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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70

作者:元月月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61章 置身事外


    太子看着胤祯, 一副为他好的模样:“有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十分聪明使七分, 且留三分给儿孙。”


    “……”胤祯张了张嘴,“书房里没外人,我也不会到处说——”


    太子打断他的话:“你确定你不会到处说?”


    “我又不是傻子。”胤祯脱口道,“这里就咱俩, 我才把心里话说出来。”


    太子:“你是不傻, 特别聪明。赶明儿几杯黄汤下肚,还能管住你这张嘴?”


    胤祯语塞。


    太子睨了他一眼:“你刚说谁跟赫舍里一族的人交往甚密?”


    “玛尔珲的几个堂侄子。”胤祯把他查到的东西全部摊开, “玛尔珲大概知道您不喜欢他,这几年比以前收敛多了。他惹出的事都是早些年的,如今再翻出来就显得过于刻意, 所以我才只查他们家的小辈。”


    太子坐直看了看:“欺凌百姓, 强抢民女, 赌钱斗殴?你没查错?”


    “二哥为何这样问?”胤祯不解。


    太子拿着扇子指了指摊在案几上的纸:“他们都是宗室子弟。”


    “看来您对宗室子弟误解颇深呐。”胤祯叹息道。


    太子:“孤是知道八旗子弟近年来越发骄奢淫逸, 但是宗室跟八旗子弟不同。”


    “没什么不同。”胤祯道,“八旗子弟包括宗室。这几个还算是好的, 起码能文能武,不至于一无是处。更多的是游手好闲, 混吃等死。”


    太子微微颔首, 赞同胤祯的话,“这一点孤知道, 你四哥安置穷困潦倒的八旗兵丁的时候跟孤说起过, 孤本以为宗室会好上许多。”


    “宗室比其他人更猖狂。”胤祯道, “他们整天无所事事,仗着家中长辈地位显赫,还喜欢惹事生非。听说有些去海上谋出路,到海上待几天就闹着要回来。回来后继续斗鸡走狗,搅得京城百姓见着他们都绕道走。”


    太子:“你四哥说把他们赶出关外——”


    “这个主意好啊。”胤祯眼中一亮,话说出来顿时意识到,“不对,四哥什么时候说的?”


    太子:“跟孤闲聊的时候。这事在汗阿玛那里行不通,你就别多想了。”


    “你问过汗阿玛?”胤祯问。


    太子看他一眼:“你了解汗阿玛还是孤了解汗阿玛?”


    胤祯呼吸一窒,大着胆子瞪他一眼:“这几个人怎么办?”


    “使人把东西交给宗人府。”太子道,“自会有人耐不住火上浇油。”


    胤祯:“二哥的想法极好,可是谁敢接这个?”


    “交给戴铎。”太子道,戴铎以前在翰林院,孤叫你查安亲王一脉时跟汗阿玛说过,把戴铎调往都察院。汗阿玛知道张家兄弟跟戴铎关系好,张家兄弟是孤的人,汗阿玛猜到戴铎是孤的人,想一下就同意了。”


    胤祯大喜:“汗阿玛允许你提携自己的人?”


    “一个巡查御史,又不是左都御史或者右都御史,汗阿玛不会在意。”太子道,“记得跟戴铎说明年再弹劾安亲王一脉。”


    胤祯叹了一口气:“您真是好耐性。”


    “半年而已。”太子道,“日子快得很。”


    康熙四十五年,元宵节的花灯还没收起来,戴铎就在早朝之上弹劾玛尔珲兄弟纵容家中小辈欺男霸女,狎妓招伶,且证据确凿。


    戴铎的话音落下,康熙看向张廷玉。


    张廷玉一脸不解,正偷偷瞟戴铎,他怎么回事?


    康熙看到张廷玉的表情,转向太子,只见太子微微低着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随即转向稍稍靠后的胤禩。


    八贝勒胤禩非常吃惊,盯着戴铎。


    四贝勒胤禛很是困惑,戴铎是太子的人怎么会冲胤禩下手,难道是太子授意的?老八何时得罪的太子?


    康熙看清楚一众儿子的表情,心里有谱便命宗人府彻查戴铎所奏之事。


    下朝后,康熙冲太子招招手。太子跟着康熙去乾清宫。八贝勒胤禩被一众兄弟围住,直郡王胤禔率先开口:“你怎么得罪老二了?”


    “大哥,你要喊他太子。”胤禩提醒道。


    胤禔怒其不争:“他都这样对你,你还当他是太子?!”


    “我不当他是太子,二哥也是太子。”胤禩道,“咱们兄弟十几人,太子二哥不会无缘无故只跟我一人过不去,我信他。”


    胤禛:“我也信太子不是针对八弟。”


    “朝野内外都知道戴铎是太子的人,你们信他,刚才的事怎么解释?”胤禔问。


    十一皇子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大哥,戴铎上奏的是玛尔珲兄弟,不是八哥本人。也许玛尔珲兄弟在咱们不知道的时候惹过太子,您这样说可就挑拨之嫌。”


    “玛尔珲是八弟妹的舅舅,弹劾他们兄弟跟参奏八弟有什么区别?”胤禔盯着十一皇子问。


    十一皇子轻笑:“玛尔珲的额娘和八嫂的外祖母不是一个人,中间隔一层,跟直接弹劾八哥差远了。”


    “太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胤禔问。


    十一道:“就事论事。八哥在这里瞎猜,不如回家叫八嫂去一趟安亲王府。”


    “十一弟说的在理。”胤禛道,“八弟,先回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康熙也在问:“太子,跟朕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事实都在戴铎的奏折里。”太子指着案几上的折子。


    康熙冷笑:“保成,你是朕看大的,你觉得这话朕信吗?”


    “汗阿玛不信儿臣也没办法。”太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康熙气得牙痒痒,抄起奏折就砸他。


    太子一动不动。


    啪嗒!


    奏折散落一地。


    康熙呼吸紧促,脱口而出:“怎么不躲?!”


    “儿臣不敢!”太子拱手道。


    康熙看到太子脸上有两条红印子,怒气骤然消失,揉了揉额角:“玛尔珲怎么得罪你了?”


    “玛尔珲没得罪儿臣。”太子道,“只是他额娘故意把八弟妹养得不能生,儿臣看到八弟膝下荒凉,心里不太舒服。”


    康熙不大明白:“老八的福晋不孕不是因为身体不好?”


    “八弟妹的身体看起来很好,但内里有病。”太子道,“儿臣听太子妃说过几句,安亲王福晋若是用点心,八弟的嫡子如今都该进上书房了。”


    康熙蹙眉:“太子妃还说什么?”


    “太子妃还说一句玩笑话,跟谁家有仇就教坏闺女嫁给他儿子。”太子道,“安亲王府自然不敢这样做,可八弟妹不是安亲王福晋的亲外孙女,安亲王福晋肯定不会像石家太太教太子妃那般用心。”


    康熙看了看他:“保成,朝廷上的事牵扯到妇人身上,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八弟对儿臣甚是恭敬。”太子道,“儿臣跟他说在陕北买地,他在陕北种上四百亩阿月浑子,赶明儿挂果,赚得钱可能比他一年俸禄还多。儿臣年前对他这么好,没理由年后跟他过不去。”


    康熙盯着他:“真是为了给安亲王府一个教训?”


    “儿臣如果针对玛尔珲,就不会命戴铎参他纵然家中小辈,而是直接弹劾他本人。”太子本来没想往安亲王福晋身上推。有一日和石舜华闲聊的时候,石舜华提醒太子,太子才决定用安亲王福晋应付康熙,“安亲王福晋姓赫舍里。”


    康熙不禁重复:“赫舍里?索尼的闺女?”


    太子点了点头。


    康熙张口结舌:“你,你等着索额图上门找你吧。”


    “儿臣不宣他,他进不来。”太子一点也不担心,“格尔芬兄弟几个跟玛尔珲兄弟关系一般般,不会替他们出头。”


    康熙像第一次认识太子:“保成,这些都是跟谁学的?朕记得朕没教过你啊。”


    “跟弟弟们学的。”太子很想说太子妃,“汗阿玛,您不用为儿臣担心,即便玛尔珲真求到索额图府上,格尔芬替他阿玛传话,儿臣也可不见。”


    康熙盯着太子,见他不像开玩笑,说起躲索额图还颇为自得,无力地摆摆手:“去把弘晅叫来。”


    “汗阿玛怎么说?”石舜华见着就问。


    太子挑眉:“汗阿玛那边没事,安亲王府怎么也得脱一层皮。玛尔珲兄弟要是能从郡王降到贝勒,腾出一处宅子,九妹的公主府就不用愁了。”


    石舜华:“要不要我给大哥写封信添把火?”


    “没必要。”太子道,“当年安亲王支持皇玛法变革,得罪很多人,那些人就够他们一家受的。对了,弘晅呢?”


    石舜华:在书房里。”说着话到书房把拿着毛笔乱画的小儿子扔给太子。


    太子带着弘晅去乾清宫,康熙盯着他背书写字,太子坐在一旁仿康熙的笔迹批阅奏折。


    戴铎列举的事不是无的放矢,他说证据也确实有证据。而安亲王一脉的小辈犯的事,对八旗子弟来说不算什么事。可真追究起来,随便一起都够他们蹲三五年狱。


    玛尔珲没上早朝,等他知道戴铎弹劾他兄弟放任家族子弟惹事生非,那几人已被宗人府拘走。


    正如胤禔所说,朝野内外皆知戴铎和太子走得近,玛尔珲也想到戴铎一个小小的巡查御史敢动郡王是太子授意。于是,玛尔珲直接去拜会索额图,请索额图出面问问太子想要个什么结果。


    索额图一介白身,没有康熙口谕,领侍卫内大臣也不敢放他进去。不得已,索额图只能让他儿子格尔芬带话。


    格尔芬人到东宫,求见太子。晋江开门道:“殿下在乾清宫。”


    “晋公公知不知道太子爷什么时候能回来?”格尔芬问。


    晋江得了石舜华吩咐:“皇上把所有事都交给太子殿下,殿下很忙,怎么也得天黑用晚膳的时候吧。”


    天黑后格尔芬身为一等侍卫也不能在东宫这边逗留,要么出宫,要么回到他的位子上值夜。又不敢直接去乾清宫找人,格尔芬只能回去。


    连着三天没见着太子,格尔芬明白太子故意躲他。得到这个结果,格尔芬哭笑不得,堂堂太子殿下躲他一个侍卫?


    索额图和他的儿子都见不到太子,玛尔珲只能去石家找傅达理和庆德兄弟。


    傅达理见玛尔珲神色焦急,还带着重礼过来,十分不解:“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几个小辈犯事,何至于此?”


    “那你也应该听说此事是太子授意戴铎做的?”玛尔珲道,“我来不是请你代我向太子求情,而是想拜托你帮我问问太子妃,是不是那几个小子冲撞了殿下。”


    傅达理想一下:“可以。不过,东西你带回去。否则,我不会帮你。”


    玛尔珲知道石家不缺钱,叹了一口气,也没多坐,带着东西就回去了。


    回到府上,听到一阵哭声,玛尔珲心中一凛,连忙问家人:“出什么事了?”


    “十九爷被宗人府带走了。”门房开口说。


    玛尔珲踉跄了一下,险些晕倒:“因为什么?”


    “说是因为一个在勾栏院唱曲的。”门房道,“夫人说朝廷有令,伙众开窑诱取妇人子女,为首照光棍例斩决,为从发黑龙江等处给披甲人为奴。老夫人听夫人说完晕了过去。醒来后一直哭,快半个时辰了。”


    玛尔珲叹气:“她多什么嘴啊。”


    “不是夫人多嘴。”门房道,“老夫人听到宗人府说因为戏子抓十九爷,就说太子,太子殿下针对咱们家。一个下九流的,死了就死了。夫人才跟老夫人说,没人追究的话事不大,一旦追究起来,事很大。”


    石舜华接到他大哥的来信,没有跟太子说,而是叫来晋江:“立刻去杂货店通知碧水的人,盯着玛尔珲兄弟和八贝勒府。”


    “八爷?”晋江诧异,“他怎么了?”


    石舜华:“先别问这么多,先盯着他那边。”


    “奴才遵命。”晋江出去后,石舜华才给傅达理去信。


    傅达理看完信,烧掉之后,就命家人去请玛尔珲。


    玛尔珲被老娘哭得脑门疼,一看石家来人,帽子都没戴就过来了。


    正月的天还狠冷,傅达理见他的鼻子冻得通红,亲自给他倒杯热茶:“你的那几个侄子没得罪太子,只是太过张狂传到太子耳朵里,太子才命戴铎奏禀皇上,给他们一个教训。”


    “就因为这个?”玛尔珲不信。


    傅达理:“还牵扯到赫舍里家的几个小子。如今朝野内外都知道皇上放权给太子,因为这一点赫舍里家的几个小子行事越发猖狂,有人甚至在外自称皇舅,太子很不高兴,便想收拾赫舍里家的小子,你家那几个大概是顺带的。”


    玛尔珲这几天只顾得捞自家人,傅达理这么一说,突然想到昨儿宗人府把他弟弟抓走,还抓了几个人,好像就是赫舍里家的:“我弟弟也是被他们连累的?”


    “据我所知,告发你弟弟的另有其人。”傅达理并不知道是谁,石舜华给他的信中写着太子只授意戴铎上奏,余下发生的事跟东宫没关系,“你再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玛尔珲经他提醒,意识到这几日发生的事很像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如果是太子,他没必要这么拐外抹角:“多谢!”


