您收到了,奴才就回去了。”
胤禛:“这么急?”
小崔掌柜不好意思道:“奴才的妻子快生了。”
“阿箫快生了?”胤祥道,“那你快回家吧。”
小崔掌柜前脚走,胤禛就向康熙禀报此事。
康熙收到胤禛的来信,京城迎来入冬后第一场大雪。看到儿子信上写到太子妃准备的棉衣很厚,穿在身上走一里路就出一身汗,望着窗外的雪花,康熙把信递给梁九功。
梁九功捧在手里,想看不敢看,颤巍巍问:“皇上,您这是,这是几个意思?”
“太子妃太精明了。”康熙道,“弘晅小人儿藏不住话,肯定跟他额娘说朕问太子妃有没有银子。太子妃不声不响就弄出三万件棉衣,把朕堵得哑口无言,还得谢她。”
梁九功苦笑:“这事好事啊。”顿了顿,“太子妃不精明,也没银子置办这么多棉衣。您十几个儿子,有十一个儿媳妇,行事如此大方的也只有太子妃。”
康熙叹气:“你不懂。”
“您是怕太子妃以后干政?”梁九功问,“奴才觉得不会。太子妃如果是这个性子,咱们在塞外的时候,她也不会整天呆在帐中,连大公主和二公主都不见。”
康熙仔细回想一番:“好像也是。”
梁九功心想,什么叫好像,本来就是:“东宫的几个阿哥虽然大了,两个格格和五阿哥还小,太子妃整天照看他们,也抽不出工夫管别的啊。”
砰!
康熙心头一跳,脸色骤变:“地龙翻身?!梁九功,快,快去东宫喊太子赶紧出来。”
“皇上,不是地龙翻身。”梁九功跟着跑出来,发现脚下没动,“不是地龙翻身。”转身对宫女说,“赶紧把皇上的大氅——”
砰!砰!
石舜华走到院里:“怎么回事?爷,是不是地龙翻身?”
太子拍拍石舜华的手:“别担心,不是。张起麟,去宣九门提督,太子妃,照看好弘晅,孤去乾清宫看看。”
☆、第154章 钮钴禄氏
太子急匆匆跑出东宫, 看到康熙出了日精门正往他这边来,大步走过去:“汗阿玛,没事吧?”
“朕没事。”康熙见太子连个斗篷和帽子都没带,皱眉道, “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太子一边拍身上的雪花一边说:“儿臣已使张起麟去宣九门提督,外面冷, 您去殿内,儿臣去南边等他。”
康熙:“不是地龙翻身, 应该没大事。朕刚刚觉得可能是打雷, 仔细想了想,又不太像。”
“这个时节没有惊雷。”太子道, “肯定是哪里出大事了。”
九门提督听到三声巨响, 吓得忙不迭往外跑, 看到街上空无一人, 不像是出乱子, 回家牵着马出来,九门挨个查看一遍, 确定都没事才转向顺天府。
顺天府尹也被三声巨响吓得不轻, 派出所有衙役出去查看, 刚刚接到消息, 九门提督就过来了。
九门提督听顺天府尹说完, 立刻进宫面见康熙:“禀报皇上, 是四贝勒府出事了。”
“胤禛府上?”康熙疑惑, “胤禛此时还在陕北, 他能出什么事?”
太子突然心中一动,福至心灵:“是不是老四府上的钮钴禄格格?”
“殿下知道?”九门提督诧异道。
太子抬眼看到康熙盯着他:“汗阿玛,儿臣不知道,但儿臣知道老四的那个格格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对了,这个人还是您给老四挑的。今年选秀的时候选上来的。”
“有吗?”康熙摇头,“朕不记得了。”
太子很想送他一对白眼,不过,使劲忍给忍住了,转身问九门提督:“出什么事了?”
“下官听顺天府的差役说的。”九门提督道,“好像是一个院子倒了。具体因为什么,四福晋没说。这事还得您或者皇上去问四福晋,下官不方便出面,毕竟四贝勒不在家。”
康熙想到了,他今年夏天给十三儿子挑福晋的时候,德妃跟他说过,老四后院的女人少,他当时瞧着一个秀女长得挺精神,就把人指给老四。
太子见他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揉额,也猜出他可能想起来了:“汗阿玛,儿臣叫太子妃过去一趟?”
康熙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石舜华想骂人:“鹅毛大雪,叫我去四弟府上?!”
“你不去总不能让皇祖母去。”太子亲自为她系上斗篷,“或者让佟贵妃和德妃其中一个过去,宫妃出宫像话吗?老四不在家,汗阿玛和孤也不好进去。”
石舜华瞪太子一眼,很是气恼:“你们家怎么什么事都能找到我。”
“同生共死,这话可是你自己跟孤说的,这会儿又分你我了。”太子道,“孤就知道你当时这么说是糊弄孤,怕孤追究你把自己弄丑的事。”
石舜华白他一眼,哼哼道:“我敢做就不怕你追究。”
“现在有五个孩子傍身,你硬气了。”太子小声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见着孤就生扑上来,活像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
石舜华迈出去的脚一顿:“何止八百年,我两千年没见过男人了。”
“别跟孤贫了。”太子道,“快去吧。”
弘晅跟着嬷嬷站在东厢房廊檐下,看到石舜华从东次间出来,就问:“额娘,干啥去?”
“去玩,就不带你。”石舜华说。
太子无语:“你别逗他了。弘晅,你额娘出去有点事,不能带你。改天雪停了,孤领你出去玩。”
“说话算话。”小孩脱口而出。
太子走过去:“君无戏言。你额娘要好一会儿才回来,去东院找姐姐玩去?”
小孩摇了摇头,指着西面。
太子想到:“皇玛法今儿有点不舒服,没法教你读书习字,今天就不去了。”
“皇玛法病了?”小孩忙问,“请太医了?”
太子:“请了。”牵着他的小手,把他送到弘暖和弘晗房里,就命小顺子告诉所有人,刚才三声巨响没什么大事。
李佳氏看到太子一点也不担心,暂且放心,却不敢再往屋里去,端是怕待会儿还有。
路上的积雪有半尺厚,马车不敢走太快,到胤禛府上快午时了。然而,纵然石舜华有心理准备,看到西跨院全部塌了,依然不敢置信:“八弟,这到底怎么回事?”
“二嫂怎么来了?”带着家奴过来帮忙的胤禩连忙走过来。
石舜华:“我们先前以为地龙翻身。后来得知你四哥府上出事,汗阿玛不放心,命我过来看看,你四嫂呢?”
“府里的几个孩子吓得不轻,四嫂在照看几个孩子。”八福晋过来说。
石舜华看她一眼,就问胤禩:“你四哥不准钮钴禄氏弄玻璃,她偷偷弄的?”
“玻璃可没这么响。”胤禩道,“钮钴禄格格的丫鬟说她早两天嚷嚷着要制火器,丫鬟觉得她想一出是一出,没有一样成的,就没当回事。今天早上变天,丫鬟搁屋里生个火盆,可能是火星子飞到火器捻子上面,三个黑疙瘩全炸了。”
石舜华:“人呢?”
“丫鬟出来拿东西逃过一劫。钮钴禄氏当时坐在床上,屋子塌了就把她埋在底下。”胤禩道,“当时在屋里的除了她,还有住在正堂的李侧福晋,住在偏殿的几个庶福晋和格格。四嫂说先把李侧福晋和庶福晋救出来,最后再救她。这不,刚挖到她那儿。”
石舜华小心走进去:“你四嫂没事吧?”
“四嫂当时在东次间,离得远没事。”胤禩道,“只是正院这边的西厢房塌了,西次间是四哥的书房,靠近西边也塌了。”
石舜华走到正堂,就看到李氏坐在椅子上直哆嗦,大夫给她清理额头上的伤口:“她怎么了?”
胤禩小声说:“腿断了,房梁掉下来砸的。大夫已用竹板定住,可能会瘸。”
“八爷,钮钴禄格格出来了。”管事跑过来禀报。
胤禩问:“还活着?”
“好好的,只是额头上有一点伤。房子塌的时候,她躲到墙角处了。”管事说完,就感觉头皮发麻,抬头一看,李氏死死的盯着他。
石舜华转身看过去,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人带来。”
片刻,钮钴禄氏被拉过来,整个人木木的,好似魂不附体。
“二嫂,这是吓傻了吧?”胤禩问。
石舜华听她的心里话,什么都没听到,走过去抬手朝她脸上甩两巴掌。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钮钴禄氏顿时清醒:“你是谁?凭什么打我?!”
“掌嘴!”石舜华开口。
阿鼓上前一巴掌:“太子妃在此,还不请安?”
“你说什么?”钮钴禄氏问。
阿鼓:“这位是太子妃。”
“你大声点,我听不清。”钮钴禄氏说着,猛地睁大眼,满脸惊恐,“我,我,我的耳朵听不见了?”
石舜华道:“胤禛回来了。”
“四哥?”胤禩下意识往外看。
石舜华盯着钮钴禄氏,见她一脸茫然,过了一会儿才往外看,顿时确定:“真聋了。”
胤禩张了张嘴:“四哥府上的武氏和宋氏都因为她丢了性命,几个格格也凶多吉少。四嫂跟我说,她受伤了也不要大夫给她看,让她自生自灭。现在怎么办?”
石舜华:“送去宗人府,该怎么判怎么判。”
“那我去跟四嫂说一声。”八福晋开口道。
石舜华:“不用跟她说,直接把人送走。八弟,使人去找泥瓦匠,雪一停就把院墙垒起来。”
“我已经使人去找了。”胤禩道。
钮钴禄氏被带下去,石舜华才说:“跟你府上的奴才说,清理瓦砾的时候仔细点,看看能不能把钮钴禄氏弄的火器方子找出来。一旦找到立刻给汗阿玛送过去。”
“对,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胤禩很是懊恼,“能把西跨院炸成一片废墟,威力比得上军中用的。”
石舜华颔首:“我过来主要是因为这事。汗阿玛还等着我回话,这里你盯着。”
“是,二嫂。”胤禩道,“路上慢点。”
石舜华点了点头,就往外走。
八福晋盯着石舜华的背影:“不愧是太子妃,跟太子一个样,又狂又傲,目中无人。板着脸,好像谁都欠她的一样。”
“四哥府上都成这样子了,不板着脸难到还笑给你看?”胤禩瞥她一眼,“这边有我盯着,你去东院跟四嫂说一声,二嫂来了又走了。”
八福晋哼一声:“就算不能笑,可我跟她说话,她也应该应一声。”
“二嫂心情不好。”胤禩道,“再说了,她刚才不是跟你说,不用支会四嫂,直接把人送走。”
八福晋噎了一下:“可是这里是四嫂的家,又不是东宫。”
“二嫂说不用就不用。”胤禩说,“你替四嫂抱不平,四嫂不需要。不信你去问问四嫂。”
八福晋觉得如果有人在她家里这样,她一准得气得肚子疼,看了胤禩一眼,就去东跨院找四福晋跟她说这件事。
四福晋没等她说完,就问:“二嫂来了?你咋才告诉我。”说着话就往外走。
八福晋呼吸一窒:“四嫂,二嫂走了。”
“怎么来了就走?”四福晋可惜道,“二嫂都没来过,难得来一次连杯水都没喝到。唉,二嫂——”
八福晋深吸一口气:“四嫂,二嫂急着向汗阿玛禀报。”
“啊?”四福晋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她嫌府里太乱呢。八弟妹,谢谢你和八弟过来帮忙。弘晖,照看好弟弟,额娘去正院看看。”
弘晖在上书房上课,一听说是他家出事,都没来得及向师傅告假就往外跑。比石舜华早来两刻。看到院子里几具尸体,弘晖一下子吓哭了。
四福晋连忙把儿子送去东跨院,让他跟几个庶子和庶女呆一块。
弘晖见他额娘没事,这才收住泪水:“额娘,您忙去吧。但是,你别离西院太近。”
“没事的。”四福晋走出去,看到西面一片狼藉,简直想学弘晖痛哭一场。
石舜华没有骗胤禩,康熙的确等着,还不是在乾清宫,而是和太子在乾清门等着。都没容她下车,康熙就问石舜华怎么回事。
石舜华老老实实地跟康熙说一遍,就说:“儿媳做主把钮钴禄格格送去宗人府了。”
“这种人还需要宗人府出面?”太子不赞同道,“你当时就应该做主把她打死了事。”
石舜华叹气道:“殿下,那是四弟的妾,四品典仪官钮钴禄凌柱的闺女,不是宫里的奴才。”
“太子妃,别听他的。”康熙道,“你做得对,回去歇着吧。保成,朕还以为你的脾气好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喊打喊杀。”
太子转向康熙:“汗阿玛,四弟的府邸毁了,还死几个人。如今府上只有四弟妹一个女人完好,这些都是因为钮钴禄氏。不给予严惩,下次再出个车钴禄氏,四弟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康熙看着他:“你怪朕?”
