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她的执念
小竹林, 十月里竹叶郁郁葱葱, 四处泛着竹叶清香。
稍空旷些的地方有一个竹子搭成的小亭子, 快至中午,阳光暖洋洋洒落, 照进亭子内, 洒下的暖意,驱散着清晨时的凉意。
扶手上,打磨光滑的竹子在阳光底下泛着光, 往内有一张用绿竹拼凑成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壶茶和几只杯盏, 倒满茶水的杯子上还有雾气飘出,风吹过, 茶香味淡去。
两个人坐在桌旁, 一位僧人和一个女子,僧人生的慈眉善目,颇具佛相,女子明媚动人,十分的漂亮。
竹林中树叶沙沙, 尤显得平静, 远处还有钟声传来, 像是在传达禅意,这画面瞧着令人心静。
除了女子的神情。
温如意手捧着杯子,坐在这儿已有一刻钟,她还在犹豫, 对上僧人和善的神情,她更犹豫了。
这位叫做若虚的僧人,在她问出那句“会不会超度”时,就将她请到了这些,请她坐下后倒了茶,也不问她,似乎就是在等她想明白了,这都一刻钟过去了。
该不会是托吧。
可看着不太像,从内而外,倒真有几分高深样,眼神干净透彻,含着慈悲怜悯。
但进寺庙时厉其琛的护卫才说是陪她来驱鬼的,半个时辰不到就有僧人主动出来问她有什么要帮忙,也太凑巧了。
难道是厉其琛安排的?
温如意不由瞪大了眼看着对面的僧人。
若虚和善的看着她,也没因为她这样的探究而不悦,耐性十足的等候着她开口。
温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竹雕的杯盏,不论是谁安排的,目的是什么,她现在确实是有求于人。
她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到顾君瑜,而她的这些反应,带来的后患太多。
她后来想通了一些事,若说是共存,其余的任何时候她都感受不到她的存在,这也不合理,她若还在,还能有她温如意什么事,只是每每关于顾君瑜的,她心里便会不舒服,扭转过去后就会淡去,说是灵魂,不如说是“温如意”留下的执念,就像是梦里出现的那样,只会为了顾君瑜触动。
可即便是弄清楚了,单靠她自己也没法解决这件事,回了王府之后也没别的机会可以再出来,若是能将其超度,对“温如意”而言也不是坏事。
温如意转着手中的杯子,转到刻着“意”字那一面,沉吟片刻:“大师您可有替香客超度过?”
若虚笑着致意:“开善寺中,大多数的僧人都会诵经超度,但且看女施主所要超度的是何物,受其困扰多久。”
超度亡灵是和尚道士的本职工作,但具体还得看道行,这话也没错。
温如意摸了摸那个“意”字,脸上噙了抹笑意:“我想超度一位友人。”
“不知女施主的这位友人,是否善终?”
温如意轻轻摇了摇头,若虚捻着手中的佛珠,缓缓道:“是以横折。”
“由生至死,谓之大事,致死之由无非有二,顺天年而老死,遭意外而暴亡,善终之人心平,横折之人意愤,还请女施主告知,您的这位友人,出了何事?”
温如意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反问若虚:“大师,这有何分别?”
“横折之人,亦分意外与轻生。”
温如意一愣,她听明白他说的区分,不论是被杀也好,出意外也罢,那都不是出于主观意愿,而轻生却是主动的,不论缘由是什么,死这个念头,是自己生出的。
她还听说过这样一个说法,因果报应上来说,自杀是恶念,轻生自尽之人是会堕入地狱的,因其除了犯杀戒之外,还带了强烈的自我执念,看不透放不下,这样的人,即便是轮回转世,投的胎也不好。
过去看到这个时温如意纯粹当看客,如今再听这位僧人说起来,温如意便想起原身的死因,忍不住问:“大师,若是轻生,会如何?”
“皆有执念,放下便可。”若虚抬手,对着温如意轻行了礼,沉稳的声音,透着安宁,“女施主可前来诵经超度,帮助死者脱离三恶道的苦难,投极乐,重新做人。”
温如意握紧了杯子,换言之,不超度的话,那她今后岂不是就会堕入三恶道,光听这名字就觉得很可怕。
她曾在庙里求事业运时,在殿内看到过十八层地狱的雕绘,各种各样处罚的方式,被惩罚的鬼无不痛苦,而那些行刑的鬼吏,也都是面目狰狞,当时介绍的僧人说,这些都是人世间犯了错的,要在地狱的接受够处罚后才能够轮回转世,而最终投入什么道,还得看他生前为人。
许久,太阳越升越高,亭子内的阳光渐渐退到了亭子外的台阶上,空气中逐渐有了暖阳的味道,温如意松开杯子,双手放到膝盖上,深吸了一口气:“大师,若是我想办一场最好的法事,需要多少银子?”
若虚笑呵呵的看着她:“女施主可有友人的生辰八字?”
温如意点点头,若虚起身:“女施主,您这边请。”
出了小竹林,温如意跟着若虚到了后寺的济生堂,这时辰人都在前寺,这儿偶有香客经过外,就是寺庙里的僧人在走动。
走进济生堂后温如意看到里面供奉了许多的牌位,出于尊重,她双手合十摆了摆,跟着到了侧边,一张方形的桌子上,已经备下了纸笔,要温如意写下生辰八字。
抬起头就能看到挂在墙上的佛像,温如意提笔,顿了顿:“大师,法事之后,她是不是就会放下执念,安心轮回转世,投个好人家?”
“您的这位友人,何因而亡故?”
“我明白大师的意思,但不论她是何因亡故,她生前是善良的,未曾害人,未曾行恶,还曾帮助过人。”温如意放下笔,看着若虚,认真问,“这样的人,就一定能投个好人家,是不是?”
花下去的银子做的法事超度,用佛家的通俗,就该是消除了业障,以原身的为人,来生就该投个好人家。
若虚笑眯眯看着她:“轮回自有定论。”
温如意提笔,看着仅写了个开头的黄纸,不禁想起那个梦中“温如意”对未来的期盼,她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和顾君瑜过上那样的生活,即便是不可能达成,依旧是怀过那样的梦想。
她似乎到死都还不知道顾君瑜的心意。
落下去的笔悬在了半空,温如意眉头紧锁,拳头握紧了几分……
前寺主殿外,僧人的诵经声传递开去,四周围看的百姓皆是一片安静,虔诚的作了拜佛的姿势,望着坐在那儿带领诵经的几位高僧。
开善寺每年都会举行礼佛大典,这对于京都城而言是很重大的日子,甚至宫中还会派官员过来协同。
礼佛大典很简单,开善寺内的僧人会先绕寺庙走一圈,继而就是坐在主殿外诵经,为大卫朝祈福。
礼佛大典结束后这些僧人还会接连诵经三日,到那时候百姓可以在殿外一同诵经祈福,三年前的大典皇上亲自来参加过,这两年都是派人前来。
厉其琛他们就站在诵经的队伍后面,禅语声声,众人脸上的神情都很祥宁。
过了会儿,范延皓从后面绕过来,到了厉其琛旁边,低声说了一句,厉其琛转头看去,就在台阶那儿,陆家大老爷陪同着陆家太夫人出现,后面还跟了一群陆家人。
这几天赵府被封,人还关在刑部,戚家和陆家正处于风口浪尖,戚家大门紧闭着,陆家人却来了礼佛大典,瞧那样子,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陆尚书今早从刑部回陆府了。”范延皓微笑着说了一句,视线落在扶着陆家太夫人的那位年轻人,声音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看他们这样,是不当一回事了。”
“他们来了多少人。”厉其琛看他们往侧殿走去,目光落到之处和范延皓看的一样。
“除了二房,大房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派人盯着陆永易。”
范延皓嘴角一咧,忙乎了好几天,就不信还藏着:“我亲自去。”
范延皓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过了会儿,有护卫前来禀报。
听罢,厉其琛眉宇微皱:“她还说了什么?”
“夫人只说要再想想。”
“她现在人在何处?”
“已经离开济生堂。”
……
济生堂外不远处一处矮墙旁,温如意走到那儿后,停下来看着不远处,这条路鲜少有人走的路上,石板上长满了青衣。
温如意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无奈,许久,她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无情不似多情苦啊。”
豆蔻望着自家夫人,从济生堂出来后就一直叹气,一路叹到了这儿,忍不住问:“夫人,您刚刚为什么不写了,若是能让开善寺的师傅给您祈福,就一定能驱邪消灾。”
“豆蔻,你不觉得那大师出现的太及时了么?”
豆蔻不觉得:“寺庙里有僧人不是很正常,再说夫人您这几日是有些憔悴。”
温如意摇了摇头,转头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俏皮道:“我呢,平生最不舍得的,就是看着美人伤心难过。”
豆蔻还是没听明白,想继续问,见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退下去,转身去看,那边墙头上多了一个人。
厉其琛站在那儿,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还有一更,尽量在4点半前写完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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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保命要紧
厉其琛站在那儿, 神情中没太多情绪, 周遭的一切却仿佛是受他吸引, 连鸟雀声都轻了,安安静静。
距离之前那次看到他, 已经过去了三日, 穿的还是温如意为他换上的那身衣裳。
这三日,他怕是连歇息的功夫都没有,一直在外面。
他第一步走下来时, 温如意迎了上去,福身:“王爷。”
厉其琛看着她这一身素衣, 头上仅用了一根竹青色的玉簪固定,长发泻下披在身后, 不似妇人, 倒像是个姑娘家。
须臾,他开口,语气有些淡:“不怕鬼了?”
温如意保持着微笑,心里有些暴躁,她就说么, 哪有这么恰好的事, 她求菩萨了就有和尚出来给她解惑, 她要超度了那僧人就答应,敢情全是他安排的,亏的她没多说什么,刚才要是把生辰八字写下来, 回头他问起来,岂不是说不清了。
于是,温如意望着他真心实意道:“王爷您在,妾身就不怕。”
最好是经常留宿在小庭院里,这样她就能睡的更安稳了。
厉其琛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微动,没说什么,朝前面走去。
温如意神情一松,忙跟上。
走过这儿一段路后,绕过一条回廊,人渐渐多了,温如意抬起头才发现不远处就是主殿,她所在的地方是偏殿,这时辰有不少人前来祈福。
厉其琛并没有进去,而是带着她往上走,偏殿的后面也是一座殿,殿外门口正对着一个偌大的香炉,殿内供奉了几尊佛像。
不等进去,左侧那儿走过来了一群人。
应该说是一群人拥着一个年迈的老妇人,老妇人打扮的极为华贵,阳光底下,她头上那副宝石头饰,险些闪瞎了温如意的眼睛。
这大约是将一整座三进的宅子戴在头上了,温如意粗粗估摸了一下最大的几颗,视线落到她身旁的一些人,年纪稍长些的仪态动人,年轻些的漂亮,都是锦衣华服,一看便知是大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
这一行人朝这边的殿走来,看到他们之后,众人脸上的笑意微敛,各有神情,为首的老妇人则是朝厉其琛行了下礼:“定北王爷。”
老妇人瞧着起码有五六十的年纪,真要她跪下,自己都起不来,但厉其琛却没有动,站在那儿面色沉静的看着她们。
扶着老妇人的两个人面色微僵,还是老妇人沉稳,压了压身子,这么二十来人,便全都跪下来了。
温如意愣了愣,看向厉其琛,再看跪着的这些人,脚步不由自主朝他身后挪了步,在厉其琛瞥过来时忙停住,垂下头去,装做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会儿厉其琛才开口:“太夫人年迈,不必多礼。”
“……”说的也太没诚意了,知道人家年迈,看着跪下了才说。
温如意掀了下眼帘,正好看到那两个年轻夫人把老妇人扶起来,裙下的腿估摸都在打颤,搀着的手臂眼见着十分的用力,好不容易站起来了,也不能显得太吃力,得一直扶着,免得她摔倒。
等老妇人彻底站稳之后,她才缓缓道:“多谢王爷。”
这一声话落后,场面陷入了难以形容的寂静。
厉其琛不开口,她们走不了,而要她们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就在温如意站的有些脚疼时,老妇人终于再度开口:“王爷今日也是来此参加礼佛大典的?”
厉其琛嘴角微勾:“太夫人不也好兴致。”
老妇人睁着一双眼,年纪虽大,却清明的很,视线从温如意身上略过,声音清朗:“每年礼佛大典,陆家都会前来,便是今年也不能错过。”
这话像是意有所指,似乎在说,不论出什么事,京都城的陆家,是撼动不了的。
温如意一怔,那不就是受赵家牵连的陆侯府,来开善寺的路上,所有人都在说起这件事,听说戚家大门紧闭都没人出入,这陆家的风头可真够足的。
厉其琛尚未开口,那边陆侯爷赶了过来,恭恭敬敬的给厉其琛行了礼:“王爷。”
说资历,陆侯爷这年纪,当今皇上都得敬着他一些,既是长辈,也是岳父,但在定北王面前这么恭敬,把自己姿态放这么低,没显得定北王身份尊贵,倒显得定北王乖张。
温如意又往厉其琛身后藏了些,这些人可真够可怕的。
厉其琛不为所动:“陆尚书今早回府,身体可好?”
陆侯爷笑着致谢:“多谢王爷关心,只是传去刑部例行问话,不是什么要紧事。”
“那就好,明日本王还有些事要向陆尚书讨教。”厉其琛看向陆太夫人身后,环顾了下在场的人,继而朝她们刚来的方向走去,从这边往上,长长的台阶后,又是庙殿。
目送了定北王离开,陆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陆太夫人看向陆侯爷:“答应了?”
“答应了,咱们陆家每年往开善寺里捐了多少银子,这种时候,他们也分得清。”陆侯爷想到刚刚定北王走之前说的话,又皱了眉头,他那做一半藏一半的性子,到现在他都还没摸透定北王手头上究竟还捏着多少证据。
想到了什么,陆侯爷看向这些人:“永易人呢?”
陆太夫人看向身后,这才发现孙子没跟着,也没多想:“一路走了好几个殿,兴许是还没跟上来。”
“还不快去把小少爷找回来。”陆侯爷即刻派人去把儿子找回来,有些担心,“我听说这几日定北王亲自在抓人,京都城得乱上一阵子,这边来过就行,你们先回府去。”
“好。”陆太夫人也清楚形势,今天一家子来开善寺,为的就是不让别人有说辞,这陆家就算是卷进事情里去了也不会有什么。
等了一会儿后,去找陆永易的下人回来了,她们去过的那几个殿都找了,没找到人。
陆侯爷心烦的很:“到底去哪里了!”
大家都说不知道,过了会儿,人群里传来怯生生的声音:“父亲,永易哥哥说与我们呆着无趣,去找同学了。”
“这个逆子!”陆侯爷登时怒了,“快去找,满寺的找,把人找回来!”
“出了什么事了这。”陆太夫人见儿子动怒,忙劝,“那孩子你不也知道,不会闯祸的,到时辰会回来。”
“娘,他说去找同学,平日里与谁最为交好?刑部那里怎么都不肯透露还有谁没抓到,那天夜里,听说是送走了几个儿子!”
陆太夫人震了震,颤了手,拍着身旁的人:“快,快,快去找人,可别真遇上了那些人给连累了!”
……
这边陆家团团忙着找人,那边温如意跟着厉其琛到了最上面的庙殿,这儿的人比底下还少,除了僧人之外,一个香客都没有。
跟着他走进殿内,温如意闻到了一股檀木香,这边供奉的都是小佛像。
有水声响起,朝声音来源看去,原来是几个小和尚在给佛像擦身,他们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将佛像捧到桌上放好,仔仔细细擦干净,又用干布擦过一遍,再抬上去放好。
豆蔻找来了香,点好后递给温如意,温如意摆了摆正前方的两座,将香插上香炉,走到殿的右侧,听到水声近了,那边擦着佛像的两个小和尚,朝他们这儿走过来。
走到他们面前后,小和尚恭敬的向他们行礼,温如意让了下身子,看向对面的厉其琛,他正在与一位僧人说话。
温如意转头,看到他们已经把佛像抬下来了,好奇问:“小师傅,你们既然要给佛像擦身,为何不将门关起来。”
但这两个人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低着头擦着佛像,擦完了再抬上去,再去抬下一座,往厉其琛那儿越靠越近。
温如意瘪嘴,该不会是哑巴吧,这寺里的小和尚也太不可爱了!