    “客气了。”傅达理亲自把玛尔珲送出去,就命大管家把没出五服的石家人全部喊过来,不拘男女老少。


    ☆、第162章 一箭三雕


    玛尔珲来找傅达理未曾遮掩, 被不少石家人看在眼里。石家一众聚集一堂,便相互询问傅达理把大家伙喊过来是不是因为安亲王家的事。


    石华善是长子,石琳是石华善的弟弟, 而傅达理是石华善的嫡长孙,又是太子妃的亲哥哥, 基于这些石家几房人早已把傅达理当成两房的主事人。虽然傅达理的叔叔以及堂叔都还健在。


    傅达理如今官衔不高,但他手中有实权, 是年轻一辈中仅有的一位手里有兵的将军, 凭着这一点在小辈很受尊重。他又是石家长子嫡孙, 他一出来,没容管家开口,院内就安静下来。


    湖广总督石文晟的长子和傅达理差不多大, 长辈们不在京师,有点什么事也是几房的嫡长子相互商议, 于是他率先问:“出什么事了?”


    “安亲王府的事大伙儿听说了吧?”傅达理开口。石家的男人应一声, 对此一点也不意外。于是傅达理又说, “我收到消息, 太子授意戴铎弹劾玛尔珲, 主意是整治和他的几个堂侄子走得比较近的赫舍里家的小辈。”


    庆德不解:“这是为何?”


    “皇上慢慢放权给太子, 看似太子的位子比以前更稳, 其实是最要紧,也是最易出变故的时候。”傅达理道, “皇上身体好, 太子还没登大宝, 母族和妻族就先猖狂起来,皇上还能放心太子吗?”


    庆德:“皇上对太子很放心,不放心的是咱家和赫舍里家。为了太子不被外亲所累,皇上退位前势必会帮太子扫清障碍。


    “太子先一步敲打赫舍里家,皇上以后就不会再盯着赫舍里一族。像早年太子命索额图退下来,索额图不听劝,最后把自己给折进去了。那次险些连累太子。后来索额图能全须全尾出来,听说还是太子求的情。”


    “堂兄喊我们过来说这事?”石琳的孙子开口问。


    傅达理颔首:“在太子搬进乾清宫之前,你们在外面不但要谦虚谨慎,也不能多管闲事。要是被我发现谁狎妓招伶,我亲自把他送去顺天府。”


    “堂兄尽管放心,咱家没那种人。”石琳的长孙开口,“就这事吗?”


    傅达理颔首:“只有这件事。皇上对太子妃很满意,你们别闯祸,皇上不会为难太子妃的娘家人。对了,额娘,太子妃使人捎来口信,命二妹妹明年参加选秀。”


    “二丫头明年才十三岁。”富察氏提醒道。


    傅达理点头:“我知道二妹妹多大,明年参加选秀,她也不会这么早嫁人,少说也得再过五六年。”


    “这么久?”庆德道,“干么让她这么早参加选秀?”


    傅达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可能是怕出什么变故,早点把十五爷和二妹妹的婚事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


    “还能生什么变故?”富察氏好奇,“难不成有人跟二丫头争?”


    傅达理:“自然是没人敢跟太子妃的妹妹争,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早点定下来,咱们也能安心。”


    “可是,我,我还有好多东西都没学啊。”站在富察氏身后的小姑娘弱弱地说。


    傅达理摆手:“规矩不出错就成。管家、女红那些以后慢慢学。太子妃已经开始帮你物色教养嬷嬷,你和三丫头一起学。”


    “三妹也嫁给皇子?”庆德问。


    傅达理摇头:“不大可能。不过,太子妃的妹妹即便不嫁进皇家,也会嫁到宗室,怎么着也得是个郡王福晋。


    “额娘,赶明儿请同仁堂的大夫给她俩看看,好好调养身子,以免再出个八福晋。”


    “主子,外面有消息了。”晋江走到后院左右看了看,看到书房里只有石舜华和弘暖、弘晗姐妹,便直接说:“玛尔珲去一次石家,回到府里就把所有人叫进院子里,至于说什么事,奴才无从知晓。八福晋那边跟八贝勒吵了一架,声音大到她后院的人家都能听见。”


    石舜华手下不停,继续挥毫:“有没有听见吵什么?”


    “没有。”晋江道,“奴才觉得和安亲王府上的事有关。您有所不知,外面的人一听说戴铎参奏玛尔珲是太子授意,好些被他们家的人欺负的百姓就去顺天府告状。玛尔珲那堵墙还没倒,就出现众人推的情况了。”


    石舜华放下毛笔,抬眼看到两个闺女勾着头听:“弘暖,弘晗,做事且不可一心二用。”


    “是,额娘。”小姐俩异口同声,连忙继续画画。


    石舜华倒杯茶,啜一口:“你可知为什么?”


    晋江点头:“因为殿下。”


    “是也不是。”石舜华道,“咱家爷的位子不稳,授意戴铎参玛尔珲,百姓非但不敢去顺天府,百官还会向着安亲王府。如今出现这种情况,正说明百姓也能看得出来,咱家爷的位子固若金汤。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越要谨小慎微。记得把我的话告诉金玉满堂四家商号的掌柜,迎来送往要比以前更加周到客气。”


    晋江:“奴才记下了。八爷府上还继续盯着吗?”


    “不用。”石舜华道,“汗阿玛最喜欢恭孝宽和、通情达理的儿媳妇,八弟妹秉性泼辣霸道,汗阿玛若知道她本性这样,万不会把她指给八弟。汗阿玛以前不管,不表示他不知情,她这次太过分,只要惠妃稍稍提一句,汗阿玛就会出面。”


    弘暖若有所思道:“听说十三叔的福晋就特别温柔。大伯母也很温柔,三婶和四婶也是,额娘,只有你一人骗过皇玛法吧?”


    “你额娘何止骗你皇玛法,连孤一起骗。”太子瞧着天快黑了,便带着小儿子回来,推门进来就说,“孤到现在都没看清你额娘的真面目。”


    石舜华:“彼此彼此。”


    “孤做事一向坦坦荡荡。”太子道,“不像你,干点什么都藏着掖着。”


    弘晅好奇道:“额娘藏啥了?”


    “你额娘藏了很多金银。”太子道,“我至今都不知道你额娘有多少钱。”


    弘晅跑到石舜华身边,仰头问:“额娘,你有多少钱?”


    “额娘不会告诉你的。”石舜华把他抱起来,“那些钱是留给你几个哥哥和姐姐的。”


    弘晅皱着鼻子:“为啥不给我?”


    “因为你阿玛的钱都给你了,没给你哥哥姐姐。”石舜华道,“等你长大了才会给你,现在别着急。”


    弘晅很好奇:“阿玛,你有很多钱吗?”


    “非常多,多到你不敢想象。”太子道。


    弘晅很开心,抱着石舜华的脖子咧嘴傻乐。然而,多年以后,弘晅站在国库门口,望着里面堆成山的银子,他用一两都得记账,简直想抱着银子大哭一场。


    不过,这么一说就远了。


    太子最初打算收拾安亲王府,的确是替胤禩不平,后来才有试探康熙之意。至于牵扯到赫舍里一族的人,太子都舍得劝索额图退下,就更不在乎几个不成器的族人。何况还能起到敲打赫舍里一族的效果。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太子没想到,他只是授意戴铎出面,就把玛尔珲逼得求索额图出面。于是太子问:“晋江,今天格尔芬没来找你吧?”


    晋江下意识看向石舜华。


    石舜华:“去找我哥了。”随即,把傅达理给她的信找出来给太子看。


    “你怎么回的?”太子问。


    石舜华“我说东宫不是针对玛尔珲,他们家那几个是被赫舍里家的几个连累的。玛尔珲估计相信了。”


    “主子,八爷来了。”孙河跑进来。


    太子转身问:“找孤还是找太子妃?”


    “找殿下。”孙河道,“奴才听霍公公说东暖阁有奏章,就请八爷去西暖阁等着。八爷脸色不好,估计是为安亲王府的事来的。”


    太子皱眉:“一准是八弟妹叫他来的。”


    “爷,玛尔珲的亲弟弟,安亲王的第十九子务尔占被宗人府带走了。”晋江道,“奴才觉得八爷是为他而来。”


    太子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晋江道。


    太子“嗯”一声表示知道,到西暖阁便问胤禩是不是因为务尔占而来。


    胤禩露出苦笑:“太子二哥既然只能,能不能跟宗人府说一声,把他放了。”


    “老八,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太子道,“所有人都知道戴铎干的事是孤授意的,孤转身叫宗人府放人,岂不是往自己脸上打。”


    胤禩叹气:“我也知道你很为难,可是安亲王福晋这会儿还在我府上,和我福晋一起哭,您不把人放了,这家我都没法回了。”


    “没法回就不回去。”石舜华道,“南三所有不少空房间,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胤禩转过头,看到石舜华站在门口:“二嫂,您别说笑了。”


    “我没说笑。”石舜华道:“十三弟和十四弟都成婚了还住在南三所,你怎么不能住?”


    胤禩:“我躲一时不能躲一世啊。”


    “弘晅,去跟你皇玛法说,你八叔哭了。”石舜华道,“就说被安亲王福晋气哭的。能记住吗?”


    小孩眨了一下眼:“额娘,再说一遍啦。”


    石舜华重复一遍。小孩转身就跑。


    胤禩张了张嘴:“二嫂,您这是……”


    ☆、第163章 虎符兵符


    石舜华没理他, 转身对守在门口的阿鼓说:“去膳房找块姜。”


    “找姜做什么?”太子不明白。


    八贝勒胤禩苦笑连连:“二嫂,我一个大男人, 那样做着实不妥。”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太子看了看石舜华又看了看胤禩,“能不能跟孤解释一下。”


    石舜华笑了笑,没有解释,等阿鼓过来把姜递给胤禩。


    胤禩不接, 石舜华转手给太子:“抹八弟眼上。”


    “你——你可真是……”太子简直没法说她, 无可奈何地指了指她,掰开姜走到胤禩跟前, “别乱动。”


    康熙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抬起头往外看,门口多出个小孩:“弘晅?不是刚跟你阿玛回去, 怎么又回来了?”


    “皇玛法, 八叔哭了。”小孩像发现一件天大的事, 翻过门槛就跟康熙比划, “哭的可厉害可厉害了。”


    康熙没听懂:“你八叔胤禩哭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啊?对哦, 八叔在我家。”小孩指向东面。


    康熙给梁九功使个眼色,就问小孩:“谁叫你来的?”


    小孩瞪大眼:“皇玛法咋知道的?”


    “朕猜的。”康熙道, “是你阿玛还是你额娘?”


    小孩抿抿嘴, 不大乐意说:“额娘。”


    康熙正想开口,看到梁九功进来, 冲他点了点头, 八贝勒此时就在东宫, 便问:“你额娘有没有说你八叔因为什么哭?”


    经康熙打断,小孩险些忘记,抓着光光的脑门想一会儿:“安亲王福晋气的,嗯,额娘是这样说的。”


    “安亲王福晋怎么能气着你八叔?”康熙皱着眉头问。


    小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欸。皇玛法,我说完了,回家了啊。”


    “等一下,跟你八叔说朕要见他。”康熙道,“走慢点,别跑摔倒了。”


    小孩说一声:“我知道啦。”话音落下,跑到外面。


    “弘晅,这么着急做什么去?”十五皇子看到突然出现的小孩,连忙后腿两步避开他。


    小孩猛地停下来,踉跄了一下:“十,十——”


    “我是你十五叔,又忘了吧。”十五皇子佯装声音,“你是不是不喜欢你十五叔?”


    小孩连忙摇头:“才不是呢。”


    “今天怎么这么晚,是不是你皇玛法罚你了?”十五皇子问。


    小孩皱了皱鼻子:“皇玛法才没罚我。”


    “平时太阳还没落山就跑回东宫,今儿怎么回事?”十五皇子一副“你别想骗我”的模样,“又趁着你皇玛法没注意偷懒了吧。”


    小孩哼一声:“我从不偷懒。我是帮额娘传话呢。”


    “二嫂?二嫂叫你说什么?”十五皇子很好奇。


    弘晅:“八叔被安亲王福晋气哭了。”


    “弘晅,乱说什么呢。”康熙吩咐侍卫去查安亲王福晋,想到胤禩哭着出来会被奴才看见,就命梁九功等人留在乾清宫,他去东宫见胤禩。到门口听到小孩的大嗓门,“小十五,你怎么在这里?”


    十五皇子脸上的惊讶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汗阿玛,八哥怎么了?”


    康熙瞪弘晅一眼:“快回去。”


    小孩莫名其妙,送康熙一对白银,跑到门口使劲敲门:“晋江,给我开门。”


    “来了,来了。”晋江打开门,顺便把他抱过门槛,正打算关上,看到康熙和十五皇子,“皇上,十五爷,你们这是?”


    康熙抬脚进去。


    十五皇子不顾康熙的瞪视,跟着进去,就听到小孩喊,“额娘,皇玛法来了。”


    石舜华抬手把太子手里的姜夺走,打开后面的窗户扔后院里,随即又把其他窗户打开,室内的一点点姜味瞬间消失殆尽。


    小孩进来瞧着胤禩眼皮通红,张大嘴巴:“八叔真——”


    太子连忙捂住他的嘴:“阿阮,抱弘晅回毓庆宫。”看到康熙走过来,明知故问,“汗阿玛怎么来了?”