“儿臣不敢。”太子道。
康熙道:“朕知道你怪朕没查清楚,就把人指给老四。下次选秀,朕一定查清楚。”
“那你可得给四弟挑几个像样的。”太子道,“八弟的两个侧福晋是满人,三弟的侧福晋也是满人,五弟的也是,只有四弟一院子汉军旗。除了那个李氏,还都生不出来。”
康熙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太子说的很对:“那些女人都是德妃挑的,除了老四的福晋,没有一个是朕挑的。”
“钮钴禄氏呢?”太子问。
☆、第155章 忧国忧民
康熙噎了一下,色厉内荏:“你想气死朕?!”
“儿臣不敢。”太子拱手道, “儿臣不过是陈述事实。”
康熙深深的看他一眼, 冷嗤一声, 转身回乾清宫。
张起麟很是担忧:“爷, 您怎么能这么跟皇上说话呢。”
“孤早就想这样说了。”太子望着漫天大雪, “今儿终于说出来, 舒坦!”
梁九功连走带跑追上康熙:“皇上, 您慢点, 地上滑。”
“朕摔死正好, 如太子的愿。”康熙怒气腾腾, 非但没停还加快步伐。
梁九功叹气:“太子爷和四爷一向要好,如今听说四爷府上死好几个人, 院子塌一半, 眼瞅着还快过年了,难免替四爷生气。一时口不择言, 您别往心里去。”
“他那叫口不择言?”康熙猛地停下, 转身盯着梁九功, “分明是故意的。你这奴才是不是也巴不得朕早点死, 好去东宫伺候你主子?”
梁九功苦笑:“太子爷身边有那么多人,哪能用得着奴才。更何况奴才这把老骨头, 指不定哪天就先您一步去了, 奴才纵然有心, 老天爷也不给奴才这个机会啊。”
康熙看到梁九功头上的白发, 没有言语, 继续往乾清宫去。
梁九功伺候康熙多年,立刻明白康熙不再疑心他,“皇上,四贝勒后院的女人的身份,的确有点不像样。”
“你也觉得是朕故意为之?”康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梁九功:“奴才跟在主子身边多年,比谁都清楚您在乎的只有阿哥们的嫡福晋,很少过问阿哥们后院又添了几个人。可别人不知道。比如太子爷,他就不清楚。”
“那是他没用心。”康熙下意识往东宫看一眼。
梁九功心想,太子过于用心,您又该觉得人家别有用心:“太子爷身子骨不好,精力有限,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难免。”
康熙蓦然想到:“太子穿的薄,叫太医去给太子看看别受凉了。”
梁九功就知道会这样,不禁庆幸没跟着他一块讨伐太子:“皇上,太子爷不舒服,太子妃会宣太医。”
“也对。”康熙道,“朕那么多儿媳妇,都没她仔细。”
梁九功很无语,这会儿又是仔细?不是太过精明,“四爷府如今只有四福晋一人没事,是不是叫内务府过去帮衬一二?”
康熙颔首:“你去跟内务府说先把死的那几个庶福晋的后事料理了。”
“嗻!”梁九功不想再看康熙一会儿一个态度,也没使人去,自己跑去内务府,顺便,顺通透透气。
石舜华瞧着太子春风满面的样子,极为纳闷:“四弟府上出事,您就这么高兴?”
“你把孤想成什么人了。”太子白了她一眼,就忍不住把刚才堵得康熙哑口无言的事说给石舜华听。
石舜华很意外:“爷怎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胆?”
“孤的胆子本来就不小。”太子道,“以前不敢顶撞汗阿玛是心有顾虑。今儿四弟府上出事,让孤明白生命无常,谁也不知道谁能活多久。
“孤把汗阿玛气得吐血,也不过是他直接传位给弘晅。毕竟他的身体好,足矣撑到弘晅长大。既如此孤当然不能再委屈自己。”
石舜华想到郭布罗秀逸说,经历两废太子,十分悲痛的康熙还活到六十一年,很是赞同太子的话:“你也别太过分。”
“汗阿玛要面子,孤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堵得他语塞。”太子道,“你要不要挑两个人去四弟府上帮四弟妹料理后事?”
石舜华:“我一回来就使谢嬷嬷去永和宫了。德妃有心的话,这会儿已使人过去。”
“主子,殿下,十五爷和十六爷来了。”孙河过来禀报,“在前院西暖阁。”
太子:“肯定是来问四弟府上的事。对了,使人跟皇祖母说一声。”
“你去吧,我来安排。”三声巨响吓得宫里的主子奴才都不敢进屋,石舜华不但派人去宁寿宫,还使人去延禧宫、翊坤宫,连最后面的钟粹宫都没拉下。对外没有说火器,而是说钮钴禄氏偷偷弄玻璃,不知道胡乱添了什么东西,把整个西跨院全炸了。
火器乃国之重器,这东西对后宫的女人来说太过遥远。皇妃们纵然怀疑东宫奴才的说辞,想不出别的也只能信她。
胤禩惦记着火器方子,看到内务府总管带人过来帮忙,怕被他们发现,便一直盯着众人清理废墟,晌午饭都没回屋吃。不明真相的内务府诸人,误以为四贝勒和八贝勒兄弟情深。
胤禩看着木梁,大块的石头全被搬开,却不见笔墨纸砚,忍不住怀疑没有方子,那东西是钮钴禄氏乱搞出来的。然而,当他府上的奴才把裹在泥土里的丝被拽出来,从里面飘出一张纸,胤禩眼中一亮:“别动,把那个给我。”
“钮钴禄格格还会画符?”内务府总管勾头看一眼。
胤禩:“这不是符。这上面的字是英吉利语。”
“八贝勒还懂英吉利语?”内务府总管惊讶道。
胤禩:“我不懂,我在太子二哥书房里看到过。二哥跟洋人学过几天西洋数字和西洋话,他书房里有洋文书。你们快点清理,雪越来越大了。我进宫见汗阿玛。”
钮钴禄氏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居然会洋文?内务府总管觉得里面定有什么要不得的大事,又见胤禩着急,便叮嘱手下人此事不得外传。
申时两刻,胤禩抵达乾清宫,把翻出来的那张纸呈给康熙。
康熙认识上面的数字,不认识文字,一边抄下来,一边夸胤禩办事仔细。
胤禩谦虚道:“得亏汗阿玛提醒,不然儿臣也不会注意到那东西还有配方。”
“朕提醒?”康熙不明白,“朕提醒你什么?”
胤禩蹙眉:“不是您跟二嫂说,清理废墟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到方子?不对,二嫂是说找到就送过来,儿臣潜意识认为是您吩咐的。”
“你二嫂啊,什么事她都能想到。”康熙把纸上面的词,分几张纸抄下来递给胤禩,“朕听说她庄子上有几十个洋人,什么西班牙,英吉利,葡萄牙的都有,去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这些词是什么意思。”
胤禩收好:“汗阿玛不觉得奇怪么?”
“京城懂洋文的人不少。”康熙道,“金玉满堂四家商号养的工匠,应该都懂洋文。朕奇怪的是她居然能弄出火器。”
胤禩:“钮钴禄氏此人儿臣知道一点,看到堂堂杂货店的生意红红火火,就跟四哥说她要卖蛋糕,后来要卖猪下水,再然后说她会做玻璃,四嫂叫她把玻璃方子写出来,她写不出来才打消念头。
“再后来听说弄洋胰子,又弄一些艾草搁西院小厨房里熬,说是做什么风油精。折腾半个月,什么都没做出来,四嫂把她的铺子关了。还以为她老实了,没曾想不声不响弄出三个惊天雷。起初都没当回事。”
“你的意思她误打误撞?”康熙问。
胤禩:“估计是听谁说过一点,可能是教她洋文的人,然后她就试着做。儿臣看过方子,虽然不认识,但上面的字不多,想必挺简单,凑巧倒也能弄的出。”
“这么说除了南怀仁,还有别的洋人懂火器?”康熙思索道。
胤禩:“儿臣以前听四哥说过,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曾跟四哥说,英吉利、葡萄牙、西班牙这些国家都有火器,这东西在西方很普遍。那边的勋贵家中都有。”
“他们怎么知道?”康熙问。
胤禩:“好像是咱们南边那些国家和小岛都被洋人占了。分到海南那边的八旗子弟出海捕鱼,经常能碰到金发碧眼的洋人。”
“全被洋人占了?”康熙心中一惊。
胤禩微微摇头:“儿臣不甚清楚,只听四哥提几句。”
“你,你找人把那些洋文译出来。”康熙道,“你亲自去审钮钴禄氏,审问清楚就把人处理掉。”
胤禩觉得康熙的话没说完,但钮钴禄氏的事当紧,便没继续问。
腊月十八上午,走了一个多月的胤禛和胤祥回来。
胤祥还住在宫里,胤禛便让胤祥向康熙禀报,而他直接回家。在回去的路上,胤禛总觉得京城百姓看他的眼神不对,心下奇怪,难道是因为他没刮胡子。
“爷,您去哪儿?”四福晋十天前接到胤禛的信,不出意外今天能到家。虽然不知道是下午还是半夜,吃了早饭,四福晋就在门口等着,看到胤禛从她身边经过,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连忙喊他。
胤禛“吁”一声,从马上下来:“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四福晋苦笑:“爷,这是咱家。”
胤禛下意识后退两步,看看东边,又看看西面,最后看了看正门,越看越眼熟,越看越不对:“我怎么感觉有些奇怪?”
“西半个全没了。”四福晋侧身,“您进去一看便知。”
胤禛抬手把缰绳扔给门房,走进去往西边一看:“地龙翻身了?你们有没有事?弘晖呢?”
“没有发生地龙翻身。”四福晋怕一下说太多吓着他,“弘晖没事。是钮钴禄氏弄出来的……她如今已被宗人府处决。”
胤禛吃惊:“死了?”
“快一个月了。”四福晋道。
胤禛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不快:“你怎么不告诉我?”
“怕您担心。”四福晋道,“除了她,宋氏和武氏也去了?”
胤禛猛地睁大眼:“怎,怎么回事?”
“那日下大雪,天气冷,她们都在自个房里,有的睡觉,有的在唠嗑。那事发生的太快,我听到响声出来,房子就已经塌了。”四福晋一边说一边走到胤禛身边,恐怕他气晕过去摔在地上,“李氏断了一条腿,如今在东厢房养着,您过去看看她?”
胤禛抬抬手:“你……容我缓缓。”
直到掌灯时分,胤禛还觉得跟做梦一样,出去一趟把几万百姓安置好了,他家毁了?府里的女人除了离得最远的福晋没事,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他这是做了什么孽?
四福晋推开书房门,看到胤禛躺在椅子上发呆:“吃点东西吧。”
“汗阿玛怎么说?”胤禛问。
四福晋:“汗阿玛没说什么,西面的院墙是内务府帮着砌的。您早点休息,明儿去问问汗阿玛?”
胤禛本来可以在家歇息几天,然而,翌日早朝就进宫了,见到太子便问康熙的态度。
“那个钮钴禄氏也算做一件好事。”太子道,“她弄的那个东西比军中的还厉害。方子是用洋文写的,汗阿玛很清楚你不懂洋文,没往你身上想。”
胤禛一晚上没睡好,放心下来就跟太子说:“待会儿汗阿玛过来,你跟他说我身子不舒服,回府歇着去了。”
“去吧。”太子见他眼底乌青,拍拍他的肩膀,“别多想。”
申时左右,胤禛正在用迟来的午饭,乾清宫跑腿太监来了,康熙请他过去一趟。
胤禛心中纳闷,他太子二哥忘了说?可是到了乾清宫,太子也在,胤禛下意识看向他,又出什么事了?
“胤禛,是朕找你。”康熙道,“朕听你跟胤禩说,南边那些国家和小岛都被洋人占了?”