正打算去另一边看看,转身一半,忽然听到了兵器抽出的声音,温如意扭头看去,那两个闷声不吭的小和尚,拎着剑朝厉其琛刺去!
看着那尖锐的刀尖,温如意的心一下提起来了:“王爷!”
本还在和僧人商议事情的厉其琛,在剑袭来时迅速的朝一旁闪避开去,顺带推了那僧人一把,将他推离了危险区。
转过身直面袭来的两柄剑,朝后退去,闪避到柱子旁,那两把剑直接刺在了柱子上,刮过的声音听得温如意心中一阵发毛。
小和尚怒目瞪着厉其琛,眼中全是恨意:“我要杀了你为赵家报仇!”
温如意微张了下嘴,原来不是哑巴。
两个打一个都还捞不到厉其琛的衣角,温如意就算是不会武功,她也看得出厉其琛应付游刃有余,从右侧到了左侧,厉其琛靠向刚刚放过佛像的桌子时,忽然,佛像后面窜出了几个人从他背后偷袭。
厉其琛翻起桌子砸向他们,看着出现的这些人,数了数,齐了。
一群人围杀一个,连他身边从不离身的护卫都不在,温如意总觉得哪儿有些怪,一抬头,撞见了厉其琛看向她这儿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温如意低低哦了声,迈出门槛,飞快的走了出去。
待厉其琛挡了两剑后再看过去,哪里还有温如意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厉其琛:你快走我断……后
(身后卷起了一阵烟尘)
自己想象一下周星驰功夫电影里,那绝尘而去的画面~
☆、033.史诗演绎
温如意一口气跑出庙殿后, 没忘记带上豆蔻, 拉着她找了一处隐蔽些的地方, 喘着气朝殿门口望去。
被她一路拉过来的豆蔻好半响终于反应过来,满脸的担忧:“夫……夫人, 我们这样出来没事么, 王爷还在里面啊。”更何况刚才王爷都没开口,夫人就这么逃出来了,合适么。
“当然没事啊, 幸亏我们逃的快。”温如意也是因为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才慢了半拍,要不然她在那两个小和尚刚开始袭击的时候就带着她逃出来了, 她们两个刀都拎不动的人能顶什么用。
扭头见豆蔻还不放心,温如意指了指殿门口:“里面起码有五六个人, 我们要是不出来, 等着他们抓我们当人质啊?”
里面那伙人一看就是冲着厉其琛去的,现在他们是还没发现,要等他们反应过来抓自己还来得及逃走么,更重要的事,被抓住之后万一厉其琛救的不及时, 或者根本不救她怎么办, 当然是先逃出来要紧。
“可……”豆蔻觉得不该这么跑出来, 可又觉得夫人的话说的也没有错,要是留在里面会成王爷的累赘,纠结半响也没了主意,“那现在怎么办?”
“你看, 之前跟着我们的护卫没来,王爷也是独自一人,这已经很奇怪了是不是?他们两个可从不离王爷的身,你再看,从底下的庙殿一路上来,这边人这么少,和尚都没几个,最适合偷袭了,说不定王爷就是为了引他们出来才故意做此安排的。”
豆蔻点点头,觉得夫人说的有道理,继而看向门口:“夫人,我们去找人吧。”
“找什么,他又不笨!”温如意怎么都不相信厉其琛会就这样被人毫无防备的偷袭,她们只有按兵不动才是最安全的,但见豆蔻紧张成这样,四下看了看,直指了指不远处,“好,那我们去那边找找。”
两个人从花坛边上绕过去,过了回廊,确实看到那边有人过来,还不止一个,可不等高兴,这些人的装扮不像是援兵的样子。
本想躲开的,可迎面被人看到了,再走就显得很刻意,温如意急忙拉住了豆蔻,低声嘱咐道:“等下不论我说什么,你都别出声!”
虽说平日里豆蔻能说会道,嘴也挺快,可看到这些人手中拿着刀剑,忍不住缩了下身,这反应也是刚刚好,温如意拉着她,在这群人过来前忙扮了个紧张害怕的神情,和豆蔻一起靠在墙边,缩着身子,不敢看他们。
这群人看到了她们,提着剑直接跳上回廊:“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我们是来庙里上香祈福的。”温如意看着那指过来的剑一脸惊恐,拉着豆蔻一直在缩,那神情,要是有条地缝也钻进去了,并不想让他们看到。
“上香不在殿内,到这里做什么!”这群人看着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反而对温如意她们的身份怀疑的很。
“殿内……殿内有人打起来了。”温如意直接吓的泪涟涟,哭着道,“还死了人,大家都逃出来了。”
说罢,抱着豆蔻可怜巴巴求饶:“求你们,别杀我们,别杀我们。”
为首的两个看了她们一眼,其中一个还回头问道:“不是说那王爷带了宠妾出来,人呢,把她抓了去给老三他们祭命!”
温如意心中一惊,果真都是冲着王爷来的,还想拿她下手,她今天还是独自出府的,到寺庙后也没见到王爷,就这样他们都知道她在开善寺。
几道眼神打量着她,温如意表现出了很害怕的样子,神情里还有些茫然,什么宠妾?什么王爷?她没有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京都城中的女子,嫁作人妇的都会挽发,温如意今天却是将头发都披散开来,像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一样,瞧着也不像是王府里的人。
毕竟在他们看起来,作为定北王的妾室,穿成这样也太素净了些。
末了,那人凶恶的问:“殿内有多少人?”
温如意哆嗦着不敢看他们,用力抱着豆蔻,颤抖着身体:“七,七八个人,一起打一个男子。”
“我们来的及时,大哥,这次一定能给弟兄们报仇!”
“走!”
只见这些人脸上一喜,大概是确定了那单打独斗的是定北王,认定她们两个和定北王府没什么关系后,不再理会她们,赶往殿中去,想趁机下手。
提着的刀剑划过墙壁和地面的声音特别刺耳,这和拍戏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直到那声音远去时,几度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温如意瘫坐了下来,喘着气,松开抱着豆蔻的手时,发软发麻,握紧的力气都没有。
半响,她擦了眼泪拉住豆蔻:“来,快起来。”
“夫人,他们要去杀王爷。”豆蔻反过来扶她,手还在打颤,主仆二人都吓得不轻,不是温如意胆小,而是那冷冰冰剑尖指过来时,她差点以为他们会杀了她们,有些时候,就算你是无辜的,他们也不会在意,不过刀下多一条人命而已。
温如意担心那些人等会儿想起来再来抓人:“我们先离开这里。”
豆蔻这会儿也知道,她们帮不上忙,要是真被认出来是定北王府的人,可就不妙了:“夫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远远的殿门口那儿声音忽然喧杂了起来,其中传来有“不许动”“官府”之类的字眼,温如意朝回廊那儿望去,看到底下有许多人冲上来,温如意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来人了!”
“太好了,是忠勇侯府的二少爷!”豆蔻看到了带人冲进殿内的范延皓,脸上终于展了笑意,小丫头眼中还挂着泪呢,“夫人,王爷没事了。”
“本来就不会有事。”温如意真心不觉得厉其琛会吃亏,他坑别人还差不多,末了不忘提醒豆蔻,“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谁都别告诉,我说那些都是为了不给王爷添麻烦,要不然他们拿我们当人质的话,王爷就会受制于人。”
要是让厉其琛知道她为了自保将他在殿内的事透露的一干二净,她怕自己也小命不保。
豆蔻看着自家夫人一脸的振振有词,听着挺有道理的,但又好像感觉哪里不太对。
此时打的激烈的殿内,看到冲进来的这么多官兵,后到的那七八个人有些懵,他们和小和尚并非同一拨,是预先收到消息得知定北王会到这儿来,才前来杀定北王为兄弟们报仇的。
可他们才刚进殿,还没动手啊,怎么就来了这么多官府的人。
当下是想到故意埋伏,对定北王更是牙痒痒的恨了,不过眼下既然杀不了人,他们很快放弃了这念头,想着赶快逃出去,可等他们窜逃到了后门那儿,又被守在那儿的官兵给拦了回来,出不去了,便打了起来。
而之前那些人,见到官兵冲进来后,打的更凶猛了,大有要与定北王同归于尽的架势,为首那两个小和尚,十五六的年纪,双眼瞪的腥红,仇视着定北王,满是恨意。
身上已经带了伤,依旧是不肯放弃:“厉其琛,我要杀了你!”
赶到的范延皓厉声呵斥:“赵令钰,赵令帧,还不快把剑放下,束手就擒!”
可这两位少年哪里会理睬身后那些人的警告,只一味冲向厉其琛,想要杀了他,一心也只想杀了他为家人报仇。
制服了其他人,赵家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厉其琛又怎么会放在眼里,挡了其中一个后,从他手中夺了剑,架在了另一个的脖子上,靠近一寸就往脖子那儿移一寸,划破了皮见了血。
“哥!”兄弟二人即刻被冲上来的官兵压制跪下,他们极力挣扎着,怒目瞪着厉其琛,涨红着脸吼道:“放开我们,放开我们!”
“也不知道赵家是怎么教出你们两个来的,用那么多人的性命保你们出城去,又回来自投罗网。”厉其琛将剑扔到地上,朝外面看了眼,还是没看到温如意的身影。
范延皓给剃了光头装扮成和尚的赵家两兄弟一人一记暴栗,嘲讽道:“挺能耐,还学会忍辱负重装扮成和尚进到这儿来埋伏,说吧,谁替你们安排的。”
“滚开,没人给我们安排!”赵家两兄弟快恨透了这些人,要不是他们,祖父和父亲他们怎么会被抓,还有娘和姐姐妹妹,赵家上下百余人,就因为定北王一句不可放过,全都被抓走了。
“小子嘴倒是挺硬,赵国公要是知道你们这么蠢,怕是要气吐血。”范延皓拍了拍手,哼笑,“把人带上来!”
赵家两兄弟望向门口,陆家急疯了在找的陆家小少爷,被两个官兵押着,带了进来。
他们神色剧变,年纪差不多的三个人对看了眼,其中的赵令帧冲着厉其琛吼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话才说完,殿外那边传来了担忧的喊声,看到这边有这么多官兵而赶来的陆家一众人,终于发现了陆永易。
“永易啊,这是怎么了,你们快放开他!”看到自己的乖孙被绑成这样,还被这么无礼的压制,陆太夫人心疼极了。
陆家这一群女眷冲上来,都快把门口的官兵给挤散了,好不容易拦住了她们,扶着陆太夫人的陆家大夫人指责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把人放开!”
这时陆侯爷也赶过来了,见到这情形,心中一惊,神情还镇定着,不像太夫人她们直接喊着要放人,而是问厉其琛:“王爷,不知小儿犯了什么错,若是惊扰到了王爷抓人,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导他便是。”
“陆侯爷,您养的儿子出息了。”厉其琛接过护卫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看着陆家这一群女眷,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窝藏朝廷钦犯,你说你要怎么教导。”
陆侯爷一震,看向儿子,只见他垂着头苍白着脸色,这会儿连反驳的话都没有一句,陆侯爷的心一下凉了半截,看着跪在那儿身穿和尚衣服的赵家两位少爷,加上制服的这些恩,七八个,恐怕就是定北王爷这几日在追拿的人,而他都无需问也猜到了,窝藏二字,那就是说这些人能够藏在开善寺里,都是自己儿子的功劳。
倘若只是藏人,可以说儿子是受了蒙蔽,年纪小阅历不深,少不更事因看重朋友情谊被蒙骗,到了皇上面前还有情可求,可现在赵家这些人藏在开善寺内是为了杀定北王,还被人赃并获的抓了,也就定北王一句话而已,就能把这窝藏的罪名,直接升成同伙,再往大了说,是他陆家伙同赵家要杀定北王灭口。
这还说的清么!
只听见“啊”的一声,怒极了的陆侯爷直接从一个官兵手里夺了剑,砍在了陆永易的后背上:“你这个逆子,竟然做出这种糊涂事,我现在就杀了你!”
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伤的陆永易哪里受得住疼,直接倒在了地上痛喊了起来,陆侯爷第二剑要砍下去时,被官兵拦住了,站在那儿的陆家太夫人看着陆永易背后那血淋淋的剑伤,一口气没上来,叫了声“永易”后,直接晕过去了。
“太夫人!”
“祖母!”
“快来人!”
场面顿时乱做了一团,这些官兵们却是纹丝未动,冷眼看着。
温如意走过来时,陆家这一群女眷,占了殿门口一大半的位置,正围着那陆家太夫人焦急的喊着,而那陆家太夫人,靠在一位妇人怀里,刚被掐醒过来,苍白着脸色,看起来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她头上那价值三进宅院的宝石头饰,也跟霜打了茄子一样,歪歪在一旁,摇摇欲坠。
再往殿内看去,温如意先是看到了范延皓,脸上的神情还没维持多久,在看到范延皓身后的顾君瑜后,温如意心头即刻又冒上来了那熟悉的感觉。
不好!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可是大庭广众啊,殿内殿外加起来上百人,温如意,你要忍不住,那今天就算是折在这里了。
耳畔还有陆家人的声音,特别烦,那陆家小少爷喊痛的声音也很烦,不行,她绝对不能在这里失控,要不然都不用半日满京都城的人就都知道她一个王府小妾,对着别的男子流泪伤心。
厉其琛要是失了颜面,那她温如意的穿越人生就到此终结了,她还没有攒够银子,也没有离开王府,她设想好的美好人生都还没展开!
温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在大家还没有注意到她时,努力将视线从顾君瑜身上转到别处,心中像是有两个人在拉锯,鼻腔中已经透出了酸涩感,很快就要涌出眼泪来。
余光之处,温如意看到了那个被官兵压制着的其中一个小和尚神情很不对,而他正对的就是厉其琛。
温如意用力掐了一把大腿,冲着厉其琛高喊:“王爷小心!”
就在这时,那小和尚忽然跳起来伸手抹了官兵的脖子,继而举着藏在袖中的匕首,朝厉其琛刺去:“你去死吧!!!”
温如意因为掉转了视线,终于得以迈入殿内,心中那股酸涩却还没消散。
怎么办,忍不了了!
温如意咬牙,朝厉其琛方向跑过去。
于是众人面前就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美貌女子满是担忧的朝定北王奔过去,几息间的功夫她的眼中就充满了泪水,在定北王把偷袭的赵令钰踢开之后,扑到了定北王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王爷,妾身好担心您啊!”
厉其琛的身子一沉,温如意抱着他,望他的眼神深情而担忧,眼底还流露出伤感来,潸然泪下。
范延皓将被踢伤的赵令钰拎了过来,看着扑在王爷怀里的温如意:“……”她怎么会在这儿?王爷什么时候带她来的?
最后一个念头,又赌输了!
温如意旁若无人的将内心那些情绪全都释放给了厉其琛,也许是因为面对的不是顾君瑜,也许是来自原主对厉其琛的害怕,悲伤的情绪退下去了,温如意才能够更好的利用眼泪,将一个忧心王爷的宠妾形象给演绎到位。
“王爷您有没有受伤。”
温如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身子,又捏了下手臂,最后到他的双手上,看到血时豆大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掉在了他的手背上,在她擦去那血迹后发现那不是他的血时,又破涕为笑。
厉其琛看着她,任由她这么翻着,也不管是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抬起手抹了下她眼泪,低下头去,往她耳畔靠近。
在旁人看来,这定北王是真的很宠这小妾了,大庭广众如此亲密,换做别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可是在抓人啊!
可唯有温如意知道他说了什么。
厉其琛低下头来,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句:“刚才跑的不是挺快。”
语气里充满了揶揄,温如意却不觉得他是在调侃,他这是生气自己刚才弃他不顾先走了?
可明明是他让她走的啊,再说她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温如意委委屈屈道:“妾身怕给王爷添麻烦,要是他们拿妾身当人质威胁王爷,岂不是会乱了王爷的计划。”说着说着温如意更委屈了,“所以,所以妾身想快点出去找人来帮王爷。”
厉其琛的手抹过温如意的脸颊,手指上残留的血沾到了她脸上,抹开后瞧着她更可怜了,抽抽搭搭的,红红的眼眶底下,泛了泪的双眼中,情真意切。
“你就不怕本王会出事。”
温如意一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王爷您这么厉害,不会出事的!”
这声音软软糯糯,又掺着坚定,任何犹豫都没有,笃定了她家王爷是最厉害的,崇拜的小眼神,就是范延皓看着,都忍不住要对温如意竖起大拇指。
听着可真叫人舒坦啊!