    “胤禩在里面?”康熙不答反问。


    太子点了点头,把两扇门全部推开。


    夕阳的余晖洒进来,胤禩下意识捂眼。


    康熙进门看到八儿子羞于见人的模样,胸口烦闷,故意问:“眼睛怎么红了?”


    胤禩的脸刷一下红了,喃喃道:“没事。”


    这幅样子看在康熙眼中,便是胤禩不好意思告诉他。于是转向石舜华:“太子妃,到底怎么回事,朕要听实话。”


    “安亲王福晋如今有四个嫡亲的儿子,听太子说戴铎参的是老大和老二,您命宗人府严查,宗人府查到安亲王福晋的四儿子,也是小儿子常去城外的烟花之地,还有个女子因为他死了。”石舜华道,“宗人府把人拘过去问话。安亲王福晋思儿心切,叫八弟来找太子把她小儿子放了。八弟不愿意,她和八弟妹在家里哭,八弟被她们哭的没办法只能来找太子。就这些事。”


    康熙转向胤禩:“是这样?”


    胤禩:“是这样,不过,我——”


    “你什么你?”康熙瞪他,“堂堂大清贝勒被个女人拿捏住,还好意思来找太子,还好意思哭?丢不丢人?要不要脸——”


    太子眉头紧皱:“汗阿玛,你别骂八弟,郭络罗氏是你指给八弟的。她和八弟成亲之前,泼辣的名声就已经传出来,可你依然叫他俩成婚。八弟能怎么办?抗旨不遵么。


    “再说八弟妹,八弟不忍着他,给她两巴掌,把她打的回娘家,玛尔珲兄弟几个会放过八弟吗?真把人打了,您脸上也不好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能忍着她。”


    “怪朕?”康熙问。


    太子:“汗阿玛一向圣明,儿臣不敢。”


    康熙噎了一下:“圣明还说不敢?说明还是怪朕。”瞪太子一眼,转向胤禩,“你先回去。朕明儿就叫太后宣安亲王福晋。”


    石舜华:“汗阿玛有所不知,安亲王福晋此时还在八弟府上,看样子是宗人府今儿不放人,她就不回去了。”


    康熙呼吸一窒:“好大的胆子!”


    “这个胆子还是您借给她的。”太子提醒道。


    石舜华拽一下他的袖筒:“爷,少说两句。”


    太子扭头瞪她一眼,石舜华下意识松开他的胳膊。


    康熙看到儿媳妇后退一步,小媳妇似的低眉垂眼,立在太子身后,就想跟胤禩说,你看看二哥。话到嘴边意识到当着儿媳妇的面不像话,轻咳一声:“太子妃,你先回后院,这事朕来处置。”


    石舜华“嗯”一声,走两步停下来,很是关心道:“八弟,你别难过了,汗阿玛会为你做主的。”


    胤禩张了张嘴,想说他不难过。可还没容他说出来,石舜华就带着宫女阿鼓离开了。


    翌日,下午,石舜华正在试宫外送来的胭脂水粉,张起麟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石舜华稍稍收拾一下,便开门出去:“何事?”


    “殿下命奴才跟主子说,皇上看在安亲王的面子上没有处罚安亲王福晋,多罗郡王玛尔珲被降为贝勒。太后上午宣八福晋入宫,她老人家和惠妃一起数落八福晋一顿。”张起麟道,“爷说这事算到此为止。”


    石舜华:“玛尔珲的弟弟呢?”


    “该怎么判怎么判。”张起麟道,“爷这会儿在乾清宫,八爷也在,估计还是在商讨这件事。”


    石舜华颔首,表示知道了:“下去吧。对了,把晋江找过来。”


    “嗻!”张起麟领命下去,就去耳房喊昨晚值夜,这会儿还在睡觉的晋江。


    石舜华见着晋江便说:“告诉宫外的人,盯着八弟府上。”


    晋江揉揉眼:“主子,这事不是已经完了吗?”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石舜华道,“爷很看重八弟,没事最好,有事……”


    晋江大着胆子问:“有事会怎样?”


    “皇家没有休妻的,她又是汗阿玛选的,为了汗阿玛的颜面八弟也不能休妻。”石舜华道,“但我能让她后悔来这个世上。”


    晋江打个哆嗦:“奴才这就去办。”


    五月份,康熙巡幸塞外,带走了直郡王胤禔、十三皇子胤祥、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以及十八皇子。


    太子留守京师,石舜华不意外,让她倍感意外的是弘晏、弘曜和弘晅哥仨都没去。


    石舜华大为不解:“汗阿玛怎么没让弘晅随行?”


    “去年九弟和老大去边关讨个说法,尼布楚的官员不知道九弟懂俄语,九弟也装作不懂,俄方就找两个死囚犯出来顶罪。后来被九弟听出来,九弟当时装不知道,回来就跟汗阿玛说这事。汗阿玛此行前往漠北,可能会去两国交界处。”太子荷包里掏出两个东西,递到石舜华面前,“认识吗?”


    石舜华接过来,越看越难以置信:“不会是虎符吧?”


    “禁军虎符和神机营兵符。”太子笑着问,“意外吧?”


    饶是石舜华当了两千多年孤魂野鬼,见多识广,也忍不住一个劲点头:“怎么会给你?”


    “不知道。”太子道,“孤又听不到汗阿玛的心里话,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既然给了,孤就拿着。”


    石舜华很关心:“赶明儿汗阿玛回来,要不要还回去?”


    ☆、第164章 总理选秀


    太子想也没想:“肯定得还回去。”


    “那还不如不给你呢。”石舜华说。


    太子笑道:“虎符兵符不过是个象征。只要汗阿玛在紫禁城,孤拿着虎符也甭想命令禁军。不如还给汗阿玛, 省得他以为孤不舍得。”


    石舜华很是意外:“爷居然能说出这番话?!”


    “你以为孤还是十一年前的孤?”太子鄙视地看她一眼, “这十一年来, 孤可不是只长皱纹。话说回来, 汗阿玛此次巡幸塞外有五千兵丁随行, 俄方如果还敢挑衅,可能会打起来。”


    石舜华诧异:“五千人够干什么的?”


    “足够保护汗阿玛。”太子道,“孤有那么多妹妹嫁去蒙古, 可不只是抚蒙。如今用得着他们, 胆敢不出兵,朝廷连着他们一块收拾。”


    石舜华:“汗阿玛干么还把十八弟带过去?妾身没记错的话, 十八弟好像才六岁。”


    “大孙子小儿子, 老头子的命根子。”太子道,“这话你儿子才说多久, 你就给忘了。即便真打起来, 汗阿玛也是坐镇后方。当然,不打起来正好带着小儿子到处玩玩。”


    康熙年龄大了,提起不起劲折腾, 俄人若不越界滋事, 他便绕去归化城,看看从关中迁到那边的百姓。可他往西面绕一圈, 来回至少的三四个月, 太子手中无人, 京城出点什么乱子连禁军都无法调动可不行, 所以才把禁军虎符给他。


    虽然相信太子无谋反之心,可康熙不信太子身边的人。他一走三五个月,有人在太子身边乱讲,把太子蛊惑的心动,逼得他这个皇帝有家不能回。所以他还留一手,只給神机营的兵符。


    八月底,康熙平安归来,紫禁城和他走时一模一样,康熙十分满意。


    翌日,太子把虎符和兵符还给康熙,康熙并没有要,不是跟太子客气的那种。


    太子看出他爹真要给他,心里没有欢喜,反而有些纳闷,回到东宫就问石舜华:“汗阿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要退位?”


    “妾身听说内务府赶制一件龙袍,前后至少得三个月。汗阿玛若是退位,内务府怎么着也得给爷赶制七八件用来换洗。汗阿玛真打算退位,内务府那边不可能没一点动静。”石舜华道,“弘晅那个小懒货还没被立为太孙。”


    太子扶额:“孤净想美事。”


    石舜华“扑哧”笑出声:“过几天六妹出嫁,然后是八妹和九妹,内务府下半年忙得团团转,汗阿玛不会找他们说龙袍的事。说起这个,玛尔珲那边还没把宅子腾出来?”


    太子颔首:“八妹的公主府修葺完整。九妹还没住的地方,十四弟也等着搬出去,可是内城找不到像样的宅子。唉,你说汗阿玛生这么多做什么。”


    “忘了告诉你,爷,庶妃高氏已经生了。”石舜华道,“听说白白胖胖的小阿哥,一定能养大,这可是您二十弟了。”


    太子脸色微变:“再这么生下去,重孙比小儿子还大像什么样。他就不能避孕么。”


    “咱们房里还有一盒荷兰小帽,你给汗阿玛送过去。”石舜华笑眯眯的说。


    太子朝她脸上拧一把,结果拧掉一块粉,抬手搁石舜华身上擦擦,剜了她一眼:“别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懒得避孕就让他使劲生,孤倒要看看他还能给孤生多少个弟弟。对了,明年选秀,给他留几个人。他不是龙马精神么,叫他使劲精神。”


    “选秀妾身可说不上话。”石舜华道,“再说了,妾身敢给汗阿玛挑人,后宫那些女人得不约而同地诅咒妾身。”


    康熙四十六年,六月中,户部尚书向康熙禀报选秀一事。


    “此次选秀由太子妃总理,名册送到太子处。”康熙也没命梁九功把名册拿过来,直接说。


    户部尚书下意识抬头,以为没听清楚,试问:“太子妃总理选秀?”


    “是的。”康熙眼角的余光瞥到小孙子抬起头,竖起耳朵听,“弘晅,认真点。”


    小孩连忙低下头继续写字。


    “以后直接向太子禀报。”康熙道,“出去的时候把内务府总管和敬事房总管喊过来,朕有事吩咐。”


    户部尚书心中一动,拱手道:“嗻!奴才告退。”


    “皇玛法,为啥交给我额娘?”五岁半的小孩依然和小时候一样,白白胖胖,除了一双黑又亮的大眼睛像他额娘,其他地方跟太子一模一样。


    康熙看到小孙子就像看到太子,跟孙子在一块总觉得自己回到二十多年前,还很年轻:“朕为什么不能交给你额娘?”


    “我额娘很忙的。”弘晅道。


    康熙走到他身边,抓个绣墩坐下,看到小孩的字似模似样:“你额娘除了忙着赚钱,还有什么可忙的?”


    “额娘看宫外送来的账册,还得教姐姐管家,还得给我做衣裳。”弘晅放下比,侧开一点,“皇玛法,我写完啦,可以出去玩了吗?”


    康熙想也没想:“不行。弘晅,朕听说杂货店在郊外盖一大片房子,你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知道啊。”弘晅道,“但是我就不告诉你。”


    康熙噎了一下:“小混球,亏得朕得一点好吃都给你留着。还想不想吃岭南送来的荔枝了?”


    “你不给我留荔枝,我也不给你榴莲吃。”小孩仰头看着他,“还有山竹,我们家有很多很多,堆成山了。”


    康熙扭头看向梁九功:“真的?”


    “奴才日日在乾清宫,这事还真不知道。”梁九功苦笑道。


    康熙轻笑:“你以为朕没吃过,榴莲太臭,给朕吃朕都不吃。”


    “才不是直接吃呢。”小孩道,“膳房人做的榴莲饼和榴莲蛋糕可好吃了。我一次能吃这么大一块。额娘说吃多上火,然后叫我吃山竹,就不上火了。”


    康熙眉心一跳:“然后被你一顿吃完了,对吧?”


    “才不是呢。”小孩道,“膳房的冰室里还有好几十个。阿玛说是在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运来一船,托杂货店帮他们卖。特意给阿玛挑四十个送来。”顿了顿,“皇玛法,我阿玛没给你吗?”


    康熙脸色骤变。


    梁九功憋着笑:“太子爷提过一句。皇上不喜欢那个味就没要,只留下一点山竹。”


    “要你多话!”康熙瞪他一眼,“别打岔,快跟朕说说你额娘在城外盖房做什么用。”


    弘晅:“大哥说做眼镜。”


    “做眼睛?”康熙震惊道。


    弘晅嫌弃地看他一眼:“戴在脸上就能看见书上的字的眼镜,给老花眼用的。皇玛法是不是也想要,我去告诉额娘,给你留一个。”说着,就要起身。


    康熙一把抓住他:“小混蛋,三天不气朕就难受是不是?哪个眼看到朕需要戴那什么老花眼镜?朕的眼睛好着呢。”


    太子拿着选秀名册到东宫还没回过神。


    “出什么事了?”石舜华担忧道。


    太子把名册给他:“后宫有贵妃,宁寿宫有太后,汗阿玛居然命你总理选秀,他又想干什么?”


    “反正是好事。”石舜华道,“今年选秀什么时候开始?”


    太子:“今年天气反复,二月底还下大雪,这才六月中就跟往年三伏天似的,户部提议六月二十开始,七月前选好,孤同意了。”


    “初选也要妾身过去?”石舜华问。


    太子:“孤问过敬事房,以前初选佟贵妃会过去看一眼,你到时候也去看看吧。只是以前复选是佟贵妃和那四位一起看,每天看两旗,她们五人轮着来,倒也轻松。如今命你总理,你也没法喊她们过去帮你。赶明儿多准备些冰吧。”


    “只能这样了。”石舜华翻开册子,“这次秀女好像不多。”


    太子摇头笑了笑:“别想美事了。你和孤出生的时候,正是朝廷最为艰难的时候,八旗子弟有一大半在战场上,那几年新生儿很少。这些年日子好了,有工夫娶妻纳妾,秀女只会比以前多。你仔细看看,一页写了多少。”


    “对了,这大半年也没听说老八的福晋闹腾,可他的两个侧福晋的肚子还是没动静。你回头给老八挑几个人。”


    “我挑?”石舜华指着自己,“爷别说笑了。”


    太子:“老八如今只有一儿一女,以后老八老了,他的那个庶子弘旺连个搭把手的兄弟都没有,像样吗?”