胤禛点了点头:“是呀。好多年前就被洋人霸占了。皇玛法在时南边岛上的王还向皇玛法呈献燕窝等物,后来没了,正是因为那边的王成了阶下囚。”
“除了这个你还知道什么?”康熙问。
胤禛:“没了。这事也是儿臣听他们说几句猜到的。汗阿玛,怎么了?”
“孤使人问过你二嫂庄子上的洋人,他们说百年前英吉利侵入当时的莫卧儿国,建立个东印度公司,如今整个国家都成了洋人的地方,莫卧儿国也成了英吉利的附属国。”太子道,“孤就在想近几年越来越多的洋人来咱们大清,他们是不是盯上咱们了。”
胤禛张口结舌:“不会吧?”
“看到来咱们大清的洋人,在汗阿玛面前很是谦卑,是不太像。”太子道,“可是,若不是汗阿玛跟孤说起这事,孤使人去打听,也不敢相信那些洋人在外面如此嚣张。”
胤禛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那,汗阿玛怎么打算的?”
“朕没想好。”康熙道,“快过年了,在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都该回来了。你去跟他们说,年后从福州那边找几个洋人同他们一起去南洋打听打听,英吉利人是在那边做生意,还是把那边的人当成奴隶。”
胤禛拱手道:“儿臣谨记。”
“没事了。”康熙摆摆手,示意胤禛退下。
太子跟着胤禛出去,就冲胤禛使个眼色,哥俩到惇本殿。
胤禛就问:“二哥还有吩咐?”
“陕北百姓迁到蒙古不是长久之计。”太子道,“百姓走了,田地无人打理,只会越来越荒。你和十三弟这次在那边呆好些天,对那边比较了解,有想过怎么处置那边的地?”
胤禛被问懵了:“没有。太子二哥有办法?”
“孤只想到地不能荒废。”太子道,“年后把晋北的百姓迁到漠北,那边也会有很大一片荒地,你年后过去多留意,必要时也问问当地百姓。”
胤禛点头:“我记下了。还有吗?”
“暂时没了。”太子道,“府上的事你别难受,孤跟汗阿玛说了,年后内务府出人把你的院子重新修葺一番。”
胤禛:“谢谢二哥。”
太子盯着从康熙那边要来的中原地图看好一会儿,才起身去后面毓庆宫。
东次间里烧着火炉,太子进去就把斗篷拿掉,看了一眼正在学女红的弘暖和弘晗,就把石舜华手里的书抽走。
“怎么了?”石舜华起身拿掉他的帽子,“汗阿玛训你了?”
太子:“不是。咦,你看的什么?”
“额娘说是一个叫徐霞客的写的游记。”弘暖放下针,揉揉眼睛。
太子见状:“你俩歇会儿,会用针线就行了,又用不着你俩做衣纳鞋。怎么想起来看这个?”
“你前天夜里做梦,念叨着陕北晋北的事。”石舜华道,“我一夜被你吵醒两三次,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法子。”
太子:“那边干旱少雨,高土黄沙,碱卤难耕,这上面即便记载,也不会写如何改良那边的田地,你看这个也没用。”
“假如蒙古是俄人的地儿,晋北的百姓无处可去,就只能在家等死了。”石舜华思索道,“我觉得老天爷不会这么做。如今穷也只是暂时,是咱们没有找到助百姓脱贫的法子。”
太子:“你觉得有老天爷?那请问老天爷,你想到法子了吗?”
“别嘲讽我。”石舜华道,“我只是觉得天无绝人之路。至于法子,我不是正在找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
太子:“这可不是你开杂货店,找到稀奇古怪,别人没有的货物就能赚钱。此事得交给懂农事的官吏。”
“爷交代下去了?”石舜华问。
太子往炕上一趴:“给孤捶捶肩,孤就告诉你。”
“不用你说,我知道了。”石舜华嘴上这样说,依然跪坐在太子身边,给他揉肩捏背,“汗阿玛不同意?”
太子:“年底了,满朝文武等着过年,即便交代下去,他们也没心思做。年后再说。”
康熙四十四年,正月初六下午,太子去乾清宫,没容他跟康熙提关中的事,康熙就先跟太子说,他打算南巡。
太子险些被他爹给呛着,以前南巡会提前准备,这次居然这么突然:“儿臣也去?”
“你留在京师。”太子上次在德州生病可把康熙吓得不轻,如今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朕带弘晅过去。”
太子:“弘晏和弘曜不去?”
康熙想说不,到了嘴边又想到只带弘晅,文武百官又该琢磨他打算立弘晅为太孙:“他俩也去。老大、老三,十五和十六跟朕一块去。”
“什么时候启行?”太子问。
康熙:“二月份。对了,你找朕是不是有事?”
太子说明来意。
康熙看了看太子,感慨道:“你有心了。朕年前也在琢磨这件事,过几天胤禛和胤祥去晋北,你来安排。”
太子出了乾清宫就往南边去。而他还没出午门,王以诚就向康熙禀报:“不出皇上所料,殿下去户部了。”
“他真是着急。”康熙沉沉叹了一口气。
王以诚下意识看梁九功,师傅,皇上啥意思?
“太子爷忧国忧民。”梁九功道,“奴才觉得殿下身子骨不见好,跟这点有关。”
康熙:“朕何尝不知。”
“那您不如给太子爷找几个帮手。”梁九功道,“八爷,九爷,十爷,十一爷,十二爷,手上都没多少事。”
康熙沉思一会儿:“也不是不可行。”
☆、第156章 上天眷顾
什么地里种什么庄稼, 太子不知道, 这事只能交给户部懂农事的官员。他下午又正好没什么要紧的事, 从乾清宫出来便直奔户部。
户部诸人大多是经过科考上来的, 以前只顾得读书, 耕过田的人寥寥无几。甭说关中贫瘠之地如何改善,他们当中有些人连什么下蛋什么抱窝都不清楚。
太子很失望,脸上就表现出来了。
如今太子地位稳固, 儿子都快被立为太孙,下一任皇帝只能是他。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上来, 即便百官不愿意, 也挡不住以后太子把他中意的人提上来。基于这一点如今文武百官见太子如见康熙。端是怕惹太子不快,太子来个秋后算账。
户部的尚书、侍郎把所有人喊过来,可没有一个知道如何助关中百姓脱贫……偌大的正堂顿时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太子坐在主位, 似笑非笑地看向众人, 好奇地问:“朝廷养你们做什么的?”
众人低头装死。
太子走到掌管农事的官吏面前:“孤给你们个机会, 随四贝勒前往晋北实地察看, 回来后再拿出解决办法, 这样成吗?”
“下官遵命。”几位管农事的官吏心中没底。可是当着储君的面, 几人胆敢说不, 他日新皇继位就是他们返家之日。
太子又看众人一眼, 才说:“汗阿玛已把此事交给孤,回头直接向孤禀报。”话音落下, 心存希冀的官吏脸色微变。太子眼角的余光瞥见, 搁心里冷哼一声, 抬脚出了户部。
晋北离漠北甚远,为了不耽误春播,过了正月十五,胤禛和胤祥就前往晋北。他们抵达晋北的当天下午,再次见到崔掌柜的侄子小崔掌柜,这次也是来送棉衣。
天气越来越暖和,棉衣并没有因此而比去年的薄。胤禛拿出一套掂量一下,不禁咂舌:“太子妃二嫂真实在。”
“二嫂不差钱。”胤祥道,“以后天下是二哥的,陕北和晋北百姓都是他的子民,哪能厚此薄彼么。再说了,少一点棉花也剩不了几文钱。”
胤禛转向胤祥:“去年前往归化城那边的百姓知道身上的棉衣出自二嫂?”
“肯定知道。”胤祥道,“棉衣运到百姓手中时,车上还有运通八方的字样,随便问一下运通八方的伙计就知道了。”
胤禛挑眉:“二嫂假如不想让百姓知道,把棉衣卸下来,咱们派人过去拉就成了。”
“二嫂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胤祥道,“以前八哥出府,她送给八哥三千两银子的东西,东西还没运到八哥府上消息就传到后宫。
“二嫂偷偷摸摸的就不是二嫂了。说到这里,四哥,我突然想到你府上被炸成那个样,二嫂就没什么表示?”
胤禛:“太子二哥先前跟我说钮钴禄氏不安分,我没当回事。后来出那件事也是我自找的。二嫂送我东西,太子二哥也会说,送什么送,那是他活该!”
“噗!”胤祥以拳挡住嘴,“跟咱们过来的那几个人怎么办?”
胤禛:“回来的时候从这里捎上他们。”
“一群读书人连小麦和韭菜都不分,他们能想到什么法子么。”胤祥皱眉道,“搁这边住着也是浪费朝廷的钱。”
胤禛:“此事已交给二哥,你是知道他的脾气,他们想不出法子,二哥暂时忍着,以后也会找个机会把他们全处置了。”
“难怪他们到驿站就找当地百姓带他们去城外看看。”胤祥道,“我还以为做给咱俩看的呢。”
胤禛看着棉衣全部卸掉,笑着说:“我是贝勒,你是个阿哥,汗阿玛的儿子太多不值钱,人家可不怕咱们。”
“四弟此时该到晋北吧?”石舜华问。
太子颔首:“怎么了?”
“户部的人也到了,妾身觉得不能全指望他们。”石舜华道,“食不果腹,家徒四壁的百姓迁到蒙古,那边还有很多百姓每日只能吃个半饱。日后出个天灾人祸,他们都跑去关外讨生活,那边没人了,户部琢磨出解决的法子,也没人去耕田种地。”
太子:“孤又何尝不知,可是这事急不得。耐心点,这么多年过去,不差三五年。”
“妾身如今有四个庄子,庄子上会种地的男人有五六百口,不如从中挑二十来个去那边看看。”石舜华道,“他们愿意在那边,我买一片地交给他们,前三年地里见的东西都归他们。”
太子笑道:“你的主意不错,可是地里见得东西够他们自己吃的吗?”
“爷有所不知,以前妾身刚买下庄子时,他们每亩地给妾身两石粮食。”石舜华道,“妾身跟他们说,地里无论见多少,即便是六石,我也只要一石粮食。前提把我划出种蔬菜瓜果、玉米、番薯和地蛋的地伺候好。
“第二年所有田地都见五石以上,以前一亩地最多见四石。这么多年过去,庄子上的百姓家家都能盖起新房。前三年就算什么都不见,也饿不着他们。”
“他们愿意去?”太子很怀疑。
石舜华:“他们相信妾身不会出尔反尔,胆大的,家里男人多的愿意一试。”
太子沉思片刻:“如果愿意留在那边,你交代下去,给他们建房子,每家每户再给一头牛。”
“要想马儿跑,必须得让马儿吃草,这个道理妾身懂。”石舜华道,“万一真成了,汗阿玛不会觉得妾身故意的吧?”
太子:“管汗阿玛怎么想去,反正孤已经做好从东宫搬去慈宁宫的准备。”
“还是算了吧。”石舜华道,“你跟九弟他们说说,他们都不愿意试,妾身再派人过去。”
太子想一下:“这样也成。”
二月初八日,康熙前脚出京城,太子就把八贝勒,九皇子、十皇子、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叫到东宫。
“今儿什么好日子?”九皇子胤禟进门就问,“二嫂请客吃饭?”
太子鄙视他一眼:“天天守着牛肉摊子,你还没吃够?”
“自家的和别人家的能一样么?”九皇子扭脸问十皇子,“你说呢?”
胤峨笑道:“肯定不一样。吃别人的能省下自家的。”顿了顿,“不过,今儿请客的恐怕是二哥,不是二嫂。”
太子一直以为老十不如老九精明,不如老八圆滑,搁他们兄弟当中算得上很普通一个,看到胤禩有些意外,不禁挑了挑眉,真不愧是他弟弟,都长着一副七窍玲珑心:“ 不错,今儿孤做东。”随即,吩咐膳房上菜。
直到太子拿起筷子,石舜华也没出现,众兄弟才相信太子也变大方了。
“这顿饭可不是白吃的。”胤禩嗅嗅酒香,好酒。随即放下杯子,“太子二哥不妨有话直说。”
太子很少拐弯抹角,吃个半饱就把他和石舜华商量的事说给弟弟们听。话音一落,五兄弟面面相觑。
率先反应过来的九皇子胤禟问:“陕北的百姓一出生就给黄土地打交道,可是依然穷得吃不饱,要去蒙古讨生活。不可能因为我们出面把地买下,就能种出庄稼吧?”
