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出师不利
温如意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睁开眼, 四周暗漆漆的。
转过头看到了床幔, 温如意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明,对她而言, 好像上一刻钟才在马车内喝果酒, 下一刻便躺在了这儿,一晃好几个时辰,却有些记不起来中间发生了什么。
这时合着的门开了, 豆蔻走了进来,温如意看到她身后的门外有光亮, 双手撑了要起来,豆蔻忙将端着的盘子放下, 走过来扶她起来, 往她身后添了两个靠枕:“夫人您可好些了?”
一点都不好,躺着的时候还没感觉,起来那一瞬,头沉的厉害。
豆蔻扶她靠好后,去桌边端来了一碗醒酒汤, 坐到床沿喂给她:“这是王爷吩咐厨房做的, 喝下就舒服一些。”
一口下去温如意就皱了眉:“这是什么?”
“醒酒汤, 马车到驿站后是王爷抱着您下来的,那会儿您已经醉了。”豆蔻一面喂着一面道,“进屋后王爷放您躺下您都没醒,睡了有一个多时辰。”
“怎么可能。”温如意下意识的否认, 她怎么会被这点果酒灌醉。
可这感觉很熟悉,口干舌燥想喝水,头沉沉的脑仁发胀,胃里空荡荡的却很不舒服,人又没什么力气,抬手想去端碗都软绵绵的,浑身上下还有没散尽的酒香。
可不就是喝醉了。
温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回想了下马车内发生的事,但只有零星的片段,记得起自己喝光了那一小瓶酒,记不起喝完之后的事,要这么算起来,她在途中也醉了有个把时辰,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习惯性的托腮,指尖触及到嘴唇,温如意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怎么碰到时感觉胀胀的,还有点麻。
温如意抿了下嘴唇,还真是有些肿胀感,抬起头看豆蔻:“我的嘴怎么了。”
豆蔻的话比较的含蓄:“瞧着有些肿,兴许是夫人喝的太多了,之前您躺下后都叫不醒。”
温如意摸了摸后:“拿镜子来。”
豆蔻点了灯,将铜镜递给温如意,光亮下,温如意看到了一张面若桃花的脸庞,往下,泛着红肿的嘴唇映入眼帘,温如意手一僵,这哪里是喝多了,这明明是亲多了!
刚刚得知是喝醉了她还担心自己会对厉其琛做什么,现在看来,明明就是她才是被占便宜的那个。
马车内当时只有她和厉其琛两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就只有他最清楚不过。
想到此,温如意放下镜子有些紧张,正所谓酒后吐真言,她该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不会的。”温如意摇了摇头,揪着被子曲起腿,自我安慰,她酒品很好的,以前喝多了都是直接倒头睡,从不会发酒疯胡说八道,如今这般,就算是酒量没带来,这酒品总该带来了。
“夫人,您饿不饿,底下还煮了粥,我叫人送上来。”豆蔻听见夫人在念叨,以为她是在担心喝醉的时候在王爷面前出丑,笑着安抚,“王爷一路把您送上来,还在屋里待了会儿才出去的。”
温如意一怔,连忙掀起被子往里面看,上下摸了摸,摸到内衬衣服中的小囊后松了一口气:“王爷现在何处?”
“与范大人他们在商议事情。”
温如意朝窗户那儿看去,掀开被子,豆蔻忙扶住她:“夫人,您要做什么,我帮您。”
“你不是说底下煮了粥么,不用送上来,我自己下去吃。”喝过醒酒汤后,温如意舒服了些,虽说人还是没什么力气,但这并不妨碍她下去观察驿站里的情形。
豆蔻取了披风给她披上,打开门,过道里的灯点的通亮,走几步便听到了来自大堂的热闹声。
温如意站在楼梯口往下看,天都黑了还有人进进出出,其中不乏赶夜路的,进来吃些东西充饥后又急忙出去了,她走到走下时,门口那儿正有一帮人在牵引马匹。
豆蔻扶着温如意挑了安静的一处:“已经派人去厨房了,夫人您还想吃什么?”
温如意一个吃字出口,看着不远处桌子上端来的一大盆包子,顿了会儿道:“喝粥自然要配包子,多上几个,明早若是出发的早,还能备着。”
豆蔻有些疑惑,夫人不爱吃包子啊,还嫌包子皮厚馅少,但豆蔻也没多想,出行路上没太多好挑的,备一些也没错。
等的功夫,温如意始终看着外面,那七八个人叫驿站里的伙计拿来了草,堆在大门外的马厩内,再朝外看去,昏暗路灯下,似乎是有装满东西的马车停靠着。
正好伙计上来送粥和包子,温如意随口问:“小哥,那些人是准备要走?”
“是啊夫人。”年纪只有十五六的小伙计都不敢正眼看温如意,亮堂的大堂内,他脸上那红晕都快爬到耳后根了,“他们喂完了马,吃过饭就要走。”
“都这么晚了,不在驿站内休息一夜么?”温如意笑眯眯的看着他,“我听说这边过去有一段山路,入夜后山里怕是不太/安全。”
“这些是送货的大商队,现在赶过去,两个时辰能到山脚下,休息半夜天不亮进山,正午不到就可以下山了,若是在驿站休息一晚,那得等明日天色暗下来才能下山,有些货要急,就得这么赶路才行。”
温如意轻哦了声,眼尖看到了有妇人小孩跟着这些商队打扮的人走进大堂,好奇问:“商队送货还带家眷?”
伙计朝那儿看去:“那是跟着商队出行的人,若是去的地方一样,使些银子跟在商队里,不就比独自出行安全些。”
温如意点了点头,让豆蔻拿了几枚铜钱出来递给伙计。
伙计接过铜钱连连道谢,那边掌柜的喊人,他又匆忙去了那儿照应,温如意从盆子中拿了个包子,掰开些送到嘴里,视线落在坐下来的妇人和小孩,照这情况,他们呆不过半个时辰就会走。
想到此,温如意对豆蔻道:“这粥不错,叫厨房再备一些,我给王爷送过去。”
不多时,温如意朝他们议事的房间走去,很快看到了守在外面的云阳和云束,温如意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们关切了句:“王爷可用饭了?”
“回夫人的话,已经差人送进去了。”
温如意点点头:“可知还需多久?”
云阳看了眼屋内:“还需一个时辰,夫人可有要事?”
“那我先将粥备着,等结束了王爷可以吃。”厉其琛这两个护卫说话都一本正经,说一个时辰肯定还多过一个时辰,温如意颔了颔首,转过身又带了豆蔻回到大堂,悬着的心放了放,抬起头看那边还在用饭的妇人和孩子,对豆蔻道,“你去将这粥温着,我去厨房瞧瞧,听刚才伙计的意思,再过半个时辰厨房那儿的厨子就要休息了,我再让他备些吃的,还有这包子给我,再送去热一下。”
豆蔻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厨房:“夫人,您在这儿等我,我随您一块儿去。”
“好。”温如意微笑的答应了她,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目送她走上楼梯后,过了拐角看不见时,温如意脸上的笑意倏地收了起来,半点犹豫都没有,转身朝着厨房那儿走去。
从这儿出去就是厨房,再从厨房后边绕过去,可以躲开厉其琛带来的人,驿站外黑漆漆的,她从马厩那儿经过,大门口望出去看不见她,正好借了机会到那商队的马车边上。
刚刚那妇人和孩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她绕过去的这点时间,他们肯定要准备出发,她手上还有三十两的碎银,肯定够支付同行一段路的费用,而豆蔻这边,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一刻钟,发现她不在厨房,先找上一圈,再去禀报给厉其琛,怎么也得半个时辰。
而厉其琛在得知她不见了后,第一反应肯定是打听驿站内这时辰前后有没有人离开,很快就会料到她可能在商队中,但这时候,温如意已经从商队中脱离。
从驿站过去,进山之前经过的官道上有两个村子,温如意要在他们赶到之前离开商队到村子内。
京都城附近的村子时常会有人进城赶集,都得大半夜就出发,温如意到了村子后就要跟着这些进城赶集的人往京都城方向躲,厉其琛的人就算是往村子这边搜,也不会想到她没往外跑,反而往回走了。
而他此去莞城修堤坝的事这么重要,肯定不会在驿站多停留,她只要跟着赶集的村民到京都城外,不需要进城,就能另外再找机会混入别的商队中离开。
想到这儿时,温如意已经走到驿站后院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披风不能用,这衣服也不成,太招摇。
温如意抬起头朝院子里看去,厨房那儿的灯还亮着,对面有两排屋子,应该是驿站内做活的人住的,这时辰好几间屋子亮着灯。
转头之际温如意看到了两排屋子旁有晾衣服的架子,温如意快步走了过去,四下看了圈后确认没有人,靠在那架子上,迅速扯下来一件麻布外套,朝那两排屋子后面快步走去。
若不是力气还没完全恢复,温如意还能走的更快一些,捏着装了几个包子的布袋,温如意闪到窗户下,朝那大半人高的墙看去,视线落在堆在墙角的木柴。
双手刚刚抓上准备踩着要翻墙出去,她身后传来了窗户要打开的声音。
温如意赶忙收回脚靠到了墙上,紧紧贴着墙壁不敢动,就在她一尺不到的距离,砰的一声,窗户被打开了,一只光露露的手臂出现在了温如意的眼前,手腕上的银镯子还闪闪发着光。
感觉那人要探出来了,温如意贴着墙屏住呼吸,下一刻,她看到那手收了回去,里面的人从面朝窗外变成了面朝屋内,随之是娇/喘声:“死相,你急什么!”
“……”温如意那一口气没喘匀,险些把自己噎死。
“掌柜的今晚不在,我要不来陪你,你不得寂寞死。”说话的气息很重,像是等不及似的,又像是在脱衣服,还有人撞到窗框的声音,好不激烈。
紧接着是女子的声音:“说我寂寞,到底是你忍不住了。”窸窣声,女子略显得意的声音,仿佛是捏到了什么,“哟~可是憋坏了。”
“就等这一天了!”
那声音出口时,像是提了一口气,女子闷哼了声,声音透了些满足和懒意:“你可比你那没用的大哥能干多了。”
“……”温如意捂住心口,信息量好大!
之后便是断断续续的声音,温如意听得出,憋坏了,甚是激烈。
这种听墙脚的事儿不地道啊,温如意倒是想赶紧走,可那柴堆正对着窗户,她这一动,人家再投入也能察觉到。
想她刚刚挑来捡去,挑中了没亮灯的这间屋后头,谁能想熄灯是为了方便偷/情。
要是在这儿耗上半个时辰,那她还逃什么,外头商队都走了。
难道她的计划就要在这儿中止了。
温如意朝那儿看去,瞪大了眼,肚/dou都甩出来了!
就这时,大概是天太冷,里面的人衣服穿的又少,娇/喘之余那女子开口,一只略显粗壮的手伸出窗外,在温如意期待的眼神中,飞快把窗户给拉了回去,啪一下合上了。
温如意松了一口气,身子从墙上脱下来,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习惯性朝旁边看去,神情一僵。
在那墙角的位置,院子灯光照到的地方,多了一抹修长的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听墙脚这种事,要两个人一起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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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美丽:我是有在认真的计划,所以你们谁也不许嘲笑我
☆、042.王爷的在意
院子的灯在走廊那儿, 照到墙边, 将人影拉的很长。
温如意望过去, 墙角遮住了人看不清来的是谁,却能够从影子中辨别出男女, 女子发饰复杂可见钗饰, 男子发冠显眼。
而温如意现在看到的,影子顶端就是男子发冠。
温如意捏紧了手中还未来得及套上的麻衣,看着那发冠的形状, 呼吸猛地抽紧。
今早出门时,温如意清楚记得, 厉其琛戴的是一顶金紫的发冠,当时她心中还吐槽过, 就怕别人看不出发冠多值钱, 就连穿插固定的簪还做的如此精致,簪子顶端刻着的是瑞兽图腾。
如今这蔓延到墙壁上的影子,发冠中间的簪子被放大了数倍,就好似真有一只小瑞兽站在云祥之上,仰着身子, 呈咆哮姿态。
不可能的。
温如意心中当即否定, 她是知晓云阳他们说话的准确性才去议事的屋前打探, 云阳说一个时辰,那最快也需要半个时辰以上,她这才离开多久,怎么可能商议好了。
再者, 就算是议事结束,厉其琛又怎么会这么快知道她不见了。
温如意往墙边靠去,将麻布衣服甩在了身后,凭着感觉往那最偏隅的角落里扔去,衣服碰到了堆在角落里的杂物,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这声音其实不算大,但这儿实在是太/安静了,被衣服砸落下来的细木棍落到地上,哐一声,屋内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呻/吟戛然而止。
温如意的反应算快的,即刻蹲下身子贴在墙上,下一刻,那窗户便被推开了。
是能想象到那是多气喘吁吁的画面,有人探出身子来看,过了会儿,是女子的喘息的嘲笑声:“你怕了?”