    “不像样。”石舜华道,“外人还以为汗阿玛不喜八弟呢。可是,惠妃和良妃还在,我一个当嫂子的出面,名不正言不顺啊。”


    太子:“孤不管,老八膝下荒凉,这事你必须得搁在心上。”


    “我掐死你得了。”石舜华朝他胳膊上拧一下,起身就走。


    太子心中一慌,顾不得痛,连忙抓住她:“孤开玩笑呢,别生气,咱们再想想办法,总能想到个万全之策。”


    “松手。”石舜华掰开他的手,“我去找皇祖母。”


    太子松开:“请皇祖母出面?”


    “只能是她。”石舜华道,“我第一次总理选秀,良妃是老八的生母,也甭想跟着我一块选人。”


    太子:“先别着急,孤赶明儿问问八弟。”


    翌日,下了早朝,太子当真叫住八贝勒胤禩,跟他说选秀一事。


    玛尔珲被降为贝勒,娘家失势,八福晋瞬间变成霜打的茄子,以往的张狂霸道不在,变得异常温顺,而且还通情达理。心细如尘的胤禩隐隐意识到,太子命戴铎参奏玛尔珲是因为他。


    太子对外说看玛尔珲不顺眼,可玛尔珲降为贝勒,太子就没再出手整治安亲王一脉,根本不像他恶之欲其死的秉性,胤禩才这么认为。只是太子不想让他知道,胤禩便装作不知道,对太子却越发尊重。


    胤禩不是重欲之人,听到太子提到选秀,胤禩想说他府里有三个女人就够了,再一听太子妃总理选秀,不好佛了他的意,胤禩便说:“给二嫂添麻烦了。”


    “不麻烦。”太子道,“喜欢什么样的跟孤说说,赶明儿你二嫂好直接挑。我看过户部的名册,这次秀女挺多,想要几个?”


    胤禩想也没想:“两个足矣。”


    ☆、第165章 妻凭夫贵


    天气甚热, 初选当日石舜华并未过去,而是命谢嬷嬷告知敬事房的太监和嬷嬷, 面选时把裹足的秀女剔除。


    大清选秀和汉唐宋明时期选秀有所不同,秀女当中宫妃的亲戚和上次选秀留牌子,这次复选的秀女,阅选的太监和嬷嬷扫一眼就过了。新选送的秀女会严苛点。当然, 如果仪态不端庄的秀女正好是宠妃的亲戚也能通过初选。


    户部圈定秀女时极为严苛, 后面又还有两次复选,以至于初选就是走个过场。若是哪个秀女被为难, 那只有一个原因,宫里无人且门第低微。


    主选的太监和嬷嬷经过几次选秀,便想像以往一眼扫十个那种选法, 早点选完早点回去歇息。然而, 谢嬷嬷的话音落下, 热得头晕脑胀的太监和嬷嬷们浑身一震, 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个一个相看。


    所有秀女看过一遍,已是第二天卯时。秀女陆陆续续出了神武门回家歇息, 太监和嬷嬷却不能歇,把通过初选的名册送去东宫。


    翌日, 辰时一刻, 石舜华用了早饭,谢嬷嬷把名册递给她:“主子, 您先看一下这张纸。”


    石舜华已经注意到名册上面有一张, 拿起来就问:“写的什么?”


    “您说缠足的秀女一概不要, 敬事房面选时发现缠足的秀女当中有几个是后宫那些主子的亲戚。”谢嬷嬷道,“敬事房不敢自专,就先把人留下来了。”


    太子勾头看了一眼:“佟家的姑娘?”幸灾乐祸道,“爱妃,等着御史参你吧。”


    “你很开心?”石舜华睨着他。


    太子:“您是孤的太子妃,您被欺负就好比打孤的脸,孤必须不开心。”


    “您既然记得我是太子妃,就该记得我还是准皇后。”石舜华道,“如今不是十二年前,甭说小小的御史不敢出头,督察御史也不敢跟我过不去。嗯,妻凭夫贵,谢谢爷啊。”


    太子哑然失笑:“牙尖嘴利。”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也不想啊。”石舜华一脸无辜。


    太子瞧着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手有点痒,然而一看到她脸上的粉,犹豫一会儿,终究没伸手拧她。


    “主子,佟贵妃有请。”晋江站在门口禀报。


    石舜华嗤一声:“她还真着急。”


    “你不过去?”太子问。


    石舜华宛如老僧入定,岿然不动:“急什么。刚吃过饭,妾身总得消消食。”


    巳时两刻,佟贵妃以为太子妃不过来了。石舜华迤迤然到了,还未进门就问:“佟母妃找我何事?”


    “没什么事。”佟贵妃笑着起身,“坐下说。”


    石舜华转身坐到右边主位上。


    佟贵妃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想到她如今只是贵妃,连皇贵妃都不是,太子妃跟她平起平坐还真不是她张狂,笑容堆满脸:“我听说初选结束了?”


    “是的。”石舜华道,“卯时才出结果。”


    佟贵妃笑着问:“这次秀女怎么样?”


    “我还没见,过几天才知道。”石舜华道,“佟母妃见过?”


    佟贵妃噎了一下:“我每日呆在宫里不出去,哪能见到她们啊。”


    “我想也是。”石舜华若有所思道。


    佟贵妃跟着说:“当然。”


    石舜华嗯一声,表示赞同。


    一室寂静。


    佟贵妃看向石舜华,眼中尽是“你快问我找你干啥”,可是石舜华只顾得摆弄手上的翡翠戒指,没发现佟贵妃的心思。


    石舜华以往给人的感觉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佟贵妃便以为她是个急性子。如今见她不急不躁,佟贵妃微微蹙眉——传言误我。


    康熙若是能听到佟贵妃的心里话,一准嗤之以鼻,急性子会给底下的人三五年的时间做自鸣钟?急性子能让太子收敛脾气?


    一炷香过去,石舜华依然没有开口的打算。佟贵妃憋不住:“听说你跟内务府说不要缠足的秀女?”


    “我不喜欢。”石舜华没有否认。


    佟贵妃再次噎住,很想大声吼,你不喜欢就可以把缠足的秀女剔出去?!


    如果说先前还不能确定康熙打算退位,命太子妃总理选秀,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康熙确实有退位的打算,而且不会让大清臣民等太久。


    石舜华还是太子妃,宫里的奴才心里已把她当成皇后。为了自己,为了娘家,佟贵妃心中有气也得忍着:“岂不是有好些秀女落选?”


    “大概吧。”石舜华道,“汗阿玛跟他太子说他今年不留人,就算过了初选也是回家自行婚嫁。”


    佟贵妃惊讶:“今年不留人?”


    “汗阿玛是这么说的。”石舜华道,“佟母妃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佟家人本以为今年选秀是佟贵妃主理,打算让佟贵妃找康熙,给他们家姑娘找门好亲事,最好是康熙亲自赐婚。


    万万没想到选秀开始前,康熙把这事交给太子妃。家人也不担心,他们家的姑娘相貌和规矩都是一等一的好。因此初选刚开始,佟贵妃就想好初选结束请太子妃过来一趟,跟她说说请康熙赐婚的事。


    缠足的秀女一概不留。


    消息传遍后宫,佟贵妃昨儿一夜没睡安稳。卯时,最后一个秀女离开,佟贵妃就使人去打听消息,得知她侄女通过初选,佟贵妃也没敢大意,端是怕赶明儿太子妃复看时撂牌子。


    “没大事。太子妃,那么多缠足的秀女一概不留,王公大臣可能会觉得你故意的。”佟贵妃瞧着快午时了,不敢再拐外抹角,唯恐她来一句,“时候不早,我回去了。”


    石舜华:“朝野内外皆知我不喜欢缠足的女子,王公大臣和天下百姓早已习惯,不会觉得我故意为之。佟母妃,多谢关心。”


    佟贵妃呼吸一窒,谁关心你啊。


    “是我没想到。”佟贵妃道,“你第一次总理选秀,我怕你不知道,就想着提醒你一下。”


    石舜华:“凡事都有第一次。”顿了顿,“我也是第一次当太子妃,做的就挺好。选秀这种小事不会出纰漏的。佟母妃尽管放心,若是有不懂的地方,我会去请教皇祖母的。”


    佟贵妃本以为石舜华说她,一听是皇太后险些呛着,干干巴巴说:“太后她老人家确实很了解。”


    石舜华搁心里嗤笑一声:“佟母妃找我来就是这事?”


    佟贵妃在封为贵妃以前,惠宜德荣四位协理后宫事务也不敢为难她,盖因她是康熙的表妹兼着妻妹。以致于入后宫佟贵妃从未求过人。


    不太会求人,佟贵妃犹豫好一会儿,始终没说出求石舜华对她侄女网开一面的话。由着石舜华起身离去。


    出了景仁宫,阿阮笑了:“佟贵妃可真逗。”


    “佟贵妃不是你能议论的。”石舜华瞥她一眼,“要说也等回到东宫再说。”


    阿阮一凛:“奴婢猖狂了。”


    炎炎夏日,动一动就一身汗,太子爷懒得出去,就命人把奏折送到东宫。听到一众脚步声,太子走到玻璃窗边,看到石舜华进来,冲她招了招手。


    石舜华进屋见弘暖和弘晗也在,很惊讶:“她俩怎么在这里?”


    “孤这里宽敞凉快。”太子道,“公主所那边闷热,孤就使人把她俩接过来。佟贵妃怎么说?”


    石舜华笑道:“什么也没说。暖暖,晗晗,房里热就找内务府要冰,想要多少要多少。等夏天过去,额娘会补给内务府银子。”


    “知道了。”弘暖道,“我和妹妹住一块,用不了多少冰。”


    石舜华:“想住一块就住一块,不想住一块就分开睡。东厢房里的银子足够你们用三辈子冰。”转向太子道,“这次只给八弟选两个人?”


    “还有十五弟和你妹妹的婚事。”太子提醒道。


    石舜华说:“这个我不会忘记。赶明儿他俩的婚事定了,您大可放心用十五弟。”


    众皇子除了四贝勒胤禛,包括太子在内成婚都很晚。而皇子们十七八岁就可入朝办差。太子的心腹少,才把主意打到十五皇子身上。


    “十五弟的生母身份低,汗阿玛又很宠他额娘王氏,才决定让十五弟娶你妹妹。”太子道,“孤先前一直没想明白,十五弟当时才十来岁,这么着急做什么。后来仔细琢磨,汗阿玛是怕孤把他的小儿子晾起来。”


    石舜华楞了一下:“妾身一直以为汗阿玛看中石家,才命十五弟娶我妹妹。”


    “有你这个太子妃姐姐,你妹妹长得真平平无奇,霸道如郭络罗氏也会有百家求。”太子道,“汗阿玛这是想让孤跟他的小儿子们亲上加亲呢。”


    石舜华不禁感慨:“他老人家真是算无遗漏。对了,除了八弟,您的其他兄弟还添人吗?”


    “不添,省得生一堆出来。”太子说着一顿,“给大哥挑两个身份高的侧福晋,给八弟挑身子骨好的,相貌普通点没关系。”


    石舜华很好奇:“大哥得罪你了?”


    “没有。”太子道,“女人多了,后宅乱了,他就没精力想些不该想的了。”


    石舜华笑道:“照您这么说,两个有点少,怎么也得挑四个温柔贤惠,身段好,相貌美的。”


    “你看着办。”太子道,“孤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石舜华也相信自己:“汗阿玛要不要给宗室子弟赐婚?如果有这个打算,复看的时候我多留几个人。”


    太子喊来张起麟,命张起麟去乾清宫问问。而正教小孙子下蒙古象棋的康熙险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命梁九功出去找宗人府要卷宗。


    下午申时左右,康熙揉揉眼角,正想吩咐梁九功去东宫跟太子说不用了,抬眼看到弘晅趴在方几上呼呼大睡,抬手把卷宗扔出去。


    啪!


    弘晅猛地坐起来,摸着生疼的脑袋,对上康熙满是怒火的眸子,咩一声,扯开喉咙就哭,一边哭一边往外走:“额娘,阿玛——”


    “回来!”康熙大喊。


    弘晅拔腿就跑:“阿玛,皇玛法打我,额娘,我的头破了。”


    东南角,上书房里的皇子皇孙们齐刷刷站起来,勾着头往外看,就看到弘晅前面跑,他们汗阿玛/皇玛法在后面追。


    弘晖戳戳十五皇子的胳膊:“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啊。”坐在窗户边的十五皇子道,“我听见哭声就看到这些。咱们出去看看。”


    弘晖瞥他一眼:“上次八叔哭,你跑过去看热闹,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八叔在东宫哭的眼睛都肿了,八叔逮到你揍一顿,还敢看热闹?”


    “是你问我的。”十五皇子道,“说得好像我多想知道一样。都坐下,继续上课。弘皙,干么去?给我回来。”


    弘皙看他一眼,拽着弘晋,回头对另一个房间里的弘晏和弘曜喊:“快点,书本交给奴才收拾。”


    ☆、第166章 选秀继续


    太子忙不迭往外跑:“出什么事了?”见弘晅泪眼朦胧, 弯腰抱起他, 抬头又看到康熙, 疑惑, “汗阿玛?”脖子上的小手一紧, 太子顿时意识到, “你打弘晅?”