太子:“所以孤跟你们说,挑一些种地好手去那边试试。不拘陕北还是晋北,反正离黄河近就成了。”
“太子二哥,弟弟知道您心系百姓。”胤禩道,“老天爷不会因为你有这份心,就把黄河的水变清。”
太子白他一眼:“去不去随便你们。不过,你们二嫂也说了,你们不愿意,她派人过去。”
十一皇子眼中一亮:“太子二哥,二嫂是不是已经想到法子?你告诉弟弟,弟弟回去就招人。”
“孤有法子,还会同意百姓迁去蒙古?”太子瞥他一眼,“你二嫂不差钱,就算买七八百亩地,再使人过去,一年花费也不过是杂货店一个月的收益。”
八贝勒胤禩:“既然这样那您为何还问我们,直接同意二嫂招人好了。”
太子:“你们二嫂得上天眷顾,她想做的事没有不成的——”
“二哥,虽说这里没外人,您好歹也收敛些。”胤峨说,“我们都知道二嫂的好,您不用这么吹。”
太子嗤一声:“孤还没说完,急什么。金玉满堂四家商号太赚钱,汗阿玛眼热——”
“什么时候?”九皇子胤禟忙问。
太子叹气:“还让不让孤说了?”
“您说,您说。”胤禟闭嘴。
太子:“汗阿玛找弘晅那个小懒货打听过。不然,你以为你二嫂真银子多得没处花,给迁往塞外的百姓准备棉衣。你二嫂是怕这事真成了,汗阿玛又眼热,才推给你们。”
“我的铺子能开起来,多亏了二嫂。”胤禟表态,“按理说我应该支持二嫂。可是,二哥,这事不靠谱,即便二嫂得上天眷顾。”
十一皇子道:“九哥不掺和?不如我试试。”
太子很意外:“你不用勉强。”
“没有勉强。”十一皇子道,“运通八方虽然赚钱,这钱赚得我担心受怕,不如买地稳妥。”
太子不明白:“担心受怕?”
“每次押运贵重货物,我和十二弟都怕路上出什么岔子。”十一皇子道,“比如金银楼的金银珠宝,万一路上碰到个不要命的把东西全抢了,我们半年白干。”
太子:“你们真想做?”
“我听十一哥的。”十二皇子露出憨厚的笑,“我相信二嫂运气好。”这话对胤峨说的。
十皇子胤峨皱眉:“看我做什么?我的意思运气好也得分什么事。”
“八哥,九哥,十哥,你们不掺和?”十一皇子道,“以后真成了,你们想掺和进来,我可不会便宜你们。特别是九哥。”
胤禟见状,忍不住犹豫:“要不我就先包五十亩地试试?”
“孤真看不起你。”太子摇了摇头。
九皇子胤禟的脸微热:“五十亩不少了,五百两银子呢。”
“五百两?”十一皇子好笑,“你以为那边的地是关外的黑土地?一百亩地顶天五十两。”
胤禟吃惊:“这么便宜?”
“可能还不用。”太子道,“五十两也许能买两百亩。”
胤禟张口结舌。
胤禩和胤峨互看一眼。八贝勒胤禩开口:“真这么便宜,我就买两百亩。”
太子:“先别急。那边不能种庄稼,能种别的东西你们再买。真是什么都不能种,你们要买孤也不同意。”
“我回去就去庄子上挑人。”十一皇子道,“抓紧一点还能赶得上春播。”
太子点了点头:“你们到那边,若是发现当地官员贪/污,欺压百姓,尽管搜集证据向汗阿玛禀报。”
“汗阿玛知道?”十一皇子问。
太子:“汗阿玛走时跟孤说,你们手上都没多少事,让孤给你们安排点事做,省得钻钱眼里出0不来。”
“二哥,您别看我,您的太子妃可比我有钱。”胤禟道,“坊间都在传二嫂是京城第一有钱人。”
太子:“第一有钱人是汗阿玛。”
“噗!”十一皇子嘴里的肉全喷出来,满桌子都是,“这不怪我。二哥,您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还以为您会反驳,谁知道你……”
太子冷笑:“怪孤。”随即吩咐奴才把桌子上的菜撤下去,把还没上的汤全端上来。
“不怪你。”十一皇子擦干净马褂上的肉沫,“怪九哥。”
胤禟抬手朝他后脑勺一巴掌:“你是谁弟弟?”
“你是谁弟弟?”太子问。
胤禟顿时蔫了。
太子喝完汤就起身送客。
五兄弟望着身后紧闭的大门,胤禩后知后觉:“太子二哥不大高兴?”
“还不是十一弟,喷二哥碗里了。”胤禟说着话,瞪他亲弟弟一眼。
十一皇子笑了笑:“他不高兴才不是因为我,是你们不给太子二哥面子,叫你们去黄河岸边买地像求你们一样。他是气这个。”
“十一哥说得对。”十二皇子道,“二哥又不是非咱们不可,他把咱们喊过来是把咱们当成弟弟。可你们呢,不同意不说,二哥夸二嫂两句,十哥还笑他。真是给你们几天好脸,就忘了他还是太子。”顿了顿,“小心他记在心里,以后再给你们算账。”
胤禟呼吸一窒:“不,不会吧?”
☆、第157章 烟花三月
十一皇子哥俩好的搂着九皇子胤禟的脖子:“别担心, 太子二哥给你算总账的时候, 我会帮你求情。谁让你是我亲哥呢。”
“滚蛋!”胤禟一把推开他, 转向胤禩,“八哥, 你打算什么时候安排?”
胤禩:“自然是越快越好。幸亏太子不是叫咱们去山东、河南和安徽北部买地。”
“去那边会怎样?”十二皇子问。
胤禟:“黄河水域虽说比以前好很多,下游还是会时不时发生不大不小的洪水。去年四哥和十三弟去山东赈灾, 沿路查看黄河治理情况,发现和晋北、陕北相比山东、安徽北部算是很不错,这才决定想把陕北和晋北特贫穷的百姓迁出来。
“在晋北买地可能见不着东西, 到山东、安徽临近黄河的地方买田地, 一旦碰上黄河决堤, 种庄稼的百姓也会被洪水冲走。”
“九哥,你的话我不赞同。”十一皇子道,“假如咱们在蒲州府或者运城那边,一年赚的钱极有可能抵得上在晋北三年。”
十二皇子疑惑道:“蒲州府?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去年地方上进献的柿饼里有一种桔蜜柿饼, 就是来自蒲州府的万荣。”十一皇子道,“咱们去那儿种柿子,每年得的柿饼放在杂货店,或者八哥的五谷丰登店里寄卖, 比咱们在京城种庄稼合算。”
十二皇子脱口道:“那咱们也种柿子好了。”
“对啊, 我怎么没想到。”十二皇子连连拍额头, “那边的地不适合种庄稼, 咱们可以种柿子, 大枣, 或者耐旱的瓜果。也不知道蜜瓜和葡萄行不行。”
十二皇子:“赶明儿派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对了,十一哥,咱们去哪儿?”
“汾州府吧。”十一皇子道,“我听十三弟说,今年迁往漠北的百姓,有一半来自汾州府。百姓一走,地空在那里,我总觉得五十两银子能买三百亩。”
十二皇子仔细想了想:“汾州府离太原府挺近,赶明儿咱在太原府设个点,以后汾州府见的东西直接拉到京城。”
“可是往太原府走货的商号不多。”十一皇子道,“一个月顶多一趟。”
十二皇子:“那边晋商多,不愁没生意。”
八贝勒胤禩见两人越说越远,冲胤禟和胤峨使个眼色,三兄弟先一步出宫。
十二皇子冲三人的背影呶呶嘴:“不跟他们一块?”
“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十一道,“他们也不是没银子,管他们做什么。我今儿没事,你呢?”
十二皇子:“我也没事。”
“那咱们出城找人。”十一说完,十二皇子点了点头,哥俩直奔城外的铺子。
石舜华见太子拉着脸,肯定道:“他们不愿意?”
“太气人了。”太子大致跟她说一遍,“以后再有什么事找你,不要搭理他们。”
石舜华笑道:“好,我听你的。”抱着他的胳膊把人拉到屋里,“汗阿玛走之前和皇祖母唠家常时提到弘晅,皇祖母的意思汗阿玛从江南回来就给弘晅种痘,熬过种痘就把他移到东院,弘暖和弘晗搬去公主所。”
“不舍得?”太子肯定道。
石舜华嗯一声:“她俩太乖,叫比她俩小好几岁的弘晅搬去南三所我都不担心。”
“孤回头就跟汗阿玛说,弘晅的嬷嬷管不住他,把他移到东院,他天天得玩到半夜。”太子道,“等弘晅去上书房,暖暖和晗晗也大了。”顿了顿,“就这事?”
石舜华:“这事还不算大事?汗阿玛真有那个意思,我现在就得去公主所给她俩挑院子。”
“过两年再说。”太子打个哈欠,“孤睡一会儿,未时两刻喊孤起来。”说完,就躺在罗汉床上。
石舜华直到申时才去喊太子。
太子洗洗脸掏出怀表一看,瞪石舜华一眼,急忙忙跑去文华殿,和辅佐他的王公大臣商讨政事。
有点想下雨,屋里很闷,弘暖和弘晗便移到廊檐下跟着教养嬷嬷学画。看到太子的表情,弘晗很担忧:“额娘,阿玛生气了。”
“你阿玛的气性跟弘晅一样,过一会儿就好了。”经常惹太子生气的石舜华一点也不担心,“也不知道弘晅个小懒货有没有惹你皇玛法生气。”
烟花三月下江南。而康熙选在二月南巡,便是算准三月能到江南。
三月初二,圣驾抵达苏州。康熙见过苏州当地官员,晚上瞧着天气很好,便决定第二天去虎丘。
康熙以前来过苏州,那时不像现在,半年不理朝政也不会乱。近几年太子越发稳重,而康熙打算南巡时想过带走弘晅,不怕太子在京师乱来,很是放心的康熙就打算此行好好玩玩。
大文豪苏轼曾言:“到苏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康熙一直记着。翌日,卯时两刻,康熙就起来了。
辰时,康熙已换好常服,坐进马车里等弘晅。没错,就是三岁的弘晅。所有人都在等他。可是直到辰时两刻,他还没来。
康熙眉头紧皱。
弘晏试探道:“皇玛法,我去喊他?”
“别去,朕要看看他能磨叽到何时。”康熙也不下去,就在马车里盯着弘晅的院子。
巳时左右,康熙的耐性快耗尽了,大门吱呀一声,出来两个嬷嬷。
康熙深一口气,正想开口就看到嬷嬷身后的小孩正揉眼睛,顿时呼吸变得急促,不敢置信地问:“他才起来?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弘晅和弘晏、弘曜住一块,这话是问双胞胎。
弘晏:“我俩戌时睡的时候他就睡了。”
“那怎么才起来?”康熙眼瞅着越来越近的小孩,“你属猪的?”
小孩对“猪”这个字眼格外敏感,循声望去:“皇玛法,你说我是猪?”
“是朕,说错你了?”康熙反问。
小孩皱眉:“我没有懒。”
“你抬头看看日头。”康熙道,“有没有晒你的屁股吗?”
小孩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日头高升,脸上闪过一点不自在,依然倔强的说:“去玩,不是有事,干么起那么早啊。”
“你起这么晚还有理了?”康熙简直无语。
弘晅:“我早起来啦。”
“那你怎么现在才出来?”康熙居高临下看着站在地上的小孩。
小孩:“我吃好饭,还得睡个回笼觉啊。”话音一落,四周传来喷笑声。小孩往四周看了看,见侍卫光明正大的小,太监宫女低着头笑,一脸茫然,“我说错啦?”
“上车!”康熙后悔跟他计较。
小孩转身冲嬷嬷伸出手,指着康熙后面的马车。
康熙:“坐朕这边。”
“我不要。”小孩见嬷嬷看康熙,转身往后走,指着弘晏的侍从,“你,抱我上去。”
康熙勾头往后看:“弘晅,连朕的话都不听?”