厉其琛嘴角微勾,是了,听着是挺舒坦。
他们在这儿旁若无人,有人却是等不住了,陆侯爷那一剑砍下去的太猛,之前痛到要满地打滚的陆家小少爷,这会儿因失血过多,面色越发苍白,快要晕死过去。
陆太夫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孙子出事,叫人赶紧去请寺里懂医术的和尚过来。
冷静下来的陆侯爷也不能真见着自己儿子死去,便向定北王求道:“王爷,小儿虽年幼无知犯了错,但下官绝不会借此为他开脱,能否请王爷通融,先让寺里的僧人他包扎伤口再带去刑部。”
范延皓看向厉其琛,随后对陆侯爷恭敬道:“这儿人多,未免再出什么混乱,只能委屈陆公子在殿内处理伤口了。”
就连回答都叫别人代替,这是多瞧不上他们,陆侯爷眼神微闪,压着心中的怒意没有发作,道了谢后,转身让候在外面的僧人进来,由两个官兵把人扶到一旁,为陆永易处理伤口。
这边温如意为了避免撞上顾君瑜的视线,低垂着头,哪里都不敢乱看。
范延皓先要将这些人押送去刑部,转头见顾君瑜有些失神,叫了他一声:“顾公子,想什么呢。”
顾君瑜回了神,看赵家两位少爷和几个犯人都已经被押送出去了,掩着心中的情绪,和声问:“可有需要我帮忙之处?”
“是有件事,刚才你与我一同抓到这陆永易的,你随我去刑部,到时得记录一下。”
顾君瑜点点头,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抓人这件事他其实没出什么力,就帮着分析了一下可能躲藏的地方,即便是他不说,也是能抓到人的。
朝温如意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见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心里有些莫名,转身跟着范延皓走了出去。
殿内的人出去了大半,殿外的人却比刚才温如意来时多了一倍,寺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来了不少僧人,还有在底下听到消息后赶上来看热闹的百姓。
温如意望向关着的两扇门后,陆家小少爷已经简单处理好了伤口,人站不起来,是由两个官兵将他架起来往外走的。
站在门口的陆家这群女眷,目送着被驾出去的陆永易,看起来都伤心极了。
温如意转身想去找豆蔻,发现还握着他的手,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温如意有些小心虚,展了个笑容后:“王爷,您先忙着,豆蔻随妾身回去就行,您若不放心,就让之前的护卫送妾身。”
厉其琛没有松开手,指腹扫过她的手心,引了她一阵颤栗,略带凉意的声音随之响起:“你倒是考虑的周全。”
不知说的是这件,还是那件。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终于把更新时间往前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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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王爷耍流氓
如今殿内无人了, 刚才的喧闹退去后, 此时格外的安静。
有几个官兵在四下搜找, 偶尔有响动声传来,开善寺的僧人进进出出, 在将那些打乱的东西扶起来, 还要将殿内收拾妥当。
温如意眼前的人,神情中带着一抹随意,除了衣袖上的血迹之外, 如何都看不出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及时出现的范二少,也就说明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王爷去济生堂找她, 再带着她一路往上走,也许在下面的殿外遇见陆家人也是凑了那时间, 到最后出现在这儿, 他一个人带着她,显得势单力薄,很好下手的样子,就是为了引乔装成和尚的赵家少爷动手。
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从赵家逃走的人藏在开善寺内, 若说他们埋伏在此要对他下手, 不如说是他故意设了这么一个局, 要捉拿他们归案。
三天前大清早他冒雨回来,只换了身衣服,什么都没说就又出去了,那时在外一整夜, 衣服上站满了血迹,应该也是在抓人。
心思缜密,又不是喜形于色之人,叫人看不出想法来。
这样的人说的少,做的多,不好预料下一秒会有什么安排。
单看那陆侯爷后来的态度,京都城中传言他可怕,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她刚刚,是不是走的太干脆了……
温如意轻咽了下口水,不能再这么沉默着了,于是她抬起头,脚尖踮起,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抚了下他衣领处的褶皱,声音很软:“妾身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厉其琛抓住了她游离在肩膀附近的手,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做的很好。”
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她啊。
温如意缩了下手,从他掌心里收回来,有些不安:“王爷在生气?”
厉其琛看了她一会儿:“是不是怕了。”
当然怕啊,那刀剑又不是用来杀鸡宰羊的,搁他胸口他不怕么,温如意心里嘟囔着,嘴上还得说:“只要王爷在,妾身就不怕。”
许久,温如意耳畔传来他淡淡的声音:“是么。”
果真是生气了?可不就是他让自己走的,难道要她赤手空拳冲上去挨揍么?
温如意沉下心想了想,如果在这儿的是吴侧妃和乔夫人她们会怎么做呢,大概会站在门口担忧的喊叫?让那些人别伤害王爷?或者是泪如雨下的看着,不肯独自离开,非要留在这儿陪着?
那样的话迟早会被抓来当人质,不是猪队友是什么!
撒娇装可怜那招刚才已经用过了。再要拿出来,厉其琛肯定不吃,温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揪住了他的衣袖,声音柔柔的,有些轻缓:“是妾身没用,想帮王爷却什么都做不了,又怕他们打不过王爷,反应过来后抓妾身当人质,到时反倒拖累了王爷。”
“政务上的事妾身也不懂,京都城中现在四处传的都是赵家的事,王爷几天没回来,想必为了抓这些人废了许多功夫,妾身更不能因此坏了王爷的计划,所以才带着豆蔻先行避开,以免他们注意到我们。”
厉其琛平静的神情里,墨色的浓眉微微一动,声音沉了几分,有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本王安排的?”
“云阳和云束是您的近身护卫,妾身从未见他们离开您身,王爷去济生堂时却是独自一人,您带妾身一路往上,香客越来越少,这边殿内僧人都没几个,王爷英明神武,不可能会落入他们的圈套,定是早有打算,要让赵家人放下戒心,才会如此。”
厉其琛深看着她:“说的不错。”
他故意的!
温如意又深吸了一口气,谦虚道:“妾身愚昧,让王爷见笑了。”
厉其琛抬起手,温如意的视线集中在了他的手掌上,身子紧绷,手已经伸到了耳畔,将她一缕头发勾到了耳朵后面,声音温和:“这么说你还帮了本王的忙,本王该怎么赏你呢?”
那就赏赐我黄金万两,再放我离开可不可以?
温如意心中哼哼着,松开了揪着他衣服的手,红着脸,之前眼底的泪退去后,莹润犹在,望着他,有些羞愤:“王爷还来取笑妾身!”
厉其琛眼眸微缩,似是在笑,将她的那缕头发勾在自己指间缓缓松开后开口:“云阳,送夫人回府。”
温如意福了福身,转头走出殿门时,绷紧的肩膀微松。
厉其琛看着她离开,身后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之前说要替温如意排忧解难的僧人若虚出现在了厉其琛的身后,脸上尤带着那慈和的笑容:“王爷。”
厉其琛的声音微冷:“这世上可有无血缘关系,生的一般无二,性情却全然不同之人。”
若虚恭敬的行了礼,笑眯眯答:“王爷心中可有答案?”
看着殿外早没了人影的台阶处,厉其琛没有回答。
……
回到王府后温如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豆蔻抽空去一趟府外,把银子放到钱馆里去。
原本她还打算自己找机会出去,但看眼下这情形,还是要早做打算,不论现代还是古时候,没有钱都是寸步难行的,像今天那样,若是她把银票带在身上,在厉其琛与那些人打起来时,就可以偷偷溜走。
坐在梳妆台前,温如意抹着匣子内的首饰,又动了将这些都融起来的念头,这么多收拾融成厚重实心的几件,这样出门时都带上,保不齐什么时候有机会溜呢。
而温如意之所以忽然改变主意,要找机会离开,是因为厉其琛今日的行径,让她颇为心惊。
他若是试探她是不是喜欢他,她还不至于如此,但他竟试探她离殿躲藏的原因,这令她很是不安,摸不透厉其琛出于什么目的忽然问那些话。
敌我悬殊太大,应先走为妙。
想到这儿,温如意扭头看摆在屋内架子上的摇钱树,眼底透了纠结,神情里满是不舍。
价值一千多两啊。
温如意极力挣扎着才将视线从那上面挪开,可过不了一刻钟,她双手架在椅背上,下巴扣着手背,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摇钱树,这要是也能兑成银票该多好,带不走这宝贝,将来她年年岁岁心里都得惦记,人生能有几棵摇钱树。
守在门口的绿芽人憨实,不像豆蔻还会碎碎念几句,在替温如意添了茶后,闷声不吭守在了外头,等豆蔻回来,温如意的阵地从椅子转到了坐塌上,那摇钱树则摆在了小桌上,温如意托腮看着它,那双眸都快变成金元宝了。
豆蔻被温如意这幅样子逗乐了:“夫人,您这么看着,它也不会再长出金元宝来啊。”
温如意接过她递来的银票,看过之后心满意足的让她收起来,嘱咐道:“我那几身衣裳,你在腰封内都缝上个小囊,内衬的衣服里也要。”
豆蔻不解:“夫人要做什么?”
“防小偷啊,往后再出门,把银两藏这些地方就不怕被人偷走。”温如意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绿芽的声音,林管事来了。
温如意以为他是来拿她画好的客栈图纸,走往门口时却被林管事身后两个人抬着的东西给震着了,傍晚十分太阳的余光照耀进来,衬的此物闪闪发光。
“夫人,这是王爷命人送回来,说是赏给夫人的。”林管事示意他们把东西摆到桌上,笑呵呵看着温如意,“夫人的图可改好了?”
温如意回了神,让豆蔻把图纸取来,看着那尊镶嵌满了宝石和水晶的假山松木雕塑,好不容易挪开视线,问林管事:“王爷命人送过来的?”
“是啊,这是望摘楼那儿买下的,您看这上头的晶玉,是整块凿下雕刻而成,京都城中如此品相的仅有这么一尊。”林管事说起来时,语气里藏不住对自家王爷的骄傲,“王爷对夫人可十分的用心。”
温如意摆出个笑容,从容接下了这赏赐:“王爷可回来了?”
林管事摇头:“王爷尚未回府,夫人这图若是改好了,小的这就派人去莞城,将宅子按此修理。”
“劳烦林管事。”温如意给林管事塞了份赏钱,脸上那抹笑意,一直保持到送林管事出去,待人家走远了之后,扭头看着摆在桌上的玉晶假山松木,啪一下坐到了桌旁,盯着这宝贝。
方形的彩陶盆底,十余寸大小,盆子上是用紫玉晶石雕刻而成的假山,以攀升的形象铺满了盆面,假山上还立有绿松,松树雕刻的惟妙惟肖,细致处甚至能够看到松树枝叶的分叉,紫玉晶石的假山上镶嵌了数颗大小不一的宝石,与紫玉晶石颜色相称,添了华贵,却没有喧宾夺主。
尽管这上面的东西没有摇钱树来得多,但和摇钱树比起来,一个是金光闪闪是豪,一个却是贵气。
彩陶上还刻着古松望月四个字,应该是这宝贝的名字。
玉和水晶素来比金子更添雅致,也更有气质些,林管事一句话形容了这座东西的价值,京都城中如此品相的仅有这么一尊,说起望摘楼,那都是卖些稀罕宝贝的地方,通俗来讲,便是贵。
在原身的记忆里,几年前汝阳王府老太君大寿,她的长孙曾从望摘楼定了座观音像,震惊了全场,当时外传这观音像价值三万两银,而望摘楼里卖出去的东西,就没便宜的。
温如意伸手摸了摸假山,轻啧了声:“天哪,那这得值多少钱啊。”
“王爷对夫人真好。”豆蔻在屋里看了圈,笑着请示,“夫人想将这放在何处?”
“卖了它!”温如意盯着上面的宝石,脱口而出。
“千万不可!”豆蔻大惊,“王爷赏赐给您的怎么可以卖掉,夫人,这话您可不能随便说。”
温如意内心有千百个小人儿在叫嚣:卖了它卖了它,全都卖了换银子,卖了卖了卖了!
她扭头看摆在坐塌上的摇钱树,再看这尊古松望月,欲哭无泪。
半个时辰后,乔语兰来小庭院时,一眼就看到了这尊被摆在了坐塌旁架子上的古松望月。
温如意进府三个月,她这院子乔语兰只来过一次,就是进府的第二天,她跟随吴侧妃前来看望她。
在这之后,除了陈小婉之外,她这院子别的妾室没有人来踏足过。
王府里的相处就是如此,加上尚未娶正妃不用请安,各院之间走动的就更少了,温如意进府这么久,到现在都还没见过另一位舒侧妃,更别说那几个进府早的妾室,所以乔语兰出现在这儿,温如意倍感意外。
让豆蔻去煮茶,温如意请她坐下,见她神情有些不自在,笑呵呵开口:“乔姐姐前来,可是有事?”
乔语兰揪着手中的帕子,脸色微红,忽然抓住了温如意摆在桌上的手,说的真切:“如意妹妹,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温如意一愣,什么情况,换套路了?
这吴侧妃的得力小跟班哪次见面不是鼻孔朝天冷嘲热讽,要不然就是轻蔑的看人,再就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神情,这会儿又是哪个戏,拿错剧本了?
温如意抽了下手,没抽开,她便用力把手从乔语兰的手中抽出来,被她捏紧的地方都泛了青白,温如意轻轻揉了揉:“乔姐姐这是做什么?”
乔语兰将两只手交握在一块儿,有些尴尬:“我就是,想来与你赔个不是。”
温如意看着她,笑的特别和气,体谅道:“乔姐姐若说是之前的事,我已经忘了。”
乔语兰捏紧了手指,涨红着脸看着她:“妹妹要这么说,姐姐我就更难为情了。”
这神情倒颇有几分想来道歉,又怕她不接受,如今看她这般不计前嫌,更有些难为情过意不去的模样。
温如意看了眼她交握着,不断捏着的手,泄露了此时她心中的紧张:“姐姐不必在意。”
“京都城这儿入冬后天气就干的很,妹妹这样的好皮肤,可得养的更精细些才行,这里有两盒我哥哥刚从外头托人带回来的凝脂膏,是那儿最出名的。”乔语兰松开手,示意丫鬟把东西送上来,摆在桌上,一手能捧的小锦盒内,摆着一个漂亮的瓷罐。
不等温如意说什么,乔语兰已经将其拿出来了,罐口做的十分巧妙,是旋转开来的,瓷罐内装满了乳白色的半固体,在乔语兰伸手挑起来一部分时那香味就四溢开来了,茉莉花香,很是清新。
乔语兰挑起那部分也没有往温如意手上涂,而是涂在了自己的手背上,轻轻抹开给她看:“来,你摸摸看。”
抵不过她这盛情邀请,温如意伸手摸了下,的确很润滑。
见温如意生了喜欢,乔语兰很快从那瓷罐内挑了些涂在了温如意的手背上,轻缓抹开:“这可比水粉铺里卖的玉润膏要好,你先用着这些,喜欢的话,到时再让我哥哥带回来便是。”
温如意收回手,笑着推脱:“这怎么好意思,乔姐姐自己留着用罢,我这儿也不缺。”
“我那有着呢,这样的也不经用,哪里只带一两个的,你若用的好也不用客气,尽管开口。”乔语兰将那锦盒推到温如意面前,说的无比真挚,“只不过是一点小心意,妹妹你要不收,可就是与姐姐置气了。”
这姐妹情深的模样,倒是比戏里还要来得真切,温如意抚着手背,莞尔:“那我就不客气了。”
“也不是什么贵重之处,妹妹客气什么,往后我们在府里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乔语兰抿嘴笑着,视线若有似无从窗边那架子上扫过,最后落到温如意身上,笑的格外和气。
温如意重新给她斟满了杯子:“姐姐说的是。”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乔语兰抿了一口茶后朝外看去,冲温如意笑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时辰,妹妹该用饭了吧,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温如意起身送她,乔语兰冲她摆了摆手:“改日你上我那儿去。”
“路上小心。”
温如意目送她走远,笑意渐敛,转身走回屋内,让豆蔻端了一盆温水来,用澡豆子搓干净了刚刚手背上涂下的凝脂膏。
洗完之后水里还会泛出淡淡的茉莉花香。
闻着的确舒服。
“夫人,乔夫人送来的这凝脂膏,您可要用?”豆蔻将桌子收拾干净,把那瓷罐取了出来,犹豫道,“乔夫人之前还与您闹过不愉快,今天她……”
温如意拿起布巾擦手,接上她的话:“不像她的为人,是不是?”
