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咸湿的味道越来越浓,车子停在一栋通体纯白,线条简洁流畅的独栋公寓前时,李星霓没忍住,轻轻“哇”了一声。
公寓不高,只有三层,面朝蔚蓝的大海,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了整个临海立面,像一块巨大的宝石镶嵌在海岸线上。
白色的墙面上攀爬着深绿色的常春藤,在傍晚的风里轻轻摇晃。
“到了。”易旷年从后备箱拎下行李,一转身,漆少阳上前接过,边回头和李星霓说话:“……是去年。”
“在说什么?”易旷年边推面前的橡木大门,边随口问了句。
“星霓问我是不是跟你到过这里。”
“你没跟她提过,咱俩怎么认识的?”
“不是大学同学吗?”李星霓在旁边嘀咕。
易旷年还没说话,先推开了门。
一进门,开阔的视野中,李星霓先看到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像一幅无框的巨幕,将窗外那片无垠的蓝色大海,和铺满碎金的沙滩,毫无保留地框了进来。涛声隐隐约约的,成了这空间陪衬的背景音。
漆少阳把行李箱放在玄关处,回头和李星霓解释:“我俩认识得要更早点,差不多高二就在网上聊天了。”
所以他高三那年暑假,在她还没放假回家前,消失了差不多有一个月时间,就是来和易旷年见面的。
那会儿,漆少阳是以去她学校看她的理由人间蒸发的,但一走一个月,谁都知道那只是个鬼扯的借口。
易旷年已经几步走到那扇巨窗前:“我记得漆少阳去年走的时候,买了不少东西,说是要送给他妹妹的。”
这倒是没错,漆少阳挨了他成年后的第一顿打,然后又马上生龙活虎的,拎着大包小包东西抓着她进了房间。
只是不管李星霓怎么问他,他就是不肯说他去了哪里。
李星霓接过漆少阳递过来的拖鞋,若有所思的看着低身的人,“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之前为什么瞒着家里跑出来了吧?”
远处的易旷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俩,突然说了一句:“我去弄点喝的,你们先聊。”然后转身走向厨房。
“问你话呢!”李星霓又拽了默不吭声的人一下。
漆少阳挠了挠耳朵,无所适从:“哎呀,我本来就被我爸揍了一顿,要是让他知道我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你可能都见不到我了。”
“那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李星霓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那时候你没问我几句啊,”漆少阳张口就来,“你忘了一整个暑假,你都没再理过我吗?”
难道不是因为,他死活不说他去干什么?
李星霓知道,她今天恐怕还是什么都问出不来。
干脆撇开他主动示弱,伸过来的手,趿着拖鞋走到落地窗前。
咸湿的海风,从特意留了一条缝隙的窗户吹进来,撩动她鬓边的碎发。
夕阳正沉向海面,将天空和海浪,都染成壮阔的金红。
李星霓急需海风,使自己稍微平静下来。
“星霓,你是不是生气了?”漆少阳的声音在她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是他惯常的小心翼翼的询问。
不知何时,他也走了过来,站在她身侧,手臂很自然地虚虚环过她的腰,“我错了,以后不会瞒着你任何事。”
李星霓的心跳,因为这不经意的靠近漏跳了一拍,脸颊微热。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漆少阳专注凝视她的正脸上。
从青春期开始,漆少阳一下子窜了个头,顺道,也不再会和李星霓相争。
少年下颌线条分明,面庞干净清朗,每每看着她,眼底时刻都在漾着笑意。
李星霓嘴上没说,但她最喜欢的,就是漆少阳沉静的,对着自己的目光。
只这样看她一个人。
“喏,柠檬水。”易旷年走出厨房,端着两杯浮着冰片和柠檬片是玻璃杯走过来。
琥珀色的眼睛,在两人靠得很近的身影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笑意似乎淡了些,但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慵懒,“先喝口水,晚上带你们去正宗的海鲜饭。”
他说着,指了指楼上,“对了,少阳,让星霓住你隔壁那间卧室?那有露台,视野也最好。”易旷年顿了顿,盯向李星霓:“可以吗?”
李星霓接过柠檬水,不等她说话,漆少阳已经咋呼起来:“我隔壁是主卧啊,你不用为了我们把你房间让出来的。旷年,已经很麻烦你了。”
李星霓愣了愣,在漆少阳身侧摆手:“我不需要什么视野的。要说视野,这客厅的落地窗不是更好。”
易旷年失笑,却是对漆少阳的:“这可不像你,多带了一个人,就和我这么客气了?”