    康熙身子骨很好,也是五十有四的人,一口气从乾清宫西暖阁追到东宫门口累得气喘吁吁,指着弘晅:“你问他朕有没有打他。”


    “弘晅,告诉三哥皇玛法有没有打你。”弘晏的声音突然响起。


    康熙转过身,东宫的几个孩子都来了, 奇怪道:“上书房这么早就下课?”


    “我们听见你要打弘晅,好奇弘晅犯什么错了, 便过来看看。”弘晋开口, “师傅允许了。”


    康熙冷哼:“你开口师傅敢不同意?这里没你们的事, 都给朕回去。”


    “小弟很少哭,您真打小弟了?皇玛法。”弘曜问。


    康熙拉下脸,面无表情:“朕说不算你们是不是?”


    “弘晏,弘曜, 你们先回去。”石舜华道,“汗阿玛, 您先进来。爷, 把弘晅给妾身。”


    康熙走进来, 晋江把大门关上, 弘晏等人自然是被关在门外。


    石舜华拿出手绢给小儿子擦擦眼泪:“皇玛法为什么打你,跟额娘说实话,不说实话额娘可就不疼你了。”


    “我,我不小心睡着了。”小孩瘪瘪嘴,低下头,“额娘,你看,肿了。”


    康熙一慌,勾头看了看只有个红印子,抬手给他一记爆栗:“现在痛还是刚才痛?”


    “汗阿玛!”太子无语,“他再哭个不停,你哄啊?”


    康熙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再揍他一顿就不哭了。别以为朕不知道,弘晅,你就是怕朕数落你睡觉才先声夺人。”


    小孩趴在石舜华肩膀上,给康熙个头顶,一副“我头痛,我难受,我委屈,你不要跟我说话”的模样。顿时把康熙给气得,扬起巴掌。


    太子抓住他的胳膊:“汗阿玛,有话好好说。弘晅,午膳过后你睡半个时辰,还没睡够?”


    “睡了。”小孩偷偷瞥康熙一眼,“可是人家还困。”顿了顿,“皇玛法也在睡。”


    康熙瞪眼:“朕什么时候睡的?”


    “你打哈欠了啊。”小孩理直气壮地说,“你是大人,你都犯困,我是小孩,我就睡了。”


    康熙张了张嘴:“一堆歪理。朕跟你说看书习字的时候,困也得忍着。”


    “不想忍。”小孩脱口而出。


    康熙深吸一口气,指着他的额头:“还想挨揍是不是?”


    “额娘,阿玛,你们看皇玛法又要打我。”小孩苦着脸泫然欲泣,望着太子,“我不要皇玛法教我,我要换个师傅。”


    太子冲石舜华摆摆手:“把他给汗阿玛。汗阿玛,您想怎么揍就怎么揍,儿臣不管了。”


    小孩使劲搂着石舜华的脖子。


    石舜华呼吸不畅,眉头紧皱,艰涩道:“松手!”


    “松开你额娘!”太子板着脸陡然拔高声音。


    小孩吓得哆嗦一下,下意识松手。


    “你吓唬他做什么?!”康熙瞪太子一眼,抬手把大孙子夺过来,“跟皇玛法回乾清宫,咱们不在这儿。”说话间抱着弘晅出去。


    太子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孤,孤里外不是人?!”


    “以前爷在汗阿玛心中是最特殊的那个。”石舜华看一眼敞开的大门,“如今您已沦为和您的兄弟们一样。”


    太子望着西边,沉沉叹了一口气:“孤本想等他退下来就叫弘晅搬到他那边,省得那边太静,他闲得发慌。如今看来孤还是不够了解汗阿玛。”


    “你不同意,汗阿玛也会命弘晅搬过去。”石舜华说,“这事你无权置喙。”


    太子冷笑两声:“赶明儿给他挑几个人。”


    “啊?”石舜华没反应过来,“挑人?汗阿玛说他不要人了。”


    太子:“儿子和儿媳妇孝顺他的。反正他老当益壮,瞧着还能再活二十年。二十年后,那些庶妃的儿子也都长大了。”


    “你不怕汗阿玛再给你生十几个弟弟?”石舜华笑着问。


    太子噎了一下:“孤宁愿他再给孤生几个弟弟,也不能看着他把孤的儿子给养歪了。”


    石舜华嫌御花园太热,把复选地放在静怡轩。而留哪些人石舜华心里有谱,过两天便吩咐内务府每天看四旗。


    以往选秀主选人每日看两旗,满八旗、蒙八旗和汉八旗和在一块得看十二天,第二次复选结束,前前后后用时接近一个月。内务府诸人和敬事房以及禁军侍卫也会跟着忙上一个月。石舜华要看四旗,底下人很乐意,只怕她累着。


    石舜华对敬事房总管顾问行道:“我的身体很好,一天四旗,就这么安排。”


    康熙如今下了早朝,不是教弘晅读书习字便是去上书房或者宁寿宫逛逛。还没退位,就提前过上太上皇的日子。


    顾问行身为敬事房总管,是除了梁九功第二个清楚康熙行程的人,康熙这番作态也让他意识到说不定哪天醒来皇帝就换人了。自是把石舜华当成紫禁城的女主人。都没向康熙禀报这件事,顾问行就去安排了。


    六月二十六日,上午,通过初选的秀女进宫。


    石舜华拿着她圈出来的名册,依次对照秀女的名牌。一次进来六名秀女,两刻钟看完一旗,十分干脆利落。


    谢嬷嬷见状,小声提醒:“太子妃,太快了。照您这样下去,不到午时就全部看完了。”


    “这么快不行?”石舜华问。


    谢嬷嬷:“也不是不行。像纳兰大人家的姑娘,您别管怎么着也得跟人家说句话。不然,传到惠妃娘娘耳朵里,还以为您不喜欢她娘家的姑娘呢。”


    “我就是不喜欢啊。”石舜华脱口而出。


    谢嬷嬷噎了一下:“当奴婢没说。”


    石舜华知道谢嬷嬷为她好,省得选秀结束就传出太子妃不近人情、严肃等等类似的流言。于是,镶黄旗的秀女进来,石舜华便装模作样打量一番,瞧着有个秀女有点眼熟,一问才知道对方的额娘和她是同一批参选秀女,便把对方叫到跟前说话。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内心欢喜,便不由自主显露出来。然而,还没高兴一碗茶的工夫,看到她的名牌回到太监手里的托盘中,小姑娘愣住,太子妃不喜欢她?


    石舜华佯装没看见,笑呵呵道:“你们先出去吧。”


    “主子,您怎么没留下?”阿鼓很好奇。


    石舜华:“留什么?她家世太好,如今后宫不需要身份高的皇妃。指给八弟当侧福晋又不太合适,我只能让她回家。谢嬷嬷,继续。”


    谢嬷嬷到门口引秀女们进来。等镶黄旗看完,才堪堪过去三刻钟。


    正黄旗一个没留,镶黄旗留三个,正白旗留两个,正红旗留六个。四旗阅完,堪堪午时,选出十一人。


    晌午用饭时,太子听谢嬷嬷说完,很是好奇:“爱妃,你这是怎么选的?”


    “我数胤礽两个字的比划选的,你信吗?”石舜华问。


    太子颔首:“你干得出来。”


    “那额娘岂不是乱选?”弘晗好奇地问。


    太子:“你十五的嫡福晋已定,是你姨母。无论是给你皇玛法选庶妃,给你大伯选格格,还是给你八叔选侧福晋,满八旗的秀女都不合适,下次复看时都会撂牌子。”


    “为啥?”弘暖不懂。


    太子:“孤的弟弟们的母妃身份越低,孤越好拿捏他们。你的叔叔伯伯们的侧福晋身份低,以后也不敢瞎折腾。”


    “除了大伯和三叔,也没人敢找事啊。”弘暖道。


    石舜华放下筷子:“你阿玛这是防着以后。再说了,人心易变,谁也无法确定十年二十年后会发生什么。咱们如今既然有法子能阻止,自然从根上给他们断了。”


    “就像汗阿玛对安亲王出手,把安亲王一脉打压下去,八婶觉得皇玛法和阿玛不喜欢安亲王一脉,没了仰仗不敢跟八叔闹,怕惹怒皇玛法把她休了。”弘晗问,“是这样吗?”


    石舜华颔首:“你们切记,以后谁敢给你们脸色看,不用跟他吵吵,拿捏住他的软肋,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听你们额娘的没错。”太子道,“你们以后嫁人了,孤不好管你们府里的事,否则显得咱们皇家欺负人。只能你们自己为你们做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找你们叔叔和兄长。”


    小姐俩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阿玛,我们记下了。”


    “阿玛,我也记下了。”两只手抱着鸡腿啃的小孩悠悠说一句。


    太子的手一抖,莫名有个不好的预感:“你记住什么了?”


    “你刚才说的话啊。”弘晅道。


    太子好笑:“没人敢欺负你。”


    翌日,下午,又忙半天的石舜华在房里歇息,太子在惇本殿处理政务,突然听到小孩的哭声。不禁皱眉:“汗阿玛又打弘晅了?这爷孙俩整日里是干什么。”


    “启禀殿下,不是。”霍林跑出去看一眼,“您快过去看看,五阿哥把十八爷打了。”


    “你说谁?”太子霍然起身,吃惊道:“比弘晅大半岁的十八弟?!”


    ☆、第167章 抵死不认


    霍林点了点头, 证明他没听错。


    太子扔下奏折,到大门口猛然停下来, 指着今儿当值的孙河:“出去看看。”


    “殿下,五阿哥和十八爷就在墙外面,日精门门口。”孙河道,“霍林向您禀报时皇上已经到了。”


    太子挺意外:“他比孤还快?开门, 开门。”顷刻间走到外面, 看到他儿子站在他爹右边,他弟弟站在左边, 前者满脸怒气,后者正抹眼泪,板着脸问, “弘晅, 为什么打你十八叔?”


    “我没打十八叔。”小孩三两步跑到太子身边, 抓住太子的手, 仰头道,“我跑得快, 没看见十八叔,一下子把他撞倒了。”


    太子想过很多种可能, 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转向十八皇子关心道:“摔着哪儿了?”


    “你还真信他?”康熙十分诧异地问。


    太子楞了一下:“难道,难道不是?”


    “小十八, 你说弘晅有没有打你。”康熙道, “别怕, 汗阿玛给你做主。”


    小孩看了弘晅一眼,委屈地说:“他把我撞摔倒,还朝我后脑勺打一巴掌。师傅看见了,太子二哥,不信你问师傅。”


    太子到跟前就发现有旁人,观其衣着猜出是上书房的师傅:“武师傅?”


    “是的。”中年男子道,“下官下午应当教十八爷认识弓箭,刚带十八爷到门口,五阿哥就跑过来,没等下官反应过来,五阿哥就把十八爷撞倒了。”


    小孩道:“我看见十八叔就想停下来,可是我跑太快停不下来,真不是故意撞十八叔。”


    “那你承认打他了?”康熙问。


    小孩很坚持:“我没打十八叔,皇玛法,不能因为十八叔是你儿子就帮他。阿玛,你得帮我。”


    “孤帮理不帮亲。”太子道,“十八,过来让孤看看你的头皮有没有红。”


    十八皇子下意识走过来,一看到弘晅在他身边,转弯走到太子另一边,离弘晅远远的。


    太子见小孩没犹豫,也不见心虚,瞬间确定他儿子有打人,拨开十八皇子的头发,没有红印,猜测可能力气不大:“弘晅,你十八叔的头皮被你打红了,你要作何解释?”


    弘晅睁大眼,很是震惊:“红了?可是我真没打十八叔。”


    “事实摆在眼前,还敢狡辩?”太子被他儿子惊到,见了棺材还不落泪的德行,真是跟他亲娘一模一样,“来人,把弘晅给孤关书房里,罚他晚上不准吃饭。”


    弘晅眨了一下眼,盯着太子,发现他认真的,脸色骤变,转身跑到康熙身边:“皇玛法,我阿玛冤枉我,你给我做主啊,皇玛法。”


    太子拨开十八皇子的头发时,康熙也看见了,头皮的确没红,本以为太子能炸出来,看到大孙子很是委屈,饶是康熙年过半百,为君四十多年,一时也分不清俩孩子哪个撒谎,或者都没说谎,弘晅只是不小心碰小儿子一下:“十八,头痛吗?”


    十八皇子摇了摇头:“屁股痛。”


    “弘晅,向你十八叔道歉。”太子懒得跟儿子废话。


    小孩想也没想:“对不起,十八叔,我不是故意的。”


    “十八,弘晅已经道歉了。”康熙提醒道。


    十八皇子瘪瘪嘴:“我,我原谅你。你下次别跑那么快,也别打我。”


    “我没打你。”弘晅瞪着十八皇子大叫,“不准再冤枉我!”


    十八皇子下意识后退一步。


    太子抬手朝儿子后脑勺一巴掌:“年龄不大,还敢吓唬人?!”


    “你打他做什么。”康熙听到“啪”一声,弘晅光光的后脑勺红一片,皱眉道,“十八,跟着师傅去练武场。”说着话不忘给大孙子揉揉脑袋。


    小孩抬手拨开康熙的手:“不要碰我。”拔腿就往东宫跑,还没进门就大喊,“额娘,阿玛不帮我还打我。皇玛法也欺负我,额娘……”


    “汗阿玛?”十八皇子一脸担心,“弘晅,他,他——”。


    太子:“他装呢。汗阿玛,您别瞪儿臣,儿臣的儿子什么德行,儿臣比您清楚。十八弟,你最近有没有惹过弘晅?”