“不准睡懒觉,还叫我看书习字,连我坐哪儿你也要管吗?”小孩奶声道。
四周忽然寂静。
弘晏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好好跟皇玛法说话。”
“我没有不好好说话。”小孩来之前石舜华曾当着他的面对弘晏和弘曜说,弘晅要是不听话,你俩尽管揍,以至于小孩不敢跟弘晏顶,“皇玛法说我是猪。”
梁九功说:“五阿哥,皇上跟你开玩笑。咱们昨晚说好的,今儿出去玩,要早点起来。你起得实在太晚了。”
“虎丘又不会跑。”小孩不懂,“干么这么急啊。”
胤祉抱着胳膊等着康熙训弘晅,见他爹对这个小孙子格外宽容,很是没趣,便想回他车上,听到小孩的话猛地停下来:“你知道咱们要去虎丘?”
“知道啊。”小孩一脸“你怎么问这么蠢的问题”的表情,“我又不是傻子。”
胤祉噎了一下:“你的意思我傻?”
“我有说你傻?”小孩转向他哥弘曜,“我说啦?”
弘曜忍俊不禁:“没有,没有。皇玛法,咱们走吧。”
康熙摆摆手,算是同意。
“那弘晅跟谁坐?”弘晏问。
梁九功指着他身后:“五阿哥已经上车了。”
弘晏回头一看,果然,侍卫刚把小孩放到他和弘曜的车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上车就跟他说:“皇玛法是长辈,你不能当着那么多人跟他顶嘴。”
“是他说我是猪。”小孩一副“他不先惹我,我才懒得说他”的模样。
弘晏换个说法:“那你就让着他。皇玛法是大人,很要面子,你不给他留面子,他会很生气的。”
“我小,我不要面子啦?”小孩问。
弘晏噎住,推弘曜一把。
弘曜身上把小孩拉到腿上:“小弟,忘记额娘怎么说的?你听话,赶明儿我跟皇玛法说,咱们去吃太湖三白,坐在船上吃。”
“拉钩!”小孩伸出手指头。
梁九功坐进马车里,给康熙倒杯水:“主子,您消消气,五阿哥才三岁,想到什么说什么,您跟他生气,他也不知道你气什么。”
“朕就不该等他。”康熙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
梁九功又添一杯:“五阿哥巴不得您不等他,他正好在屋里躺一天。”
“他想得美。”到达虎丘,康熙下车就喊,“弘晅,给我过来。”
胤祉听到声音,走到胤禔身边:“阿玛气消了?”
“阿玛何时真跟东宫生过气。”胤禔口气很酸,盯着不远处的马车,看到康熙牵着小孩的手,“那小孩敢跟阿玛顶嘴,也是他自己惯的。”
小孩下车前被弘晏叮嘱,不准再跟长辈顶嘴,喊“皇玛法”为“玛法”。等着游太湖吃美味的小孩也没让嬷嬷抱,跟着康熙越过剑池,到斜塔边,康熙驻足。弘晅问,“怎么不走啦?”
弘晏:“咱们就来看这个。”
小孩盯着高高的斜塔,很是费解:“这有啥好看的?三哥,我饿了,咱们去买好吃的吧。”掰开康熙的手,就抓住弘晏的手。
康熙第二次后悔:“弘晅,你能不能安静会儿?”
“我饿了。”小孩真不懂一个塔有啥好看的,还不如龙泉寺好玩,“玛法,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好吃的。”
弘晏看着康熙等他点头。
康熙这会儿很烦弘晅,连连摆手:“快去快回。”
“格尔芬,你去找船,我要坐船。”小孩紧接着说。
康熙眉头微皱:“坐什么船?”
小孩指着下方:“我看见船了。我要坐船去买好吃的。”
“主子,那边河边有几条乌篷船,听说这个河也能通往外面。”格尔芬道,“奴才找找看,不走远,半个时辰一定等能回来。”
康熙沉沉叹了一口气:“我怎么就那么想不开,把你给带来了呢。”
“你下次想开点吧。”小孩冲格尔芬伸出手,格尔芬抱着他下去,同去的还有弘晏、弘曜兄弟和十来个侍卫。
弘晅其实并不是饿了,他不懂斜塔有什么好看,不想像个二傻子似的呆在上面,才闹着要坐船。
苏州城中的河流四通八达,坐上船真找到一条小吃街。
弘晅还没下船,就看到卖糖葫芦和糖人的。上了岸,弘晅眼花缭乱了,海棠糕、梅花糕、粽子糖,小笼包,豆腐干等等,单单饼就有好多种,比京城还多。小孩大喜,拿掉挂在脖子上的荷包,倒出几个金裸子塞给格尔芬:“买!”
“我的爷,用不着这么多。”格尔芬被小孩的豪爽吓一跳,“三少爷,有铜板吗?”
弘晏像弘晅这么大的时候经常出宫玩,对市井之事十分熟悉,早已准备好一袋子铜钱:“小七,要啥?”
“你咋喊我小七?”弘晅好奇。
弘晏是怕别人一下子就猜出他们的身份:“你是咱家老七。”
“哦,是的。”小孩点了点头,“三哥,我要这个糖,快给我买。”
弘晏:“知道。”和弘曜两人,一个付钱,一个拿东西。不大一会儿,手里就拿着七八样,“还要什么?小弟。”
小孩勾头看了看他四哥手里的东西:“包子,要,要十个。”
“买太多吃不完。”弘晏提醒他。
小孩想也没想:“给玛法吃,玛法可能吃了。还有那个红红的肉,我也要,要两块。”
弘晏顺着他的手看去,是四四方方的红烧肉,一块至少有半斤:“玛法吃不完。”
“那个我吃。”小孩道,“晚上吃。”
康熙冷笑一声:“你真疼我啊。”
小孩一惊,回头一看:“玛法?你咋来了,不看塔了?”
“不看了。”小吃街人太多,康熙说着话冲侍卫们打个手势,格尔芬心中一动,把怀里的小孩递给康熙。
康熙接过去,抱着小孩就往外面走。
“等一下啦。”小孩拍拍康熙的肩膀,“我的月饼。”
康熙脚步一顿,诧异道:“什么东西?”
“那边有个卖饼的铺子。”格尔芬道,“铺子门两旁写着‘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怡’,小少爷问啥意思,奴才跟他说讲的是苏州的月饼。小少爷就要吃。掌柜说,这时候不是中秋,做多了没人买,他们都是收了定钱再做。这会儿还没做好。”
小孩点头:“玛法,我给额娘和阿玛买的。”
“给你自己买红烧肉,给你阿玛和额娘买鲜肉月饼,到我这里就是包子?”康熙气乐,“信不信我一下子把你扔护城河里。”
小孩下意识抱紧康熙的脖子,解释道:“包子里也有肉。”
“把你的红烧肉给我,我就原谅你。”康熙盯着他说。
小孩思索片刻:“你不原谅我,会咋样?”
康熙险些被他气晕:“我现在就把你扔河里去。”
“我帮你,阿玛,扔远点。”胤禔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孩深深看他一眼,转而对康熙说:“好吧,好吧,红烧肉给你。”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康熙眼前一黑,脑门一抽一抽的疼:“我下次要是再带你出来,你要去哪儿,我领你去哪儿。”
“我记住啦。”小孩怕自己忘记,回到行宫就叫识字的嬷嬷把这句话记在纸上,回到家就拿给石舜华看。
石舜华:“明年你皇玛法去塞外,我会提醒你的。”
“今年不去了?”弘晏问。
石舜华:“你十一叔说,理藩院接到俄人在边境活动的消息,暂时不清楚俄人想干什么,你皇玛法今年不会再过去了。”
“儿子记得阿玛去年还说,俄皇平定内乱,一旦国内稳定,就会滋扰边境百姓,这也太快了吧。”弘晏很是诧异。
弘晅睁大眼:“额娘,要打仗吗?”
“不大可能。”石舜华道,“咱们有火器,俄人跟咱们打起来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得不偿失。”
弘晏不解:“那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俄人国内不是铁板一块。”石舜华道,“大多数人不愿意打仗,还有一些人想打仗。是不是想不明白?俄人那边冷,很多地方不能种庄稼,俄人又懒,便想着掠夺别人的。不像咱们大清的百姓,河边地头只要有土的地方,全栽树种菜。”
弘晏皱眉:“好无耻!咱们跟他们签订的《尼布楚合约》还在,他们这是要毁约了?”
“合约和口头约定没区别。”石舜华道,“就像你皇玛法说下次再带弘晅出去的话,他就什么都由着弘晅。即便你皇玛法带他出去,不遵守约定,弘晅,你会怎么做?”
小孩一脸懵懂:“啥意思?额娘。”
“你皇玛法不遵守这个,你会怎么做?”石舜华把纸还给他。
小孩想了想:“我不跟他玩。”
“如果因为这个打你呢?”石舜华又问。
小孩:“我也打他。”
“你打得过吗?”石舜华问,“或者哭给他看,让你皇玛法同情你。”
小孩连连摇头:“我才不要哭。我,我就好好吃饭,天天溜弯,长得高高的,再跟他打。”
“你皇玛法如果不等你长大呢?”石舜华又问。
☆、第158章 阳奉阴违
弘晅张了张嘴:“那, 那咋办啊?”
“找你几个哥哥帮忙。”石舜华说。
“对呀, 我咋没想到呢。”小孩懊恼,“额娘好厉害啊。皇玛法再吓唬我, 我就去找大哥、二哥、三哥和四哥。”
石舜华看两个大儿子一眼,见他们微微皱眉, 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没出言打扰,而是把小儿子拉到身边:“我听你三哥说, 你一路上非常不听话。走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我不想跟皇玛法去江南。”小孩瘪瘪嘴, “是你要我去的。”
石舜华不解:“当时跟你说的时候, 你不是挺高兴吗?”
“刚开始是挺高兴,在路上呆几天不见你和阿玛险些哭鼻子。”弘晏道,“谁跟他说话都爱答不理。要不说您跟我说,不听话尽管揍他, 他能上天。”
小孩转向弘晏:“我才没有。”
“嗯, 你是没上天, 皇玛法险些被你气上天。”弘晏瞥他一眼,继续跟石舜华说,“我跟他说好几次皇玛法是长辈,说话不能太直接, 要给皇玛法留些面子,他就是不听。得亏皇玛法不跟他计较, 要是跟他计较, 腿都给他打断了。”
石舜华捏了捏儿子的小脸:“你们那么多兄弟, 皇玛法最疼你,为什么不想和皇玛法在一块?”
“皇玛法对阿玛不好。”小孩脱口而出。
石舜华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乾清宫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咱们这边送,这样还不好,怎么才叫好?”
“皇玛法叫阿玛干活。”小孩掰着手指,闷闷道,“阿玛天天干活。”
石舜华:“你阿玛不干活,皇玛法就得做事,他就没工夫教你读书习字啊。这些你是知道的。”
“才不是呢。”小孩哼一声,“皇玛法天天玩。”
石舜华看向两个大儿子:“怎么回事?”
“皇玛法是天天玩。”弘晏不太好意思说,“在苏州的时候,上午在虎丘,下午就乘车去太湖,在船上用过饭,陪坐的官员就叫来评弹,他都睡着了,还没散呢。先前在杭州的时候差不多。后来拐到扬州,也差不多是这样。而且,而且还有不少女人,儿子就碰到过一次。”
石舜华轻笑一声,然后问:“只有这些?”
“才不是呢。”小孩道,“有个人问皇玛法,皇上,啥时候回去。皇玛法说,不着急,再过些日子。”
石舜华好笑:“你皇玛法是不是还说,有太子在京城,什么时候回去都没关系?”
小孩点了点头:“额娘,别叫皇玛法教我好不好?”
石舜华弯腰把他抱到腿上:“不知足的小鬼。你大伯和三叔家的哥哥们见你们皇玛法一面都高兴得不得了,只有你,亲自教你还嫌弃这嫌弃那。你这小懒货,也不怕折寿。”
“叫阿玛教我啊。”弘晅搂着石舜华的脖子,撒娇道,“额娘,我听阿玛的话。”
石舜华真不想说:“你敢不听你阿玛的话吗?”