“我你还不了解?”漆少阳抬脚装模作样闹他,“什么时候和你客气过?”
最后,李星霓还是住在了二楼。易旷年和漆少阳则在三楼。
接下来的几天,漆少阳果然没有和易旷年客气,的确将他当做个称手的向导。
易旷年也任劳任怨,开着车,熟练地带他们穿过巴黎的大街小巷,避开汹涌的游客潮,去看那些藏在深巷里,只有本地人才光顾的宝藏小店。
他讲起塞纳河上每一座桥的历史秘辛,如数家珍,语调轻松诙谐,不时蹦出几句地道的法语,逗得李星霓捂嘴直笑。
他也总能精准地发现李星霓目光流连的地方,适时地停下,怂恿她去试试路边小摊那顶俏皮的草编帽,然后用法语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易旷年自称是在夸她漂亮。
或者在她对着琳琅满目的甜点橱窗犹豫不决时,直接上前和店员交谈了几句,然后变戏法般递给她一个撒着糖霜的奶油泡芙。
“尝尝,绝对比你想象的好吃。”他语气笃定,眼带笑意。
李星霓接过,试探着咬了一小口,酥皮在齿间碎裂,浓郁的奶油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真的!”她下意识地想分享,第一反应是扭头找漆少阳,把手里的泡芙举到他嘴边:“少阳,你尝尝!”
漆少阳正低头摆弄手机导航,谷歌地图和他作对十分钟了,闻言很自然的就着她手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囊囊,含糊地笑着点头:“嗯,好吃。”
不用抬头都能注意到凌厉的眼神朝他投来。
漆少阳退出界面,顺手接过李星霓另一只手里快要滑落的购物袋,搭上她的肩膀,煞有介事的再次点头:“真的很好吃,特别是你喂给我的。”
从无意识的敷衍转换成有前提的敷衍。
李星霓不吃这套,手肘一用力,将人推了出去。
她往前跑。
不用回头也知道,漆少阳正在身后追上来。
晚饭他们没出去吃。
白色公寓里,易旷年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平底锅煎着小羊排,滋滋作响。
他顺手推走了说是来帮忙,实则是捣乱的漆少阳。
李星霓盘腿坐在客厅那张巨大的米白色羊毛地毯上,盯着手机屏幕,听到声音,回头看见被赶出来的漆少阳,皱了皱眉,后者耸了耸肩,“你知道的,要我下厨房,不如指望我炸厨房。”
漆少阳是李星霓指去帮忙的。
但结果……李星霓扶额,她早应该想到的。
李星霓刚想站起身,却被漆少阳眼疾手快的捞过手机,“哎?你偷拍我啊?”
他的笑容叫人牙齿痒痒,李星霓不想回答:“还我!”
“哈哈哈,那你得承认偷拍我。”
“谁偷拍你了,”李星霓不服气,“是你自己摆pose让我拍的。”
两人绕着沙发转圈圈,而李星霓配合漆少阳这种把戏无数次,当即扑了过去,将他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距离太近,本应是旖旎的情景。
但李星霓眼里只有她的手机,趁漆少阳怔愣间,已经长手一捞,然后满脸不高兴的拍了拍他脸。
“真幼稚。”
谁还陪他玩这种小时候的游戏。
李星霓要起身,但身下的人就在这时鞋子一勾,将要离开的人复又压了过去。
力道并不是很大,因为漆少阳游刃有余的搂着她的腰身,最终两人隔着一指的距离。
“我们小时候经常这样玩啊,”漆少阳笑意盈盈的:“你不就图我幼稚吗?”
是啊,幼稚的,哥哥。
李星霓恨不得咬他一口。
一下没了玩闹的兴致,李星霓抢过已经息屏的手机,解锁打开,正好是一张易旷年的单人照片。
埃菲尔铁塔下,易旷年侧着脸,姣好的五官让来往人群都成了他的陪衬。他并未看镜头,专注的眼神也不知正对着什么。
李星霓一愣,她不记得自己有拍过这张。
身后,易旷年正好端着两盘切好的羊排走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李星霓做贼心虚般,重新锁上了手机。
等刚才说话的人到了眼前,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
漆少阳毫无察觉,径直走向餐桌,像模像样地称赞:“真香!星霓,快来,这可是旷年的独家秘制酱料。”
李星霓沉默的吃完了一顿饭。
期间,琢磨着李星霓情绪的漆少阳不时挑起话头,李星霓瞟了他两眼,都没怎么搭话。
漆少阳有些急了,偏偏饭后,又被叫去开一个班委会议,他只好拿着手机先去了三楼。
哗哗的水声从厨房传来,易旷年正在洗碗。
而李星霓收拾好茶几,抱着膝盖坐回那张柔软的地毯上,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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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望着窗外。
城市的灯火在遥远的海岸线上连成模糊的光带,近处,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
李星霓曾看过海。
看到漫画结尾,女主向陪伴守护她多年的男主告白,李星霓突发奇想:“我们去海边吧!”