豆蔻点点头:“乔夫人的哥哥替王爷办事多年,也说得上些话,除了吴娘娘之外,乔夫人的主意也挺大。”
吴侧妃那是正儿八经能做些主的,说乔夫人主意大,无非是说她仗着自己有点与众不同,行事比别的妾室乖张跋扈。
“你说主意这么大的人,哪肯卑躬屈膝的给我一个破落市井出来的豆腐娘子赔礼道歉。”都是做妾,清白人家的瞧不起青楼艺馆厉那些贱籍,行商有些钱财的,瞧不上一穷二白的清白身,而小官小吏门户出来的,则是瞧不上行商的,这王府里,乔语兰对温如意她们都是瞧不上眼的。
瞧不上眼还却还来给她赔礼道歉,不是拿错剧本,就是另有图谋。
温如意选择后者,复杂的娱乐圈生存之道告诉她,先把人往坏处想,提防些,总好过将来吃亏。
豆蔻将瓷罐放下,担忧的很:“那这凝脂膏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若是有问题,她刚刚也不敢用。”温如意抚着洗干净的手背,慢悠悠又添了句,“不过也不排除她先用一下,降低警惕,一两次没事,时间长了兴许会出问题。”
“我这就去扔了它!”豆蔻神色一凝,当即意会了夫人的意思。
“先不用扔。”温如意让豆蔻把瓷罐放到梳妆台上,嘱咐道,“明天开始,你若见到了汀兰院的人,就夸几句乔夫人送的凝脂膏好,我涂了之后很满意。”
“是。”豆蔻扶她坐下,给她添了饭后走到外面,还有些不放心,嘱咐绿芽,“明早你去厨房领食盒,早些去,别叫人挑拣了剩下的拿过来。”
绿芽认真点点头:“我记住了,豆蔻姐姐你放心,我一定第一个去!”
……
温如意吃过饭后,屋外天色已黑,夜幕降临。
让豆蔻烧了水,温如意走到屏风后,伸了个懒腰,抬起手让豆蔻帮自己解了衣带,用宽大的衣衫罩了身子后跨入浴桶,温如意把衣衫放在了浴桶外,一/丝/不/挂/浸到了水里。
过了会儿,她抬起手臂挂在了浴桶边沿,懒懒靠在那儿,舒服的眯上了眼。
大清早去开善寺,下午才回来,期间走了不少路,这时候泡个澡最合适不过。
豆蔻在浴桶中倒入香包,淡淡的香气四溢开来,引的温如意脑袋都有些混沌了,越发困顿,便撑开眼看正在挂衣服的豆蔻:“我睡会儿,过一刻钟叫醒我。”
说完之后温如意便眯上了眼。
水温合适,又有香气安神,温如意很快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到旁边似是有动静,眼睛想撑又撑不开,只感觉到有光亮,身子往水里藏了些,嘟囔道:“豆蔻,添些热水。”
随后耳畔便传来了水声,从她后脖颈那儿倒下去,微烫,但却特别的舒服,温如意轻哼了声,一双手落在了她肩膀上。
“豆蔻,替我按一会儿。”温如意侧过脸,靠在垫子上,轻重适中的力道传来时,温如意脸上浮起一抹满足,嘟囔道,“左边点。”
手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去左边,而是往下浸润到了水里,从她后背那儿环绕过去,盈握了她荡与水中的丰满。
温如意觉得有些痒,轻扭了下身子,笑出了声:“豆蔻,不要耍流氓。”
哗啦的水声响起,本来在温如意胸口往上的水位以下拔高了许多,涨到她胸口都有些闷,温如意睁开眼,耳畔传来了声音:“你说谁耍流氓?”
声音微沙,不是豆蔻!
作者有话要说: 温如意:你们男人总是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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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蔻:谁叫我?
☆、035.你是我的
温如意顿时清醒。
偏过头去, 厉其琛就靠在她的脖子旁, 极近的距离, 温如意一下跌进了他深邃的眼眸里。
吐纳间,比空气中的温度高一些, 比水温更低一些, 覆在了她满是水滴的脖颈上,泛起凉意,引了颤栗。
温如意还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酒香, 很淡,但十分好闻, 像是果酒香气,勾的人想尝尝那味道。
水下的手并不老实, 厉其琛低低嗯了声, 熟稔按上某处后,温如意身子一颤,他重复问道:“谁在耍流氓?”
温如意转不过身来,背对着他,想挪动下身子下半身又受了他桎梏, 伸手想将他的手推掉, 却不想被他反手握住了, 在她没反应过来时,他握着她的手。
温如意整个人都绷直了,脸颊上浮起一层红晕,呼吸跟着急促:“王爷您……”
厉其琛微用力, 似笑:“你说本王在耍流氓。”
温如意禁不住朝他靠去,轻轻喘着气:“不是,不是王爷。”
耳畔一热:“哦?不是本王那是谁?”
那感觉有些奇妙,对温如意来说,她纵使有那方面的经验,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在他带领下去碰触,四肢百骸的共鸣。
注意力无法集中,话也有说不完整,温如意微仰起脖子,脸颊上已经冷了的水滴下来,落在肩胛上,温如意轻轻颤了下:“不是,不是耍流氓。”
厉其琛眼底的她,睁着的眼眸下,舒长的睫毛颤抖着,泛了雾水,红霞遍布了她的脸颊,直到耳后,嘴唇微张,无法忍耐的急促呼吸,颤动着。
厉其琛动作一停,温如意的身体跟着顿下来,她垂下眼眸,又滴答落水声,水面翻动了一阵后,厉其琛将她抱了起来,在水中转了个圈,面朝着自己。
晃动开来的水拍打着浴桶壁,扑撒出去,哗啦作响,温如意的身体还没落下,她只能抱住他来固定,这一扑,上半身到了他怀里,下半身他还握着。
温如意趴在了他的肩膀上,从他发丝间溢出来的酒味更浓了,真的很香,还有些诱人,温如意不由自主张开嘴,脖子微仰,咬了他的耳垂。
厉其琛的眼眸狠狠一缩,下一刻,温如意的身子沉了下去,水面朝四周涤荡,拍打着浴桶壁。
由远及近的,还有他的声音:“那你说,何谓耍流氓。”
……
温如意“被”耍流氓,从屏风后到床榻,后来她开始求饶。
不知道他是喝多了没了轻重,还是有意为之,温如意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叶舟,被巨浪卷入,打翻后好不容易出了水面,迎面又是巨浪,没有停息。
最后她趴在他肩头上,轻软的回答他的问话:“我叫如意。”
厉其琛勾着她的长发把玩在手心,漫不经心接着:“住在哪儿?”
“东巷……”温如意累得不行,生的倦意,双眼皮开始打架。
“本王是谁?”
温如意的身子往下滑了几分,惺忪道:“王爷。”
厉其琛扶住了她,又将问题绕了回来:“那你是谁?”
“……”半响,温如意枕着他的手臂,嘴角轻轻嗫了几个字,但厉其琛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之后她便睡着了,猫儿一样,勾着他衣襟的双手没有松开,揪的很紧。
厉其琛抬手,触过她的手背,这细腻的感觉,与当初在缀锦园触碰到她时的一模一样,如今甚至更胜却了些。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世上或许会有不是亲人,却生的一模一样的人,但这京都城中,绝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温如意。
十七年来东巷出生,东巷长大,最远只到过西山,家中亲眷不多,皆住在京都城附近,三辈之内的远亲都不会超过建州以外,从他在缀锦园见到她,到她入府,期间只短短隔了几日,就算是换一张脸,这点时间也决计不够。
这世上还没有谁能够这么高超的医术,能在几日之内就将人改头换面。
那她是如何变了一个人的,这原来的温如意,又在何处。
厉其琛的手缓缓到了她脸颊处,红晕尚未褪去,尤带着娇羞,眯着眼安静的模样,又显露出了几分乖巧来,任君采撷。
掌心在她下巴处停留,厉其琛低下头,声音蛊惑:“你不是温如意。”
温如意微嘟囔起嘴角,喃喃声传来:“我是温如意。”
“我是谁?”
温如意揪着他衣襟的手紧了几分,指关节轻轻扯动着,似是在嗔怨:“厉其琛,你别笑。”
厉其琛的眼眸一黯。
危险么,明知她不是那个在缀锦园遇到的温如意,却仍旧要把她放在身边。
她有什么目的呢?
厉其琛看向床榻外,窗户边上放着的古松望月,至今为止,别的没看出,有一样倒是清楚明白的很。
指尖将她拉着的衣襟扯了下,温如意下意识的朝自己方向拉回来,秀眉微皱,人还朝他靠去,显露出几抹独占欲来。
她这一副柔心弱骨之下,从来都不是顺从。
一个能想到收拾东西爬墙离开的人,是不会想去跳河自尽的。
她这么惜命。
厉其琛嘴角微动,而他想要的,就从没有得不到的。
……
夜静谧,十月末,秋寒,即将迎来初冬,黎明时格外的冷。
风刮过,花坛内的已结起了白霜。
待到天渐渐亮起来时,气温非但没有回声,反而是越来越低,就像是北边压下来的寒潮,骤冷。
清晨起来的人,都忍不住都拉紧了衣服,顶了帽子裹了围巾才出门。
东巷里卖早食的摊子正热闹,没工夫的买两个馒头带上边走边吃前去赶工,有功夫的坐下来喝一碗热粥,这边温家的摊子上,吃豆花的人一如既往的多,都是些老熟客了,见面打过招呼后便聊起了天,说的正是昨天开善寺赵家两个少爷被抓的事。
开善寺的事,在赵家两位少爷被抓不到半个时辰就传开了,期间自然还带了陆家小少爷窝藏逃犯这一件,说着说着,便就说到了陆家太夫人在开善寺晕过去的事。
末了,有人幸灾乐祸:“这下子那陆家可洗不干净了,你们看那戚侯府多老实,陆家偏要去开善寺出风头,定北王什么人,早在那儿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这回赵家是真的一个不剩了,就算是皇上开恩留下性命,送去充军这日子也不好过。”
“人都逃出去了还回来,听说还想对定北王动手,哎我说大东子,你那妹妹不是在定北王府,她这去了也有好几个月了,你们有去看过她没?”
将嫩豆腐抬上桌,温大东切了块递给前来买豆腐的客人,收了铜钱扔到篮里,朝问话的人笑道:“没去瞧过。”
“那你还不知道吧,外头都在传,定北王这阵子新宠的一个妾室,就是你妹妹。”
“一百两银子把人给买断了,刚从河里捞上来,气没喘几口就送上轿了,这怎么有脸去看她。”熟客老张坐在对面吃着豆花道,末了,还添了句,“如意不在啊,这豆花儿都没以前的味儿了。”
温大东悻悻笑着:“只要如意过得好就成。”
“好着呢,上个月在银楼里,就有人瞧见那定北王给你妹妹买了棵摇钱树,能顶你这小铺面十间,要我说,如意可是你亲妹妹,她如今过得好了,你们夫妻俩起早贪黑的还卖什么豆腐,这摊儿每月还得给租金,直接让你妹妹买一间下来你当掌柜不就成了。”
别人的语气里,参着羡慕,参着调侃,也参着一些看好戏的意味,这东巷里头谁不知道那天早上温家将人从河里捞起来后,又急哄哄给塞上了轿。
送过去的时候连温家这两口子都没想过如意会过的好,定北王又不是善茬,能不能活还不知道,却不想讨了那定北王的喜欢。
喜欢也是好事,但几个月来如意就跟和温家断了音讯,连个口讯都没捎回来,恐怕是心里头还记恨着,当初哥哥嫂嫂就这么把她给推出去,如今说起来,温大东是越发的尴尬。
“出嫁了的姑娘,整天惦记着娘家也不是个事儿。”老张敲了敲桌子,指着对面的人道,“你媳妇整天贴娘家去你乐意啊,什么十间八间铺面,如意那孩子我们看着长大,只要她过的好那就成了,她愿不愿意见那都是她的事,大东子啊,你说是不是。”
温大东连连点头称是,舀了两碗豆花放到桌上,搓着手让他们多吃点:“张叔,刘叔,这给你们吃,不要钱。”
铺子内忽然传来了刀子大力砸砧板的声音,这些老熟客朝里头看了眼,皆是了然的神色,老张摸出铜钱发放到了桌上,笑呵呵道:“不差这几个钱,你们做生意不容易。”
半个时辰后,衙门里的官兵前来巡逻,摆在外头的摊子撤了一大半,豆腐摊上的生意也没刚刚那么忙碌了,温大东将最后一块豆腐半卖半送后,抬起板子到屋内,妻子王氏将豆腐渣舀到了木桶中,和切好的菜碎混在一块儿,准备拎去喂猪。
见温大东进来,才走两步的王氏忽然把木桶给重重放在了地上,沉着脸。
“你干什么。”温大东见豆腐渣都溅出来了,从架子上取下压豆腐的石头,把整屉的抬下来,掀开上面的纱布,“你要是觉得累就回去休息。”
“你没听他们说的,如意现在得了定北王的宠。”王氏见他不接,忙走过来搭话,神情都变了,“你说定北王是不是给了她很多赏赐。”
温大东没理睬她:“把你那些心思歇一歇。”
“我起什么心思了,我就都是为了这个家。”王氏想发火,但话还没说完,也就只能先压着,哄他道,“你不是希望两个儿子有出息,去找如意啊,让她帮忙,在定北王那儿说说,给阿实他们送去千鹤书院念书。”
温大东瞥了她一眼:“银子谁出?”
“你傻啊,定北王开口的,千鹤书院的山长能不卖面子,还收什么银子。”倒也不是王氏把定北王想的神通广大,而是这京都城里,他的确有足够的本事,别说是千鹤书院,就是送去给王公贵族的少爷们做伴读,那也是一句话的事。
“他们要有本事,就自己去考,考不上回家卖豆腐。”
温大东将板子放上,白花花的豆腐一亮相,很快吸引了来往路人的注意,说话间卖出去了几块,收了钱后回头,王氏的脸色又沉下来了,温大东也不理她。
半天闷不出一个屁来,王氏越说越气:“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倒觉得送她去定北王府是愧对了她的,可又不是我们要送,是人家瞧上的,如今她过的好我们都为她高兴,那帮衬点家里怎么了,那可是她亲侄子是温家的香火!”
可任由她怎么说,他都不理她,王氏最后气的不行,甩了脸木桶都不拎了,脱下罩着的兜衣扔在地上,气冲冲走了。
正好客人来买豆腐,叫了声温家大嫂都没回应,温大东赶紧给客人切了豆腐:“张大婶,她就是有些累。”
自家的事旁人能说什么呢,张大婶笑了笑:“如意过年可回来?”
温大东摆了摆手:“还早呢。”
“也是。”
等张大婶走了,温大东放下切刀,朝王氏气冲冲离去的方向看了眼,蹲下身子将她扔下的兜衣捡起来,手一顿,摸了摸兜衣上的绣花,神情有些苦,这是如意的兜衣。
……
温如意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在床上迷迷糊糊坐了会儿后,望着坐塌那儿金光闪闪的摇钱树后清醒了不少。
穿好衣服坐到梳妆台前后,摸了摸脖子,有些酸。
也不止是脖子,还有腰,还有腿,也不知昨晚怎么睡的,手臂也有些酸疼。
豆蔻替她捏了捏:“夫人,刚刚厨房里送来了鸡汤,我去给您端来。”
温如意点点头,抬起头看屋外,没有开太阳的天阴沉沉的,让人提不起精神来,格外沮丧。
一刻钟后,温如意喝了半碗鸡汤,绿芽进来禀报,说是前院有客人来访,想见她。
温如意一怔:“什么客人?”
负责禀报的人并不是前院的,而是香园内吴媚儿派来的丫鬟:“说是温夫人您的嫂子。”
温如意喝了一口汤:“不见。”
丫鬟脸上的笑意微滞,又重复了一遍:“温夫人,她说是您的嫂子。”
“我知道。”温如意冲她笑了笑,回答的特别干脆,“不见。”
生怕她没有理解过来,丫鬟又强调:“夫人,娘娘允了您去前院见家人。”
来的时候丫鬟可没有料到温夫人会这么说,那不是她嫡亲的家人么,要知道,若是王爷和侧妃不同意,就是家人上门来都未必见得到,更别说出府去了,这温夫人才进府多久,娘娘允了她还不见,也太不识好歹了。
温如意放下调羹,似笑非笑看着这丫鬟:“府里有没有规定说我非见不可?”