“怕我就不来了,来了就不走了。”男人被激将了,啪一下窗户被合上,是两个人拥搂的动静,过了会儿便又是那声音,隐约还听见野猫之类的字眼。
没被发现的温如意却不能因此松懈下来,心里悬着一块大石头,朝那影子处转过头去,只听见鞋子与地面的轻蹭声传来,她贴着墙壁缓缓起身,看到了先迈出墙角的脚,继而是袍子,往上是披着的青蟒锦衣,上面勾勒着繁杂的金线,再往上,手臂,肩膀,温如意需仰视才能看全。
这一切应该只在呼吸间就完成了,一个迈步的距离,对温如意来说却像是经历了漫长的世纪,心中多么不愿意接受,看到他时就有多紧张。
当厉其琛的脸出现在温如意面前时,胸膛上砰砰作鼓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那张尤带着些肆意的神情,仿佛是老天爷为她占的一卜没来得及告诉她的卦:出师不利,不宜出走。
猛地,温如意怔了下。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就算是知道她离开,也不应该出现的这么快,一下就知道了她在何处。
除非……
他对她的行踪一清二楚。
清楚到她在哪里,在做什么,所以才可能在不到半个时辰就准确无误的找到她。
温如意下意识要朝自己四周看去,还是忍住了,她过去的生活中有过保镖,也被狗仔跟踪过,可这些人都不是来无影无踪的,保镖身手了得,时常在她左右的,狗仔再讨厌也不至于到能够飞天遁地,走在路上总能发现他们的身影。
而此时,温如意却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是一直在别人注意下的,而她却怎么都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之前在西山寺,她从阁楼离开,绕了那么多的路,走的自己都快迷路了,好不容易找到下山的小径,却看到厉其琛在亭子里等她,开善寺时,她以为是云阳去禀报了厉其琛才找到了她,可现在想想,或许从她出府开始就有人在暗中跟着她。
还有此刻。
厉其琛那么放心她和豆蔻进出,也不叫云阳跟随,也不怕她在驿站内受人欺负,是因为始终是有人跟着她的,将她的行踪禀报到他那儿,所以不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及时的应对。
十一月的天,入夜的天很冷了,刚刚受惊过的温如意,此时背靠着墙壁,后背凛起一股寒意来。
这么说来,西山寺里她遇到顾君瑜的事他也知道,那招贤宴那天,她在内院中遇到顾君瑜到底是不是意外?
温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能将气息放平稳,忽然心里头堵得慌。
这就像是一场博弈,她以为两个人是旗鼓相当的,却发现相差甚远。
比喻来说,她一个勤恳刷怪练级的人,遇上了个人民币玩家,一身金光灿灿出现在她面前,她输了不算冤,却有些不甘心。
温如意此刻无比庆幸自己还没有翻过墙去,不是在墙外遇到他,也不是穿着一身麻布衣服遇到他,更不是在驿站外头被他逮了个正着,他就算是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在这时,她站在这儿,也不是想逃走该有的样子。
耳畔又传来脚步声,厉其琛走了过来,温如意猛地回了神,双手攀着墙站直了身体,望着他,嘴角微动了下,嗫嗫吐了“王爷”二字。
厉其琛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两个人站在的位置就在靠窗边上,他的神情看起来很从容,从中还透了几抹意味深长。
温如意还是没有作声,因为紧张而红了的脸,瞧上去像是羞红的。
厉其琛垂眸看着她,四周安静下来,窗内的声音格外突兀,算起来得有一刻钟多了,里面倒是愈演愈烈,厉其琛低下头,低沉道:“原来你还有这样的嗜好。”
温如意一怔,抬起头与他对视,他眼底透露出的神情,像是在揶揄她温如意的不正经,竟在这儿听墙脚。
温如意垂下眼眸,脸上极力掩饰着尴尬和羞意,攀在伸手的手即刻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一拉,让他也靠墙站着,伸出手指轻轻嘘了声,声音极轻极轻,生怕惊扰到屋内的人,用口型带着气音道:“里面是掌柜夫人和她的小叔子。”
话音刚落,里面的声音高亢了几分,温如意更尴尬了,松开他的手,又想到了什么,赶忙推了他一把,想将他推出到外面去。
里面大约是结束了,再没有什么动静,温如意有预感里面的人要开窗户,忙拉着他往外走,将他拉到光亮下后,身后砰的传来了开窗声音。
可四周更安静了。
光亮下,温如意的脸快红到耳根子后面,拉着他的手:“王爷我们快回去吧。”
将她窘促不安的神情都收入了眼底,厉其琛嘴角微扬,还有兴致:“听完了?”
“我……妾身没有听墙脚!”温如意急的跺脚,又不好大声说话引来注意,红着脸瞪着他,“妾身是看到有人偷偷摸摸进了掌柜夫人的屋子,就像听听他在里面做什么。”
厉其琛瞥了眼她手中拎着的布袋子:“是么。”
“适才妾身让豆蔻将粥送去客房了,心想王爷议事会晚,到时候厨房里没人了,就想提前过去,让厨子做些吃食备着。”温如意抬起手给他看手里的布袋子,颇有些献宝的意思,“这儿的包子做的挺好吃的。”
说罢,温如意猛地想起来,有些懊恼:“都让这事给耽搁了,去的晚了厨子可就走了。”
一面说着,温如意转过身朝厨房那儿奔去,想借着这理由赶紧离开他,先让她喘口气也好啊。
可不等离开几步,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拉了回来,温如意直接跌在了厉其琛的怀里,额头撞在他胸膛上,感觉那酒醉的晕眩又回来了。
甩的太大力,手中的布袋子脱开离去掉在了地上,里面白胖的几只包子滚了出来,在地上打了好几个圈,滚了一身的灰,委屈巴巴的靠在一块儿。
不等温如意抬头,厉其琛靠在她耳畔,意味深长道了句:“这里的墙是不是比王府的好翻。”
温如意埋头在他怀里,神情微变。
过了会儿,温如意抱住了他,闷闷道:“妾身喝多了,恐怕爬不上去。”
厉其琛朝墙角那儿看去,黑漆漆的其实看不到什么,但他却似是能够看到被温如意丢在哪儿的麻布衣服,置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了几分:“那要是能翻出去呢。”
温如意抬起头,看着他,有些委屈:“外面天太黑了,不想翻。”
这神情仿佛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她翻墙出去,外面天那么黑,他不知道她怕黑么。
“是么,若是白天呢。”
温如意有些奇怪,之前他知道那些事都没追问她,装作不知道来配合她,现在怎么追根究底来了。
“白天我们就离开驿站去莞城了。”温如意与他打着太极,“王爷若是想让我翻墙,往后就在小庭院里漆一座这么高的。”
你喜欢看我翻墙,我表演给你看还不好喽。
“从驿站出去,往南都要经过山林,商队和来往的人不敢在夜里经过山林,不是因为里面有野兽,而是入夜之后视野不清,容易遭山贼埋伏。”厉其琛顿了顿,声音幽幽,“而这些山贼,白天闲来无事时,喜欢乔装成平民百姓在村子和镇上游荡,挑独身的人下手,将她们掳走卖掉。”
厉其琛看着她,仿佛在说:你猜,你值多少钱。
温如意吓的直接抱紧了他,声音颤抖:“王爷您不要吓妾身。”
不远处二楼客房内,一间屋子的窗边,范延皓站在那儿许久,双手不断弹着窗框,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过了会儿后转头看李临:“我感觉不太对。”
李临没有收回视线:“哪里不对?”
就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他才觉得不对,而且是很不对,从王爷抱着那温夫人从马车上下来就不对了,这已经不是觉得那豆腐西施好玩这么简单,觉得好玩能议事到一半就出来抓人?
明明是在意啊!
李临看着院子内旁若无人拥着的两个人,半响,淡淡道:“王爷一向活的肆意。”从来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从来没见他放过手。
“可是……”范延皓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形容,“这豆腐西施看着不像是安分的人。”
李临回头看他:“那我们再打个赌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节写的特别卡,o(╥﹏╥)o,想要凸显出王爷不自知的……咳咳……在意!
☆、043.抢钱夫妇
自打猜测到外出时会有人暗中跟随, 这天晚上温如意一整夜没睡好。
夜半时醒来, 睁着眼睛看着床顶, 黑漆漆的四周特别安静,窗外偶尔有下半夜从驿站出行的响动, 马蹄声, 说话声,还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去莞城这么好的机会,要让她放弃, 温如意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可今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她再想离开,也不是现在。
像今晚这样的事, 多来十次都会被他发觉, 这回遇着别人偷情拖延了她,厉其琛过来时她还没翻墙,下回可说不准,像他那样阴晴不定的性子,她哪有第二条命再去试。
难道只能盼着厉其琛早点成亲娶正妃进门这条路可走了?
但不知什么时候会来的事, 总叫人心中不太踏实, 在这大卫朝, 厉其琛算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皇上和太后应该很着急才是,即便是他风流,也该早为他定下亲事的。
温如意翻了个身, 伸展开手脚,埋头在枕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后来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再度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亮了,豆蔻前来服侍温如意起来时,便看到了她一双微青肿的眼。
豆蔻忙去厨房那儿取了个熟鸡蛋回来,用布裹了后在眼眶附近滚了滚,一面叨念:“昨夜外头是太吵了,我听底下的人说,过了这驿站后入夜会住镇上,镇上的客栈安静些,肯定比这儿好,夫人也能睡个好觉。”
温如意懒洋洋嗯了声,一刻钟后,眼眶周边看起来没那么明显了,吃过早食下楼去,外面都已经准备妥当。
厉其琛很忙,忙到直至快出发时候,他们几个人才从驿站里出来,一面似还在说事,上了马车之后又是微凝着神色一直在翻阅书卷,这倒是给了温如意闲适的时间,她望着窗外,看着逐渐远去的驿站,入眼的青山和绿树逐渐调试了些心情,半个时辰之后回头,厉其琛还很专注。
这样安静的画面,温如意之前还见过一次,就是那回在小庭院中午憩,阳光倾泻,像是画卷,一个动作静止,引人注目。
撇开所有,这么一副容颜,任哪个女子见了都会心动,更何况他还有这么多的附加条件,京都城中多少女子为之疯狂,之前进府的如夫人,从不愿意侍奉到最后哀怨到跳池塘吸引他注意,论说起来,很难有女子能逃的开。
温如意收回视线,靠在窗边,微鼓着脸颊,为什么不成亲呢。
想着想着,温如意生了困倦,快正午时小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又很暖,温如意眯着眯着,就渐渐睁不开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厉其琛抬起头,靠在那儿的温如意眼睛合着合着,快睡着了。
马车滚过石子路,有些颠,一夜没睡好的温如意靠在自己搭在小窗上的手,跟着一颠一颠。
像是努力撑着不睡着,眯上眼睛后过了会儿又睁开眼,迷茫了一阵,又缓缓合上,这样来回数次,她撑不住了,再也没睁开眼。
随着马车的颠簸,倚在那儿的身子并不牢靠,眼看着她要朝前扑过去,脑袋会磕在门框上,厉其琛伸手拉住了她,温如意身子微晃了下,往后倒在了他身旁的靠垫上。
靠下后温如意似是有要醒的迹象,只见她挪动了下身子,往靠枕下面移了下,正好靠着他的腿,大抵是觉得这样的高度正好,她便直接枕着他的腿,心满意足的调整好姿势,不动了。
厉其琛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的睡相倒是与酒品一样。
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书卷,厉其琛往后靠去,马车内很快传来轻轻的翻阅声。
掀开的小窗外阳光照射进来,温如意躺在那儿,眯着眼呼吸轻匀,神情恬淡,她上方是厚厚的书卷,书卷背后,他偶尔垂眸看她,大部分的时间都专注的看着书卷。
似是一幅美卷。
……
温如意醒来时已是下午,马车内只有她一个人,撑起身子往外看,发现马车停靠在一条小河旁,吹过来的风带着水清草香,十分的好闻。
过了会儿,似还有枯草木枝燃烧的气味,温如意吸了吸鼻子,还有鱼香味。
这一下就将瞌睡虫给驱走了,温如意朝半开的门口那儿探去,在外守着的豆蔻发现她醒了,推开门扶了她一把:“夫人您醒了。”
温如意朝气味来源望去,不远处的河滩上,范延皓带着几个人在烤鱼,风吹起来时烟尘有些大,呛的他们直咳,再过去一些快临近河边,晋王世子李临带着他的小妾,在那儿赏风景。
画面对比,可以说很强烈了。
“……”温如意走下马车,朝四周看了看,“王爷人呢?”