小孩噎了一下,拿头撞石舜华的肩膀:“我不喜欢额娘了。”
“不喜欢我别腻歪在我怀里。”石舜华作势松开他。小孩紧紧抱住石舜华的脖子。
石舜华无语又好笑:“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人家就不想去皇玛法那边么。”小孩哼哼唧唧道,“天天叫阿玛干活,他自个天天玩。”
石舜华笑道:“你皇玛法没日没夜做了四十四年,儿子长大了,终于能松快几天,孙子不愿意叫他休息,这可是大不孝啊。”
“额娘不说我都没意识到。”弘曜惊讶,“皇玛法五十有二了。”
石舜华:“可不是么。搁在普通人家,正是含饴弄孙的年龄。”
“额娘说啥?”小孩没听明白。
石舜华解释道:“你皇玛法年龄很大了,不能再干活,只能领着你到处玩。”
“才不是呢。”小孩撇撇嘴,“张大人说汗阿玛龙马精神。我问过嬷嬷,嬷嬷说龙马精神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石舜华看向弘晏:“哪个张大人?”
“河道总督张鹏翮。”弘晏道,“皇玛法见张大人时,我们仨都在。皇玛法说这次南巡可能是最后一次,张大人说的这句。”
石舜华问:“你阿玛说过的那个大清廉吏张鹏翮?”
“是的。”弘晏道,“我原本以为是个挺迂腐的人,没想到一点也不清高古板。”
石舜华:“这才是真正的能吏。像早年的刘不语,看起来正直清廉,敢于直谏,实则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罢了。”
“我们听八叔说过刘不语。”弘晏道,“八叔说刘不语被查,是额娘您在后面推波助澜?”
石舜华笑道;“没有的事。他们一贯喜欢往我身上想。弘晅,你不想阿玛帮皇玛法做事,等你阿玛像皇玛法这么大年龄,你是不是也不帮你阿玛做事?”
“我会帮阿玛的。”小孩想也没想。
石舜华又问:“你在京城做事,我和你阿玛出去玩,你也不生气?”
“不生气。”小孩脱口而出。
石舜华:“所以你更没理由阻止了啊。你是你阿玛的儿子,你阿玛也是他阿玛的儿子。”
“我,我不讨厌他了。”小孩想了一会儿才决定下来。
石舜华好笑:“真是为难你了。”
“不讨厌谁?”太子看到小儿子很是认真的样子,“跟谁闹别扭了?”
石舜华:“和你阿玛。”随即把小孩刚才说的话讲给太子听,然后又递给他一张纸,“汗阿玛说,以后都不带弘晅出去。要是再忍不住带他出去,弘晅叫他做什么他做什么。”
“这小子还给记下了。”太子好笑,“你可真是个小心眼。弘晏、弘曜,带弟弟妹妹出去玩会儿,我和你额娘商量点事。”说着话把腻歪在石舜华怀里的小孩抱下来。
石舜华看着太子阿鼓和阿阮全赶出去,小声问:“出什么事了?”
“孤先前听到个流言,本来以为是假的,后来派人去查,才确定确有其事。”太子道,“罗马的教化王颁布几个规定,所有在大清的天主教徒一律不得拜祭孔子,甚至在旁边观看拜祭典礼都不行。
“还有一条是大清的天主教徒不得祭拜自己的祖先,扫墓上坟也不行。孤把这事说给汗阿玛听,汗阿玛不信,要派人去罗马问个清楚。俄人那边的事还没弄清楚,汗阿玛非要派人出海,孤说得口干舌燥都没劝下来。”
石舜华:“爷其实心里已有主意了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太子很意外。
石舜华:“爷并不是很着急啊。”
“罗马的教化王远在罗马,而且又不是罗马的皇。”太子道,“咱们大清信那个天主教的人就算祭拜孔子,祭拜自己的祖先,他也不知道。即便有一日罗马的教化王来了,把他丢在海里,罗马的国王也不能拿咱们怎么着,真没必要派人过去问个清楚。”
石舜华问:“如果汗阿玛执意派人过去呢?”
“孤是这么想的,南海那边岛屿众多,叫他们在那边呆个一年半载或者三年五载的再回来。”太子道。
石舜华颇为意外:“回来怎么说?”
“罗马的教化王对他们很是无理,险些没能回来。”太子道,“汗阿玛若是不信,大不了再找几个人教会他们洋文。”
石舜华不禁扶额:“爷,您这是阳奉阴违,一旦被查出来就是欺君之罪。”
“孤身上已经背一条欺君之罪。”太子指着石舜华的脸,“虱多不痒,不差这一条。”
石舜华:“随便你。”
“孤还没说完。”太子道,“你庄子上那么多洋人,肯定也有天主教徒,孤担心回去之后就不再回来。所以就想把他们当成大清的子民,给他们田地,让他们把这里当成家,西洋那边就像你们女人的娘家。”
石舜华摇头:“这么大的事别跟妾身商议,汗阿玛那边如果同意了,妾身没有任何意见。洋人回去把西洋的东西带回来,获益的是金玉满堂四家商号。”
“不不不,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归你管了。”太子提醒道。
石舜华点头:“那些洋人知道该跟谁交好,妾身不担心他们以后会找别人。”
“既然这样孤就向汗阿玛禀报。”太子说着话,见石舜华再次点头,便去乾清宫。
五月底,康熙派往罗马的官员抵达天津卫,从天津卫坐船前往罗马。然而,船只到南海最南端的小岛上停下来。
几位官员和几个同行的洋人十分诧异,便问船员怎么不走了。话音落下没多久,没得到答案的几人就看到岛上多出一群人,。
前往罗马的官员面面相觑,不明白到底怎么一会儿事。而他们也没疑惑太久,船员就跟他们说,大清不禁止崇奉儒家的人信奉天主教,罗马归化王却不准天主教徒崇奉儒家,还不准祭祖,实在是心胸狭隘,他们此去罗马极有可能回不来。
太子殿下不想他们白白丢掉性命,便让他们在岛上过三五年再回去。随后又跟他们说,岛上这些人是在海上捕鱼的八旗子弟,都是京城人士。
康熙指派去罗马的官员的确不想去罗马,上面有太子担着,岛上还都是自己人,几人便同意住下。可是和他们同去罗马的几个洋人不乐意,非闹着要去。
船员劝说无果就打算给太子去信,询问太子该怎么办。然而,第二天早上,几个洋人全部消失了。
几名官员怕洋人出海去京城告密,一看人不见了,立马命船员开船去追。在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不得不说,那几个洋人被他们扔海里喂鱼了。
此话一出,几个官员一阵后怕,而送他们过来的船员更是吓得不轻,本来还想着偷偷回家看看,顿时不敢再说一句,主动把船交出来。
这群八旗子弟见状,笑了笑:“你们想去罗马也行,我们不拦着你。”
“不不不,我们不去。”船员和几名官员都知道太子是为他们好。不知好歹的下场就会和那几个给他们指路的洋人一样,还不想死的一众人老老实实呆在岛上,一呆就是三年。
三年后回到京城,故意把自己弄成野人的几人见着康熙就哭,大骂罗马教化王目中无人。不忘告诉康熙,教化王就相当于大清的典仪官。
康熙一直以为教化王在罗马不是王,也相当于大清的亲王。听他派出去的人说只是罗马的典仪官,顿时怒不可遏。要不是太子拦着,他得把所有信天主教的洋人驱逐出去。
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前往罗马的一行人在南海安顿好,太子就盯着俄人那边的动静。
七月中,太子一家随康熙前往畅春园避暑,没过几日,收到边关传来的消息,俄人越界杀人。
太子早已看出俄人不安分,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反倒是康熙因俄人背信弃义,不顾《尼布楚条约》而大发雷霆。
太子趁机向康熙提议,屯兵边境。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遭到文臣和宗室强烈反对,不少武将也提议先由理藩院出面向尼布楚官员问个清楚。
“问不问结果都一样。”正当太子准备再次向康熙谏言时,九皇子胤禟出列,“汗阿玛,儿臣会俄文,儿臣想去边关当面问个清楚。”
太子诧异:“九弟,你——”
“这事由理藩院致函,尼布楚那边肯定推得干干净净。”胤禟道,“他们可以说边关百姓喝醉了,才越过边境,顺手杀了大清的百姓。或者天黑没看见,误伤。
“最后再不痛不痒道个歉,咱们不接受道歉,反而显得斤斤计较。接受道歉,这事就了了。可是这样一来,他们下次还会这样做。我到那边也不跟他们废话,杀人偿命,他们下次就不敢了。”
康熙摆手:“别慌,先让理藩院问问。”
“汗阿玛,理藩院致函没用的。”胤禟道,“儿臣学俄文的时候听俄人说过,他们那边的人善斗,只有把他们打怕了,他们才会服气。致函谴责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八贝勒胤禩出列:“汗阿玛,儿臣也觉得理藩院致函没多大用。儿臣愿和九弟一同前往。”
“儿臣也愿随九哥一同前往尼布楚。”十三皇子胤祥跟着站出来。
太子后退两步,回到他自己的位子上,想了想,瞥身后的胤禔一眼——找孤的麻烦都没你积极,俄人欺负到家门口了,不见你出头。怂货!
胤禔脑袋里翁一声,两步站出来:“汗阿玛,儿臣愿带兵前往!”
康熙猛地抬起头:“胤禔,你说什么?”
胤禔瞬间清醒,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噶尔臧和格日乐图欺负三妹和五妹,您不过是往那边增一点兵,你们就恨不得把三妹和五妹供起来。”胤禔道,“儿臣觉得这次大可学上次,屯兵边关,吓唬吓唬俄人。”
胤禩看得很清楚,他的大哥是被二哥给激出来的,便说:“儿臣附议。”顿了顿,“也可当做是一次练兵。”
☆、第159章 孩子长大
康熙的目光从太子移到直郡王胤禔, 越过八贝勒胤禩, 九皇子胤禟和十三皇子胤祥, 最后停留在三贝勒胤祉身上:“你是怎么想的?”
早年康熙亲征噶尔丹,胤祉也曾上阵杀敌, 不怕动武,可他更倾向坐下来谈判。然而兄弟们都要亲自前往尼布楚, 他若摇头说不,以后还如何立足:“儿臣觉得九弟说的在理。”
康熙看出胤祉犹豫,他不想看到儿子们因一点小事之间产生分歧, 望他们和和睦睦, 便装作没发现:“既如此你和胤禟一起去向尼布楚官员问个明白。”
“儿臣?”胤祉惊呼出声。
康熙:“不愿意?”
“不是。”胤祉只是太意外。
康熙:“胤禔也一同前往, 朕给你一千骑兵。”
“儿臣遵命!”兄弟十几人,唯有跟胤禔针锋相对的太子能激怒他,胤禔意识到上当就后悔了,可听到康熙派胤祉和胤禟过去的一瞬间, 胤禔又有点失望。岂料峰回路转,胤禔不自觉露出笑,下朝就跟太子说,“谢谢啊, 二弟。”
太子瞥他一眼, 蠢!
“你什么意思?”胤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胤禩连忙挤到两人中间, 掰开胤禔的胳膊:“太子二哥没别的意思。大哥, 我找你有点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冲胤禟使个眼色, 两兄弟拉走他。
瞧着离太子很远,胤禔扯开喉咙吼,太子也不见得能听见,胤禩才说:“大哥,你怎么还这么容易冲动。”
“他故意激我!”胤禔说着话回头瞪越来越远的太子一眼。
胤禩扶额:“你明知道他是故意的,怎么还往里面钻啊。”
“我,我——”
胤禟:“我来说吧。大哥,二哥是咱们兄弟,可他也是太子。二伯和五叔敢这么跟汗阿玛说话吗?”
“他又不是汗阿玛。”胤禔脱口而出。
胤禟噎了一下:“当我没说。太子二哥秋后算账,弟弟们不会帮你求情。你呢,好自为之。”宜妃和惠妃之间不怎么和睦,胤禟很小的时候,胤禔就出宫了,两人年龄差得多,也玩不到一块,导致胤禟和胤禔的关系一般般。看在胤禩的面子上劝几句,见他很是执拗,松开他又看胤禩一眼,和他亲弟弟十一皇子出去了。
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等人见状,也跟着出去。
转瞬间只剩下胤禩和胤禔。
别人不管胤禔,很孝顺的胤禩不能不管他养母的儿子:“大哥,汗阿玛以往南巡多是看看各地情况,这次南巡以游玩为主,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胤禔下意识问:“什么?”
“汗阿玛在慢慢放权。”胤禩道,“汗阿玛走的这段日子,二哥交给我和九弟、十弟不少事,听太子的意思是汗阿玛叫我们帮他分担一些。
“据我所知,汗阿玛南巡期间,给太子的信中几乎没提到政务。这在以往也不曾有过。”顿了顿,“你没发现文武百官对太子的态度变了?”