丫鬟愣了愣:“没,没有。”
温如意起身:“那不就行了。”
丫鬟嘴角微动了动,最终退了出去。
温如意喝完鸡汤又吃了一碟的糕点,有些涨,带着豆蔻去花园里散步。
不多时,温如意又看到了这个丫鬟,她的身后还跟着王氏,还有陪同王氏前来的金怡。
温如意嘴角微动,存心的吧,她都说不见了还把人带来。
原身记忆里的嫂子和温如意在梦中看到的一样,身材丰满,生的一副精明样,远远看到温如意后便堆了满脸的笑意,说话声音和她当初刚穿越过来时听见的一模一样。
“如意啊,我可算见着你了。”王氏上前便拉住了温如意的手,眼中很快续了些泪,“哎哟如意,你大哥和我们,可想着你!”
不过两个多月,活似两年没见,温如意挣脱不开她的手,只能任由她这么拉着,转头看王氏身后的金怡,后者也是泪盈盈的在看她,眼底的神情比王氏真诚多了,还藏着担忧。
带她们过来的丫鬟在旁笑着道:“温夫人,娘娘说了,你们许久不见,多聊会儿,若是回去的晚,就在这儿用过饭再走。”
温如意笑眯眯的看着她:“你若无事,就去煮些茶。”
丫鬟是想留下来的,她也得留下看听听她们说什么,但温如意就这么看着她,她一个伺候人的,总不能反过来叫温如意身边的人去煮茶,于是她福了福身,快步过去找人煮茶备点心。
温如意邀请她们在亭子内坐下,隔着些距离,王氏不得不松开手,温如意终于得以自由,看着她,淡淡道:“大嫂怎么会过来?”
“就想来看看你,你大哥念叨着你,阿实他们也念叨着你。”王氏的双手放到了膝盖上,望着亭子外这偌大的花园,搓了搓手,显了几分拘谨,倒是金怡还好一些,她之前常去姑姑家,见过些市面,定北王府虽大,也没像王氏这般惊讶,她就是一直看着温如意,十分的关切。
温如意折着手中的帕子,没有回应王氏的话,亭子内安静了会儿,王氏也不觉得尴尬,自己将话接上了:“说起阿实他们啊,今年也有十一了,他们书堂里倒是每年都有一两个人有机会去千鹤书院,阿实能去就好了,假若将来有机会高中的话,可不就光耀咱们温家了,如意你说是不是。”
王氏说完后十分殷切的看着温如意,仿佛这高不高中都在她一念之间了,温如意回想了一下这两个便宜侄子,他们与原主都很亲近,兄弟二人中的哥哥书念的确实也不错,但要说去千鹤书院,那里的束脩,每年二三十两银子都不够。
这是要她出银子的意思了?
一刻钟后,听完王氏的意图后,温如意觉得自己太天真,出银子算什么,这位好大嫂是要她去厉其琛面前开口,把两个侄子送去千鹤书院,免费念书。
对厉其琛来说事情本身是很容易,可对王氏来说,哪里来这么大的脸去要求温如意开这个口,把她塞进轿子里时都没管她死活,恨不得和她脱离关系,将来在王府里不论发生什么都和温家无关,现在倒好!
温如意轻笑:“大嫂,若是为了阿实他们,我想尽办法也会帮的,不说这种事儿得看时机,平日里说王爷会不高兴,眼下倒是有件事得先办,若是成了,王爷那儿倒还能说上一说。”
王氏一听有戏,脸上笑意堆的越足了:“什么事?”
“下月府中有宴会,届时会来很多客人道贺,这些客人中不乏身份尊贵的,可我却连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手恭贺王爷。”温如意说着说着有些遗憾,“要是能在宴会时讨的王爷高兴,到时提一句这件事,王爷肯定会答应。”
像样的东西不就是贵,天天摸着钱的人,对此敏感的很,可后半句王氏听进去了,王爷会答应才是重点:“你要准备什么?”
“名贵的我也送不起,挑着王爷喜欢的,文房四宝倒是不错,不过太便宜的也不行。”温如意顿了顿,伸了二指,“约莫二百两,应该就差不多了。”
“二百两!”王氏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见她们都在看自己,又悻悻坐下,二百两银子就可以把整个铺子盘下来了,买一副文房四宝要这么贵,王氏是不信,“要这么贵?给阿实他们添的,铺子里买来的,一两银子都不用。”
“二百两还算便宜的,王爷书房里头用的,光是那砚台,就值二百多两,还不说那笔,加起来怎么也得四五百两银子,还有用的其它物件,哪样都不便宜,王爷身份尊贵,若是买的太普通,可是会惹恼他,王爷生起气来可怕的很,我可不敢提。”
这出口就是上百两的银子,听的王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温如意垂眸,显露出几抹惧意来,她本来就怕定北王。
金怡看不下去了:“温嫂子,如意在这里本来就过的很不容易,哪有她开口说话的份,别说是二百两,她现在就是二十两都未必拿得出来,再说,当初她进府,定北王府不是送了一笔银子过去,将这银子交给如意,也能让她在府里好过一些。”
王氏的神情一下虎了下来:“那是王府送来的聘,将来要给阿实他们娶媳妇的!”
这样的反应在温如意的预料之中,原身的记忆里,这位大嫂可抠门的很,要从她口袋里抠钱,别说是一百两,就是一枚铜钱都不容易,温家所有家当加起来都没有二百两,而且这还可能是一笔亏本买卖,温如意收了银子后事情没办成,王氏又怎么会肯。
要知道温如意从温家离开的时候,可是身无分文的。
所以这二百两银子,足够吓退她。
“既然要留给阿实娶媳妇,那温嫂子你也别向如意开这个口了。”金怡霍的站了起来,走过去拉起温如意,往亭子外走,“如意我和你说会儿话!”
王氏想跟出去,豆蔻往台阶那儿挪了一步,就这么给挡着了,也不好硬挤,只能眼巴巴看着她们在亭子外说话。
“如意,我一直想来见你的,可定北王府我进不来。”金怡拉着她走到池塘边,握着她的手满是愧疚,“要不是我带你去的缀锦园,你也不会被定北王看上,前些天表哥来金家还问起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厉其琛:别的没看出,贪财倒是看得很清楚
☆、036.更胜一筹
在温如意的记忆里, 金怡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两个人亲密到所有许多秘密都能共享, 金怡心仪过谁,温如意对顾君瑜的心思, 许许多多的事。
但看着金怡, 除了那记忆带来的熟悉感之外,温如意却没有额外多的情绪。
按理来说,若是那个“温如意”还存在, 对关系如此好的朋友不会没有感觉,温如意越来越肯定, 原主留下来的是一抹对顾君瑜的执念,一抹强大似灵魂的执念。
所以在金怡提起顾君瑜这个表哥时, 温如意又觉得有些胸闷:“他问了什么?”
“表哥问我, 带你去缀锦园,是不是为了看他比试。”
温如意看她:“你说了是不是?”
金怡神情里有些懊恼:“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一说谎就容易急。”表哥那么一问,她只是犹豫了下他就猜到了。
“是他问的聪明。”温如意知道金怡性子大大咧咧,不会绕弯, 顾君瑜要是问她去缀锦园做什么, 那理由可以有很多, 编造起来也方便,可他却问是否为了看他比试,答案只有是或不是,金怡肯定瞒不住。
“如意, 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提出带你去看表哥的,我也不该拉着你乔装打扮做侍女。”金怡拉住她的手,难受的很,“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金怡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要不是因为这样,你也不会被定北王看上,被迫进府做妾,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幸好是救回来了,你要是真的没命,你让我怎么活。”
金家人生的都不差,且看金怡的亲姑姑顾夫人,温如意眼前清清秀秀的一个小姑娘,眼泪往下掉时,瞧着特别惹人心疼。
原主与她的感情十分深厚,温如意也不忍她这么伤心,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好什么啊,你心里想的明明是表哥,你说你跳河的时候是不是想的都是他。”金怡捏着她的丝帕抹了眼泪,抽了一口气,“我还不知道你,你在王府里肯定过的不开心,定北王那么凶恶一个人,那天在缀锦园里就没见他笑过,要与这样的人相处,你一定过得很苦吧。”
对没错!与厉其琛相处真的是苦死了她了!
金怡把丝帕塞给她:“东巷里都在传定北王宠你,如今这样,你心里还惦记表哥吗?”
“金怡,我与他本就不可能的,也无所谓惦记不惦记,我听说顾夫人在为他挑亲事,这样不是挺好,我希望他今后能过得好。”
金怡越发觉得愧疚,如意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善良的性子:“你一直都是这么说的,但我知道,你心里总放不下表哥。”
温如意笑笑:“总会放下的。”
“如意,你要早些放下才好,这定北王那么难相处,他现在宠你,以后就说不定了,我听说他时常带人回府,那你这新人岂不是很快要变旧人,你要趁着现在多攒些银两,手头上有银子了,将来才好傍身。”一转眼,还没伤感好,金怡就给她出起主意来。
“还有你大嫂说的那些,我爹说了,豆腐摊那儿生意好,一年到头赚下来,刨去租金和吃穿用度,怎么也得攒下个一二十两,还有王府送去的银子那么一大笔,多攒几年说不定能置铺子了,她要供得起就拿去给阿实他们去念书,你的钱你自己留着,不用给她。”
在金怡眼里,温如意就是个心软的人,什么都舍得给两个侄子,就怕温大嫂以后再来讨银子,装个可怜哭个穷,如意就都给她了。
温如意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由笑了,这是真关心她呢,什么都替她想到了。
“你还笑,往后可别做那样的傻事了。”金怡伸手捏了下她的脸,想说些什么,又怕提多了之前的事她要伤怀。
温如意打趣她:“你爹娘可替你将亲事定下了?”
这事儿上金怡倒是不会害羞:“姑姑给我挑了个,在衙门里当差的,家中在南街那儿了开铺子,有几间屋舍,没有兄弟姐妹。”
这要放在现代,不就是标准公务员,有房有车独生子,做点小生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与金怡很是般配,温如意评价:“还不错,那你喜欢吗?”
“我见过他,太瘦了,就比我高了些,在衙门里呢,还没我大哥结实。”金怡的语气里有嫌弃,“南街里面,他要排第二,我看没人排第一。”
接连听到她提起好几次南街,温如意随口问了句:“你对南街很熟悉?”
“不熟,只不过大哥经常往那儿运货么,听得多了,你忘啦我们小时候常去的。”
“没忘,就是想起个人,金怡,你还记得陈小婉么?”
金怡一愣:“记得啊,小的时候常与我们一块儿玩,不过她之后搬去南街了就没见着,前两年听大哥说起过,她爹过世了,他大哥烂赌输光了家底,我还去看过呢,没找到她就没与你说。”
“她就在王府里,被王爷带回来侍奉舒侧妃,一年前抬了妾室。”
金怡微张了下嘴:“我还说他们兄妹俩去了哪里,没想到她在定北王府,那她大哥呢?”
温如意摇摇头,陈小婉就只说起过她被王爷买下来带回府做丫鬟,从没说过她被买回来之后她大哥的事。
“大哥常去南街,要是看到他,也不至于认不出来。”金怡一张嘴也厉害的很,“她家搬去南街后生意可比我们家做的好多了,不缺吃不缺穿的,这么厚的家底都被她大哥给败光了,他现在死在哪个角落里也说不定。”
金怡说完,那边领路的丫鬟回来了。
她这一趟去的有点久,几碟的点心拿了快有小半个时辰,进了亭子后,那边王氏得以顺利出来,赶忙朝温如意走过来,不提儿子要去千鹤书院的事,开始提东巷那儿的铺子都涨了租,温家租的铺子也涨租了,赚来的银子不够使,两个孩子读书的花费也不少,再这样下去,豆腐摊儿都不好维持。
言下之意,就是要温如意给点钱。
金怡看不惯她那嘴脸,正要开口,温如意轻拉了她一下,笑看着王氏:“大嫂,王府给的那一百两银子呢,你不会拿去贴补你娘家了吧?”
王氏那句“要留给阿实他们娶媳妇”没来得及说出口,被温如意后半句给堵住了,忙反驳:“我怎么会把银子拿去贴补,这是留着要……”
“既然还留着,这一百两银子也足够付两年多的租金了,再怎么涨,两年也够付,等这笔银子用完了你再说也不迟。”温如意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又给她添了一句,“正好,两年里赚的银子够给阿实他们攒着将来娶媳妇用,反正他们还小,不急着说亲。”
“那银子怎么能用来……”
“那银子本来就是王府给下的小聘,怎么不能用,还是说这银子已经没了。”
接连几次被温如意打断话,最后还平白往头上扣了个“将银子贴补娘家用没了”的罪,王氏话都说不利索了,涨红着脸气的不行。
温如意笑着继续道:“天色不早,就不留你们用饭了,豆蔻,将这些糕点包起来给嫂子带走,拿回去给大哥尝尝。”
“哎。”豆蔻应了声,将那领路丫鬟刚拿出来的点心又都放了回去,很快拿去包好,递给了王氏。
那丫鬟还得了吴媚儿的授意,要照料她们用饭的,可温如意说的太快了,这就已经转过身看她,示意她把人送出去。
于是丫鬟请示:“温夫人,您不留饭了?”
“不留了,家中大哥还等着大嫂回去,不必耽搁时间。”
丫鬟还在坚持:“可吴娘娘适才吩咐过,已经叫人备下吃食了。”
这可不是没眼力劲,这是香居那边吩咐的,她说不见非要带进来,她说不吃非要准备,这吴媚儿是无聊到什么地步,玩起这种把戏来了。
温如意扭头看豆蔻,吩咐的干脆利落:“已经备好的确实不能浪费,但也不能让我大哥饿着不是,那就全都包起来,豆蔻,送她们出去。”
说完之后,温如意再看那丫鬟,眼底泛了一抹审视,就这么看着她。
不给她面子,就是不给她主子面子,丫鬟却不敢和她正面相对,谁让温夫人如今正得宠。
眼看着豆蔻已经将人送出去了,她忙追了上去。
王氏憋着那口气,如何都顺不下去,拿着打包好的吃食和点心,走出定北王府时,想扔又舍不得,脸色更差了。
金怡倒是高兴,在王府里呆了几个月人都不一样了,往后如意要都这般,就不怕被人欺负。
两个人在街岔分道后,金怡去了自家的铺子,王氏则往家里赶,想趁早把这些菜分一分,留下些好的等两个儿子下了学可以吃。
刚过拐角身后就传来了叫喊声,负责领路的那丫鬟一路追出来的,到了王氏跟前,塞给了她一个钱袋子,笑眯眯道:“这是吴娘娘赏赐给你的。”
伸手一掂量就知道里头有多少银子,王氏把手一握,钱已经拿住了,脸上还要堆起笑容推辞一把:“这怎么好意思。”
“就当是替温夫人给您的,要我说,就该留下用了饭再走,拿回去的话这天儿可不都凉了,温夫人以往可不这样。”
这话正好说到了王氏心坎里,今天过去什么事儿都没达成,还被温如意怼了一脸,王氏自然不乐意,嘴上的话也不好听:“可不是,这进了王府就变了个人了,也不想想这些年都是谁养着她的。”
丫鬟笑着挽了她一把:“是么,温夫人在家不都帮衬着您们么。”
“帮衬什么,她成天就知道去金家,顾家来人的时候都见不着她人影。”
……
半个时辰之后,那边吴媚儿就得知了一些温如意以往的事,给王氏赏钱的丫鬟从王氏嘴里套了不少话,说给吴媚儿听,提到以前温家两老偏宠,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做,前些年她还与金家姑娘一起跟着顾家来的少爷认字时,吴媚儿抬手:“哪个顾家?”
“听说是金家嫁出去给人做填房的,三娶的那个顾大人。”
吴媚儿想到了是谁:“太常寺少卿。”他那三娶夫人生的儿子应该是叫顾君瑜,前些天王府安排的招贤宴上,可不就有他。
吴媚儿笑了,低头看刚刚描绘好的蔻甲:“这就有意思了。”
招贤宴上的人是王爷亲自选出来去邀请的,有心要结识,往后接触的机会也不少,这顾公子竟与温如意这么熟识,还教她认过字,像温如意那等子人家出来的,怎不会对这样的翩翩公子动心呢。
即便是没有那心思,堂堂少爷教她们认字?