“王爷带人去狩猎了。”豆蔻给她披上披风,“下山后正好这儿临河,休息一阵。”
说罢,不远处那儿传来了马蹄声,豆蔻笑道:“回来了。”
厉其琛下马,身后的云阳和云束两个人从后面的马身上抗下一头鹿,站在河滩上烤鱼的范延皓即刻招呼人杀鹿清理,半个时辰之后,河滩上便飘起了一阵烤肉香。
过了不多时,豆蔻就端来了一碟刚切下的鹿肉,表层的皮还油滋滋的发出声音,异常诱人。
抬头看去,厉其琛他们就坐在火堆边上,范延皓最是勤快,没半点少爷架子,在那儿忙乎,而厉其琛则是在与李临说话。
这一整幅画面看上去有种郊游的感觉,闲适,自在,可他们不是要去莞城忙修堤坝的事。
温如意有些看不明白了。
这时,晋王世子的小妾慧夫人朝她走来。
西山寺一行时,温如意见过晋王世子的两位夫人,这是第三位,要说之前两位是属俏丽,这位瞧着要温婉许多,年纪看起来也是稍长些,更稳重。
“我算是托了你的福才有机会跟着世子去莞城。”
慧夫人坐下来就这么说了句,温如意冲她笑了笑:“夫人何出此言。”
“王爷要带你一同去莞城,路上只有你一个女子难免会无聊,我家在莞城,世子便让我一同前来,也好与你作伴。”慧夫人顿了顿,抿嘴笑着,“原本昨天就该与你打个招呼的。”
温如意的神情里浮了一抹赧然,昨天她怎么从马车上到的客房她都不记得了,更别说见他们。
慧夫人朝她靠近了些,低声道:“我见过王爷数回,可从没见他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抱过谁。”
温如意脸上的羞意尚未退下去,微怔了下,耳畔又传来慧夫人的声音:“听闻温夫人你昨天在驿站后院迷路了?王爷中途还去找了你。”
再大的驿站也不至于要到迷路的地步,区区一个后院,到了慧夫人嘴里,倒像是进了迷宫,关切的眼神里似乎也没觉得迷路这事儿有什么不对的,就单单表达了王爷对她的重视,仿佛在说:看,王爷议事到一半就出去找了你,你在他心里多重要。
温如意呵呵笑着,重不重要她不清楚,逃不走倒是真的,于是她夹起一块鹿肉送到嘴里后,将碟子往慧夫人那儿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吃不吃?”
慧夫人摇了摇头婉拒:“过了申时我就不吃这些了。”
温如意收回手,觉得味道不错,又夹了一块:“为什么啊?”
“我若是在你这个年纪,也能这么吃。”慧夫人笑看着她,“如今是不行了,申时之后若是吃的多,便都长身上了。”
温如意低头看了看烤制的十分馋人的鹿肉,对她那句话产生了怀疑,她看起来年纪再长也不会超过晋王世子,而晋王世子和厉其琛一般大:“冒昧问下,你的年纪?”
慧夫人轻轻扶了下自己的衣袖,尤带了娇媚:“我比你长了两岁。”
“……”温如意默默将余下的肉吃完,把盘子递给豆蔻,“再来两盘这么多,我还要吃鱼。”
豆蔻知道夫人爱吃,刚刚盛的也不少,这下听温如意要两盘,知道夫人这是饿坏了:“还炖了鱼羹,夫人可想吃?”
温如意朝范延皓在的位置看去,那儿不知何时架了一口锅子,噗噗的冒着热气,温如意点点头:“那就都来一些。”
大抵是被温如意的食量给惊住了,慧夫人捏着帕子没忍住,好心道:“妹妹,吃这么多容易积食,你就算是再年轻,这么晚了也不能吃这么多,这些肉长在身上,可是会毁了兴致。”
“不会啊,这儿距离镇上少说也得一二个时辰。”温如意接过豆蔻递来的碗,小口抿了鱼羹,眉眼都跟着笑开,这行人可真是一点都不会亏待自己,竟然连厨子都带过来了。
慧夫人微动了下嘴,诧异的看着温如意消灭了鱼汤后又吃下整整两碟子的鹿肉,视线往她胃里看去,实在是找不到言辞来形容,末了感叹:“妹妹胃口真好。”
吃饱后,那边范延皓将烤熟的肉分给了随行的人,天色暗下来时,他们启程。
……
这就像是郊游了一天回去,理应早点休息,令温如意觉得奇怪的是,之后抵达沿途休息的镇上,进了客栈后,他们一直留在客房内没有出来,只有云阳他们进出送了些吃食,又像是在议事。
夜深,独自在客房中睡觉的温如意迷迷糊糊醒过来,感觉有人搂着自己,闻到了那熟悉的气味后,温如意张开一些的眼睛又重新眯了上去:“王爷?”
厉其琛低头看她,淡淡嗯了声。
温如意背对着他,整个人都蜷缩进来了,半响,又传来她半梦半醒的声音:“什么时辰了?”
“丑时。”
屋内安静片刻,温如意往他身上靠去,背对着他,直到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了,置在被窝中的手自然的搭在了他搂在她身上的手,轻轻握住,往她腹部那儿带去,像是要他搂着她,声音闷闷的:“熬夜对身体不好。”
她的这句话特别轻,到最后几个字时,像是跟着她一块儿睡着了,险些听不清。
帐内昏暗,看不清楚时,人的感官就会特别好,淡淡的清香从怀中传来,厉其琛敷衍似的嗯了声,垂眸,她临睡前忘记摘下来的耳坠,此时服帖的靠在那儿,顶端的珍珠格外显眼。
往下白皙的脖颈,这香味好似就从那儿散发出来,厉其琛伸手拨开置在上面的发丝,微顿,另一只手从她腰间往上探,轻而易举解了亵衣上的带子。
再往下,双手是眼,纵览所有。
睡梦中的温如意,觉得人有些燥/热。
下意识的想要去抗拒,可没什么用,感觉浑身都被点着了火似的,伸手去推,腰间触摸到的是肌肤,此时才醒过来。
睁开眼,对上他的视线,昏暗帷帐内,温如意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又一下跌进了他的眼眸中去。
睡的迷迷糊糊被人吵醒,温如意有些不乐意,扭动了下身子,撒娇道:“困。”
一面说着,一面人往侧边的被子里藏,可才过去几寸,就被他一只手揽了回来,无处可逃。
再后来,便只剩下迎合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豆蔻进来侍奉,温如意再度顶了微青的眼。
这下是连熟鸡蛋都拯救不了了,之前在驿站中没睡好,中途马车上休息了会儿,原本想着来了镇上能舒舒服服睡一觉,可折腾了半宿,天蒙蒙亮时才睡过去,这一个半个时辰根本无济于事。
最可恨的事,相当于一夜没睡的厉其琛精神却比她还要好。
从镇上出发去莞城,他又看了一路的书卷。
如此这般经历了两天,温如意都只能睡个前半夜,第四天入夜时,他们终于抵达了莞城。
温如意迷迷糊糊被豆蔻从马车上扶下来,进了府邸后,大约是走了一刻钟的路,豆蔻把她放到床上后,温如意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昏天暗地,将前几天没睡的都给补了回来,第二天下午温如意才醒来。
吃过饭后,走出屋子,温如意这才有空闲好好打量他们所住的地方,这是一座五进的宅院,她所住的是主院的厢房,再过去一些是晋王世子住的地方,范二少住在前院,还有几位随行的官吏。
温如意走了一圈后发现,这不像是官家府邸,倒像是私人宅院,便问豆蔻:“这是府衙安排的住处?”
豆蔻扶她坐下,笑着介绍:“这是王府的宅院,前些日子林管事派了几个人过来打理,您刚刚看到的那几个,都是王府里派来的。”
温如意便随口问了句:“王爷在外面置了很多宅子?”
“京都城外有一处山庄也是王爷的,先帝在时赏赐给王爷的,有举办过大宴,比王府还大呢,具体有多少宅院我也不清楚,林管事每年有一大半时间都在外头替王爷跑这些庄子府宅的事。”豆蔻想了想,她就是个丫鬟,大都是听府里的人说起来的,“京都城中很多人在莞城这儿置办宅子来避暑,前几年太后娘娘也赏赐过一座给王爷。”
温如意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呵呵笑着,听的都有些麻木了。
“险些忘了,王爷早晨离开前吩咐,待夫人醒来,就让云阳送您去洛河街看看。”
温如意这才来了精神,将杯子内的水喝了干净,起身道:“那快走吧。”
要说在逃跑计划夭折后,还有什么事能激起她的兴趣,就只有她亲自策划的这个客栈了,两刻钟后,站在洛河街上,仰头看着挂在门上的牌匾,温如意终于感受到了这一趟出行的意义。
牌匾上刻着的,正是温如意取的客栈名字:东来居。
门口两侧挂起来的引路灯笼是木质的,雕刻精细,看起来很有质感,走进去几步就能看到大堂的柜台,往左是改成包厢的倒座房,往右从内大门进去,便是庭院。
庭院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左右的厢房中间隔开后变成两间客房,左右的耳房改成一个单独的小院,十来平,放置了桌椅,还有个小小的葡萄藤架。
墙壁漆的并不高,以免造成闷闭的感觉,往外的墙角都已经种上了蔓藤,等到来年开春时,便会蔓延遍墙壁,低头郁郁葱葱,抬头是天空,令人心旷神怡。
改建正屋内应有尽有,左右侧另外还有两间房,后面的一排后罩房,隔出一排六间,是最简单的客房。
这座宅院还附带了个后院,温如意交给林管事的图纸中要另外起的几间屋子,如今也已修建过半,可谓快速。
一圈看下来后,温如意将带来的图纸拿出来看,指了指后院厨房的位置:“这边再加一些,不够亮堂。”
被林管事差遣过来的刘会连连点头:“林管事说了,都按夫人这边的改,这个容易些,三日就能弄好,就是夫人您说的晾架,是要放在何处?”
温如意往水井边上走去,指着东面的一处空地:“这边,太阳整天都能晒到,另外这边还得修一个棚子,若是下雨了,就要晾晒在这儿。”温如意往后退了一步,“往上垒高一些。”
“哎。”刘会拿着一本册子,提笔将温如意所说的记下来,随她往回走到了庭院。
庭院中间原来是一个偌大的花坛,如今已经挖成了个池塘,还未蓄水;池塘上修了个小桥,桥过去便是亭子,之前偌大的假山都让温如意改成了一个个的小景观,摆在庭院各处。
厉其琛他们走进来时,温如意正看着亭子旁的小假山,在与一旁的监工说话。
温如意说的认真,还是豆蔻先发现了王爷,忙行礼,温如意转过身去,厉其琛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王爷。”温如意微福了福身,又向他身后的李临和范延皓行礼,“世子,范大人。”
范延皓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庭院,也不用打招呼,先去了就近的厢房中看了一圈,继而在后院绕了一圈回来,笑着说道:“倒是比外头的客栈新奇,若是开的好,回城之后也可以开一间。”
李临看了眼挂在走廊里的数盏灯笼:“在这儿住一宿不便宜。”
温如意轻笑:“会计较银子的,想来也不会住这儿。”而会住在这儿的,想必在意的不是银子,而是舒适度和安静。
李临眼神微闪,看向王爷,调侃道:“若是如此,到时可别拦着我们来分一杯羹。”
厉其琛看起来心情不错,转头问温如意:“你说呢?”
“要给加盟费的。”温如意轻声嘟囔着,随即微微笑着,“妾身听王爷的。”
“交给你了,就由你做主。”
温如意怔了怔,几双眼睛都看着她,温如意心中轻哼,嘴上柔柔道:“妾身原先想的,若是这间做起来后,沿着洛河,王爷还能开几间这样的客栈,世子和范大人想另外开一间,倒不如出些银两入伙,到时直接分红,也省了您们亲自操持。”
这么听下来,连李临都来了些兴致:“另外开一间有何不可,是这些客栈有特别之处?”
温如意看了看厉其琛,捏着帕子不肯说了:“这是商业机密。”
范延皓大笑,商业两个字他没怎么理解,机密倒是听明白了,大意不就是说这是秘密,不可随意告知别人,原本也就是随口说说的事,这下真有了些兴趣:“温夫人,你说入伙,那得多少银子?”
不等温如意开口,厉其琛在旁不咸不淡添了句:“一万两。”
范延皓瞪大了眼,环看了下这宅院:“你买下这宅院才花了四百两银子。”
厉其琛给了他一个“出不起就别入伙”的眼神,转身走上走廊,温如意跟了上去,范延皓还站在那儿,不可置信,半响他扭头看李临:“你听见没有他说什么!”
李临拍了拍他肩膀,笑着摇头:“这就别想了,不过明儿一早倒是能尝尝温夫人的手艺,你不是说东巷那儿温家的豆腐花是最有名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再写一更,具体几点不太肯定
☆、044.豆腐西施
听到范延皓提出这件事时, 温如意正在饭桌上, 一口豆腐汤正喝下去, 没来得及咽下去,险些喷了当场。
“是啊, 去了东巷一问便知温家的豆腐摊, 摆了有几十年了,听闻这几年卖的尤为好,全因温夫人的手艺。”李临说完后, 桌上拢共就坐了这么五个人,其中四个都看向了温如意, 饶是厉其琛的眼神没显得那么在意,其余三双是如何都忽视不了的。
温如意放下调羹, 提起放在腿上的帕子, 轻轻掩了掩嘴角,笑着谦虚:“那都是街坊邻里说笑的,爹娘过世后,铺子内的事都是大哥在操持,爹娘的手艺也是传给大哥的, 我不过是偶尔忙不过来时打个下手而已。”
“温夫人谦虚, 即便是打下手, 这手艺也不会差。”范延皓自然不会说他们对温家的事一清二楚,温如意经常帮他大哥做豆花,就这几个月里,因为温如意进了王府, 温家的生意还因此少了些,虽说影响不大,但足以说明是温如意的缘故,打听原因,是没温如意在时做的更好吃。
温如意呵呵笑着:“范大人说笑了,我会的那些,可上不了台面。”
李临拿起杯盏喝了一口酒,笑着对厉其琛道:“王爷,那明天我们可就有口福了。”
厉其琛嘴角微勾,似是有笑意,声音沉沉的:“本王也很期待。”
温如意捏着帕子的手一紧,笑意僵在脸上,此时此刻,心中犹如一千只爪子在挠啊挠的,她很想直接的喊出口,她不会啊,豆花和豆腐她都不会啊,她温如意只会吃不会做,就算是她有原身的记忆知道步骤,但她的下厨技能是负值啊。
可这些半个字都不能吐露出来,她占的就是温家豆腐西施的身子,她要说略懂还能被他们说谦虚,她要说不会,谁也不信啊。
见王爷答应了,范延皓和李临相视一笑,坐在李临身旁的慧夫人慧夫人笑着搭话:“要不妾身明早和温夫人一块儿做吧,忙不过来还能给温夫人打个下手。”
李临抚了下她的手:“也好,你向温夫人学学,回府之后也能做。”
温如意一怔,连忙婉拒:“不必了,明天一早我起来就成,不用慧夫人帮忙,若是想学的话,之后空下来再教也不迟。”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一点都不会!