    “没有。”十八皇子道,“我上次见弘晅侄儿还是端午节的时候。”


    太子:“别担心,回头孤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你别又打他。”自个看大的嫡子和嫡孙之间,康熙选择相信太子,见太子很肯定,并不是为了安慰十八儿子故意说的,“让朕知道你再打他,朕,朕就打你。”


    太子很想翻白眼:“儿臣谨记。儿臣告退。”回到东宫就往后院毓庆宫去。到门口看到小儿子窝在石舜华怀里,一脸委屈,不禁冷笑,“没外人了,还不跟孤说实话,等着挨揍是不是?”


    弘晅哼一声,给他个后脑勺。


    石舜华捏捏他的小脸:“为什么打你十八叔?”


    “看他不顺眼。”小孩脱口而出。


    太子张了张嘴,不敢置信:“这就是你故意把他撞倒的理由?弘晅,等等,你不是应该在乾清宫,怎么会出现在日精门?”转向弘晅的侍从,“怎么回事?”


    “五阿哥说他要拉屎,奴才见他往东边跑,以为五阿哥回这边,没曾想到门口碰到十八爷往外走,五阿哥就从旁边撞过去了。”


    太子无语:“合着你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老老实实地跟孤说,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不顺眼就是不顺眼。”弘晅道,“没有为什么。”


    石舜华一直听儿子的心里话:“是不是你皇玛法揍你,所以你就揍他小儿子?”


    小孩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一脸震惊。


    “真的?”太子看到小儿子目瞪口呆,忍不住朝他脸上拧一把,“怎么想得出啊。”


    小孩呲一声,回过神,大怒:“阿玛!”


    “小点声。”石舜华提醒,“你想所有人都知道是不是?”


    弘晅捂住嘴巴。


    石舜华瞧他这样好气又好笑:“你皇玛法无论是训你还是打你,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识好歹,报复到你十八叔身上啊。你十八叔还是个小孩子。”


    “我也是小孩子啊。”弘晅道,“我比十八叔还小呢。”顿了顿,不服气道,“我没用力。是他太娇气。小爷们比个小姑娘还骄气,下次皇玛法再揍我,我还把他撞摔倒。”


    太子瞪着他:“你敢!?”


    “我就敢。”小孩仗着有他额娘护着,不怕他阿玛,“你再打我不帮我,我以后也不帮你。”


    太子不屑地瞥他一眼:“孤是太子,天下就没有孤解决不了的事。用不着你帮孤。”


    “我长大了不帮你干活。”小孩道。


    太子呼吸一窒:“你一丁点大哪来这么多花花肠子啊。”


    “不要你管。”小孩搂着石舜华的脖子,“额娘,我困了。”


    石舜华笑道:“撒娇没用。赶紧去把下午该写的字写完,别说你想睡觉了,你想出去玩,只要有人敢带你去,额娘也不会拦着。”说话间站起来,把他递给嬷嬷。


    小孩苦大仇深:“不想去,额娘。”


    “不去?额娘去跟你皇玛法说你为什么打你十八叔。”石舜华问,“好不好?”


    小孩瞬间蔫了。


    太子叮嘱道:“下不为例。”


    “听不懂。”小孩冲着太子挥挥手,“我还小,没学过下不为例。”


    太子噎住,指着弘晅,一脸无奈:“这什么孩子啊.”


    “您的孩子。”石舜华道,“别看他不大,手上有分寸,下次别再搁外面揍他。犯了错领回来慢慢教,否则他会觉得你不给他面子。”


    太子转向石舜华:“孤不给他面子?他才几岁,知道什么是面子?依孤看,弘晅如今这样都是你惯得。”


    “不如汗阿玛惯得很。”石舜华道,“还有啊,他去年就知道要面子。虽说如今才五岁半,也是六岁的人了。这么大的孩子懂事了。”


    太子赞同最后一句,只是很不明白:“汗阿玛罚他,他不敢跟汗阿玛顶嘴,也不敢跟汗阿玛对打,可他怎么会想到打十八弟?”


    “你和弘晏都说过小儿子大孙子,老头子的命根子。”石舜华道,“汗阿玛巡幸塞外又带着十八弟,那小子随便找个奴才问一句,确定汗阿玛很疼十八弟,就盯上十八弟了。”


    太子:“他这个聪明劲用在背书习字上面,汗阿玛也不会时刻盯着他。”


    “不着急,他还小。”石舜华道,“以后去了上书房,自有师傅时时刻刻盯着他。汗阿玛没生气吧?”


    太子:“你儿子抵死不认,小十八头上连个手头印都没有,汗阿玛可能还怀疑他小儿子撒谎。”


    弘晅给康熙的感觉就是太子冤枉死他了。于是回到西暖阁,康熙就命日精门那边的侍卫和奴才都过来,问个清楚。


    弘晅的手太快,日精门侍卫只看出弘晅故意撞十八皇子,还真没发现他是怎么出手的。等弘晅再次回来,康熙就旁敲侧击炸他。然而,经过爹娘那一关,小孩不跟康熙废话,无论康熙说什么他都说没有。


    酉时三刻,上书房下课,小孩扔下毛笔就跟康熙说:“皇玛法,我饿了。”


    康熙:“回去跟你额娘说,朕七月初二去畅春园,你和朕一起过去,叫你额娘给你收拾行李。”


    “我阿玛和额娘不去?”小孩问,“我也不去。我舍不得阿玛和额娘。”


    康熙嗤一声:“朕信你才怪。你阿玛先过去,选秀结束了,你额娘再过去。”


    “这样的话,我就去吧。”小孩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瞥到他三哥和四哥出来了,冲康熙打个千就往外跑,跑到院里就说,“三哥,四哥,我的头被阿玛打肿了。”


    打算出去松松筋骨的康熙踉跄了一下,连忙扶着案几,咬咬牙道:“这个小混蛋。”


    “五阿哥也就是说说。”梁九功笑道,“三阿哥和四阿哥都大了,一看就知道他撒谎,不会信他的。”


    弘晏问:“又偷懒了?”


    “没有。”小孩伸出手,“你看,红了,写字写的。”


    弘曜跟着问:“阿玛为何打你?”


    “因为十八叔。”小孩指着后面的十五皇子,“十五叔的弟弟冤枉我。”


    ☆、第168章 年家有女


    十五皇子连忙走过来:“怎么回事?”


    小孩三言两语说完, 不忘告诉十五皇子:“我给十八叔道歉, 十八叔还怪我打他。十五叔, 十八叔就是个娇气包。”


    “我也觉得小十八太娇气,都是我额娘惯的。”十五皇子皱眉道,“只是摔在地上就哭个没完,以后叫他上阵杀敌, 岂不是得吓尿裤子。”


    弘晅点了点头:“肯定得吓尿裤子啦。”


    “回头我教训他。”十五皇子道, “弘晅,别生气,赶明儿你十八叔再欺负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你阿玛就不好揍你。”


    “好的,十五叔。”小孩笑眯眯说,“谢谢十五叔。”


    十五皇子不好意思道:“应该的。”


    弘晏看弘晅一眼,等哥几个回到东宫,就问:“十八叔真欺负你了?”


    “三弟什么意思?”弘皙和弘晋也跟过来,弘皙不明白,“难不成怀疑五弟撒谎。”


    弘晏:“我不怀疑他,但我更信阿玛,他如果真没错, 阿玛不会揍他。小五, 这些小把戏都是哥小时候玩剩下的。在哥面前弄鬼, 你还嫩着点。”


    “那你咋不告诉十五叔啊?”小孩仰头问。


    弘晋走过来揪两下他的冲天辫:“因为你是我们的弟弟。以后不准再欺负十八叔。”


    “我才没欺负他。”小孩觉得自己的主意挺完美, 没曾想他额娘一下子猜出来, 哥哥们也觉得错在他,想了一会儿,“我和十八叔玩呢。”


    弘曜抬脚朝小孩腿上一下。


    小孩踉跄了两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懵了。


    弘曜居高临下看着他:“痛吗?”


    小孩瘪瘪嘴。


    “不准哭。”弘曜又伸手把他拉起来,拍拍他屁股上面的尘土,“捉弄人的法子千千万,你居然选最容易留下把柄的法子,亏得皇玛法夸你聪明,我看都没你笨。”


    “我才不笨!”小孩大声喊。


    弘曜笑了笑:“你扯破喉咙也不会变聪明。”


    “五弟,为什么要捉弄十八叔?”弘晋很好奇。


    小孩不想承认,可是哥哥们根本不信他,撇撇嘴:“人家就想是欺负他啦。”


    “你和阿玛还真像。”弘晋颇为无语,“御花园里有很多知了,下次再想捉弄十八叔,叫奴才给你挖几个还没脱壳的知了猴,趁着十八叔去练武场,放在他书里面或者墨盒里面。东院菜地里的青虫也行。十八叔即便害怕也是哭一场,不会伤筋动骨。”


    弘晅眼中一亮,甩开弘曜抓住弘晋的手:“谢谢大哥,大哥,我最喜欢你啦。大哥,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会捉弄人啊?”


    “你们哥五个,你们大哥最乖。”石舜华听到声音走出来,“你三哥四哥聪明,但也很听话,从不忤逆长辈,只有你颠倒黑白还能说得理所当然。谁借给你的胆子?”


    小孩摇头晃脑,有四个哥哥在身后,一点也不怕他阿玛和额娘揍人:“我阿玛是太子,我额娘是太子妃,你们给的胆子啊。”


    “鬼灵精。”石舜华朝他鼻子上拧一下,“弘晋,你如今也有十五岁了,房里要添几个人?”


    弘晋攥着弘晅的手一紧,“添,添什么人?”


    “滕妾。”石舜华道,“要的话我给你留意一下。”


    李佳氏走过来,笑着说:“太子妃费心了。”


    “额娘。”弘晋扭头瞪她一眼,别添乱。转身说,“嫡额娘,不用。过两年再说,我如今还小。”


    “这次秀女不错,年龄也不大,我挑十来个,你瞧着哪个好,回头当你嫡福晋。”石舜华道,“再挑两个侧福晋。”


    弘晋苦笑:“嫡额娘,您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当祖母啊。”


    “我要当叔叔啦?”小孩忙问。


    弘晋想也没想:“不是。”


    小孩好生失望,又忍不住问:“大哥,十四叔有好几个福晋,你和十四叔一样高,为啥不要?”顿了顿,“是不是不喜欢女的啊?”


    弘晋咳嗽一下,吞吞口水,连忙说:“别胡说。十四叔比我大好几岁,等我像十四叔那么大的时候也会有嫡福晋。”


    “弘晅,听谁说的你大哥不喜欢姑娘?”石舜华问出口,李佳氏的心提到嗓子眼,直勾勾盯着弘晅。


    小孩蹙眉:“男的都喜欢女的,大哥是个大男人,不要女的就是不喜欢啊。”


    “真不是。”弘晋哭笑不得,“不要有很多原因,我如今还在上书房,不想分心也是原因之一。”


    石舜华:“我把名册给你,你先挑出来,下次选秀复看时再让你皇玛法指婚。那时你已十八岁了。”


    “您早说啊。”弘晋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选秀结束就成婚呢。”


    石舜华:“你容我说完了吗?”


    弘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没想到可以等到下一次。”


    “当然有下次。京城像模像样的人家就那几家,这次不留着,下次你到适婚年龄,没有合适的秀女,民间还以为我故意不给你挑嫡福晋。”石舜华道,“再说了,我才三十二岁,可不想这么早当祖母。阿鼓,把我写的那个名单拿过来。李佳氏,侧福晋的家世必须比嫡福晋低,别眼皮子浅只盯着贵女。”


    李佳氏神色不自然:“不会的。”


    “弘晋,别由着你额娘。”石舜华根本不信他,“侧福晋的身份跟嫡福晋相当,赶明儿你后院别想安生。”


    弘晋笑道:“嫡额娘,我知道。听说五叔的侧福晋和嫡福晋就三天两头吵吵。”


    “你五叔不长脑子。”石舜华道,“自打你五婶生个嫡子和嫡女,觉得对太后有交代,又故态复萌,把侧福晋惯的跟嫡福晋似的。也不动脑子想想,以后嫡子承袭爵位,他那些庶子还不是由着嫡子整治。”


    弘晋点点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眼角的余光瞥到身边的小孩仰头听,不禁想笑,“五弟,听得懂吗?”


    “三叔也不长脑子。”小孩脱口而出。


    石舜华朝他嘴巴上拧一下:“他再不长脑子也是你三叔,我是他们嫂子可以说,你是晚辈,你不能说。”


    “不说就不说。”小孩道,“我也不喜欢三叔。”


    听到后院闹哄哄的,太子忍不住出来看看,听到小儿子的话大乐:“孤也不喜欢他。”


    “阿玛!”小孩像找到盟友,“四哥踢我。”说着话弯腰卷起裤脚,“你看,红了,我没撒谎。”


    太子弯腰抱起他:“回头阿玛帮你揍他。”看到弘晋手里的纸,“好好看看,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


    “爷会派人查查吗?”李佳氏忙问。


    石舜华:“我会吩咐底下的人盯着。”


    “谢谢嫡额娘。”弘晋有几次来东宫请安,碰到晋江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可他嫡额娘习以为常,而且晋江还经常去杂货店,弘晋心下奇怪,便往杂货店去几次,隐隐发现杂货店里的伙计不一般。不过,他见弘晏和弘曜不知情,便没告诉任何人。这会儿猜出是命杂货店里的伙计查,弘晋顿时放心下来。


    石舜华上午听一上午秀女的心里话,便懒得再用在家人身上,也就没听说弘晋话里的深意:“不用谢我,我也不想要个搅家精。”


    翌日,上午,弘晅回东宫用饭,远远看到十八皇子,立刻想到太子昨儿为了十八皇子打他一巴掌。


    申时,小孩命侍从去御花园挖知了。


    酉时,小孩写完字就跟康熙说他回东宫。康熙虽然疑惑小孩今儿格外认真,也没多想,还以为他被太子一巴掌打安分了。


    小孩出了乾清宫就往东南角去,看到他十八叔教室里空无一人,心中一喜,站在门口盯着奴才把知了放十八皇子墨盒里。


    十五皇子看到小孩从旁边过去,很是纳闷,放学就问弘晋:“小五怎么来了?”