不知王爷知道了会怎么想。
“她还说了些什么?”
话音刚落,乔语兰来了。
吴媚儿挥手让丫鬟退下去,脸上尤带着笑意,乔语兰进来时见娘娘心情这么好,嘴上接的快:“娘娘可是遇着喜事儿了?”
“再有两日嬷嬷就到府上,新交给你的可记熟了?”吴媚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督促起她交给她的一些书册,都是些规矩和该记背的戒条。
“都记住了,娘娘放心,等嬷嬷前来,温如意她肯定什么都不知道。”乔语兰有足够的信心,是因为温如意一个市井出来的,别说是宫里的规矩,就是府里的规矩都不清楚,到那时候就等着挨嬷嬷的罚吧。
吴媚儿淡淡嗯了声,看了眼她脖子上新挂的链子:“你大哥回来了?”
“大哥还没回来,托人带了些东西,娟儿。”乔语兰转过身,从娟儿手中拿过了锦盒捧到了吴媚儿面前。
这锦盒比送给温如意的要大上许多,里面放了两罐的凝脂膏和一盒上好的胭脂。
这几年来吴媚儿用了不少乔语兰送来的东西,确实不错,伸手挑了些抹在手背上,淡淡香气飘过来,吴媚儿挺满意的:“你去小庭院了。”
“娘娘不是让我与她走的近一些,我就去了一趟,给她带了罐凝脂膏,看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恐怕都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乔语兰眼眸微缩,还是笑着的,语气有些森冷,“这回一定能给她个教训。”
吴媚儿扬眉,抬手闻了闻手背上的香味,淡淡道:“别太过分。”
乔语兰看着那凝脂膏:“娘娘放心,我省的。”
这厢小庭院内,温如意一面听豆蔻说外边儿的事,一面喝着疙瘩汤,声音呲溜,引人馋涎。
昨天开善寺内赵家两位少爷被抓,连夜审理后,今儿一早这处置结果就传开了,没有到满门抄斩的地步,却也差不多了,赵国公一脉斩首示众,赵家其余人充军,李家和钱家的处置差不多。
温如意喝了一口汤:“女眷也充军?”
“也可以选别的。”豆蔻说了另外两样,女眷可以跟随赵家人去充军,也可以留下来,会被送去ji坊花楼。
温如意轻轻舀动碗里的疙瘩,就是听过很多次了,她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种一锅端的处置方式,但她也知道,这样的皇权之下,帝皇威严大过天,株连的罪名是为了达到足够的镇压效果,让人们不敢,之后也没有还击之力报复。
“那陆家呢?”陆家的小少爷还背着窝藏逃犯的罪名,以厉其琛的为人,他要是和陆家不对盘的话,肯定会将这事儿拿出来说。
“听说那陆家小少爷,到现在还在牢里。”豆蔻今早听厨房里的人说起来时是这样的。
温如意垂眸:“让你缝的那些兜儿可做好了?”
“都做好了。”豆蔻将碗收下去,想到了刚才花园里夫人说起过的事,“夫人,过些日子府里有贺宴,您想送王爷什么做贺礼?”
“我也要送?”她就是随口一说啊,厉其琛破获大案,朝中那些官员前来道贺羡礼,她也要送?
“当然啊,还有明年王爷的生辰,早早备起来总是没错的。”豆蔻也想到了自家夫人身边没有多少银两在,肯定是拿不出贵重的,于是热心建议,“夫人可以亲手做。”
温如意打了个嗝,有些木:“做什么?”
“王爷的生辰是明年五月,还有半年多呢,您可以裁些布回来给他做身衣裳,这贺宴是没几日了,夫人倒可以绣些小的,打个络子绣个香囊,都是夫人您的心意。”
“……”
温如意一连打了数个嗝,神情里是生无可恋。
……
这边宫中,皇上也在提及厉其琛明年的生辰,只不过目的是他的婚事。
内殿中断断续续还有皇上的咳嗽声,前几日天气变化的厉害,昨夜气温骤降,皇上受了冻,又开始咳嗽不止。
一旁十分的太监赶忙送上枇杷露,舀了一勺后和水吞下去,喉咙里一阵清凉,舒服了些后,皇上看着站在那儿的弟弟,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说。”
厉其琛还是那句话:“皇兄,这事不急。”
皇上没好气的看着他:“你不急,朕和母后可没法向父皇交代了,今年去皇陵祭祖,你亲自和父皇去说,这年过二十三婚事还没定下,朕可没脸说。”
厉其琛端着那神情:“好。”
殿内安静了半响,侍奉的太监垂着头,皇上脸上的笑意敛了下来,油米不进,劝说都无用:“看来是朕和母后太过于纵容你了。”
说罢,殿内再度安静。
皇上手里握着的檀木珠轻轻转动着,一颗,两颗,转到头时顿了下来,他起身,太监迅速在他背后放了个靠垫,皇上看着他,眼底泛了一抹肃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前你不愿意,朕和母后也没逼你,但如今是时候娶妻了,定北王府里也不能没有当家主母,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去,你要没中意的,朕便替你做了这主,为你赐婚。”
厉其琛嘴角露了一抹笑意,说的漫不经心:“皇兄为何总想为我赐婚,我那府里又不缺人,实在要个当家主母,把她们抬一抬便是。”
皇上呵斥:“胡闹!”
殿内的气氛一下沉了下去,随即响起皇上的咳嗽声。
刚刚才停歇下去的咳嗽,被厉其琛这么一气,又开始咳起来。
好半响都没能停下,皇上指着他斥责道:“你要朕怎么对得起父皇临终前的嘱托!”
厉其琛眼眸微闪,父皇临终前的嘱托?他赶到的时候,父皇已经驾崩,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皇上是真被他给气着了,回回说,回回听不进:“之前母后担心,你要不点头,将来娶进门后夫妻会生了间隙,现在罢了,你想用这拖着不成亲,朕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你荒唐下去,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出了年朕就为你赐婚!”
厉其琛放在身后的手轻轻勾了下,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神情:“那不成,我得自己挑。”
皇上定眸看他:“何时。”
厉其琛笑了:“明年生辰前,挑好了就告诉皇兄。”
皇上怕他又是托词:“不是抬你府里的人。”
“好。”
皇上抬手,侍奉的太监很快就取了纸笔,磨了墨后工工整整写下了几行字,大意是厉其琛答应了明年生辰前就将婚事定下,如果食言,他就得听皇上和太后的安排,不得有任何意义。
厉其琛看了眼,在后面添了一句:皇上和太后不得反对他挑选出来的人。
皇上看过后,点点头,又添了一句:必须在严,曹,戚,唐四家中挑选。
兄弟二人对看了眼,等太监把红泥捧上来,一人一下,郑重其事的按在了纸上。
随后皇上便叫人把这妥妥帖帖收了起来。
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当朝王爷,如此幼稚。
似乎就等厉其琛答应这个,收起来后皇上浑身的舒畅,看着他道:“陆永易还在牢里,你打算如何?”
厉其琛嘴角莞着那一抹笑意,神情却冷了几分:“那得看陆家会怎么选。”
作者有话要说: 此后大概一周,更新时间都会在上午,凉子的婆婆生病了,要陪同住院,只有晚上回酒店有时间码字,所以字数上不太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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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佬们的营养液和地雷~
☆、037.背锅王爷
陆家会怎么选呢, 两日后, 东巷内的一间茶楼内, 大堂中说书的先生,正绘声绘色的说起这件事。
“先说开善寺那日, 赵家两位小少爷冒充和尚躲藏在寺内, 他们何来的本事啊,就是那陆家小少爷帮的忙,陆家小少爷和赵家两位少爷是同窗, 平日里为人仗义的很,你们说赵家上下就剩这点香火了, 能不帮么,可谁能想赵家两位少爷藏在开善寺内是想要对定北王动手, 这下可把陆家也给拖进去了, 窝藏逃犯不说,还连带着盖了谋害定北王的罪名。”
说书的先生喝了一口茶,啪一下打开了扇子,继而道:“再说这定北王,莞城那案子不就是他查出来的, 他遇到赵家两位少爷后又岂能放过, 这陆家是正撞上口了, 前头户部尚书才从刑部回来,后脚陆家小少爷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又给丢刑部去了,你们猜怎么着……”
底下听书的人十分的积极踊跃:“以定北王的为人, 肯定不会放过那陆家。”
“就是说,谁要得罪了他都没好果子吃,陆家再厉害,能厉害的过皇家。”
“这话你可不能乱说,万一叫人听了去传到定北王耳朵里,你也没好果子吃,哈哈哈哈。”
底下的客人哄笑起来,有人催那说书先生:“卖什么关子,快讲,这陆家少爷后来怎么了?”
说书先生乐呵呵看着他们,折起来的扇子往手里一敲:“那陆家少爷今儿一早被陆家从刑部带走了。”
“嘁~”底下顿时吹嘘声四起,还有人扔瓜子:“你这说的什么书。”
“就是啊,说了半天被带回去了,有什么可听的。”
“急什么,我这还没说完,你们以为把人从刑部带走是件这么容易的事?”说书先生笑眯眯看着他们,是要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这才又慢悠悠说了句,“定北王可不是好相与的主,要想从他手里脱手,可不得脱一层皮。”
听着的客人们这才有些买账的意思,瞧着还要长篇大论的往下讲,就叫人再端些瓜果上来,买了一壶茶继续喝着。
“几年前王家的事你们可还记得,那王家少爷就因为说错了话得罪了定北王,被扔去牢里关了半个多月,最后是王家舍了几千两银子才把人给捞出来,啧啧,你们说这回陆家使了多少钱?”
大堂中的氛围一下被调动了起来,大堂二楼处,一间雅座内,范延皓听着底下说出来的数目,轻啧了声:“一万两,这也太小瞧陆永易了,他可是陆家嫡出的小少爷,那个说五千两的,怕是不知道陆家有有多少家底在。”
坐对面的晋王世子李临,拎起中间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后轻吹了吹:“十万两,倒也值。”
底下的价不过才喊到了三万两而已,三万两,对平民百姓而言,那是几辈子都攒不到的数目,他们光喊的起劲,也没真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范延皓收回了视线,看向一直没什么额外神情的厉其琛道:“用这十万两把陆永易买回去,用作莞城重修堤坝的银子,的确值。”
毕竟真要去算,也就只能判他窝藏罪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陆家也参与到这件事里去了,以陆侯爷那老狐狸的本事,无法动陆家的根基,一些谣传的东西不痛不痒,也维持不了多久。
而对于陆家而言,这花钱消灾的事,他们必须要做,倘若不保,由着陆永易关在牢里,那不就等于是承认了陆永易窝藏逃犯的罪名,对他今后的影响也太大了,光是陆家太夫人那心疼孙子的劲儿都过不去,而且若不保,之后刺杀王爷的事也说不清,陆家是没事,陆永易可就毁了。
为了保下这位小少爷,陆家花了十万两银子,尽管这银子是拿去重修莞城堤坝,可这名声陆家却捞不到,风口浪尖上,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事儿是既憋屈又闷人。
说起来,陆家比戚家爱出风头,也够能屈能伸。
厉其琛抿了一口茶:“下月出发去莞城,你们准备一下。”
“下月?”李临沉吟片刻,“王爷是怕明年雨水来临时,修好的地方又会出问题。”
“坏的是根不是枝,只修那一处,只能应一时。”拆了重新建并不现实,这就加大了重修的难度,所以得趁早。
“那十万两,倒是正好补了这缺。”李临明白王爷当初在开善寺里为何要将陆永易的事曝的如此清楚,就是为了之后要让陆家出这笔银子。
大堂内的价喊到了五万,那说书先生还没作声,众人哗然。
李临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既答应了皇上,那四家中你可有人选?”
范延皓对这事儿也特别上心:“我查过了,严家还有位嫡出的三小姐,今年正好十五,亲事尚未定下,曹家有两位,嫡出的是二房小姐,大房那个是庶出养在主母那儿,算是大房长女,曹家大夫人没有女儿,这是当嫡女养的,至于那戚家,最多的就是女儿,身份般配的上的也就那几个,唐家倒是有嫡出的四小姐和五小姐,余下那些年纪都太小。”
厉其琛磨着杯子边沿,淡淡嗯了声。
李临和范延皓对看了眼,认识王爷这么多年,也知道些他的心思,将这婚事一拖再拖,无非是当初先帝在时的一句无心之话,幼子聪慧,宜太子之选。
眼下的形势,皇上因旧伤腿疾,身体状况并不如常人,而太子资质平庸,王爷锋芒,若再成婚生下子嗣,便是没有那心思,旁人也会暗中提及。
太后出于关切想让王爷早日成亲生子,皇上要为王爷的婚事做主,一部分也是出于关切,但另外一部分却是提防,既想让弟弟早点成亲生子,过上安逸的日子,又提防着他娶妻生子之后,手中握了权利,会生出别的念头来。
但提防之下,又交给王爷许多事情,莞城的案子也好,如今重修堤坝的事情也罢,对王爷又是十分的信任。
说起来可真有些矛盾。
李临他们现在关切的是明年王爷生辰前,这一步棋,王爷会怎么走。
“啪”的一声,大堂内忽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几个人转头看下去,刚才还说的好好的,忽然闯进来了好几个人,把听书的人都赶走之后,还要抓拿说书的,说他胡言乱语,冲撞了定北王。
楼上三人一愣,范延皓乐了,正主不就在这儿,他都还没开口说冲撞,底下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李临看着那几个砸桌砸椅的人,脸上凶恶的样子不像是王府护卫,就是纯粹的地痞流氓,他摇了摇头:“如今王爷的名声倒是传的挺深入人心,都有人直接拿您来做恶了。”说是定北王派来的人,砸了场子这茶楼的掌柜都未必敢去官府报关,过了几日,也就往定北王那些历史战绩上再添一件而已,京都城中说起来,王爷也不差这一件。
“我去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借王爷的名闹事!”范延皓说的义愤填膺,看他那神情就知道他是来了兴致,想抓这些人来审审。
说罢起身招了人,准备从茶楼后边儿出去,抓这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厉其琛握着茶杯,看着底下闹事的这些人,脸上瞧不出喜怒。
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大堂内的喧哗更显得雅座安静,李临拎了茶壶给他添满:“此次去莞城,动则半月,长则说不准,王爷可是要带人一同过去?”
“嗯。”
这一声回答,与刚才问起王爷和皇上的约定时一样的干脆,像是早就打算好的,李临笑了笑:“如此正好,慧夫人的老家就在莞城,此次带她过去,也算有伴。”
皆是心照不宣的话语,聊了会儿后,范延皓派了人过来,人抓到了。
茶楼旁的巷子内,那几个刚刚在茶楼内嚣张跋扈的人,此时鼻青脸肿的蹲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厉其琛走进去时,他们正在招供,是有人给了他们银子,要他们去各家茶楼里,听到有人说开善寺的事就砸他们的场子,报定北王的名头。
开善寺的事,无非就是陆家和赵家,赵家齐家上下都在牢里,那就只剩下陆家了。
范延皓蹲下来看着他们:“你们砸了几间了。”
几个人不敢看他,这位公子看着和善,打起来可真狠啊,比那些个侍卫还要狠。
“就……就这一间。”
“看来收银子的人不少啊。”范延皓揪了其中一个的衣服,笑着道,“既然这银子已经收了,事儿也不能不办,你们接着去砸,不过这名头得换一换。”
几个人甚是惊恐:“换,换谁?”
“换陆侯府。”
……
温如意这两日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事儿要发生。
可王府里也没什么事,莞城案子顺利告破后,有人被牵连,自然有人升官,当初跟着王爷协办这件事的人都或多或少得了些好处,就连秋闱刚过的顾君瑜都跟着入了皇上的眼,虽说现在还瞧不出什么来,等明年春闱过后进了殿试,这好处就会显现出来。
算来算去,都是好事。
可依旧感觉不太踏实。
三天之后,二十八这天大清早,天才蒙蒙亮,温如意被豆蔻从睡梦中叫了起来,迷迷糊糊看着桌上点着的灯,烛火在她瞳孔中散开来,像是催眠符一样,双眼皮打着架,温如意又倒头在了床上,睡过去了。
过了会,拿了食盒进来的豆蔻又急忙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夫人,再不起来可就来不及了!”