“温夫人不必客气,我本来起的就早,再者,我既在这儿,哪好意思让你一个人忙。”慧夫人十分的善解人意,这回出行世子会带她,也是因为王爷带了温夫人的缘故,世子在王爷手底下办差事,她理应主动些与温夫人交好。
温如意要给她跪下了,别这么好心了,她一点都不需要。
“真的不用了。”
温如意脸上的笑意快要绷不住了,险些都要说出‘技不外出,不便有别人在场’这样矫情的话时,厉其琛开口了:“她忙得过来。”
慧夫人一怔,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她转头看世子,王爷这么说,是不是不需要她去帮忙的意思。
“铺子里每天客人这么多,温夫人都忙得过来,这肯定不成问题。”范延皓看着大大咧咧的性子,心思也通窍的很,反过来揶揄世子,“主意倒是打的不错。”
这话一出,倒像是李临让慧夫人偷学技艺去似的,李临笑了,拍了拍慧夫人的手:“这几日空了再学,明早先尝尝。”
温如意松了一口气,但想到明早的事,她又开始头疼。
接下来一刻钟的时间,温如意直接丧失胃口,她的脑海中蹦跶出来的都是“豆腐”,“豆花”,“黄豆”之类的字眼,快将她绕晕了,都还没想出办法来。
不知道是不是来自豆腐的讽刺,温如意低下头去,碗里还没喝完的豆腐羹,几块白嫩的豆腐块仿佛长出了五官,向着自己露出恶魔般嚣张的笑。
温如意拿起调羹舀了一大勺送入口中,用力咀嚼,哼!无所畏惧!
厉其琛从容的喝着酒,余光处,温如意面对那碗豆腐羹,眼中闪过几世仇人般的神色,转而是苦恼,很快又是不服输的模样,来回转换着,等慧夫人叫她时,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
厉其琛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他的确是很期待。
……
温如意的斗志昂然只持续了半个时辰,离开前厅后回到主院,跨进厢房的门后,她便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低着头嘴里一直在叨念,乍一看像是在念符咒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着了魔。
侍奉在旁的豆蔻险些被她给绕晕了,急忙拉住她:“夫人,您怎么了?”
完了完了完了,一定要想办法,真让她去厨房里做,那明天早上拿出去的肯定是一锅分不清是豆花还是豆渣的东西。
温如意伸手用力搭在了豆蔻的肩膀上,郑重其事道:“豆蔻,现在有一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
豆蔻被温如意这样的神情吓了一跳:“夫,夫人,您说。”
“明天一早,天不亮你就出门去,找一家豆腐摊,买一桶豆花回来,问清楚豆花里要放什么,一并都买回来。”温如意一字一句的吩咐,特别的严肃,“这件事很重要,你要偷偷出去,多绕几个巷子,别被人发现了,买到之后赶紧回来送到厨房,我在那里等你!”
豆蔻愣了愣,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夫人,您不自己做么?”
“东巷里传的那些都是虚的,我只替我大哥打下手而已,做的并不如外头传的那样,但世子他们开了口,王爷又答应了,我若做不好岂不是丢了王爷的面子,为了以防万一,你先去买一些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书房里那几个人也许已经把温家的事都查了个底朝天,原身帮忙做豆腐的事自然也清楚,他们几个不好骗,眼前的豆蔻却好哄一些,明天的豆花她是肯定做不出来的,所以必须要有应对的策略,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豆蔻出去买一些回来,就算是最后被厉其琛发现了,那也得先把明早糊弄过去。
“可,可是这附近没有豆腐摊啊。”见识过夫人炖鱼汤,豆蔻现在毫不怀疑夫人说的话,她说做的普普通通,那一定不是什么谦虚的话,所以事先买一些是对的,但是他们所住的地方距离集市很远,去的早了人家还没开门,正当时候买回来,这边府里的人已经起来了,再者,万一出门就被发现了呢。
主仆俩大眼瞪小眼了会儿,被当头浇了一盆水的温如意,很快又重新燃起了斗志:“那你去厨房,问问那厨子做豆花该放些什么,具体放多少,越详细越好。”
“哦哦。”豆蔻点点头,等出了门才记起来,做的不好吃是一回事,怎么放调味夫人都不记得了?
回头看在屋里来回踱步的夫人,豆蔻咬牙,夫人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明日可不能因为这个让王爷对夫人生了间隙……
一刻钟后,温如意在厨房里泡下了一盆的黄豆。
之后温如意一整夜没睡踏实,寅时过半,天还是黑的,迷迷糊糊中被豆蔻叫起来,迎着外面的寒风,斗篷罩着头,朝厨房走去。
待到厨房内锅子中的热气扑面而来时,温如意猛地镇醒过来,看着厨房中昨夜备下来的小磨盘,脑海中回想起原身做豆花的步骤,温如意欲哭无泪。
可刀已经悬在脖子上了,由不得温如意退。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之前在王府做鱼汤时还有张大娘帮忙,现在厨房内就只有豆蔻和她,仿佛这宅院里所有人都等着温如意出这一桶豆花来吃。
脱下斗篷交给豆蔻,温如意撩起衣袖,让豆蔻将浸了一夜的黄豆用漏勺捞起来往磨盘中间倒,她则握着磨盘上的手柄转动。
厨房内很快发出了石块相互摩擦的声音。
原身的记忆里,在温家时每天卖出去的豆腐数量多,都是用驴子拉磨来磨豆子的,来这厨房前,她甚至都准备好了要推大磨盘。
相比较之下,这小磨盘的要来的轻松些,可饶是看着轻松的活,温如意还是忙出了一额头的汗,半个时辰之后,她看着小木桶中装着的半桶豆浆,抹了一把汗,一股脑,将它们倒进了另外一个木桶中。
等倒了一半才想起应该要过滤,又急急忙忙倒回来盖纱布,再倒回去,用力的将豆浆挤出。
因为做的太粗糙了,还有豆渣落到了豆浆里,温如意又重新过滤了一次,不小心溢出了一部分倒在了地上,余下那些倒入锅中,舀了几瓢水下去,等着它们烧开。
一刻钟后,在后边烧火的豆蔻闻到了一股什么烧糊的味道,忙叫了声夫人,靠在台子旁的温如意反应过来,拿起大勺子往锅子底下捣去,一股豆浆糊了的味道翻上来,在雾气中散开去。
“……”温如意用勺子画圈搅拌,看着漂浮在锅子中颜色略深的小块,面无表情的把它们捞了出来,待沸腾之后,连豆浆带沫子,一块儿舀到了木桶中。
原来应该是一桶的量,除去倒出的,烧糊的,被随意舀除去的,只剩下了小半桶。
亏的温如意还记得卤水和豆浆的比例,没有全部倒下去,只倒了一半,用力搅开后,从豆蔻手中接过盖子,放在了木桶上。
这道工序叫闷,如果没有意外,一刻钟左右打开,豆浆会凝固起来,一片片舀出来,就是豆花。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清晨,四周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有灶台内发出的柴火燃烧声。
温如意面无表情的看着木桶,等了一会儿后,她伸出手,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势头,刷一下打开的盖子,低头一看,神情微崩。
这飘在木桶中,块似块,又没有全然凝结起来的东西,是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 温如意:到我一展身手的时候了,你们看!这就是豆花!何谓豆花,那就是黄豆做成的花,这絮状的样子就是花的最好体现,絮的如此特别,和我一样美丽~
☆、045.震撼的手艺
很久以前温如意就知道厨艺这个东西是存在天赋的, 一样的东西, 就算是把步骤都写得清清楚楚, 不同的人来,做出来的味道还是不一样, 火候二字又能够延伸出许多。
可饶是知道自己厨艺不精, 最擅长不过是泡面里加个火腿加个蛋,温如意看着这桶似豆花非豆花的东西,还是愣了好久。
脑海中回想起来的步骤, 说真的不算难,磨完豆子过滤, 煮开后点卤,继而闷半刻钟, 拢共加起来才五个步骤, 比那条鱼好处理多了。
“……”温如意盯了一会儿后,面无表情的把盖子又盖了回去。
主仆俩面面相觑一阵后,温如意再度掀开,嗯,不是梦, 真的没成型。
“夫人。”豆蔻吞咽了下, 再想说些安抚的话, 也知道眼前这桶东西肯定不会好吃到哪里去,光是这卖相,和外面卖的豆花出入就非常大,酝酿许久, 还是一心站在夫人这边的豆蔻又道:“要不再煮一些。”
温如意看了眼外面的天,用力将盖子盖上,咬牙:“磨!”
想好了只磨个四五碗的量,温如意刚把豆子从盆子中捞起来,外面传来了声音,是护卫云阳。
温如意飞快拿起摆在台面上的盖子将小木桶闷住,转过身看门口,云阳站在那儿并没有进来,只是禀报,王爷差他来帮夫人取食盒过去。
开什么玩笑,现在拿过去岂不是完全露陷了,温如意撑着笑意道:“不必了,等会儿我亲自送过去就好。”
“王爷吩咐,夫人累了一早上,不必辛劳,在此休息便可。”云阳的声音冷冰冰的,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只听命于王爷,王爷让他来取,那他就要取走食盒。
温如意很是纠结,一面她知道这东西绝对是不能送过去的,一面又深知和他僵持对她来说没什么好处,有他在门口站着她也没法再继续磨豆浆。
温如意很快有了主意,冲豆蔻使了个眼色,让她把食盒取来,又取了四个碗,按着记忆往里面添了作料,神情淡定的问云阳:“王爷这么早起了?”
“半个时辰后王爷要去城外。”
温如意听着,看着面前碗里抖多了的盐块,顿了顿后,伸手又拨弄除了一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豆蔻拿着食盒走过来时,桌上摆着的四只碗中,里面的作料深浅不一,也不知道添多了什么,总之瞧着令人不太放心。
“夫人。”豆蔻心里也没底,但她总想着,即便是没凝结成豆花的样子,即便是烧糊了,也还是能吃的,“要不让云护卫再等等。”
“来不及了。”半个时辰后厉其琛要出门,重新做时间不够,而她一个时辰多以前就到了厨房,到现在还交不出几碗豆花的话,如何都说不过去。
温如意其实还担心,要是重做还做不好呢,与其如此,倒不如利用厉其琛半个时辰后就要出门这点,直接让大家都吃不着。
想到此,温如意瞥向那小木桶,神情微闪,踟蹰几秒后掀开盖子。
好似比刚刚更散了。
温如意权当是在看一桶完美的豆花,从豆蔻手中接过铲子,按着记忆中的手法,割铲了一片豆花。
原本那铲子上该有一片乳白滑嫩富有弹性,水润的豆花,放到碗里后还会轻轻颤抖上一阵,可此时,温如意铲起来的动作不过几秒,那豆花便如花絮一般散开去,汤水似的,带着声响,哗啦一下落回了小木桶内,并且成功冲散了那看起来像是结块实际上只是聚拢的豆花絮。
“……”温如意看着铲子上沾着的最后一点絮状豆花缓缓滑落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拿勺子。”
温如意用了此生最为温柔的动作,将几块看起来大一些的豆花舀出来小心翼翼放到碗里,生怕它们会散的更彻底,在上面撒配料淋酱时都格外轻慢。
最后,将它们一碗碗端到食盒中,盖上后,温如意拎起食盒朝门口走去,脸上尤带着笑意:“还是我送过去吧,王爷是否在书房内。”
耿直的云阳还是重复了刚刚来时的话,温如意也不勉强,笑眯眯的将食盒朝他递去:“也好,辛苦你了。”
温如意是站在门槛内的,云阳则在外面,两个人差了些距离,温如意的手递的有点早,但只要云阳接的及时,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可偏偏,不等云阳来接,温如意抬起来的手直接就先松开了。
食盒落下去的很快,几秒不到的功夫,温如意轻呼了声,眼神微闪,眼看着这食盒要掉到地上,里面的几碗豆花都会摔成渣,一碗都吃不了。
瞬息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在食盒落地的那刹那,一只手握住了食盒上的柄,成功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温如意看着食盒与地面之间几乎是看不见的缝隙,一颗心凉了半截,这怎么可能接的到,一般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快速的反应,即便是有,这个距离要接到食盒也是十分困难的。
温如意抬起头看云阳,他还是那淡漠的神情,仿佛刚刚做的这一切对他而言是稀疏平常的事,稳稳的将食盒拎起来后,感觉里面的碗晃都不曾晃一下,对着温如意恭恭敬敬行了礼。
计划落空。
她原本就没打算亲自将食盒送过去,只想在递给云阳的时候借此将它打翻掉,这样一来半个时辰的时间不够另外再做,厉其琛又要出门去,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避过这回。
可云阳竟然接住了,怕是有神功吧。
温如意微动了下嘴角,强忍住从他手里夺过食盒的冲动,脸上浮了一抹担忧:“怕是震坏了,还是给我罢,王爷等会儿要出门,还是做些别的好。”
“夫人放心。”云阳也没有掀开盖子看,再度行礼后,直接拎着食盒离开了。
温如意总不能撒泼耍无赖,更不能冲去前院拦着不让他们吃,看着云阳离开,温如意在厨房内来回踱步,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因为这个发现她不是温如意。
这个念头闪过后随即就被否定了,她顶着温如意的身份,拥有她的记忆,光是她不会做豆花这一点就怀疑她的身份,不至于。
但她之后要怎么解释。
迎面是锅子中热水扑过来的热气,温如意猛地顿住脚,想到了一个词,失忆。
她之前可是跳过河的。
要不是她穿越过来,原身早就给埋土里了,投河自尽这么严重,醒来后不记得也不是没有可能,古人也是有失忆之说的,她跳河自尽的事他们都知道。
“没错!”想到了应对的策略,温如意暂时松了一口气,可不过几秒,她这心又提了起来,万一吃死人怎么办!