    弘晋心中一咯噔,不禁暗骂,这个小懒货,平时能坐绝不站,为了捉弄人居然亲自过来:“大概是来找隔壁的弘晏。”


    “难得太子二哥又训他?”十五皇子也没等弘晋开口,就说:“我昨儿回去问十八弟,十八弟说他没错。搞得我也不清楚他俩到底谁错。但你记得跟二哥说,他俩都还小,咱们不跟着计较,过几天就忘了。”


    弘晋嗯一声,很是不自在:“听说十八叔昨儿还哭了,听我嫡额娘说像这么大的小孩,晚上会发癔症,待会儿十八叔回来,你把十八叔带你那里,叫他跟你住几天吧。”


    “二嫂说的?”十五皇子小的时候来东宫,石舜华经常抱着他,导致十五皇子跟石舜华很亲。长大一点从哥哥们口中得知石舜华很厉害,如今简直把石舜华的话当成圣旨,“我等着十八弟回来。”


    十八皇子去练武场时,侍从已把他的书本和文具收拾好。十五皇子从教室里出来,便命侍从把十八皇子的东西拿过来,直接在日精门门口等他。


    金乌西坠,炊烟升起,十五皇子算着时辰,觉得还得晚饭还得再等三刻,便命弟弟把文具打开,做师傅布置的功课。


    啊!


    弘晋哆嗦一下,想也没想就对弘皙说:“去看看是不是十八叔。”


    “十八叔怎么了?”弘晏也听到尖叫声,啃着刚出锅的羊排,“被十五叔揍了?”


    弘晋微微摇头:“不是,小五干的好事。”


    “噗,那个小懒货!”弘曜猛地想到,险些被羊肉呛死,“我去看看。”跑到前面十五皇子住的地方,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哇呜哇呜的哭声。


    十五皇子很是头痛:“两个知了猴,你至于吗?”


    “十五哥!”小孩泪眼朦胧,“是不是你放的?”


    十五皇子:“我吃饱了撑的。”


    “那你咋不奇怪呢?”小孩觉得就是他。


    十五皇子叹气:“东宫的小五放的。”


    “是他?!”


    “就是他。”十五皇子道,“你以后见着他绕道走。”


    十八皇子擦擦眼泪:“他咋这么坏?十五哥,额娘说你要娶他姨母,你别娶他姨母好不好?他这么坏,他姨母一定也很坏。”


    “我坏吗?”弘曜倚在门口问。


    十八皇子打了个嗝:“不,不坏。弘曜还给我烧鹅吃呢。”


    “我可是弘晅的亲哥哥。”弘曜笑看着他,“十八叔,想清楚再说。”


    十八皇子认真想了想:“太子二哥还帮我打弘晅,你们都不坏,就弘晅最坏。嗯,也最懒。”


    “额娘,你儿子又调皮捣蛋了。”弘晏跑去东宫,“这个小混蛋不揍一顿,他能上天。”


    石舜华:“他身边的奴才已经向我禀报。呐,在墙角站着呢。不要看,晚上没得吃。”


    “额娘!”小孩苦着脸。


    石舜华:“昨儿还说他是个娇气包,今儿又作弄他?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皮的上天。欺上瞒下,颠倒黑白还能理直气壮啊。以后再敢调皮,我就把你关小黑屋里。”


    “那我以后不欺负十八叔了。”小孩道。


    石舜华瞥她一眼:“然后欺负你十七叔是不是?我警告你,弘晅,我这几天忙得很,你再给我找事,我把你吊起来打。”


    小孩打个哆嗦:“我不惹事。”


    “过了这段时间也不行。”石舜华能听到他的心里话,“我生气起来,你皇玛法也拦不住。不信去问问皇太太。”


    石舜华打起精神看汉军旗的秀女时,弘晅拽着康熙去给太后请安,见着太后就问她额娘是不是很厉害。


    小孩干的事,宁寿宫的奴才当成乐子讲给太后听。太后便问他是不是被太子妃揍了。


    弘晅要面子,不好意思说前天晚上没吃饭,半夜偷偷跑去膳房找吃的这么丢脸的事,就没吭声。


    太后当他默认,便跟他说石舜华以前干的事:“不信问你皇玛法,生气起来比你阿玛还厉害呢。后面那些人都怕他。”


    “十五叔的额娘?十四叔的额娘?三叔的额娘?”小孩挨个问。


    太后点了点头。


    小孩打了个哆嗦,不紧张大嘴:“我额娘原来这么可怕啊。”


    年氏望着眼前笑眯眯的人,心想太子妃一点也不可怕,到底是谁瞎说啊。害得刚才太子妃叫她抬头,她还以为犯了错,太子妃要罚她呢。


    石舜华听到她的心里话,险些笑喷:“你阿玛是湖广巡抚年遐龄?”


    “启禀太子妃,是的。”年氏恭敬道。


    石舜华:“我有个叔叔是湖广总督,应该跟你阿玛很熟。”


    “臣女听大哥说过几次,是石大人吧?”年氏问。


    石舜华点了点头:“你大哥是叫年希尧?”


    “太子妃也知道我大哥?”年氏心中很惊讶,但没敢表现出来。


    石舜华笑道:“我还知道你二哥叫年羹尧,如今是内阁学士,你二嫂是纳兰性德的闺女,纳兰明珠的孙女。你二嫂没少在家说东宫的不是吧?”


    “没有,没有。”年氏连忙说,“二嫂很少说娘家的事。”


    石舜华摆摆手:“瞧你急的。纳兰明珠以前都敢当着太子的面说,你二嫂就算说了,我也不能把她怎么着。


    “我和太子又不是黄金白银,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我们。即便是真金白银,也有不爱铜臭的文人清官。”说话间把年氏的牌子从托盘里拿出来,递给一旁的谢嬷嬷。


    ☆、第169章 贼心不死


    谢嬷嬷把牌子递给记录太监。年氏心中一喜, 看到谢嬷嬷冲她做个请的手势,福了福身退回去。


    汉军旗看完, 石舜华留下十七人。算上满八旗和蒙八旗,有三十三人留到最后。其中并没有佟家姑娘。


    三十三名秀女回到家中。佟家姑娘“撂牌子”的消息传遍京师,王公大臣,贩夫走卒终于相信当朝太子妃非常不喜欢缠足女子。


    四天后, 三十三名秀女同时进入静怡轩, 最终十六名秀女被留牌子,其中四人被送往位于翊坤宫后面的储秀官, 剩下十二名秀女返家等着朝廷诏旨。


    石舜华跟佟贵妃说康熙不留人,宜妃、庶妃王氏等人见着康熙时也曾旁敲侧击,康熙很是肯定的说他年龄大了, 精力不济, 今年不留人。


    四名秀女住进储秀官东西厢房, 石舜华还没回到东宫, 惠、宜、德、荣就到宁寿宫,找太后打听怎么回事。


    太后听明四人来意, 莫名其妙:“你们都不知道,哀家就更不知道了。皇上从不会跟哀家说后宫添人的事。”顿了顿, “很想知道的话, 哀家把太子妃喊来,你们当面问清楚。”


    四人脸色微变, 连忙说不必了。


    宁寿宫的管事嬷嬷把四人送出去, 回来就问:“主子, 那四位又招惹太子妃了?”


    “很有可能。”太后道,“真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一个个儿子媳妇一大家子,多花点心思搁小辈身上,老八也不至于到如今还只有一个庶子和庶女。”


    嬷嬷:“八爷跟东宫走得近,太子妃虽说有点睚眦必报,但对亲近东宫的人都特大方。”


    “是的。”老太后颔首,“皇上跟哀家说过好多次,太子妃除了精明过火,其他哪儿哪儿都好。”


    管事嬷嬷止不住笑了:“太子妃不精明,也做不到面面俱到啊。”


    “可不是么。”老太后说着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哀家以前听说过一句话,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太子妃不聪明,东宫的几个孩子也不会一个比一个聪明。”


    管事嬷嬷:“就是五阿哥有点太调皮,十八爷怎么说也是他叔叔。”


    “七岁八岁猫烦狗也嫌。”老太后道,“哀家觉得挺正常。还有啊,小五要是乖的跟东宫的弘晋似的,以后太子老了,他可镇不住他的那些叔叔和堂兄弟们。”


    管事嬷嬷猛然想到:“您不是奴婢都没意识到,五阿哥有十六个叔叔,嫡亲的堂兄弟至少也得三四十个,老天爷呢,皇上可真厉害!”


    “噗!”老太后笑呛着,“这话在哀家跟前说说就算了,不能在外面说。”


    太后说的事,石舜华早就想到,因而不怕弘晅胆大,而担心他妄为。此时的弘晅又正是容易长歪的时候,选秀结束后石舜华就开始盯着弘晅。


    弘晅从老太后那里得知她额娘真厉害,乾清宫的奴才提起他额娘也是一脸佩服,整日里被石舜华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挨一顿狠的,导致弘晅连懒觉都不敢睡。


    七月初八,上午,万里无云,内务府总管带着圣旨前往年遐龄府上宣读赐婚诏旨。随后,又前往同样属汉军镶黄旗的施琅之子顺天府尹施世纶府上宣读圣旨。


    片刻,年遐龄的庶女,施世纶的庶女赐婚于八贝勒胤禩的消息传遍京师。


    留在紫禁城的惠妃和良妃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反复问传话的奴才有没有听错。同时,八贝勒府上的八福晋更是惊得六神无主。


    申时左右,石舜华托着下巴看教养嬷嬷教两个闺女规矩,晋江走进来:“主子,八爷来了。”


    “有点慢啊。”此次选秀石舜华总理,她也没喊皇妃们帮忙,从而导致选秀结束好几天,愣是没人知道除了四个入后宫的秀女,其他秀女都指给谁。


    八贝勒胤禩知道其中两个是给他留的,但他万万没敢肖想湖广巡抚和顺天府尹家的姑娘。晌午回到府里看到八福晋眼眶通红,胤禩叹了一口气,就跟她说一切是康熙的主意,他也是刚刚知道。


    胤禩给八福晋的印象是不屑说谎,而贝勒娶侧福晋这么大的事,太子妃肯定做不了主,便没有怀疑胤禩的说辞。


    实际上这次就是石舜华的主意。


    康熙看到年遐龄和施世纶两个格外眼熟的名字,险些没反应过来,忍不住又问张起麟一句有没有写错。


    当年阿箫教东宫的太监识字时,张起麟也跟着学好些日子,知道纸上写的什么,便十分肯定,跟康熙说没有弄错。


    康熙抽出第二张,看到上面给大儿子胤禔挑的四个格格,家世一个比一个低,不禁感慨,太子妃真是喜恶分明。


    “皇上,您的意思?”张起麟小心翼翼的问。


    康熙:“朕没别的意思。”随即吩咐梁九功宣翰林学士起草诏旨。


    胤禩除了向康熙禀报政务和给他生母、养母请安,无事不入禁宫。但架不住他和弘晋关系好,找人传个话弘晋就出去了。


    选秀之初,胤禩曾问过弘晋,他的侧福晋是康熙选还是太子妃选。弘晋很肯定的说他嫡额娘做主。以致于胤禩是除了东宫一众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弘晋是个老实孩子,这边告诉胤禩,转身就去向石舜华禀报。石舜华本以为胤禩上午就会来找他,等到下午有点出乎石舜华意料。


    “那两个侧福晋不满意?”胤禩进来,石舜华就问。


    胤禩苦笑:“二嫂,她俩都是镶黄旗,家中长辈还都是汗阿玛极为倚重的人,有点不合适啊。”


    “汉军镶黄旗,不是镶黄旗。”石舜华提醒道,“难道你不想要两个出身高的儿子?”


    胤禩叹气:“这样一来我的嫡福晋就,就——”


    “就什么?”石舜华明知故问,却没等他开口,“如今已经昭告天下,你想改也没办法。不过,有一点你可放心,施世纶的庶女身子骨很好,只是相貌平平。年遐龄的闺女长得挺好,身子骨有点弱,她俩一个负责美,一个负责生,我考虑的妥当吧。”


    太子笑道:“老八,快快夸夸你嫂子。”


    胤禩一惊,循声看去,只见北边窗户边的榻上躺着一人,颇为惊讶:“太子二哥,你,你怎么在这里?”