“天都还没亮,做什么去。”温如意嘟囔的把自己往被子里藏,什么时辰啊就起来,这几天王爷忙,也没人通知她要出门,不出门起这么早做什么。
太后娘娘派来了教养嬷嬷,从今儿起,您卯时就得起来了,卯时过半教养嬷嬷就在小厅那儿等着各位夫人,去晚了可是要罚的。”豆蔻见叫不醒她,只能让绿芽进来帮忙,将她拖起来后,绞了布巾过来,凉凉的,直接敷在了温如意的脸上。
一刻钟后,温如意睁着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再看看窗外蒙蒙亮的天,人是醒着的,意识还没跟上,半响回味过来她说的话:“教养嬷嬷做什么?”
“教府里的夫人们规矩礼仪,怕是还得学女红。”
温如意混混沌沌的意识,一下醒了一半。
“小厅那儿不等人,我给您拿了蒸糕,这些管饱。”给她梳了头发后豆蔻边说边扶了她到桌旁,粥已经凉到刚好入口,碟子内都是抗饿的吃食,温如意在她催促下吃了几块后喝了碗粥,披上披风走出屋,迎面一阵寒风,将她彻底激醒。
生怕温如意去迟了挨罚,豆蔻一路是推着她走的。
而走到花园内的小厅后,温如意终于回味过来这几日不安感的由来,暖人的小厅内,除了那些个小妾外,最为显眼的是站在中央的两个宫人,肉背粗膀,身材很是壮硕,最最重要的是两个人手里都还拿着教条鞭子,冷面看着门口方向,让温如意想起了早年间站在楼道口抓迟到同学的教导主任。
廊里一阵冷风吹过来,温如意不由打了个冷颤。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的晚了点,o(╥﹏╥)o
☆、038.爷带我走
小厅内已经有几个人, 乔语兰和陈小婉都在, 还有两个进府比她们还要久的小妾, 温如意走进小厅后看了一圈,她不是最后一个到的。
但那两个教养嬷嬷却一直在看她, 到她走到陈小婉身旁, 乔语兰说了句:“两位嬷嬷,这就是新进府的温夫人。”其中一个嬷嬷的视线就如黏在温如意身上似的,带着一抹审视和探究, 让人禁不住紧张了起来。
不多时,住在妙园的如夫人来了, 由一个丫鬟搀扶着走了进来,脸色有些苍白, 紧接着她身后跟过来了几个妾室, 才迈进门槛,还没往里走内,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拦住了她们。
此时已经卯时过半,她们来迟了。
一刻钟后,温如意她们站成了一排, 如茵她们几个迟到的了站在了前面, 不同于后面这些人, 如茵她们每个人的头上都顶了一只盛水的碗,倘若碗里的水撒出来,就要挨戒尺。
温如意看着站在她侧前方的如茵,脸色比刚刚更苍白了, 有些担心。
再看这两个嬷嬷,板着脸孔一脸的严肃,这一茬来的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两天前两位嬷嬷从宫中到了定北王府,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王爷是太后亲生,宫里时常会派人过来,琢园那儿主事的苏嬷嬷也是太后派的,所以也没人在意两位嬷嬷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但吴媚儿作为执掌中馈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两位嬷嬷前来的目的,两天下来却没有通知各院要学规矩这件事,直到今天卯时未到时才派人通知,给了她们半个时辰准备,赶到前厅来见两位教养嬷嬷。
半个时辰说短不短,却来的太过于突然了,定北王府中这些妾室和温如意一样都没有早起的习惯,即便不睡到日上三竿,也不会在这时辰起来,忽然就这么突袭似的通禀,迷迷糊糊的,打的大家都措手不及,若非豆蔻一路推着她,温如意也会成为前面顶碗的人。
看来是有意要给她们下马威。
走神之际,前面的嬷嬷说话了,声音略有些沉:“我是内务府负责教导采女规矩礼仪的廖嬷嬷,这位是齐嬷嬷,我们奉太后娘娘之命,来教导各位夫人规矩礼仪,从今天起一个月,每日卯时过半就得到小厅内,迟半刻一刻,都按宫里的规矩来罚。”
廖嬷嬷一面说一面从她们身前经过,手上的教鞭指着大家身上所带着的金银首饰:“来这儿是学规矩礼仪,这些首饰戴着多余,这镯子摘了,头饰太多了,还有这链子,都得摘了。”
走到了温如意跟前时,廖嬷嬷一顿,上下看了她一通,嘴巴张了下,实在是挑不出温如意穿戴上哪里不合格,眼眸在她脸上略过,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走了过去。
温如意松了一口气后有了判断,这位廖嬷嬷没有刻意刁难她,那这一个月里,至少不会因为别的原因让她不好过。
走过这一圈后,廖嬷嬷身后的丫鬟手中已经多了不少首饰物件,放到桌上后,廖嬷嬷指着前面这顶着碗的一排:“今天先学如何行站。”
廖嬷嬷那句话刚说完,站着的如茵撑不住了,身子晃了下,头上的碗随之歪斜,她苍白着脸色急忙忙去扶,接住时碗里的水已经倒出了一半,直接淋在了旁边人的肩膀上。
这是个连锁反应,一旁原本站的好好的李夫人,因为她这一歪,被水溅到后,自己也跟着慌了,闪躲的那下,都忘了自己还顶着碗,等她想起来碗已经从头顶滑下来掉在了地上。
只听见一阵清脆的瓷碗摔碎声,廖嬷嬷面前出现了一排的碎碗,水撒了一地。
大家都吓的不轻,李夫人这会儿也不敢太大声,瞪了眼如茵,低声斥道:“你怎么回事!”
如茵看着地上的碎碗,再看廖嬷嬷,整个人都慌了,事情因她而起,廖嬷嬷刚刚才说过摔碎的后果是什么,她就害的大家都摔了,她即刻红了眼睛:“我……”
李夫人生怕廖嬷嬷会把自己也罚进去,忙解释道:“廖嬷嬷,这可怪不得我们啊。”
廖嬷嬷没作声,那边的丫鬟已经将戒尺拿过来了。
“王爷尚未娶妻,王府里却不能没有规矩,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都得记在心里,刚才不过站了一刻钟就坚持不住,往后王妃进门,你们前去请安,长则一二个时辰,短则也需半个时辰,难不成也这么站着。”廖嬷嬷已经走到了如茵面前,看着她,神情特别的严肃,“如夫人,这几位夫人跟着你一块儿摔碎了碗,多少有你的缘故,她们都没哭,你哭什么?”
她连累了别人,她倒先哭上了,那怎么,还需人先哄着她不成?
温如意微叹,这也就是女人看女人,天生带了些敌意,看人柔弱就觉得是在装可怜,要是个男子在场,如夫人这般还不得心疼死。
而如茵这儿,原本状态就不好的她,这会儿更不对了,想解释又说不过廖嬷嬷,心中内疚万分,朝廖嬷嬷伸出手去:“嬷嬷,她们会摔了碗,都是我的缘故,你罚我一个吧。”
温如意心中咯噔了下,这几十下打在手心里,怕不是肿起来这么简单。
可事情还是出乎了温如意的预料,廖嬷嬷这戒尺才举起来,还没打下去,如茵身形一晃,晕倒了。
如茵身后的陈小婉赶忙扶住她:“如夫人!”
手忙脚乱的把人扶起来,如茵脸色惨白靠在陈小婉怀里,眯着眼,呼吸都很弱。
廖嬷嬷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些人都是王爷的小妾,重罚是不行的,所以第一天才要立威,唬住了人之后一个月里才会好好学规矩礼仪,到太后娘娘那儿才好交代。
可还没站多久,这就已经晕了一个,还怎么继续下去。
廖嬷嬷即刻叫两个丫鬟把如茵扶去一旁休息,清扫了地上的碎碗和水迹,将戒尺放下道:“晕过去也无用,休息过后该罚的不会免,各位夫人。”
廖嬷嬷站在她们前面,姿态优雅的站定,双手置在身侧,那略显魁梧的身材忽然间看起来也没这么硕大了,身后大家都跟着她照做了,齐嬷嬷负责纠正她们的姿势。
宫女分配到各宫侍奉前,都会经历三个月的教导,采选入宫的女子,也会教习两个月,定北王府的这些小妾都是定北王从府外带来的,身家虽清白却不懂规矩,入府之后王爷没要求,散漫的很,谁也不会,如今这一学,却都给难住了。
廖嬷嬷原本没抱太大的希望,回头看了圈,做的最好的,竟还是乔夫人和吴侧妃口中,如今最得王爷宠爱的温夫人。
温如意身旁的陈小婉,维持站姿有些久,人显得微僵,反观温如意,虽说站的没有乔语兰来的标准,分寸却拿捏的很好,通俗的来说,她站的很好看。
身材高挑,双手半握着放在身侧,十指纤纤煞是好看,头微垂,显露出几抹恭顺来,这般一眼望过去,特别的乖顺。
在宫中担教习嬷嬷多年的廖嬷嬷最喜欢什么样的人呢,不是什么都做到最好的,也不是嘴巴甜会来事的,她们最喜欢乖巧老实不惹事的,这一类或许不能平步青云,却踏实。
廖嬷嬷的脸色松缓了几分,尽管没有露出满意之色,却比刚才好了许多,只抬手掂了下温如意的手臂示意她再往上抬一抬。
站在陈小婉身旁的乔语兰神色一僵,这怎么可能,进府两年多的陈小婉都做不好,她温如意怎么可能做得好,嬷嬷竟然没有说她。
娘娘明明说过,太后娘娘派来的这两个嬷嬷严厉的很,而且油米不进,学不好罚的也厉害,对温如意就这么轻飘飘过了?
正当她走神之际,廖嬷嬷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乔语兰即刻端正了姿势,本以为会得廖嬷嬷几句夸,却只见她点了点头,直接经过去了。
乔语兰嘴角微抖,却不能表露。
站姿要保持一刻钟不变,接下来便是行走和行礼,乔语兰没有如愿看到温如意出丑,自己也不敢怠慢,这一晃,一个时辰过去,大家的神情里都露了疲态。
等到下午时,便是连话都要节省着说。
傍晚时,豆蔻扶着她回小庭院,温如意趴在坐塌上,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
温如意曾接拍过两部宫斗戏,拍戏之前剧组会组织系统的学习,学的就是一些宫中礼仪,不算很正规,但勉强可以应付,也跟得上廖嬷嬷的节奏,可饶是如此,一天下来后,温如意还是累的不行。
那是精神高度集中的疲惫,和侍奉厉其琛一样劳心劳身,而且持续的时间更长。
廖嬷嬷的确没有为难她,莫说是她,就是她们这些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被两位嬷嬷刻意的刁难,但就是太严厉了,严厉到一点差错都不能,同样的动作反反复复的做,到最后都有些麻木。
算起来温如意还不是最累的那个,比她重复多的陈小婉,最后回去的路上话都没说,可见她累的程度,而起初如打了鸡血一般斗志昂扬的乔语兰,最后脸色也不大好,更别说开场就晕倒的如茵,几乎是休息一阵学一阵。
“夫人,您喝点水吧。”
豆蔻递过来一杯水,温如意抬起手挥了挥:“等会儿再喝。”
“适才离开时廖嬷嬷说了,明日要学女红,夫人何不趁着这时候,绣个香囊,过几日好送给王爷。”豆蔻找了些布,前些日子正好送了几段好料子过来,“您挑一样,我替您裁出来。”
温如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往坐塌上拱了拱身子,很不情愿的嗯了声,嘟囔:“你先替我绣一个。”回头她拿她绣的当贺礼送给厉其琛就好了。
“夫人,您不挑看看么,王爷平日里多穿墨色的衣服,这个倒是般配,您看……”
豆蔻的声音忽然停住了,温如意以为她又去拿布料来挑选了,趴在那儿随手扬了扬,声音闷闷的:“你随便挑一个就好了,反正我也不会。”
后半句话温如意是自言自语的,所以说的很轻,说完之后她伸出手环抱住了垫着头的靠枕,舒服的轻轻嗯了声,丝毫没察觉,坐塌边上站着人不是豆蔻。
厉其琛进来时就看到了她这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没什么形象趴在那儿,一旁还放了些挑选的布。
“随便”二字传到耳中时他已经走到了坐塌边,伸手捡起面前的锦布,墨绿色的,用来绣香囊是不错,余下豆蔻挑的颜色也都适合,还有一把用来打络子的绳子。
厉其琛抿了下布,看向坐塌上的人开口:“你不会什么?”
温如意已经快睡着了,迷糊见听到厉其琛的声音,心里叨念着,可真是阴魂不散,这都还没睡着就开始梦到他,遂抬手挥了挥,秀眉微皱,像是驱赶似的,显得颇不耐烦。
厉其琛眼眸微缩,站在那儿许久,坐塌上的人有动作了,温如意抱着靠枕起身,眼睛还眯着,朝厉其琛的方向挪过来,随即松开手,直接搂住了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腰身,腰封上的玉石扣子冰凉凉的,她轻声嘟囔:“妾身快累瘫了。”
厉其琛眯着眼看她,温如意觉得那姿势不是很舒服,又朝他挪了些,靠的更近了,眼睛都没睁开,搂着他开始念叨:“今早卯时就起来了,站了一天,浑身都酸。”
这语气有些撒娇了,厉其琛看她似梦非梦的样子,抬手抚了下她的头发:“是么。”
“两位嬷嬷说要学一个月。”
“不想学?”
他怀里的人点了点头,半点犹豫都没有。
这瞧着,倒像是梦里在告状,呢喃着,香气馥鼻,还带了股憨厚劲儿,和刚刚不耐挥手的样子,完全两异。
厉其琛嘴角上扬了几分,看来是察觉到自己来了。
温如意自然是察觉到了,在她意识到豆蔻太久没出声,传来的声音并非是梦里的厉其琛时,她就醒了。
可她刚刚才不耐烦过,若是直接醒过来,面对着他岂不是很尴尬,于是温如意只能继续装迷糊。
屋内安静了片刻,厉其琛勾着她垂下来的长发,在指间绕了个圈,语气显得尤为漫不经心:“两天后本王要启程去莞城。”
温如意环抱着他的手一顿,藏在他怀里的眼睛微张。
厉其琛的脸上带了些许笑意,松开手,绕起来的发丝弹开去:“短则半月,长则一月。”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儿抬起头来,瞧着是睡意惺忪的样子,望着他,软软道:“莞城的宅子不知修整的怎么样了,王爷打算去瞧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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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跑路准备
俗话说的好, 美有千态, 哭笑嗔怒皆有各自的美, 而每一种,又有百般变化。
眼前的人儿, 深褐的眼眸一错不错的望着他, 带着初醒的朦胧惺忪,像是捂了一层薄纱,引人不自觉想揭开它, 看清楚里面的模样。
她的眼神很柔顺,从中又透出些不需几分思考就能看明白的渴望, 袒露在他面前。
她也想去莞城。
厉其琛指间触及到的是她姣好的肌肤,一早出门的赶, 都没来得及添些脂粉, 这么近的距离,肌肤下添的那抹薄红,像是熟透了的蜜桃,白瑕中粉嫩,诱人的很。
他的声音略有几分清冷:“瞧什么?”
“前些日子妾身将修缮的图纸交给了林管事, 如今莞城那儿的宅子已经在修整了, 但妾身怕那些工人看不懂图纸, 林管事又说不清,这么远的距离指点不到什么,没有亲眼瞧见也不太放心,就想王爷您是不是会去瞧瞧。”
温如意说罢, 秀眉微蹙,露出些为难来,不等厉其琛开口,又道:“王爷去莞城一定是有公务在身,宅子的事实属小事,王爷未必有时间过去。”
说罢,温如意顿住不说了,须臾,厉其琛淡淡嗯了声。
温如意揪着他衣服的松了几分,望着他的眼神里流露了些委屈,就这么嗯一声好了?
屋内一瞬安静了下来。
厉其琛的心思温如意不能揣测十分,却也能意会了三四分,他的话,从来都不会是随口说说,那句“短则半月,长则一月”也绝不只是为了通知她这么简单,她与他而言是个妾,又不是事事都需面面俱到的禀报。
那除此之外,告诉她不就是为了想带她去莞城么。
但又不直接的说出口,反而是吊着她的胃口。
十来年的赚钱经历,温如意素来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深刻懂得一个道理,除了老天眷顾大佬疼爱之外,任何事情,争取的成功率或许不能百分百,不争取的成功率便是零。
这可是离开的大好机会啊!