最后。
温如意站在小木桶前,盯着余下不多的豆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拿起一旁的勺子,从中舀起了些。
“夫人,我来尝吧。”忠心如豆蔻,她直接从温如意手中拿过了勺子,往自己嘴里送,眼底那决绝,似是要奔赴战场,飞快喝了一口后,皱着眉头,嘴唇抿动着。
温如意紧张的看着她,屏住呼吸。
过了会儿,豆蔻抿动的嘴巴张开了,看向温如意,带着抹难以言说的表情,吐露了两个字:“能吃。”
能吃,但难吃。
温如意不放心,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又揉了揉:“真的没事?”
豆蔻唔了声:“要不夫人您尝尝?”
“没事就好。”温如意直接略过了她说的这句话,盖上盖子,抬手往额头上一抹,这才发现刚刚那么一会儿,她又出了不少汗。
……
温如意是做足了心理建设的,但一刻钟后云阳来请她去前厅时,她还是紧张了。
云阳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看不出喜怒,也不知道前厅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从厨房一路到前厅,温如意的思绪就没停过,想了各种应对的策略,快到前厅时,温如意望着那五六阶的台阶,有了想要即刻扭头的冲动。
“夫人,请。”
耳畔传来云阳恭敬的声音,温如意吞咽了下,抬脚迈上台阶,朝门口走去。
仅仅几步路走的委实不容易,每一步下去温如意想的都很多,待她左脚跨过门槛时,前头传来了慧夫人亲切的叫喊声:“温夫人。”
温如意刚刚站定的左脚颤了下,右脚迈过去,抬起头看着众人,笑容有些虚。
不等她开口,那边范延皓等不及了,笑着夸道:“温夫人好手艺,这一碗豆花可比侯府里的厨子做的都好吃,名不虚传。”
想好了一堆借口的温如意愣了愣,他说什么?
“看来是温夫人谦虚了,温家的豆花在东巷远近闻名,不是没有原因的。”李临也笑着夸了句。
几个人面前的碗都是空的,就连厉其琛面前的也是,而他们个个脸色红润精神备好,瞧着像是真吃了什么绝顶美味。
要不是亲眼看过豆蔻尝后的反应,温如意还真会相信自己创造了豆花的另一样美味做法,可她清楚不过自己的水平,那四碗里面添的作料都是不均的,好吃就有鬼了。
可再看他们的反应,温如意头一回对自己的判断生了怀疑,下意识的,她朝厉其琛看去,后者从容不迫的望着她,也没半点异样。
温如意捏着衣袖,迎着这几张真心实力夸奖的脸,不知该怎么描述心情。
这些人,该不会是吃太多,直接给毒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聪明如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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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有关厨艺,真的是有天赋……在场有多少人是不会做饭的~
☆、046.生财之道
大厅内的气氛轻松到太不寻常, 心知肚明的温如意对上这些笑容, 饶是她再能演, 这会儿也觉得跟做梦似的。
她是真的有些担心,眼前这几个人会不会吃出什么问题来。
这样的玄乎情绪一直保持到她回厨房, 豆蔻还留在那儿收拾东西, 正准备将小木桶内的豆花毁尸灭迹,看到温如意回来,神情也跟着紧张了几分:“夫人。”
温如意朝她走去, 看了眼她手里的小木桶,伸手挑了些豆花放到嘴边, 须臾,她的神情变得和豆蔻一样, 难以描述。
这是一种特别奇怪的味道, 尝起来是豆花,却没有豆花该有的香气,多的是糊底后的焦味,令人不喜;入口也没有正常的滑润,因为都结成了絮状, 反而有种豆腐渣的感觉。
这样的味道即便是佐料添加的再好, 都无法掩盖它本身的失败, 要说出好吃两个字,味觉得多失灵。
温如意委实有些想不明白他们如何会觉得好吃。
一个人的口味短时间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几个人的更不可能,不论是厉其琛还是那晋王世子, 哪个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好吃与不好吃焉能分辨不出?
她温如意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到他们要强忍着来恭维自己,更何况他们夸的挺真心实意,像是真尝到了人间美味。
“难道云阳中途将豆花换了。”嘟囔着,温如意想到的也就只有这种可能性了,可又觉得不太可能,从这儿拿去,中途再调换,不觉得多此一举么。
温如意让豆蔻将余下豆花倒掉清理干净,回主院的路上,温如意越加觉得他们吃的不是她交给云阳的。
回到厢房后,豆蔻取了一身衣裳过来,见温如意还在发呆,劝道:“夫人,兴许是添过那些料后尝起来还不错。”
怎么可能,温如意伸手套上衣袖,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匣子内的首饰:“今天要与慧夫人出门去,这些就别戴了。”
豆蔻手里是之前温如意为离开做准备的厚重首饰,每一件都是实心的,出门时这些她还都戴在头上,随时准备可以一走了之,可现在看着这些,温如意是无比的惆怅。
挑来挑去,最后出门时,温如意就戴了两支简单的钗子。
慧夫人在前院等她,见到她之后显得尤为亲近。
尽管这亲近中多少参了些别的意思,但并非坏的,也就没那么令人觉得不适,加上温如意也想问问她有关于今早的事,两个人便相携愉快的出门去了。
上马车之后,慧夫人提及学做豆花,温如意顺水推舟说起了他们今早厨房里的事:“递给云阳时险些摔在地上,我还担心会晃散了呢。”
慧夫人抿嘴笑着:“怎么会,我还说呢,像是从白玉石上剃下来的,一片片盖在上头,都舍不得往下舀了,这可绝不是恭维话,妹妹你这手艺,寻常的厨子都不如你。”
温如意心中了然,她的那桶豆花,只能算是白玉渣渣,于是她垂眸掩嘴:“我爹常说,不能拘泥于别人现教的,可以自己多尝试下,慧夫人若是想学,倒不如等回了京都城后,我写个方子于你。”
说向温如意学做豆花,李临的本意也不是为了吃那几口,而是让自己的小妾与温如意走的近一些,做个伴儿也不会无聊,如今听温如意这么说,慧夫人便道:“这方子不要紧吗?”
“做豆花的方子都一样,差的也是细微,不要紧的。”温如意想到了什么,笑着问,“你可吃着添在里面的酸豆,这是我家才会放的,东巷那儿我大哥会亲手腌,这边是昨日临时叫厨子准备的。”
“吃的急了些,只觉得味道好,竟是没尝出来。”慧夫人本想说没有酸豆,但话得捡着好听的说,便又顺带夸了一通。
说到这儿时温如意已经肯定了她所吃到的豆花,并非她交给云阳的,她在那四只碗里撒的配料,酸豆是最多的,怎么可能会吃不出来,再者,也没她说的那么好看。
她交给云阳的豆花,中途掉包了。
云阳从不会擅自做主,他奉命前来拿食盒,就是厉其琛授意的。
这东西不能临时变出来,所以,是厉其琛早让云阳备下来的,要在今早去了厨房后,拿了她的对调。
既然是早就备下的东西,那就是早就料到她今早忙的鸡飞狗跳都做不出像样的豆花来。
那他为什么要答应!
温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恨不得把那一桶的豆花都糊他脸上,让他故意这么做,让他故意要看自己忙这么一上午!
胸闷至于,温如意转念一想,原身的手艺是不可置否的,查的透彻些会更清楚温家的生意会这么好她功不可没,所以根本不需要做两手准备,厉其琛这么安排,是不相信她做得出来?
之前她还炖过鱼汤,虽然没有像豆花这么惨烈,但其味道,还是与原身所擅长的出入太大,原身的有些东西她可以乔装,唯独是两样不行,女红与厨艺。
不相信她做的出来,岂不就是在怀疑她的身份。
比起离不开,关于这一点温如意却是不怎么担心的,他还能查清楚她的来历不成?
思及此处,温如意更后悔把那豆花给倒了,做人这么恶趣味,就该让他尝尝,都吃了才好,看不毒昏他!
温如意在心中扎了一万遍稻草人,尤不解恨,这时马车停了。
从窗外望出去,是一间首饰铺子。
首饰铺所在的街市很热闹,临近正午的时辰,人来人往的,光是首饰铺中进出的就有不少。
下马车后走进铺子,慧夫人笑着与温如意说道:“别看这间首饰铺子没有街尾的银楼大,生意却是这整条街里最好的,开了几十年了,时下最流行的首饰这儿都有,不比京都城上的迟。”
铺子不大,人多,瞧上去生意是十分的火爆,慧夫人说的时下最流行的一些首饰的那个柜台前站了不少人,瞧着都像是莞城内的大家闺秀,安安静静的挑选,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相比较而言,另一侧的人吵闹许多。
温如意抬头看去,是四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身材好坏,光从背影就能辨别一二,这几个女子很难不引起别人注意的原因是她们的身姿实在是太绰约。
不论是站姿还是取首饰相看的动作,都带了一股别样的风情,通俗来说,就是特别吸引人,尤其是对男人的吸引。
在温如意看来,是特别媚,不论是她们之间相互看,还是看伙计掌柜的眼神,都有媚意,这媚意又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附带她们这样的身姿和容貌,倒是十分的般配。
温如意的脑海中即刻闪现了四个字:声色场所。
“万花楼就在这附近。”慧夫人在旁轻轻解释了句,“这时辰万花楼的姑娘们起来了,就会来这儿逛。”
慧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并没有带别的情绪,单是给温如意介绍了一下那几个女子的身份,万花楼,且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地方,莞城中甚是有名。
温如意点点头收回了神色,接过慧夫人递给她的簪子,随口道:“那这儿的生意确实好。”
话音刚落,门口那儿忽然传来了喧杂声。
扭头看去,刚刚挑完了首饰准备离开的四个女子,在大门口让人给堵住了。
温如意轻轻摸着钗饰上的坠子,看围在外面的人,为首的还是个妇人,涨红着面色,正指责四个女子中的其中一个破口大骂。
这个场景令人觉得有些熟悉,温如意很干脆把钗饰放下,安安心心看起热闹来。
前来堵人的人群,加上围观的,一下将首饰铺子挤的水泄不通,掌柜的只能去后头调遣了几个身材高大的人过来,可饶是如此还是挡不住妇人身后的人要往上冲,目标就是被其余三个护在身后的女子,脸色苍白,红着眼眶,我见犹怜。
逐渐的,骂人的声音传来:“狐狸精你给我出来,你倒是说说看,到底骗了我家那口子多少银子,你倒是有心情来买首饰,哪里来的银子!哪里来的银子!是不是从我家骗过去的!”
“”
说罢,那妇人激动的又要往往前扑:“狐狸精你给我把银子还回来,像你们这样的竟然还有脸出来逛。”
“我说这位夫人,你管不住你家男人,他总往外面跑这能怪谁,二百两银子是他自己求着要见牡丹一面砸下去的,谁也没逼他,后头人也见了,这银子哪能退。”前头的姑娘牙尖嘴利的反驳,“咱们可没逼着他来万花楼。”
掌柜的见再这么下去,生意就做不了了,便暗声道:“你们到后院去。”
外面的人一直想闯,掌柜的就想让她们从后门离开,这样一来外面围着的人就会渐渐淡散去,那几个姑娘也干脆利落的很,压根没管那妇人,直接转身朝后院走去,经过温如意身旁时,还有对话声传来。
“就是那字画店的老板,我说他怎么拿得出二百两银子。”
“她怎么不去万花楼闹,明知这银子大都进了万姨的口袋,可不就是不敢。”
“那我们赶紧回去。”
“赶紧走,外头的天儿燥的很,干巴巴呆着难受。”
“是啊,前个儿你用的那润肤膏可好?”