    “今儿无事。”石舜华道,“八弟放心,这俩姑娘老实也是真老实。”


    胤禩不信:“二嫂,你只见过两次。”


    “我见过一次就能看出那人的本质。”石舜华道,“施家家风极好,后院相对来说很干净,施世纶的这个庶女纵然有心计,在施家也没她施展的地方。嗯,属于纸上谈兵那种,别那么紧张。”


    胤禩扶额:“不是弟弟紧张,年遐龄的闺女虽然是庶出,但年家——”


    “年家门第高?”石舜华道,“可她也是庶女。我找人查过,年夫人有俩儿子,阖府上下又想要几个姑娘,年夫人四十多岁实在生出来,便给年遐龄挑几个妾。


    “年夫人瞧着这个姑娘长得好,一出生就抱到跟前当成嫡女教养,便是留着日后把她送进宫。不过,年家的这个姑娘资质一般,心机还不如施世纶的闺女。”


    石舜华说到资质一般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胤禩想笑:“二嫂,心机深沉在您面前也施展不出来啊。”


    “你的意思我心机深沉?”石舜华问。


    太子嗤一声:“老八明明不是这个意思。”说着,坐到石舜华旁边,指着有些凌乱的头发。


    石舜华起身走到他身后,把太子的头发散开重新梳,一边给太子梳头一边问:“你福晋又闹了?”


    “没有。”胤禩瞧着眼里只有头发的石舜华,心中颇为羡慕,“她嫁给我有九年了,今天看到她哭红了眼,我心里不大好受。”


    石舜华:“八弟,说好听点你重情重义,说难听点你妇人之仁。你不是没给过郭络罗氏机会,是她不知道珍惜。


    “幸而玛尔珲兄弟几个被你二哥整治老实了。不然,这个时候你就不是来跟我说两个侧福晋家世太好,而是在府里劝安亲王福晋别哭。”


    太子打个哈欠:“老八,江南盐课和漕运你了解多少?”


    “这,我只听说过一点,不怎么了解。”胤禩不知太子何意,小心措辞,“太子二哥为何突然提起盐课和漕运?”


    太子道:“孤以后想动动这两块。盐课和漕运上面的人是又狠又滑,你这个样子孤以后真不敢把事情交给你。”


    “二哥,我,我……”胤禩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未想过太子这么器重他。


    太子抬了抬手,呲一声:“轻点!”


    “谁让你乱动的。”石舜华拍拍太子的肩膀,“说话用的是嘴,不是身体。”


    太子撇撇嘴,继续说:“孤有十六个弟弟,十八弟和二十弟太小,孤不指望他俩。除了他俩孤还有十四个弟弟,这些人当中孤最看好你和老四。


    “老四是个犟种,虽说家有犟子不败家。孤真把这事交给他,老四看到盐课、漕运账目乱如麻,他能把所有人给孤弄掉,让孤无人可用。所以孤就想到你。”


    “可是我,我有时候也挺羡慕四哥的。”胤禩想说他不如胤禛,又怕日后太子真把这事交给胤禛,“要不我跟四哥一起?”


    太子摆摆手:“老四不会听你的劝,你把他说急了,还有可能揍你一顿。石舜华,孤的头发是长在孤脑袋上,你能不能轻点?!”


    “白头发。”石舜华放到他眼前,“三十三岁居然有白头发,你好意思吼。阿鼓,吩咐膳房磨一碗黑芝麻和蜂蜜调匀,爷每天吃一勺。”


    胤禩不禁睁大眼:“以后就不会长白头发?”


    “黑芝麻有乌发的疗效。”石舜华松开,擦擦手,便说,“八弟,太子没跟你说笑,回去好好想想。这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特别是清溪书屋那边。”


    胤禩认真道:“弟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晋江?怎么了?”石舜华见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很是纳闷。


    胤禩站起来:“太子二哥,二嫂,我先回去。”


    “八爷听听无妨。”晋江道,“奴才刚刚接到个字条,是二爷托人传进来的。”其实是杂货店那边托出宫采买的奴才带来的,夹在糖葫芦里面,“二爷早两天遇到几个倭国人,因没听说倭人过来,便留了个心眼找人打听一下。


    “天津卫那边出现一条倭国的大船,没有皇上旨意,那边不敢同意他们靠岸,出现在京城的这些人可能是换成小船偷偷进来的。二爷问殿下要不要向皇上禀报。”


    ☆、第170章 前来借种


    太子思索片刻:“老八, 去把老四叫过来。”


    “四哥知道?”胤禩问。


    太子:“安置八旗子弟那几年老四经常去天津卫, 那边他熟悉。或者你找到他直接跟他说,叫他去那边看看。”


    “船还在海上飘,四弟过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石舜华提醒。


    太子:“老四过去了, 必须得登船。船上的人不让老四上去,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对了, 理藩院有会日本语的吗?”


    “估计没有。”胤禩道,“日本二字虽说是千年前的武则天赐的,可咱们这边的人到现在依然喜欢称他们倭国。百姓这么瞧不上他们, 甭说理藩院,整个京城都不见得能找得到学日本话的。”


    太子道:“先让老四去天津卫, 你找人盯着他们。去跟老九说, 叫他去找会日本语的人。”顿了顿,“实在找不到就叫他去给孤学。”


    “我去喊四哥和九弟,您亲自跟他们说。”胤禩瞧不上日本, 觉得九皇子胤禟肯定不乐意。


    胤禟听太子说倭人鬼鬼祟祟来到京城,最后又听到太子叫他学日本语,因会俄语听懂尼布楚官员拿死囚犯做替死鬼的九皇子胤禟没直接拒绝,而是说:“我先使人去打听打听。”


    胤禛和胤禟出去之后, 胤禟先去理藩院, 胤禛回家稍稍收拾一下直接骑马去天津卫。


    酉时四刻,太阳快落山了, 太子才起身去清溪书屋先向康熙禀报倭人偷入京城, 然后才说他已叫胤禛过去查个究竟。


    自打八旗子弟去海上讨生活, 只要不是大清百姓的渔船,他们是见一个扣一个,见两个扣一双。有文书自然没事,偷偷摸摸的过来十之有九有去无回。


    大清的邻国多多少少知道这群人的存在,因从未主动入侵过邻国,盘踞在印度的洋人也不好说什么,更别说高丽和倭国这等小国。


    正因如此倭国此次过来,老老实实派人去见天津卫的水师将军。可他们忘了沿海百姓有多么痛恨早年的倭寇,没有文书,也没有来自京师的口谕,水师就是不准他们靠岸。百姓更是恨不得他们死在海上。


    胤禛抵达天津卫也没命倭人靠岸,而是乘船到倭人的船上,见里里外外没有火器,兵器也非常少,便告诉会汉语的船长他即可向康熙禀报。


    船长见状,就问胤禛能不能先靠岸。


    胤禛想说不行。话到嘴边换成没有皇上手谕,他身为皇子也不敢同意他们靠岸。


    船长冲随从使个眼色,随后一小箱金银珠宝拿出来。


    水师将军下意识看胤禛,没让他失望,胤禛脸色骤变,气氛也跟着陡然一变。


    船长不懂怎么回事,便问水师将军。


    将军请胤禛先回到他们船上,才告诉船长四贝勒最痛恨贪污受/贿。你们触到逆鳞。我即便同意你们先靠岸修整,四贝勒也不会同意。


    船长的一口汉话赶得上京城百姓,对大清臣民有所了解,在京城时见过不少贪官,便认为大清的高官都爱钱。皇子亲自经商,肯定更爱真金白银。听水师将军说完,整个人傻眼了,连忙问将军,四贝勒会不会阻止他们靠岸。


    水师将军很肯定的说,四贝勒不会这样做。


    船长觉得极有可能。可如今他们出去的人还没回来,又不能返回日本,只能继续在海上飘着,一边等自己的人,一边等手谕。


    胤禛回到家洗漱一番,便去畅春园向康熙禀报。


    康熙听到是一条载满日本艺伎的船,思索片刻便同意船靠岸,但也命天津卫那边的水师盯紧他们。


    胤禛从清溪书屋出来就去讨源书屋,到书房里见太子居然在指点两个闺女画画,很是奇怪:“太子二哥怎么这么闲?汗阿玛不会又把权收回去了吧?”


    “不是农忙,边关无事,自从河道总督换成张鹏翮,黄河水系改善许多,今年到目前为止连小洪涝都未曾出现,孤闲得很啊。”太子道,“查的怎么样?”


    胤禛:“我觉得没事,又觉得很奇怪,可是真让我说吧,我又说不上来。”


    “暖暖,去把你额娘喊过来。”太子道。


    弘暖跑出去。胤禛问:“太子二哥,二嫂知道?”


    “她去过的地方比孤多,石文炳还在福州呆过几年,福州那边早年经常遭到倭寇侵袭,石文炳可能跟她说过那边的事。”太子道,“你二嫂的脑袋跟常人也不一样,叫她过来一起听听。”


    书房离太子一家住的两进院子有点远,一炷香后,石舜华才过来。


    她一到,胤禛就开始说:“我刚一上船 ,船长就跟我说他们是日本艺伎来这边表演。我进去之后也的确看到女多男少,还有很多女子的衣服首饰,以及表演用的东西。


    “船是两层,女子住在上面,男子住在下面,上面不但有歇息的地方,还有几个小小的茶室,正是这个茶让我觉得奇怪。茶这个东西在日本很贵,贵族家中才会经常喝茶。不像咱们京城,天桥附近到处是茶摊。”


    “这个茶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太子问。


    胤禛摇头:“女子的箱子里也有茶罐。我怕她们私藏兵器,叫她们打开箱子的时候,我闻到一点点茶叶味。”


    “听说日本艺伎跟咱们这边的妓院不一样。”石舜华道,“那边的艺伎好像不卖身。”


    胤禛笑道:“二嫂,以前的妓院也多是卖艺,说都不卖身全是骗人。倭国那些东西都是从咱们这边学过去的,学的东西下九流,过了海也不会变成上九流。”


    “等一下。”太子道,“孤突然想到一件事,忘了是在哪儿看到的,还是听奴才说的,在倭国当艺伎的多是男人。”


    胤禛心中一凛:“您的意思少有女子当艺伎?”


    “孤记不清了。”太子道,“孤隐隐记得孤当时好像还不信。堂堂男儿,随便找个事做也用不着当什么艺伎。你赶紧去查查。”


    “汗阿玛还命我去天津卫。”胤禛道。


    太子:“明儿再去,或者后天再去。汗阿玛若是问起来,孤帮你说。”


    “是!”七月酷暑,顶着烈日,胤禛很想回家歇歇,可是意识到那艘船有大问题,依然跑去理藩院。


    石舜华:“妾身刚刚听四弟的意思,日本艺伎以前来过,史书上有没有记录?”


    “孤去找找修《明史》的那些官员。”太子道。


    石舜华不赞同:“明初和明末战火不断,中间那些年倭寇没少侵扰沿海百姓,不可能来这边表演。艺伎这行妾身觉得是盛唐时传过去,那时好些日本人过来跟咱们学,查宋朝吧。他们如今的那个点茶,据说是宋朝时传过去的。”


    “你说的有道理。”太子道,“唐朝那会儿刚传过去,他们也不好来这边表演。”


    太子点名要倭国来这边的记载,史官们连夜翻看史料,在宋史中查到有倭人来过,不过是女子过来的记录。


    翌日下午,胤禛带回来消息,倭国艺伎开始于明末,至今艺伎行当中依然是男多女少,和史料记载完全不一样。


    太子使人去宣先前向他禀报的官员。


    对方没想到太子另派人查,便老老实实说:“其实是在一本书上查到的,下官觉得有点荒诞,就没敢跟殿下说实话。”


    “什么书?”胤禛忙问。


    “宋朝的一本名叫《清波杂志》记载:倭国一舟飘泊在境上,一行凡三、二十人。妇女悉被发,遇中州人至,择端丽者以荐寝,名‘度种’。下官回家问过亲戚中的长辈,他们当中有的人也听说过此事,还说船上都是些倭国贵女。”


    胤禛张口结舌:“怎么可能?!”


    “有可能。”太子笑道,“倭国意思猥琐矮小之国。咱们的百姓一致称日本的贼寇为倭寇,也和日本人身材矮小有关。那个民族在唐朝时对咱们俯首称臣,唐朝灭亡,不过百余年就开始侵扰被他们当成兄弟的汉人,借种一事干得出来。至于到底是不是,一试便知。”


    胤禛好奇:“怎么试?”


    “挑些无病不痛,相貌不好,身量不高的男子,再挑一些染上梅毒之类的病,相貌周正,高高壮壮的男子一起去看表演。”太子道,“盯着她们选哪个。”


    胤禛想笑:“二哥,有眼睛的人都会选长得好的,靠这一点试不出来。”


    “如果长得好家贫,长得不好富有,她们会选哪个?”太子问,“你别又跟孤说,她们来这边不为了多赚些银子回去。”


    “殿下,不为赚钱就是为了别的。”一直没离开的官员道,“人他们带不走,靠着卖艺度日却不乐意伺候有钱的主,这就已经能说明问题。”


    胤禛:“弟弟明儿必须得去天津卫,这么短的时间,我到哪里找这些人?”


    “相貌不好的从八旗子弟里挑。至于有病的,直接去城外烟花之地,或者医馆里挑。他们比谁都清楚谁有病谁没病。”太子道,“此事必须保密。别忘了告诉天津卫那边的将军,倭人在的这几天任何人不得出去。”


    胤禛:“弟弟只是个贝勒。没有汗阿玛的手谕,他们不听弟弟的话。”


    “孤的宝印给你。”太子道,“孤会向汗阿玛禀报。”


    胤禛:“汗阿玛一准觉得咱们想多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史官道,“他们若是真来这边表演赚银子,就不会像四爷先前说得那样先使几个人偷偷上岸了。”


    太子颔首:“孤不想把人想的不堪,可孤是大清的太子,必须对大清百姓负责。有机会杜绝不好的事发生,却视若不见,孤寝食难安。”


    啪!啪!


    太子猛地回头,霍然起身:“汗阿玛,您,您怎么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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