于是,她望着厉其琛,松开了的手抓到了他的袖上,往下,到了他垂在身侧的双手,轻轻握住,扣着他拇指那儿,声音软绵:“王爷说宅子的事由妾身打理,妾身不放心,想亲自去看看。”
厉其琛握紧,她的双手便难以从他掌心里挣脱出去:“你想去莞城?”
温如意点了点头,他周旋,她偏要直接,他若不想带,那也好让她爽快的死了心。
厉其琛的指腹在她手背上抚了下:“动工需要一两月,你等学好了这些规矩礼仪再去也不迟。”
“您这一去就是十天半月,妾身想陪您一起去。”温如意挣扎了下,委屈道,“王爷是不是嫌妾身累赘。”
厉其琛眼底似有笑意,若有所指:“两位嬷嬷会在府上住三个月。”
温如意特别的真挚:“嬷嬷会住三个月,妾身却要长达一个月见不着王爷。”
抬起来的下巴被他又勾起了几寸,撞入了他的眼眸里:“是么。”
……
两个时辰后,天已黑,屋内点了灯,沐浴过后的温如意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梳子哼着曲儿,心情尤为的好。
豆蔻端上来一碗姜茶,见温如意高兴,笑道:“夫人是在高兴过两日能跟王爷去莞城呢。”
温如意的心情好到什么程度呢,看到冲鼻的姜茶都觉得好喝,喝到嘴里只尝到了红糖的甜味,连老姜的刺激都消散掉了,笑眯眯看着豆蔻:“两日之后王爷就要出发,宴会却还有四五日。”她不仅不用学规矩礼仪,就连这贺礼都省了,能不高兴么。
豆蔻倒是没有意会过来这层意思,在她看来,王爷去莞城和王府的宴会并不冲突,夫人就算是跟着去了莞城,这贺礼还是不能省的啊。
温如意满不在乎:“那就回来补。”
“刚刚我听厨房里负责给两位嬷嬷送吃食的丫鬟说,两位嬷嬷得住上好一阵子。”豆蔻接了碗,倒了杯温水给温如意去去味,“不知夫人回来,她们还会不会让您再学。”
这件事温如意就更不在意了,管他呢,住半年一年都好,起码这一个月里不用学规矩,再说,她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万一这一趟出去,她成功离开了呢。
“这两日你让张大娘烙些饼,最好是能放个十天半月的。”温如意心里一样样算着该带的东西,末了还有些不放心,“我让你逢的那些内囊,你拿来我瞧瞧。”
“夫人,要是放上十天半月,这饼可就难吃了。”豆蔻将那几身衣服拿出来,按着温如意的要求,衣服反面都重新缝制了隔层,因为秋冬衣服厚实,外面看根本瞧不出来,腰封上的更细致些,一身衣裳加起来有五六处囊。
温如意摸着这些小囊,三百两的银票,五十的四张,一百的一张,正好放开来:“好不好吃不要紧,若是遇上什么事,能应急才好。”
原本被磋磨了一天后又应付了厉其琛,温如意早该瘫在床上不想动弹,可她现在的精神却是出奇的亢奋,连带着人都没那么酸涩了,仔细看过这些内囊后,又将让豆蔻拿去融过重新打的首饰拿出来,这些也都要带上。
将一切算过之后,躺到床上,温如意睁着眼看着床帏,格外兴奋。
而这兴奋,整整持续了两日,到临出发那天,温如意心中还充满了对这一趟行程的期待。
可满府上下,高兴的也就只有她而已,临出发前才得知消息的吴媚儿别说是阻止了,反应都没来得及,等她赶到前院那儿,温如意已经收拾妥当等着呢,身后跟着豆蔻,王爷身边的护卫云阳正将温如意的小箱舍抬出去放上马车。
余下那些妾室都被留在小厅内,一个都没来。
吴媚儿张了张嘴,听见走廊那儿有声音,扭头看到王爷过来,出口的声音破了几分:“王爷。”
厉其琛嗯了声,吩咐过几件事后走下台阶,吴媚儿赶了上来:“王爷,您要带温夫人一块儿去莞城?”
“府里的事交给你和苏嬷嬷。”
不回答那就是默认了,吴媚儿心里抱着的最后一点点期望都没了,王爷竟然要带她去莞城。
王爷以往不是没有带人出去过,短则半日,长则数天,这都很平常。
但那都是为了出游,王爷何曾在办公务时带人同行过,此次去莞城还是为了修堤坝,这么重要的事!
“王爷,此次去莞城,带温夫人恐怕不合适。”吴媚儿终究是没忍住,极力克制着妒忌,将这话说的极尽漂亮,“若是让那些朝中大臣知晓,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非议。”
厉其琛停下脚步,神情如常:“什么非议。”
“之前堤坝被冲毁,百姓死伤无数,莞城那儿已是有了怨言,王爷此次带着温夫人前去,会让那边的百姓误会王爷不是诚心想要修好堤坝。”
吴媚儿这话论说起来也有些道理,堤坝被冲毁,死了那么多人,莞城百信心中对朝廷自然是有怨言,若来些正儿八经办事的也算是有些安慰,可若是前来修缮的官员还带着美妾,瞧着便让人觉得不放心,话传回京都城,又会被朝中那些大臣拿来说事。
温如意看向厉其琛,可这一套,他似乎是不吃的,他那样的人,又岂会在意别人怎么看。
半响,在吴媚儿殷切的眼神之下,厉其琛开口:“你觉得本王不诚心。”
吴媚儿脸上的血/色/降了下来,双手用力揪着手中的帕子:“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是怕那些大臣会故意编排王爷的不是,到那时候,皇上万一误解了您可就……”
厉其琛的神情依旧是平静,看着她:“这种谗言都会听信,你是在说皇上愚昧无知了。”
吴媚儿的身子狠狠一震,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妾身不敢。”
温如意的角度看过去,刚刚面色还有些涨红的吴侧妃,此时脸孔惨白,那么一大段的话,厉其琛只截取了其中两句,成功的把她那一袭“用心良苦”变成了对皇上的大不敬。
谁敢当着皇上亲弟弟的面说皇上愚昧无知?
厉其琛朝前走了一步,在她面前,声音由上往下传:“那你还担心什么?”
她担心这十天半月里,王爷和她日夜相处,王爷会被她彻底迷惑,到那时候,她温如意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话,这定北王府里,她吴侧妃算什么。
可她不敢再说了,王爷那几句话就已经是警告,她要再拦,这大不敬的罪名,很可能真会落到她头上。
“妾身只担心王爷的身体,妾身,恭送王爷。”
在那声恭送时,厉其琛已经转过身走出去了,温如意也没管吴媚儿到底看没看到,微福了下身,带和豆蔻赶忙跟了出去,生怕厉其琛反悔把她留下。
而前院这儿,直到马车跑动的声音响起,吴媚儿才被搀扶起来,她定定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大门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妒恨,连太后娘娘派来的人她都没放在眼里,将王爷迷惑成这般,还让王爷带她去莞城,她就不信,这样的人太后娘娘知道了还能留!
作者有话要说: 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离开这里的温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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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建议大家隔一天来看,这些天没法保证更新时间,因为白天都在医院,感谢大家的谅解
☆、040.醉美人
得知她跟着王爷去莞城, 定北王府会如何翻腾温如意不在意, 吴媚儿心中所想所谋温如意也不在意, 她如今最在意的,是如何在这一趟出行中, 成功的离开厉其琛, 离定北王府远远的,离京都城远远的。
马车出城之后,温如意的心情很是澎湃。
这与上回去西山寺的情绪又有不同, 虽说都高兴能有离开的机会,可这次温如意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穿越过来几个月所了解的事也不是无用功。
看着入官道后沿途的风景,温如意的脑海里已经谋划出了好几条离开的路线, 第一个离开的机会便是从京都城到莞城这几日内, 中途总是要休息的,到了驿站后得多注意些途径的马车,若是有商队就更好了,藏在其中,只要离了驿站, 再找机会离开。
在这个通讯并不发达的世界, 没有定位没有身份证查询, 捏造的假身份不能及时被查清楚,对于想要躲藏的人而言,可以说是很大的优势了。
温如意筹谋着,脸上的神情未有松懈, 她还没忘自己是与厉其琛共乘一辆马车的,只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神情是出行的欣喜。
厉其琛放下手中的书册时,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幕。
漂亮水灵的眼眸中透着些好奇,永远似是有使不完的精神,好像经过的一切事物都是首次看到,马车经过的快,看的应接不暇。
出城后行了有十几里路,马车外的村落和田野逐渐变成了茂密的树,树荫渐渐浓密,阳光被遮住,吹进马车内的风冷了许多,温如意往后退了些,忽而闻到了一股酒香。
转过身去,厉其琛身旁的小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葫芦状的青玉瓷瓶,瓶口上的木塞被拔出,酒香就是从瓷瓶中飘出来的,温如意轻吸了下,气味很熟悉。
瓶子边上放着两只青玉杯子,马车微晃,酒只能倒五分满,晃悠间,那香气更浓了。
杯底在桌上挪动的声音传来,酒杯到了温如意面前,厉其琛微欺着身子,神情里有几分兴致。
温如意端起酒,凑近闻了闻,终于记起来香气的来源,那天在浴桶中从他身上闻到的就是这酒味,带着果香,有一种香甜。
温如意低头抿了一口,眼眸一亮。
入口是比气味更为浓郁的果香,一丝微甜,在舌尖中跳跃开来,咽下去时也没有冲鼻的感觉,反而会从胃里翻滚上来一股沁香,回味无穷。
温如意很快又喝了一口,就是没尝出到底是什么果子酿造的,半杯下肚后,意犹未尽舔了下嘴唇,那上面沾着的味道,还有甘甜。
温如意的目光落到了那瓷瓶上:“王爷,这是什么酿的?”
厉其琛的眼眸里多了抹深意,示意她自己倒酒:“你再尝尝。”
温如意握了瓶子,手拿着玉杯,给自己倒了个八分满,酌了一口后,微眯了下眼:“梅子?”
厉其琛握着杯子的指尖缓缓敲着杯壁:“嗯。”
温如意又抿了口:“好像还有桃果?”
接连喝了好几口,眼看着这小小一杯都见底了,温如意没能猜全,干脆又倒了杯。
以温如意半瓶威士忌的酒量,这点酒对她而言真不算什么,据她所知道,如今大卫朝的酒都是酿造的,还没蒸馏技术呢,酿造的酒度数并不高,这么大的瓶子,再多来几瓶都不成问题。
所以她喝的特别放心。
第五杯下肚后,胃里有了暖洋洋的感觉,特别的舒服,温如意抿下杯子里最后一口,笑眯眯说了个青果儿,马车轱辘撞到了石头轻微震荡了下,温如意的身子跟着震荡,手没有地方扶,便朝厉其琛晃去。
本来晃这么一下就应该自己稳住的,她又没醉,这震荡的也不厉害。
可不知道为什么,温如意觉得这一晃,头有些晕。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又晕车了。
这思绪间,马车又晃了下,温如意没坐稳,头更晕了,下意识朝能够垫住自己,不会磕疼的地方倒去,撞在了厉其琛的怀里。
温如意的后背还碰到了桌子,桌子往旁边一斜,上边的瓷瓶晃了下翻到,轱辘滚动掉在了马车上,剩余的酒倒出来,渗入了铺着的垫子内,马车内的酒香一瞬充盈。
头晕。
温如意抬手扶额,不仅是头晕,她还觉得脸发烫,后背发热,浑身软绵绵。
不太对劲,晕车的感觉不是这样的啊。
更不对的是,她的意识也有些迷,就好像是——喝醉了。
一双手扶住了她,使得她能够从他怀里出来,温如意攀着他的手臂,仰起头,微暗的马车内,他垂头凝视的模样,很是吸引人。
温如意用了几分力气,往上攀,离他更近了,那若隐若现的酒香便也近了,温如意还在念想刚刚才喝了几杯的酒,这样一瓶着实有些不过瘾。
厉其琛的眼底,迎面一张桃红的脸,那酒醉的模样染在她眼底,眼神都已经迷离了。
厉其琛轻抚了下她的面颊:“你喝醉了。”
“怎么可能。”温如意嘟囔,翘起的嘴唇还带着酒色的迷/醉,就这点酒怎么可能喝的醉她。
于是,厉其琛便听到了她的豪言壮志:“再多来几瓶我都不会醉。”
“是么。”
厉其琛笑了,扶着她的手一松,温如意才攀上去的上半身即刻掉下来,她急忙抱住他,脑袋埋在了他脖子上,努力的稳住了,嗅着他身上的香气,特别认真的点头:“嗯,我酒量特别好,这还不及几杯威士忌。”
厉其琛朝后靠去,背靠在了垫子上,方便她更好往上爬:“威士忌是什么酒?”
温如意伸出手,比了个半瓶的高度,冲着他笑着,眉眼都弯了:“这么多,我只能喝这么多。”
说罢,温如意往上攀了些,嘟囔:“你好香啊。”
温如意大半个人都趴在他身上了,抬起头就能够触及到他的下巴,这么近的距离,视线往上,入眼的首先是他的嘴唇。
那是香气最浓郁的地方,温如意双手撑着他的胸膛起来了几分,抵着垫子的膝盖顶了下自己,往上踮去。
厉其琛悠闲搁在她后背上的手一紧,仅仅是两寸的距离,鼻尖凑近,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了一块儿,温如意的视线始终是盯着他的嘴唇,似是瞧着什么好吃的,露了垂涎。
他应该要推开她的,却有些不太舍得。
静止的几秒,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厉其琛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喝醉了。”
温如意笑了,带着几分得意:“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就算是有一阵子没碰酒,她的酒量也不可能倒推到被几杯果酒打败。
鼻息间闻到的香气随着他开口,更浓郁了,温如意缓缓低下头去,在即将触碰到时顿了下,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思考,嘴唇微启,温如意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嘴唇。
她笑了,是甜的。
心和行为如此一致的温如意,在尝到那味道后,很快便亲吻了下去,绵软的,馥着香气的,一丝丝的甜,还有温度。
“我就说你把酒藏起来了。”
这样的吻莫说是生涩,就是基本的技术都没有。
可却挑动了厉其琛的心。
马车外驾车的云阳忽然听到车内有震动声,那是酒壶被踢到马车门上传来的撞击声,紧接着便是温如意的轻呼。
云阳收回了视线,定在前方,肃着一张脸,像是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一样。
马车内,温如意晕七八素被厉其琛压在身下,背靠着靠枕,这晕眩感更加强烈了。
她还没弄清楚自己怎么就晕成了这样,酒醉的软绵加上那一阵颤栗,使得她更没力气了,可他身上是真的香,诱人的气味,又想要靠他近一些。
靠近一些,生了困倦。
一刻钟不到,刚刚还一副努力要将他吞下腹的人儿,在他怀里,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回却是换了他意犹未尽。
她那微肿着的嘴唇还嘟着,俏脸红透了,眯着双眼显得颇为安分,倒是那双手,揪着他的衣服没有松开。
酒量不怎么样,酒品倒是不错。
厉其琛翻起身子,温如意也不知道梦见什么了,咧嘴一笑,嘴里喃喃的吐了句话:“我还能喝。”
是没能经住,厉其琛笑了,从一旁的箱子中拿了一瓶,掀开盖子喝了口,勾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去,闻着酒香的温如意无意识朝他靠过来。
厉其琛吻住了她,微凉的酒灌到她嘴里,温如意吞咽着,在喝完之后喉咙里还发出了轻轻的咕噜声,像是不太满意,厉其琛用力加深了这个吻,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才松开。
……
几个时辰后,已是傍晚,马车过了林子后转了道儿,抵达了驿站。
在前面的范延皓先下了马车,看到晋王世子李临带着他的小妾慧夫人下马车,眼角微抽了下,视线朝定北王坐着的那辆投去,迟迟不见人出来,与李临互换了个眼神,朝那走去。
不等开口,马车门砰的开了。
厉其琛从马车上下来,怀里抱着温夫人,看那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下来后厉其琛什么都没交代,直接抱着她走进了驿站。
一阵风吹过,隔着老远的距离,范延皓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是挺能喝~就是没把身子也一块带来~
温如意:我还能再干三瓶~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