“好是好,就是全涂上才舒服些。”
温如意听着,眼眸微亮。
作者有话要说: 陪了一天一夜,凉子已经累成渣,战斗力负值,让我好好睡一觉,明天争取来个大肥,o(╥﹏╥)o
☆、047.甲方爸爸
见万花楼这几个女子往首饰铺后院走去, 在门口围堵的人即刻往后门那儿赶, 首饰铺门口恢复了平静。
温如意的视线并没有从她们离开的那道门那儿收回来, 还在思绪中。
有个赚钱定律从古到今都没有变,就是女人的钱, 珠宝首饰衣物, 脂粉熏香药膳,都是大量需求的,这首饰铺和布庄, 沿街下来,只要时不时摆上些流行的, 生意就很好。
再说到脂粉铺子,开在万花楼附近的要比开在这边街上的要好, 这莞城中, 乃至京都城,烟花之地的女子是最需要每天添妆的,而且妆容都比较浓厚,买的也就比较多。
这几样的生意是好做,开起来不怕没钱赚, 但却不稀奇, 温如意想到的是那几个万花楼女子说的话, 胭脂水粉金银首饰都有了,还有一样她们舍得花钱的,就是美容。
“温夫人?妹妹?”
耳畔传来慧夫人的几声叫喊,温如意回了神, 慧夫人正对着她笑:“叫了你好几声,还以为你不舒服呢。”
温如意看着面前不过才十九的年纪,却已经担心自己身材走样的慧夫人,心中那念头越加强烈:“慧夫人,平日里在府上,你可有什么养肤的好办法?”
“可是觉得哪里不适?”
温如意笑笑:“感觉最近的天气有些干。”
“说的多不如我带你去瞧瞧。”慧夫人很是能理解温如意这样的担忧,顺手挽起了她,“就在这附近。”
“好啊。”
慧夫人看中了几样首饰,让随行的丫鬟前去付账,她则带着温如意前去距离这间首饰铺并不远的一间脂粉铺。
在脂粉铺内,温如意看到了慧夫人口中的面脂。
“京都城里那些铺子中卖的我用不惯,专门叫人回来这儿带的。”慧夫人将开盖后的罐子递给温如意,温如意低头闻了闻,稠质地的脂膏,颜色偏黄,还有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不算难闻。
一旁摆着的瓶瓶罐罐中都是这样的脂膏,颜色和气味有些许的差别,是其中的成分不一样,这些天然药材做成的护肤脂膏从品质上来说那是毋庸置疑的,就是这气味,还不够好闻。
在这脂粉铺中呆了有大半个时辰,温如意大致了解了她们平日里会用的一些保养办法,离开时带了些平日里卖的好的脂膏水粉,慧夫人又带她去吃如意斋的点心。
吃过点心后又逛了布庄,继而去了街尾的银楼,这般下来,仅是一条街而已,就耗费了半日的功夫,待回去时候,马车后面的箱子内已经堆满了东西。
回府时,已是傍晚。
饶是温如意觉得自己没怎么买,将东西收拾过来时,也堆了一桌,这其中大都是在脂粉铺子中买的各种脂膏,豆蔻将它们按着温如意所说都摆开来后,端来了一盆温水放在一旁,好奇道:“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温如意手里是一个空的碗,用小木勺挑了一些放到碗里,倒了些温水下去绊开,看着化开后浮上水面的脂块,比冲开时的颜色淡了些,便叫豆蔻坐下:“你把脸洗干净,去那儿躺下。”
豆蔻回头看坐塌,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温如意说的净面后在躺椅上靠下,过了会儿,温如意拿着碗到了躺椅边上。
“夫人。”
“你躺好别动。”温如意把她暗下去,示意她闭上眼睛,“就躺着别动啊。”
从进王府开始做的就是伺候人的活,现在她躺着夫人却站着,豆蔻有些紧张,不敢闭上眼睛:“夫人,不如您教我怎么做,您来躺着。”
“别说话。”温如意在小碗里掺下一些温水,将放在里面的面脂稀释了些,拍了下豆蔻的额头,“把眼睛闭上。”
豆蔻只得把眼睛闭上,很快,她感觉到额头上有东西倒下来,温热湿润,很快一双手将它们推开,往脸颊和鼻梁出去,从下巴那儿收回,像是将皮肤从腮帮子那儿往上提拉。
夫人的手柔软,搭配着面脂的润滑,在脸上按来摸去的,特别的舒服,豆蔻原本紧张的情绪,被这舒缓的动作给安抚的,都有了想要睡着的冲动。
半响,温如意的手回复到她额头时,豆蔻小心支吾:“夫人。”
温如意用稀释过后的面脂做按摩膏,出奇的好用,待吸收了一些后,温如意又添了些:“舒服么?”
豆蔻想点头来着,记得自己躺着不能动的,轻轻嗯了声,也没忘记惦念的事:“夫人,您躺着,我来给您按吧。”
“有多舒服?”温如意用的是过去给自己做脸部按摩的手法。
豆蔻嘟囔着:“舒服的想睡觉。”
温如意笑了,抬手,用浸湿的纱布慢慢擦干净她脸上余留下来的面脂:“好了,睁开眼。”
豆蔻忙睁开眼,连人都跟着起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是不舍:“夫人,这些可不便宜,不该给我用的。”
“自己去看看。”
温如意让她去铜镜前瞧瞧,洗干净手后抬起头,豆蔻正对着铜镜发呆,捧着自己的脸颊摸着,过了会儿后扭头看温如意,有些惊奇:“夫人,滑滑的好舒服。”
舒服就对了,想当初她这按摩的手艺,还是为了省钱才学的,刚入行时没钱赚,可皮肤和身材都得维持,当时饭都快吃不起了哪里砸的起钱打针美容,那能怎么办呢,就自己按摩。
这一按就是好几年,直到后来事业有所起色。
穿越过来后温如意光计划着逃,倒是把这给忘了,今天听到那几个万花楼女子说的话才忽然想起来,这是一条不错的生财之计。
在温如意看来,大卫朝的形势如此,女人依附男人的环境下,很多时候女子穿衣打扮都是为了取悦男人,晋王世子的小妾慧夫人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维持身材不走样是为了继续吸引晋王世子对她的喜欢,而那些烟花之地的女子,样貌和身材更是她们的资本。
为了维持这些,她们想出来的法子也是五花八门,这时若是有一间专门针对护肤美容的铺子开起来,还提供□□,解决夫人小姐不便出门的问题,相信她们会很乐意尝试。
温如意越想这念头就越深,抬头看豆蔻:“热闹些的街市,二三层的铺子得多少租金一月?”
豆蔻想了想:“听张大娘说起过,南街的酒楼一年就得好几十两银子。”
温如意算了算成本,她这三百两银子倒是够将铺子开起来,可贵却贵在哪些面脂上,今天的帐都是慧夫人付的,桌上的这些东西,单是一瓶山药面脂膏就得六两银子,那还不算再名贵些的,进这些回来,这三百两银子可不够撑的。
“夫人,您问铺子做什么?”
“我想开间铺子。”温如意托腮,感觉到门口投过来的视线有些暗,视线上瞟,从地上到门槛再往上,看到了深蓝色的衣袍。
温如意的视线即刻收紧,随后又松缓下来,将余下的话吞回去后,温如意起身,轻柔叫了声王爷。
厉其琛站在门口,从满桌的罐子那儿收回视线,继而落到了温如意身上,抬脚迈入,声音清冷:“想开什么铺子?”
温如意让豆蔻把桌子收拾干净,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您忙完了?”
厉其琛嗯了声,视线尤在看她,似乎是在等她回答,温如意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脑海中闪着说辞,想到他财大气粗的样子,心下有了主意:“妾身今天随慧夫人出去,进了一间脂粉铺,生意不错,但听慧夫人说,京都城中还买不到莞城脂粉铺中的东西,妾身就想,若是京都城中能开一间大一些的脂粉铺,各地出名的都有,应该会受夫人小姐们的喜欢。”
厉其琛执起杯子,望着她,神情显了几分惬意:“还有呢。”
还有,还有的你也听不明白啊,我说美容你听不懂,spa你也不懂。
温如意心里泛着嘀咕,嘴上却要供好这位一个高兴就会给她出钱出铺顺带出人力的甲方爸爸:“脂粉铺开的大,就如银楼那般,生意就不会差,贵一些的更容易让京都城中的夫人小姐们追捧,妾身问过慧夫人,城里还没这样的大铺子呢。”
说完后,屋子里安静了会儿,厉其琛的视线落在她放置于手臂上的五指,一下下轻敲着,就如她的心思,没有停止转动过。
过了许久温如意都不见他说话,手一顿,询问的语气:“王爷以为如何?”
厉其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你喜欢经商?”
“说起来,妾身家中也算是做些小买卖的。”温如意抿嘴一笑,脸颊微红,瞧着有些不好意思,“虽说挣的不多。”
厉其琛眼神微闪,卖豆腐豆花的确是小买卖,可她会么。
四目相对,温如意瞧着特别的坦荡,就算是今早忙的鸡飞狗跳,就算是知道了他中途让云阳调换了豆花,可依旧是显得毫不知情。
彼此心照不宣,却谁都不肯说破。
不知过去了多久,屋外传来了些动静,豆蔻拎着食盒走进来,趁着布桌的功夫,厉其琛忽然道:“明日一早,随本王一同出去西桥镇。”
温如意一愣,莞城外西桥镇,那不就是修筑堤坝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差不多可以出院了,o(╥﹏╥)o,终于快回家了,o(╥﹏╥)o
☆、048.跟爷走
隔天大清早, 温如意就被豆蔻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迷迷糊糊穿好了衣服, 坐在梳妆台前, 温如意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撑着的眼睛渐渐又有合上的趋势, 身子朝前倾了下, 温如意整个人一震,倏地瞪大了眼睛,瞳孔紧缩, 后而又开始要涣散开去,豆蔻端了杯温水过来:“夫人, 时辰差不多了。”
温如意抬手托着腮帮子,抿了一口她递过来的水:“什么时辰了?”
“已经卯时了。”
半响, 温如意反应过来, 哀嚎:“这么早!”下一刻温如意就想要扶着梳妆台起来,再回床上睡觉去。
豆蔻忙拦住她:“厨房那儿已经派人送来了早食,夫人吃一些,以免路上饿着。”
温如意哀怨的看着她,豆蔻将她按坐下后, 替她梳好头发, 继而还哄着她吃了些早食, 两刻钟后,温如意缩着脖子站在前院的走廊里,一双手藏在袖袋中,被冷风吹的, 再没了睡意。
很快的,厉其琛来了。
他身后跟着李临和范延皓,正说着事。
温如意更哀怨了,这人嘴上不说,行动力却强的很,折腾了半宿,非要她求饶了才行,后来他又去了书房,也不知道睡没睡,精神却好的出奇,半点都不见累的,之前来莞城的路上也是,累的只有她而已。
这也太不科学了!
温如意嘟囔着,他们已经走到前面了,看到走廊里的温如意,李临的反应还算平静,只微微讶异了下,反倒是范延皓,表情丰富的他总是夸张一些,只不过也就止于神情,并没有当着厉其琛的面开口说什么。
人到齐后上马车,温如意抱着暖手的炉子,靠在软垫上又生出了睡意,她掀了眼眸看向厉其琛,其实并不很能理解他要带她随行一块儿去的缘由。
带她来莞城留在府中,他去忙他的事不就好了。
但温如意不会问,假若无法改变她跟随前去这个结果,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收回视线后,为免睡着,温如意一直看着小窗外,起初有些无聊,直到马车在接近西桥镇时,马车外的情形吸引了温如意的注意。
此时马车正是往下行驶的,因为路段泥泞的关系,走的还十分慢,所以温如意看的十分清楚。
那是大片废墟和烂田,没有一座屋舍是完好的。依稀能够分辨的村落入口,也被成堆的石头和泥块堵住,往内的屋舍,有些墙倒顶垮,有些已经连墙沿都区分不出来,狼藉一片。
而这些外不远处的地方,应该是种满庄稼的田地,都盖满了厚厚的泥沙。
这一定是经历了什么灾祸才会如此,被寻常废弃的村子不该是这样,温如意双手扒在小窗上,看到那些废墟中隐约出现的人影时,神色一紧。
瞧上去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在各个屋舍内进出,似是在翻找东西,这么远的距离温如意看不到他们脸上的神情,可那身形瞧着真的是骨瘦如柴,不知哪个孩子找到了什么,一群人涌了过去,消失在温如意的视线里。
一夜之间冲毁村落的堤坝就在西桥镇附近。
温如意猛地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厉其琛,后者靠在那儿,手中的图纸不知何时变成了茶盏。
温如意眼神微闪了下:“王爷,外面的村子,是不是被蓄水冲垮的?”