胤禔:“变了还反对他?”
“汗阿玛不想动武,那些人精看出这点才敢出声反对。”胤禩道,“汗阿玛若没提理藩院,而是直接问二哥,太子说屯兵边关,一准没人敢反对他。”
胤禔望着清溪书屋的方向:“汗阿玛五十多岁不见老态,他会退位?”
“汗阿玛这几年行事越发随心所欲,谁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会退位。”胤禩道,“只是你对太子的态度该慢慢收敛。对了,听说大侄女的婚事定了?”
胤禔“嗯”一声:“嫁到科尔沁,离大姐挺近的。”
“这次前往尼布楚,倒是可以拐去那边看看。”胤禩道,“你瞧着不像样,请惠额娘出面跟汗阿玛商量一下,再等两年,把你的那个女婿收拾老实了再嫁过去。反正她现在才十七岁,和六妹比起来,她也不大。”
胤禔点了点头,算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胤禩怕他不上心,过会儿又把大福晋搬出来,胤禔看起来有些难过,直言一定会好好考校一番未来女婿,胤禩这才放心下来。
石舜华听到太子说胤禔气得跳脚,不由自主地想到胤禔的长女:“爷,大哥府上大丫头的婚事定了,虽然具体日子还没定,我估摸着明年上半年能完婚,到时候妾身该怎么添箱?”
“老三的福晋假如给一个簪子,你就出两个。”太子道,“太多了咱们真添不起,这次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夸大。”
石舜华:“妾身知道。十三弟和十四弟的婚事,本来是早该办的,他俩因为住在宫里,嫌南三所地方小就不愿意那么早成亲,再拖下去也不像样,就定在了今年年底。年底他俩成婚,年后是六妹、八妹和九妹,总共五份重礼,福州的杂货店一年白干了。”
“后年选秀,你给弘晋挑门亲事,这礼就收回来了。”太子道。
“大哥要成亲啦?”
太子循声看去,看到多宝阁下面的柜子里有个小不点:“你在里面干么呢?”很是莫名其妙。
“跟两个姐姐躲猫猫呢。”石舜华道,“弘暖和弘晗没想到他会躲柜子里,正到处找他呢。”
太子看小儿子一眼:“孤记得那里面原本是香炉吧?”
“香炉在方几上面。”石舜华呶呶嘴,示意太子看过去,“弘暖和弘晗都说认输,他还在里面坐着。弘晅,热吗?”
小孩擦擦额头上的汗:“热。”
“热你还不出来?”石舜华问。
小孩摇头:“大姐和二姐说,我躲一炷香,就给我做荷包。”
“你缺荷包啊?”石舜华走过去,“快点出来,别中暑了。”
小孩扒着柜子边:“不,还差一会儿。大姐姐给三哥做,我没有,我也要。”
“没你不要的。”石舜华点了点他的额头,命宫人摆饭,然后打水等着给热得大汗淋漓的小孩洗澡。
弘暖和弘晗找遍后院找前院,找完前院找膳房,找了膳房就去找太子的书房,可是依然没找到弘晅。
弘晋远远就瞧见两个妹妹像无头的苍蝇似的,命背着箱笼的侍从先去无逸斋,跑到两个妹妹跟前就问:“出什么事了?”
“小懒货找不到了。”弘暖很是着急。
弘晋:“怎么回事?”
弘晗也挺着急的,大概说一遍就要继续找。
弘晋往四周看了看,到处是树没法藏人:“你们在后院跟他玩躲猫猫,他肯定还在后院。以他那个性子也不会往外跑。问后院的奴才没?”
“大清早的所有人都忙着做事,他又把嬷嬷打发出去,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弘暖道,“大哥觉得他会躲去哪儿?”
弘晋:“我觉得还在后院。走,我陪你们回去看看。别着急,晗晗,擦擦额头上的汗。别人都忙,嫡额娘不忙,你们问嫡额娘了吗?”
“我们,我们忘了。”弘暖说出口,猛地想到,“我们出来的时候额娘笑得很古怪,额娘一定知道他藏在哪儿。”
弘晋:“嫡额娘若是不知道,早该派人找他了。”说着跨进后院,指着走廊下,光溜溜坐在澡盆里的小孩,“不是在那儿么。”
弘暖和弘晗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姐俩大惊,异口同声:“你跑哪儿去了?!”
“笨笨!”小孩扮个鬼脸,“我在屋里,哪也没去。”
石舜华走出来:“别玩水了,赶紧把衣裳穿上。弘晋,吃饭了没?”
“吃了。”弘晋道,“跟二弟、三弟和四弟一块吃的。牛肉饼、牛奶和白米粥。快上课了,我走了。”
“大哥,啥时候成亲?”小孩连忙问。
弘晋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他:“我成亲?”
“我和你阿玛说笑,这小子当真了。”石舜华把和太子说的话讲给弘晋听,“你如今还小,再过五年也不晚。要是有钟意人,直接跟我说,赶明儿选秀的时候,我给你留意着。”
弘晋脸色微红:“嫡额娘,我如今才十三岁,早呢。”
“也不小了,女孩儿这么大都可以选秀了。”石舜华道,“弘晋,我可告诉你,娶妻娶贤,嫡福晋品行端正,贤惠大气,后院才少生事。像你八婶那样,貌美如花也不能要。”
弘晋的脸发烫:“嫡额娘,我真的还小。”
“又没叫你现在找。”石舜华道,“平日里多留意。和你年龄相仿的十五弟的福晋已经定了,我大妹妹,十六弟又比你小好几岁,下次和下下次选秀都没人敢跟你争,看中哪个就是哪个。”
弘晋转向太子,满眼乞求,阿玛,快管管你的太子妃。
“咳咳,你嫡额娘说得对。”太子道,“你是孤的长子,也是皇长孙,无论看中谁都不过分。”
弘晋眼晕:“阿玛,嫡额娘,快迟到了,我走了啊。”打个千,转身就跑。
“哈哈哈哈,大哥吓跑啦。”小孩不客气的笑出声。
弘晋踉跄了一下,暗暗起誓这个夏天都不去讨源书屋。
弘暖走过去捏住他的脸:“小懒货,你躲哪儿去了?”
“放手!”弘晅连忙掰她的手。
石舜华看着仨孩子闹一会儿,才说:“暖暖,晗晗,过来吃饭。弘晅,再不起来饭就被你阿玛吃完了。”
小孩一下子从盆里站起来。
弘暖朝他耳朵上拧一下:“不知羞的小鬼。”
三岁的弘晅的确不知羞,光溜溜的站在盆里,任凭别人打量,任由嬷嬷给他擦身体,慢慢给他穿上衣裳。
太子扭头看一眼:“要是有个什么给他记下来就好了。”
“画下来。”弘晗出主意。
太子:“太麻烦,画好也不用吃饭了。要是像镜子一样,照下来就能印在纸上……”
“快别异想天开了。”石舜华道,“俄人有火器,汗阿玛只给大哥一千人,两方一言不合打起来,吃亏的可是咱们。”
太子坐到主位:“你的意思叫他们带上火器?”
“妾身是这么想的。”石舜华道,“既然去一次,自然要吓住俄人。可妾身记得咱们现在的火器还都是当年南怀仁活着的时候做的,多年不打仗还能用吗?”
☆、第160章 心诚则灵
太子不能确定:“大概可以用吧。”
“南怀仁死六七年了。”石舜华道, “准噶尔那边的事是在他死前平定的。噶尔丹死后,火器就没再也没用过, 妾身觉得都该生锈了。”
太子转向她:“你是不是又听到什么风声?”
“没有。”石舜华道, “咱们做饭的锅三个月不用就生锈,妾身是凭这一点猜的。”
太子抓了抓额头:“孤改天去看看。”抬头发现小儿子盯着他,“弘晅, 竖着耳朵听什么呢?”
“阿玛也有不知道的事?”小孩十分好奇。
太子:“你阿玛我是人,不是神, 不可能事事都知道。对了,以后你皇玛法再问孤和你额娘的事, 要说不知道。”
“不告诉皇玛法?”小孩问。
石舜华:“我和你阿玛经常讲笑话,你全告诉你皇玛法,他不知道我们说笑话, 会和你一样把笑话当成真, 所以你什么都别说。”
“好的。”小孩晃两下脑袋,“额娘, 今天好热。”
石舜华扯扯嘴角,瞥他一眼:“你皇玛法那里有冰, 热不着你, 吃了饭你阿玛送你过去。”
饭后,十一皇子来了。
弘晅大乐:“阿玛,快忙去吧。”
“张起麟, 亲自把他送到汗阿玛手上。”太子道, “你以为孤没工夫送你, 就不用去了?”
十一皇子捏两下小孩的脸:“跟你阿玛说,你还小,六岁再读书习字也不晚。”
“十一叔,你帮我说啊。”小孩抬头望着他,“求求你啦,十一叔。”
十一皇子噎住:“太子二哥,你这个儿子早慧,这么聪明的小脑袋瓜,一天只学两个时辰可惜了,得让他学四个时辰。”
小孩从十一皇子脚上跑过去,直奔清溪书屋。
十一皇子倒抽一口气,盯着小孩的背影,忍不住说:“这不吃亏的性子到底像谁啊。”话音落下,转向太子。
太子白他一眼,转身往书房去:“像你二嫂。”边走边问,“找孤何事?”
“您以前跟弟弟说的事,我交代下去,早前传来消息,我忘了跟你说。”十一皇子道,“汾州府的确不适合种庄稼,但适合种核桃、大枣、地蛋、山药。我派过去的人还说,地蛋秧可以喂牲口。我已经买三百亩地,如今也已种上地蛋,只是还没跟汗阿玛提这事。”
太子肯定道:“想让孤出面替你说?”
十一皇子不太好意思:“您了解汗阿玛,不喜欢咱们与民争利。当初九哥养蒙古牛,他就有点不大高兴。九哥跟他说没银子用,汗阿玛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要是知道我买地,还不得把我骂的不知道我额娘是谁。”
“请的长工是当地百姓?”太子问。
十一皇子:“是的。其实那边的百姓也有种过地蛋和山药,但卖不出去,又吃不惯洋玩意,就没再种。我的人跟他们说,出钱请他们干活,把我的地当成自家的地伺候,就允许他们一起种山药、地蛋,赶明儿跟我们一起卖。”
“结果呢?”太子问。
十一皇子道:“本来可以买四五百亩,有些百姓一听我的人这么说,就不愿意卖地了。只买三百亩。十二弟买两百亩,还分得很零散。听说有几块地什么都不能种。两百亩地保守估计,一年也就赚六七十两银子。说实话,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那几块地树也不能种?”太子问。
十一皇子楞了一下:“什么?您,您的意思在田地里种树?”
“地荒着也是荒着,即便种最不值钱的树,过几年长大了,树干也能卖给棺材铺,树枝也能当柴火卖。”太子道,“看不上这一点钱?”
十一皇子连连摇头:“我们根本没想过在田里种树。”
“枣树、核桃树都能种,杨树、槐树不能种?”太子道,“说起来,孤前些天还吃过洋槐花。没想到味道挺好。”
十一皇子不禁眨了一下眼:“就那个白花花的槐花?太子二哥,我的哥啊,您可是太子。”
“御花园有颗槐树,你嫂子领着暖暖和晗晗放风筝时看到就命奴才弄一点。”太子道,“孤也没想过那东西可以吃,和在面里蒸熟,淋点芝麻油,甜中带香挺不错的。
“孤听张起麟说,他小时候每逢槐花盛开的时候都会去弄槐花,一时吃不完,就晒干留着冬天没菜的时候吃。”
十一皇子啧一声:“太子二哥,赶明儿你一准是个明君。”
“你什么意思?老十一。”太子拧眉,“讽刺孤呢?”
十一皇子连连摇头:“绝对没有。您以前就像那天山雪莲,没有一点人气。大婚后您身上不但多了人气,如今还多出烟火气。比起以前弟弟更喜欢现在的你。不过,说正事,汗阿玛那里就拜托您了。”
“你自己去说。”太子道,“跟汗阿玛说请当地百姓种地,百姓多一份进项,日后还能带着百姓把东西卖出去,汗阿玛听到这两样非但不生气,还会夸你。”
十一皇子将信将疑:“汗阿玛不会骂我抢百姓的地?”