漆少阳应该还没睡醒,被她推了下,也只是下意识把身前作业丢向她:“妈,我没偷懒!”
“这里是图书馆,”李星霓心如止水:“流口水去外面流。”
漆少阳这才睁开睡懵的眼睛。那是初三暑假,他拼尽全力熬了一年,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去图书馆,也就是耐着性子,陪李星霓的。
李星霓以为他没听到那句话,但第二天,听着窗外的雨声,有人同时敲着她的房门,“星霓,我陪你去看海!”
那怎么能算海呢?
自行车在雨幕中加速狂奔,雨水拍打着脸颊,李星霓从不曾想过,自己一直嫌弃漆少阳幼稚,还会那么的配合他。
衣衫湿透,前面的人紧握车把,回头问她:“海浪大吗?”
“傻死了。”李星霓坐在后座,抱着他的腰,大声的吐槽他。
一次次口不对心的配合,成了默契,养成习惯。
也许漆少阳说对了,李星霓图的就是他幼稚。
一件带着体温的薄绒毯轻轻落在她肩上,李星霓一惊,回过头。
她的眼里,还稍添着回忆的神采。
易旷年不知何时已洗完了碗,站在她身后。
他手里拿着两罐冰镇的苏打水,递给李星霓一罐。
李星霓犹豫了一下,还是谢过他的好意,披着薄毯接过苏打水。看着易旷年也在地毯上坐下,就在她旁边不远的地方。
“习惯吗?这里晚上的海浪声。”他拉开拉环,气泡发出轻微的嘶响。
他没有看她,目光也投向窗外那片深邃的黑暗。
“嗯……”李星霓握着冰凉的易拉罐,汲取那份凉意,“很特别的声音。”
和她先前听的大海不同。
“我妈妈也最喜欢晚上坐在这里。”易旷年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海浪:“她说海浪声就像人在呼吸一样,面对着大海,甚至和感受人的交流是等同的。”
仿佛是配合他的话语,窗外海浪的声音似乎更响了。
李星霓牵起唇角:“我喜欢这个说法。”
她稍稍放松下来:“不过,人各有不同,变化更在一瞬间。阿姨肯定想不到,大自然有时候是跟不上的。”
易旷年上下滑动的喉结一停,他侧脸的轮廓在窗外微弱的天光映衬下显得有些模糊。
片刻,他扭过头:“等有一天你见到我妈妈,到时候可以亲口告诉她。”
李星霓扯拉环的手顿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李星霓的直觉告诉自己,她这会儿不应该抬头。
但本能反应似的,李星霓还是抬眼,注意到那道落在她脸上的炽热的视线。
这大概是李星霓相处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观察这张脸。
微风吹过,金褐交错的卷发微微一扬,往下看去,他眉骨如陡坡,托起深陷的眼窝,鼻梁陡直,他的唇瓣……上唇弓形锋利,下唇却丰润如花瓣。
浅棕色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更加晶莹,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见到你以后,我妈妈肯定很高兴。”
不至于吧……
她这两句话能有什么魔力?
李星霓眨眨眼,试图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
粘稠的空气当中一时没有人在说话。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漆少阳拿着手机走了下来。
他的声音打破了楼下凝滞的空气。
漆少阳走到地毯边,很自然地挨着李星霓坐下,手臂随意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边缘,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姿态,远远看过去,像是他在抱着李星霓。
“你们聊什么呢?”他看着两人之间那道不远不近的距离,随口问道。
“没什么,”易旷年率先收回目光,举起手里的苏打水灌了一大口,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的慵懒弧度:“在陪李星霓听海。”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有点闷,我去露台透口气。”
“我刚下来你就上去了?”漆少阳的疑问被他抛之脑后。
易旷年步履轻松地走上通往顶楼露台的旋转楼梯,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
错过了身后李星霓的动作。
她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漆少阳:“你听见了什么?”
“海浪的声音?”漆少阳摸了摸嘴唇,一脸呆滞。
“对,就是海浪。”李星霓笑着补充:“这是真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