厉其琛点点头:“这是其中之一。”
温如意的视线再度投向窗外,马车离的越近了,温如意看到的却越狼藉,要说最初看到时还有屋舍,现在看到的都是被泥石埋在地下的屋顶,那天夜里堤坝崩塌,大量的蓄水往下冲时,有多少百姓是在睡梦中就这么忽然离世,逃的机会都没有,说些玄幻些的,就是被鬼差带走到阎王殿问话,都说不出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而这些灾难造成的缘由就是豆腐渣工程,那赵国公和当初参与的一些官员,真的是死不足惜。
眼前看到的这些只是一部分而已,听到与亲眼所见又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前者唏嘘,后者会引人感同身受,温如意想起刚才那几个孩子在废墟中找寻的模样,忍不住问:“那活下来的百姓可全部都安置妥当了?”
话音刚落,马车停了下来。
温如意朝窗外看去,七八个身穿官府的男子朝马车拥过来,是要迎接定北王爷。
已经下马车的厉其琛回头看了她一眼,温如意踟蹰了之后跟了下去,这些脸上带着恭敬的官员在看到厉其琛身后的温如意时,脸色微有变化,但很快掩了过去,就如是没瞧见她似的,恭敬的迎着厉其琛:“王爷,我们已经等候您多时。”
后面下来的李临和范延皓跟了上,一行人朝前面不远处半坡上的屋舍走去,温如意一个女子夹在这些人中间,显得更加突兀。
等到了屋舍前,这些迎接的官员停下来,为首的又禀报:“王爷,三天前傅大人他们已经抵达,就在上面的屋舍,王爷可是要与傅大人他们议事。”
厉其琛没有作声,之前跟在他身后的范延皓不知何时绕到了这些个官员的身后,架了其中一个年轻些官员的肩膀,嬉笑着神情,靠到他耳畔说了几句话。
看着像是悄悄话的姿势,说话的声音可半点都不轻,生怕一个人听不明白理解不过来,范延皓的话连温如意这儿都听见了。
“我说你们几个怎么这么没眼色,王爷从京都城赶过来,一天都没歇下,到这儿之后连个洗尘宴都没安排。”
听到这些话的官员神情都很精彩。
在场谁都知道京都城到莞城得几日行程,就好比三天前已经抵达的傅大人他们,和定北王事同一时间出发的。
饶是如此,傅大人他们都没觉得行程赶,比他们晚了三天,一路边游边走,到了莞城后又歇了两日才过来的定北王他们,竟还要求什么洗尘宴。
洗什么尘,他们还不够干净?
不过好歹为官多年,表面功夫都做的不错,反应过来之后,为首的莞城知府神情镇定的将他们继续往里请:“是下官疏忽了,晚宴已经备妥,还请王爷先在此休息一阵。”
厉其琛没有说话,但他往前走的行为已经给予了足够的答复,他是不准备现在就议事。
温如意和李临跟了进去,后面范延皓拍了拍那官员的肩膀:“王爷一早过来可没吃什么,也不用休息太久,晚宴提前些。”
其中几个官员脸色憋红,知府刘大人恭敬道:“范大人说的事,这就差人去准备。”
“这就对了,刘大人,王爷这一趟来莞城,也不是说三五日就能回去,所以啊,有些事不必太急。”
范延皓说完后扬着笑意进屋去了,见他那人影消失在门口,外面这些官员顿时炸了,六七人对着刘大人一人说话。
“大人,您说定北王这一趟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皇上将此等重任交由他,竟是如此散漫。”
“傅大人他们早就在此等候,就等王爷来定夺修建之事。”
“还带了个女子前来,你们说这……”
莞城知府刘大人沉着脸道:“行了,快去把宴会备下,拖的久了,明日说不定又有理由不议事。”
……
宴会很快就备妥了,原本只不过是接待的普通宴会,因为范延皓的特殊提醒,刘大人派人加急从城里的艺坊中请了一些人来表演,宴会的声色气氛顿时浓郁了很多。
只不过沉浸于此的只有范延皓他们,温如意的视线里,坐在底下那些官员,神情都很怪,笑是笑,还在敬酒,可着笑意都是强撑的,尤其是其中有两位,甚至是流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眼神。
这其中自然有不少目光投到温如意身上,厅堂中唯的女眷,且因为她的存在,极大增加了定北王荒唐yin乱值,温如意显得格外淡定。
算起来应该是第二回了,之前入宫温如意还想不明白,这回却是了解厉其琛的用意了,有什么比带着小妾出入宫宴更嚣张的,还有这次,皇上亲命的公务,这么重要的事,他还带了她前来,要在这些官员眼前晃悠,还要求了这洗尘宴。
足以彰显他的肆无忌惮,重要的公务又如何,他不在意。
可他是真的不在意么,从京都城到莞城的路上,他每夜与晋王世子他们在屋中议事,总不是为了讨论哪家的姑娘好看,马车上翻过的书卷,光是温如意记得的,没有二十也有十几。
想到此,温如意微微笑着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壶,欺身分外体贴的给厉其琛倒满了酒。
放下酒壶时,厉其琛便握住了她的手,也没摆到桌下,就在桌子上,旁若无人的抚着,视线还在看中间的表演,神情甚是惬意。
坐在下面的几个官员看不下去了,喝了些酒后胆子也壮了几分,便在底下义正言辞道:“王爷,西桥镇十二村,四村的百姓之前遭此灾祸,如今还有部分百姓尚未安置,我等商议后是将他们安置回原来的村子,但这堤坝一日不稳,百姓的心就一日难安……”
厉其琛的脸色倏地淡了下来。
“陈大人,在这时候说这些,你不觉得扫兴么。”范延皓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朝他敬了一杯酒。
论官职,这陈大人不过是个六品小官,看范延皓敬他,急忙也拿起酒杯回敬,像是没察觉到气氛有所不同,话没说完还想继续:“还请王爷早日为百姓……”
“王爷,下官敬您一杯。”话没说完就被刘大人给打断了,陈大人这才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捏着酒杯左右看了看,对上范延皓的视线后,讪讪坐了回去。
刘大人的及时营救,总算没有让这屋子里的气氛到不可挽救的地步,厉其琛拉着温如意的手松开了,低声道了句:“你回去休息。”
温如意巴不得如此,福了福身后,趁着傅大人他们敬酒时,往后退去,从一旁绕着到了门口。
此时外面的天色才暗下来。
温如意朝外走去,发现这一片的屋舍是建在半山腰上的,屋子都很新,应该建下没多久,往下能够看到来时那冲垮的村落。
豆蔻取了披风过来给她穿上,回到休息的屋子,温如意坐下后,豆蔻看着桌上的两碟点心疑惑道:“奇怪,怎么感觉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已经到了早上,o(╥﹏╥)o
☆、049.好个小贼
温如意转头看, 桌上摆着的两碟糕点, 五六块叠在一起, 看起来并不像是有动过的痕迹,豆蔻还在嘀咕:“之前摆好时明明还要多。”
因为担心夫人会饿, 豆蔻从莞城的府邸里带了不少点心过来, 桌上摆出的这两碟就是为了备给温如意从宴会回来吃的,虽说没记着具体数目,印象里有七八块的样子。
看她这般认真, 温如意笑了:“屋外有人守着,谁都知道这边是定北王爷休息的地方。”说不上严守, 但有人进出肯定是看得到的,哪个胆子这么大, 敢在厉其琛这儿闹事, 再者,就算是真有什么目的,到她一个小妾这儿偷吃几块糕点也不至于。
话是这么说没错,豆蔻从这儿离开去接温如意也没多久,但就是觉得不对, 见她还嘟囔, 温如意笑着伸手拿起了一块糕点, 正要送到嘴里,她坐着的位置,另一只摆在桌上的手,抚过桌子时手掌感觉到有些粗糙。
抬起来一看, 掌心下沾了些似是糕点渣渣的小碎末。
温如意愣了愣,脸上的笑意渐敛,身子往后倾定眸细看,就在她坐的位置这儿,从她刚在置手的位置到圆弧状边沿,都沾了些糕点细末。
再去看那两碟子糕点,每碟都是三块在下,继而两块一块往上堆,温如意伸手在碟子和自己方向摸了一把,瞧着是干净的桌子,到手上也有了些细末。
温如意轻轻捻着手指:“真的有人进来过。”
话音刚落,内屋中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落地,敲的温如意主仆俩的心都跟着一震,什么情况?
东西落地后继而是滚动的声音,到了什么位置才停下来,屋内陷入了安静。
兴许是闯入了什么了什么野猫,在这半山腰中也不奇怪,但要闯入的是人呢,吃了糕点不说还留在屋子里没出去,温如意的心一下就踏实不起来了。
只怕万一呢。
温如意起身看了眼内屋,冲豆蔻努了努嘴,让她跟着自己往外走,抄起墙边的棍子大声道:“豆蔻,去叫侍卫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猫儿闯进去了,让他抓出去。”
随着人往外走,声音是越来越远的,温如意走到门外后朝旁边一站,示意豆蔻站在对面,躲避了起来。
屋子周遭特别安静,往下那边的厅堂内还有乐声传来,天越发暗,半山腰上怪冷的,温如意手捏着棍子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屋内传来了有人冲出来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一道身影从门内飞快窜出来,温如意捏着棍子用力朝人上半身的位置挥过去。
没有听到预料中的痛喊声,温如意手里的棍子也没有打到人,从屋里冲出来的身影只有半人高,直接从温如意的棍子底下跑出去了。
豆蔻忙追上去,温如意怔了怔,看着在豆蔻怀里不断挣扎的小身影,是个孩子。
……
一刻钟后,飘着热汤香味的厨房内,温如意听着那吸里嗦啰的吃面声,将面前的菜往对面推了推,看着对面那嘴边油都来不及抹,只顾着埋头吃东西的瘦小人儿,让豆蔻再去锅里盛些面来,问他:“好吃吗?”