“不会。”太子说着话,往四周看了看,见没外人,“除非老糊涂了。”
十一皇子“扑哧”笑出声:“您这话可别让他听见。”
“孤又不傻。”太子道,“你八哥那边呢?”
十一皇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八哥是个干大事的人。”
“说人话。”太子瞪他一眼。
十一皇子:“我们那天商量着不能种庄稼就种树,八哥就盯上各种果树。上个月听九哥说,他在陕北弄四百亩地,其中三百亩放着没动,一百亩全种阿月浑子。九哥还说如果能结果,赶明儿那四百亩地全种阿月浑子。”
“种活了?”太子忙问。
十一皇子:“不清楚。瞧着八哥不愁不急,应该没大事。阿月浑子在京城卖的可贵了。太子二哥,您说说这人跟人怎么就差这么多的。我只想着种地蛋,他想着种那玩意。”
“所以他是你八哥。”太子也挺意外,“你九哥也跟着种了?”
十一皇子:“树苗太贵,九哥怕打水漂,和十哥种的不多,也就几十亩。”
“跟着老八学其他的地都荒在那里?”太子皱眉,“孤叫你们去干什么的?”
十一皇子:“我和十二弟的地没荒。您还叫懂农事的人过去,在那边呆了一个多月什么都没琢磨出来,能在地里种地蛋和山药,还是当地百姓提醒呢。”
“那些人孤早晚得收拾干净了。”太子咬着后槽牙,“还有事吗?”
十一皇子笑道:“一点小事。听说二嫂要带弘晅去龙泉寺——”
“你福晋要去?”太子打断他的话。
十一皇子晃一下手指:“我的那个嫡子也该种痘了,求菩萨保佑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过去。”
“种痘这事孤改天得跟太医院说说,想个稳妥的法子。”太子说着叹了一口气,“赶明儿我跟你二嫂说一声。如今天热,早着呢。”
十一皇子:“我也是怕忙起来给忘了。”
八月二十五,上午,天气晴朗,微风和煦,石舜华抱着小儿子下车,耳边传来一阵欢呼声。
“额娘?”弘晅下意识抱紧石舜华的脖子。
石舜华转过身,就看到大门外两旁全是百姓,拍拍弘晅的背:“别怕。”转身问,“方丈,那边是怎么回事?”
龙泉寺方丈笑着说:“前天我们寺里贴出告示修整三天,附近百姓就猜这几日有贵人到。百姓不知您过来,这几天没事就在门外盯着。昨儿上午的人比今天还要多。”
“是来看我额娘吗?”弘晅好奇地问。
方丈:“百姓是想看见太子妃。”
“为什么?”嫁进皇家没几年的十一福晋不懂,很是好奇地问。
方丈笑道:“太子妃第一次来上香的时候,附近百姓知道了,第二天都跑来拜太子妃拜的菩萨。有许多香客回去就生个孩子,便认为本寺的菩萨灵。到后来百姓一看到告示,就来确定是不是太子妃来上香,如果是太子妃,她们明日就过来。”
“难道因为二嫂拜过的菩萨特别灵?”十一福晋忙问。
石舜华摇头:“打个比方,平时龙泉寺每日接待是个女施主,我来后的第二天接待一百个,十个里面有一个怀孕,百姓会觉得巧合。一百个里面有十个,百姓一想到十来个有孕,就觉得菩萨很灵。大师,是不是这个原因?”
方丈颔首:“太子妃所言极是。”
“那龙泉寺的菩萨到底灵不灵?”十一福晋迷糊了。
石舜华:“心诚则灵。”
方丈张了张嘴,准备的长篇大论咽了回去,忍不住看石舜华一眼,感慨道:“心诚则灵。”
“听说你今儿被很多人围着险些出不来?”太子一听石舜华回来,就扔下政务跑回毓庆宫,“顺天府派人把你解救出来的?”
石舜华拿掉发簪:“这么不靠谱的话您也信。”
“搁别人孤自是不信,换做是你,孤不得不相信。”太子好奇,“老八的福晋没跟你一块去?”
石舜华不懂:“她跟我做什么?”
“求子啊。”太子脱口而出。
石舜华冷笑一声:“自己不能生还拦着不准别人生,她去拜菩萨,菩萨也不会搭理他。”
“什么意思?”太子一脸好奇。
石舜华看他一眼:“爷今儿没事?怎么突然对八弟的事这么好奇?”
“你以前不是说火器的事么,孤跟九弟说,带几个火器以防不测。”太子道,“孤又跟他说,瞧着别生锈。九弟当时一副看傻子似的看着孤,就差没明说火器怎么可能生锈。
“他从火器营回来就跟孤说,真有个炮生锈。问孤怎么知道,孤说很久没用就生锈了。九弟当时问孤,那怎么办?孤跟他说不方便出面,叫他自己解决。
“三天后八弟奏禀汗阿玛,火器营的大小官,连兵部尚书都没落下,全被他弹劾了。有理有据,引据经典,一个人舌战七八人,汗阿玛都被他给惊到了。”
石舜华不信:“这不是八弟的作风。是不是你授意的?”
“不是!”太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石舜华:“四弟?”
“你怎么知道?!”太子吃惊道。
石舜华:“没人在八弟跟前敲边鼓,八弟不会出这个头,还一下子得罪整个兵部。”
“下了早朝,汗阿玛把我们全叫去乾清宫,开口就问八弟是谁的主意。”太子道,“八弟说是他自己。汗阿玛接着就问孤和老四。”
石舜华:“妾身都能看得出来,汗阿玛肯定能猜得出来,他年龄大了,但没糊涂。这和老八的福晋去不去上香有什么关系?”
“孤关心他,随口一问。”太子本想跟石舜华说,他这个弟弟日后可为贤王,不想看到他的贤王弟弟连个嫡子都没有,“你刚才说老八的福晋怎么回事?”
石舜华:“听四弟妹说八弟府上有个侧福晋怀了,两个月流掉了。老八的那两个侧福晋又不是没生过孩子,身体也没毛病,孩子突然掉了,你不觉得奇怪?”
“这个女人够作孽的。”太子颇为鄙视,“老八知道?”
石舜华:“知道也不能休妻,不如装不知道。哎,正说着,你干什么去?”
“一点小事。”太子到前殿就使孙河去找十四皇子胤祯。
胤祯如今十七岁,和胤祥同样住在宫里,不同的是胤祥跟着兄长们办差,胤祯还没什么正儿八经的事。
胤禩和胤禟等人买地种果树一事,胤祯是知道的,可他没出宫,身边用得着的人除了嬷嬷就是几个一直伺候他的太监,纵然想参一份也找不出个跑腿的人。
乌雅氏一族倒是有不少人,可这事是太子牵的头,乌雅氏一族都快恨死太子妃了,胤祯怕他们知道后找人捣乱,坏了太子的事,连累百姓跟着受苦,于是就没跟着掺和。
可是整日无所事事,胤祯都快闲出病了。一听太子找他,精神大振,麻溜跑过来,还没进门就问:“太子二哥有何吩咐?”
“帮孤查几个人。”太子道,“玛尔珲几兄弟。”
胤祯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安亲王的儿子玛尔珲?八嫂的舅舅?他,他怎么得罪您了?”
“孤一直看他们不顺眼,这个理由如何?”太子问。
胤祯:“搁别人我会觉得他吃饱了撑得。搁您身上,这个理由就足够了。不过,太子二哥,您儿子这会儿在乾清宫跟着汗阿玛读书习字,送往乾清宫的奏折都在你案几上,您确定您能腾出手收拾玛尔珲?”
“十四,孤以前跟老八说过,孤不喜欢太聪明的人。”太子道。
胤祯肯定道:“八嫂惹二嫂生气了?”
“跟你二嫂没关系。”太子道,“别一有什么事就往你二嫂身上想。她没这么闲。”
胤祯打量他一番:“真是因为你看玛尔珲不顺眼?”
太子点了点头:“当初你八哥和郭络罗氏吵架,孤把玛尔珲叫过去,从那天起孤就看他不顺眼。只是以前孤瞧着汗阿玛对安亲王一家挺好,如今快不记得他们家,才准备收拾他。”
“我就说您不会无缘无故整治玛尔珲。”胤祯瞥他一眼,“顺便为自己铺路?”
太子摆手:“汗阿玛没一点那个意思,别乱说。”
胤祯以前以为康熙打算立弘晏或者弘曜,如今经常能听到身边奴才说,乾清宫的太监又去东宫接五阿哥,胤祯断定要不了多久弘晅就会成为太孙。如今康熙又放权给太子,胤祯觉得立太孙之日,就是他爹退位之日,也是太子登基之时。
只是太子不急不躁,没见他召见亲信,也没跟他们兄弟透露些什么,胤祯看不懂:“难不成汗阿玛这次放权只是试探你?”
“可能。”太子吐出两个字。
胤祯睁大眼:“汗阿玛,汗阿玛想什么呢?您都当三十年太子了。”
“孤又不是第一个当三十年太子的人。”太子浑不在意。
胤祯往四周看了看,小声地说:“可是历史上那些当三十多年太子的没有一个好下场啊。我的二哥,趁着汗阿玛有这个意思,提醒他一下,把这事坐实了。”
“万一汗阿玛过几天反悔呢?”太子笑眯眯的看着他问。
胤祯拉张椅子坐下:“他反悔也没用。”顿了顿,“二哥若是怕汗阿玛反悔,趁机把他的那些心腹拔掉就是。”
“理由呢?”太子问。
胤祯啧一声:“还用什么理由。文武百官干净的寥寥无几,有的弄权,有的贪钱,有的喜欢美人儿,一查一个准,只要您敢动。”
“你别怂恿孤犯错。”太子道,“三十年都等了,再等三十年孤也等得起。”
胤祯:“你确定你的身体还能再等三十年?”
太子噎住:“霍林,送客!”
“开玩笑,开玩笑。”胤祯道,“我们看到汗阿玛放权,也在私底下说过,等着你上来带着兄弟们大干一场。”
太子呼吸一窒:“孤没听明白。”
“太子二哥,这就没意思了啊。”胤祯道,“弟弟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您还跟弟弟装糊涂呢?”
太子:“孤确实不知道你们打算干什么。”
“你真没发现,汗阿玛近几年越来越心慈手软?”胤祯压低声音,“说好听点仁厚,说难听点就是有点昏庸了。”
啪!
太子手边的扇子打到胤祯锃亮的脑门上。
胤祯反射性捂住,不敢置信瞪大眼:“太子二哥,我为你好,你还打我?!”
“打你的胆大包天。”太子瞪着他说,“孤当没听见。再让孤听见一次,孤还打你。闲着没事赶紧去办孤交代你的事。”
胤祯哼一声,起身走人。到门口碰到石舜华,笑着跑过去:“二嫂,去东院啊。”
“你笑的真假。”石舜华道,“有事找我?”
胤祯:“没有。许久不见二嫂,就是觉得二嫂又漂亮了。”
“直接说什么事。”石舜华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胤祯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摸摸额头:“你看,太子二哥打的。”
“去金银楼挑个扳指,就说我送你的。”石舜华开口道。
胤祯一喜:“谢谢二嫂。”当天下午就跑去金银楼挑玉扳指。不过,也没忘记找人查安亲王一脉。
康熙以前对安亲王一脉十分优厚,为了安抚安亲王一脉还把郭络罗氏这个孤女嫁给胤禩。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安亲王一脉的有些子弟便仗着康熙恩宠,近些年行事愈发猖狂。
胤祯知道玛尔珲不太好动,又怕打草惊蛇,便没直接查玛尔珲兄弟,更何况这几人还是索额图的外甥。
于是胤祯就挑软柿子,事实上还是软柿子好捏,没费多大力气就查出一叠有用的东西。
九月十三,胤祯带着东西去东宫:“太子二哥,有几人跟赫舍里一族交往甚密,你动安亲王府的人,可能会自断筋骨。”
“假如你身上得了疮,太医说要想根治必须割掉一块好肉,你是治还是不治?”太子反问。
胤祯提醒道:“您身上可不止这一个疮。再过几年很有可能千疮百孔。”
“不需要你提醒。”太子没好气道,“孤知道孤在做什么。”
胤祯笑道:“瞧您急的。我原本以为你是真看玛尔珲不顺眼,后来想起你跟我说的话,您不知道汗阿玛放权是故意还是真有此意,干脆挑个不顺眼的试探汗阿玛?太子二哥,我猜对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