这孩子没空回答她,眼眸里还没放松警惕,盯着她,拿起桌上的馒头,一个一个往自己怀里塞。
温如意也不拦他,指了指隔壁灶台上的蒸板:“别急,你一个人带不了这么多。”
孩子朝蒸板看去,那儿摆着十几个白胖的大馒头,而桌上只放了三个而已,他将温如意的话听进去了,坐在长凳上的身子挪了挪,一手护着馒头,另一只手拿起喝过的碗,将最后一点汤喝了底朝天,也不吭声,就这么盯着她看。
一个人吃了两碗,面,又要带馒头走,想必家里还有饿着的人,但温如意没看到这平地附近有穿着这么褴褛的孩子,倒是今天来时经过受灾的村落,远远有看到过几个孩子,和他差不多。
温如意让豆蔻把蒸板上的馒头都打包起来,摆在自己手边,让他看得到拿不着,笑着与他打商量:“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住在那儿,我就把这些馒头都给你,也不追究你闯入我屋子的事。”
看起来七八岁模样的男孩子,死死的盯着那一布袋的馒头,继而看向温如意,抿紧着嘴,眉毛皱的极深,似乎在想温如意这番话的可信度。
“刚才我说只要你不闹就带你来吃东西。”温如意也不着急,“我没有食言。”
男孩飞快看了眼桌上的碗,眼神微闪。
“还有剩下的这些汤,也可以让你带走。”温如意让豆蔻将锅子里剩下的汤也都盛了出来,都摆在桌上,双手微支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
眼前馒头和热汤的吸引力太大了,以至于男孩子的神情有了变化,毕竟还是个孩子,就是对温如意再有警惕,他也无法克制住对它们的渴望。
半响,男孩稚气中装着沉稳镇定的声音响起:“你不骗人。”
温如意莞尔,点了点头,在他的注视下,郑重的答应:“我不骗你。”
得到温如意的承诺后,这孩子倒是没有再多犹豫,下了桌,看着馒头和食盒:“跟我来。”
温如意示意豆蔻将食盒与布袋拎起,跟着这个男孩子走出厨房,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那男孩子对屋舍这边熟悉的程度超过了温如意的预计,他成功躲过了看守的人,带着她们来到了山坡侧边的一条小径。
从小径往下,温如意只看到了露在夜色中的屋顶,待往下走了一段路后温如意才发现,这原来是半坡屋舍下面临时搭建的一片屋棚。
这片屋棚的位置内陷,以至于今天上山的路上没有发现,而理应住着些人的屋棚,此时却静悄悄的,也没有光亮。
男孩子熟门熟路的往下走,在走到一个屋棚旁时,脚步越来越快,也没管温如意是不是会跟不上,跨过个不高不矮的门栏后,温如意看到他跑进了黑漆漆的屋子。
温如意没有再往前跟,朝四周看去,这个三间并立起来的屋棚虽说还很新,但十分的简陋,应该是临时搭建起来用于安顿百姓的,但似乎也是很久没有住人,不大的院子有些脏乱,她脚下则是半膝高的枯草。
“夫人。”豆蔻低低喊了她一声,那边的屋子里传来了些动静,温如意抬起头,男孩子跑进去的屋子门口,多了好几抹小身影,正好奇的看着她,眼底露着怯意。
三个女孩两个男孩,大的看起来五六岁,小的只有两三岁,穿的与那男孩子一样破旧,这样冷的天气里,长短不一的裤腿下,温如意看到的都是脏破的布鞋。
温如意愣了愣。
本能的是觉得他们身后应该还有大人要走出来,可等了一会儿,温如意就只看到那男孩子出来,他直接是朝豆蔻走过去的,看着她手里的布袋和食盒,伸出手讨要:“给我。”
豆蔻询问温如意的意思:“夫人。”
“给他罢。”温如意摆手,那男孩也不等豆蔻递出去,直接从豆蔻手腕上拿了布袋,又抢拎了食盒,生怕温如意会后悔,拿到手后赶快往回走。
不知说了什么,那五个小孩子脸上都露出了欣喜,拥着那男孩子往屋内走去。
很快,那男孩子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个破碗和一个馒头,看了温如意一眼后朝旁边一间棚屋走去。
温如意朝那棚屋走去,从门口望进去,半扇门破掉的屋内,风吹不到的地方,铺满了稻草,那男孩子跪坐在稻草上,正在喂一个老妇人喝汤。
屋内时不时有咳嗽声响起,老妇人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并不好。
很快,那老妇人察觉到了站在门口的温如意。
饶是天色昏暗,温如意的穿着和气质也显露出了些不俗,老妇人显得很激动,激动之余咳的更厉害了,还挣扎着要起来,拦都拦不住,那男孩子只能将她扶起来朝温如意这边走来。
“这些都是夫人送来的吧,多谢夫人。”
老妇人说罢就要直接给温如意下跪道谢,温如意忙让豆蔻将她拦住,不让她跪下去:“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老人家不必客气。”
“夫人是从山上下来的吧,一定是武儿又偷偷上山去了,还请夫人不要责怪他。”老妇人几番要下跪,都让豆蔻拦回去了,一把年纪原本身体就不好,这般折腾了几下,咳嗽的越发厉害。
温如意笑了笑安抚:“我知道,他是为了给你们寻吃的。”
“原本他舅舅是来找过他的,但武儿不肯走。”老妇人抚着胸口,说多了还会喘气,“是我这副老骨头加上那几个孩子,拖累了他。”
温如意或多或少猜到了些他们的身份,这边距离堤坝很近,这边的屋棚应是堤坝轰塌后用来安顿受灾百姓的地方,但一年多过去,按理来说这些灾民都已经被安顿妥当,就算还有没安置下来的也都是集中照顾,像他们这般乞丐似的住在这儿,委实有些奇怪。
“老人家,山下已经建起了不少房屋,莞城外也有好几处安顿的地方,你们为什么不去那儿?”温如意看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入冬后怕是会冻死。
老妇人微抿着嘴,半响,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怎么了,只嗫嗫和温如意道谢:“多谢夫人的好意,武儿,来,快给夫人磕头道谢。”
那孩子的神情有些别扭,他看着温如意,正要依老妇人的话道谢,忽然的,他脸色一变。
他望着的方向正是温如意的身后,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全是男子,且腰间都架着刀剑,看起来十分的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 2017即将过去,一个小时之后2018到来,先和大家说声新年快乐~(在杭州整整要跨过一个年度的凉子,明天办理完出院手续,终于可以肥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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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个月里感谢大家的体谅,不定时的更新你们看着一定很不爽,明天到家后,2号开始恢复更新,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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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能事事顺利~
☆、050.送命题
对于厉其琛的忽然出现, 温如意已经不会像上一次那么的惊讶, 既然有人暗中跟随她, 想知道她的行踪又有何难。
但对温如意面前的孩子来说,这却变得很可怕, 厉其琛包括厉其琛身后的护卫, 人高马大的,神情冷漠的站在那儿,身上还携带着兵器, 像是要来抓人,唯一脸上有些笑意的范延皓, 站在他们堆里一点都不起眼。
武儿脸色煞白,瞪着温如意:“你骗人。”
“……”温如意无辜的很。
隔壁屋子内的那些孩子听到动静走出来, 看到院子里突然来了这么一帮陌生人, 又都板着脸孔不见和善,站在门槛内最小的孩子直接哇一声大哭了起来,一面哭着,一面躲在年长些的孩子身后,喊道:“不要抓我, 不要抓我。”
她这一哭, 再大不过五六岁的孩子, 都给吓哭了。
空荡荡的棚屋内,瞬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声。
这些孩子因为吃不饱穿不暖,瘦骨嶙峋的,看起来格外可怜, 这厢哭着还往老妇人和武儿这边躲,五个孩子中最小的那个哭着都看不清眼前人了,直接抱住了就站在武儿面前的温如意。
“武儿哥哥我不要被抓走。”
“阿嬷,呜呜呜呜。”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温如意蹲下身子,眼前的孩子若是养胖些,弄干净些,那模样半点都不比富人家的孩子差,一双圆澄澄的大眼睛里往下掉着泪珠儿,怪是惹人心疼的,才不过两三岁而已,就是硬心肠的,看着也动容了,更何况是温如意。
温如意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哄道:“不是来抓你的,别哭。”
那孩子愣了愣,朝她挨近,源于对在场唯一看起来像母亲的人的亲近,小手搂住了她的脖子,哭的更伤心了。
温如意没办法,想要起身就只能抱她,于是将她抱了起来,出奇的轻,转过身看厉其琛,一行人的神情还是显得很冷漠,但对吓哭一群孩子这件事,莫名有了些无措感。
一群大老爷们把几个孩子吓哭了,这能是多骄傲的事。
武儿见温如意抱了一个孩子,以为她是要带走她,急忙冲到她面前拦她,也就才这点年纪,却要故作镇定,扮着凶狠呵斥温如意:“把小巧放下,我们没有犯事,这里要是不让住,我们现在就离开。”
倒不是温如意不想放,而是这个小姑娘搂的她太紧,将她当成了依赖,就差哭着叫娘了,温如意想松手她都不让,听到他说要离开这里,温如意望向厉其琛,随后看武儿:“天这么冷,离开这儿你想带她们去哪里?”
武儿捏着拳头,看着温如意怀里的妹妹,再看站在院子内,从发现开始都没动过的一行人,涨红着脸,猛地朝厉其琛冲去,在他几步远处停下来,张开双手拦在了他面前,大声道:“我就是西桥县衙主司簿严大人的儿子,你们要抓就抓我。他们都是我捡来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他们,让他们在这儿留过今晚,明天再让他们离开。”
厉其琛看了他一会儿,开口:“主司簿严大人的儿子。”
“赵国公被抓后,西桥县衙里不少人受了牵连,和县官瞿大人一起被发配,这主司簿严大人应该是其中之一,就住在堤坝下的第二村。”莞城这儿的事范延皓在负责,他比厉其琛更清楚莞城哪些员受了牵连。
“我爹没有贪贿。”听范延皓说起自己父亲,严武怒瞪着他,“他没有拿一两银子!”
“他们的家人怎么处置的?”
“只抓了几个官员,并未连罪及家人。”
厉其琛看着眼前与他而言犹如是豆丁的孩子:“山下有安置处,为何不去?”
这片屋棚当初是用来临时安置那些受灾百姓的,很快就分批撤走了,送往各个安置处。
因为是临时所用,屋棚造的也简陋,根本挨不过冬天,好好的安置处不去,他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严武瞪着他不做声,时刻警惕着他会抓走大家,厉其琛淡淡道:“你不说,我就把你们全都抓回去。”
厉其琛成功的把刚刚才熄下去哭劲的孩子又给吓哭了。
“……”温如意拍了拍搂她越紧的孩子,抬眸看厉其琛,一个成年人威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还能做到面不改色,也是厉害。
严武涨红着脸瞪着他,眼眶红红的,带着执拗,恨不得要冲上来和他打一架。
这时在屋内的老妇人出来了,拄着一根木棍,颤抖着朝外走来,并不远的距离她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严武身后,咳嗽了一阵后,看着厉其琛他们,手一抖弯下身子,跪在了地上。
“阿嬷!”
严武去扶她,被老妇人拉住后强要他跪下来,对着厉其琛求道:“几位大人,我们是逼不得已才到这里来的,严家住在第二村,大水冲下来时,村子里的人死了许多,活下来的人被安顿好后,大家把发大水的事迁怒到了严家,迁怒到了小少爷身上,我们被迫离开,无处可去,只能藏在这里。”
“严夫人病逝后,严夫人娘家大哥曾派人来接小少爷,但小少爷为了我这个老婆子,中途又逃回来。”老妇人咳嗽了一阵,继而道,“几位大人,小少爷的心肠很好,离开安置处后还救了这些孩子,大半年来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们。”
厉其琛神情未有变化,只是视线看向了抱着孩子的温如意,定了定后说了句:“全部带回去。”说罢,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院子。
小院内顿时炸了,严武直接冲上去要和厉其琛拼命,被范延皓轻松拎住了衣领吊了起来,他还不肯歇要打人,范延皓不客气敲了下他的额头:“他是在帮你们。”
“我不需要帮忙!”短手短脚的打不到人,严武瞪着范延皓,“你放开我!”
“十二月一到莞城就要下雪了,你能去上边偷吃的,你还能偷穿的不成,要不了半个月你们就会冻死在这里。”范延皓想想也知道,上边那几个当地官员是知道这边有人躲藏的,平日里上去偷吃的,估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太过分也就算了,但这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六七个人唯一能依靠的才七八岁,莫说长大,能不能活到明年还是未知。
严武不吱声,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又对这些人有敌意:“你们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范延皓嫌弃的看着他蓬头垢面的模样,轻啧了声:“先洗洗干净。”
这话听着真的是半点安抚成分都没有,温如意让豆蔻把老妇人扶起来,柔声道:“老人家,天越来越冷,你们继续住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他们会将你们安顿好的,还有您这身子,得请大夫好好看看才行。”
又跪又求的,老妇人站都站不稳,望着温如意神情有些激动:“不是抓他们的?”
范延皓笑了:“抓一群孩子做什么。”抓回去养活还费劲。
不是他们愿不愿意离开,而是厉其琛一句话,他们必须要被带回去。
温如意怀里的小巧看到哥哥姐姐们哭哭啼啼被这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带走,更不敢松开温如意了,小手牢牢搂着她,一路从这边屋棚到上面的平地,到屋前时,还不肯松开。
温如意只得将她抱进屋,让豆蔻去备些温水来,先替她擦洗一下。
温水端来后,温如意哄了好一会儿才哄的她松开手,替她擦了脸又擦了手,换下那身脏兮兮的衣服,用她内衬的衣服罩住了她的全身后,又裹上了小被子,正想问她肚子饿不饿,这孩子在看到门口进来的人后飞速的钻到了温如意的怀里,泪眼汪汪的埋头在她脖子间。
温如意抱着她扭头,厉其琛:“……”
他走近一步,温如意就感觉到孩子抱紧自己一分,到面前时,小巧呜呜的开始哭了,又是怕极了厉其琛会对她做什么,不敢大声。
厉其琛的神情有些微妙。
温如意却想笑。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看到厉其琛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好似有些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办,和刚刚对付那武儿时的神情完全不一样,在天性弱势的小女孩面前,不能用强,又不会哄人,他也没办法。
“他不是坏人。”温如意轻拍着小巧,低声哄道,“他呢是个好人,会给你们好吃的,还会让你们有地方住,你饿不饿?我让这位姐姐带你去找武儿哥哥和阿嬷好不好?”
原本她黏温如意黏的很紧,可厉其琛给她的感觉太具有压迫性了,在温如意送出手时,小巧飞快躲到了豆蔻怀里,看都不敢看厉其琛,软糯的声音传来:“我要阿嬷。”
温如意示意豆蔻把孩子抱去找负责安顿的范延皓,待豆蔻出去后,屋子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气氛和厉其琛的神情一样,继续微妙。
温如意起身扶住了他,厉其琛瞥了眼她的手,没作声。
抱过小巧,身上还沾了些脏却毫无察觉的温如意:“王爷要如何安顿他们?”
“你觉得该如何安顿。”
“王爷,此次灾祸死了不少百姓,其中有不少孩子成了孤儿,这些人可有去处?”原身的记忆中,好似是有类似孤儿院的地方,但那地方收养的孩子多是刚出生的孩子,让那些没有儿女的人前来收养,像是这几个孩子的年纪,都可以买回家教几年做下人服侍了,别人不愿意收养,那些孤儿院也不便收。
各大寺庙和庵堂也会收养这些孩子,但收养去了后最终都是入寺庙做和尚或者做尼姑。
这些都不是温如意想看到的。
厉其琛淡淡道:“没有去处。”
温如意往他这儿坐近了几分,笑着恭维:“王爷您一定有办法的。”他说要把人带回来,总是有地方安顿的。
厉其琛看着她,想起她抱着那孩子哄着的情形,也不嫌那孩子脏,抱着她轻声细语的,未见半点不耐烦,真像是一位母亲。
想罢了,厉其琛微沉着声:“你喜欢孩子?”
温如意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感觉这是一道送命题。
作者有话要说: 厉其琛:你喜欢孩子?
温如意:喜欢……
厉其琛:你想给本王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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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其琛:你喜欢孩子?
温如意:不喜欢……
厉其琛:你不想给本王生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