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暂时剥夺视觉,眩晕感过后,视网膜重新接受世界的讯息。
逆光之下,汀砚倒映在琥珀色的眼眸里。
他比乐落高出一个头。
宽肩窄腰,十六七岁的少年如松,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便足够成为焦点。
额间的碎发随风鼓动,深邃的眼眸微挑着,薄唇微勾,与她对视。
瞳孔好像有万千繁花盛放,鼻尖涌动着橘子皮的酸甜味,身后的太阳仿若一团燃烧的火炬。
隔着单薄的衣服,将后背烧出个无底的黑洞,灼热感一直蔓延至心脏。
乐落不自觉屏住呼吸,视线里只剩下逆着光中某人。
没完没了的高温,乱了套的心跳。
她双颊泛红,在日光下屏住呼吸,有股难言的错乱感席卷全身。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女生看着也就高中生的模样,扎着高马尾,头发因运动沾着汗。
她弯腰一句句说着道歉的话:“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控制好力度,非常抱歉。”
乐落缓过神,看着她摇头:“没关系。”
飞来的只是羽毛球。
是她反应太大了。
一旁,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羽毛球。
汀砚用食指抵着羽毛球球托内部绕了几个圈,反倒比当事人还介意,话说的随意,意思却明确:“这种随机性强的运动还是尽量离人行道远一些,人来人往的,万一真砸到人,可不是每个人都会说没关系。”
“是是是。”女生弯着腰头都没抬,连连点头:“我们一定注意。”
汀砚看乐落没计较的打算,才把羽毛球递过去:“给。”
“谢谢。”女生双手接球,这一抬头眼神都直了。
最近用眼过度,她有一百多度的近视,眼科医生说她这是假性近视,只要加以锻炼,还是有恢复的希望,也是听医生建议,趁着早上的时间找了个凉阴处打羽毛球。
方才她并没有清晰看到汀砚的脸,一心只想着道歉。
没想到这一抬头,心也跟着动了起来。
乐落看着眼前的女生,拧眉回想着,刚才转身时,她应该不是这副表情吧。
“羽毛球。”帅气而自知,汀砚没厌恶或欣喜,情绪没有丝毫起伏。
他拿着羽毛球的手在女生面前一挥:“伸手,接球。”
“哦哦哦。”女生闹了个大红脸,低头接完球转身就跑。
仿佛身后有鬼追一样,她头都没敢回。
乐落也没话说,再加上方才的失态,她更不想面对汀砚。
抬起脚朝着家的方向,她余光瞥了后面一眼,视线前移,看见自娱自乐踢的小石子,想也没想,用脚踩上去直接掠过去。
汀砚跟在她的身后,也不说话,偶尔唇边溢出忍不住的轻笑声。
一声,又一声。
没完没了。
乐落停下脚步,目光下垂,等白色板鞋落到她右手边的位置,她侧仰着头:“你到底在笑什么?”
汀砚堪堪止住笑:“我还以为小老师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会被一个飞过来的羽毛球吓得不能动弹。”
乐落无语。
与幸灾乐祸的人没话讲,抬脚往前走。
汀砚不受影响,跟上来:“小老师,补课的事还得过几天。”
乐落看都没看他:“那你来干什么?”
“监工。”汀砚问一答三,坦荡的过分:“我爹把林叔的房子买了下来。”
乐落脚步顿住。
再次仰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她只答应帮汀砚补一个月课,等钱货两清,她并不想看到这尊大佛。
说不上讨厌。
但她本能觉得汀砚是个危险因子过多的存在,她怕误伤,本能的并不想靠他太近。
“和我无关。”
汀砚二话不说把责任推给不在场的汀建宏:“我爹买的。”
他摊手:“你也别误会,买房子这件事和你做我家教是两回事,单纯是我爹觉得你是省状元,在你的光环下,对门林叔叔家自然就成了风水宝地,买下来就图个吉利,况且林叔在国外定居,一时半会没有回来的打算,算是两全其美。”
乐落忍着吐槽的冲动。她既不是卖家,也不是买家,没合适的立场对这场交易表达自己的不满。
“哦。”
她启唇发出一个音节,抬脚,便不再搭理他。
汀砚再怎么迟钝,也只能接受自己是个不受待见的学生,怕是说的越多越不受待见。
他闭上嘴不再做招人烦的举动,刻意慢了几个步调,晃悠悠踩着前面的影子。
溪风苑是二十年前建成的小区,见证嘉港省飞一般的发展。
吹风日晒,墙皮脱落,与周遭高楼大厦对比鲜明。
小区内配套设施不健全,平时修水修电都要等上一段时间,住在这里除了租房的打工族,就是上了年纪的老住民。
也多亏只有五楼,即便没有电梯,住在最高层也能用锻炼身体安慰自己。
汀砚跟着乐落上了二楼,正犹豫要不要确定一下补课是在他家或是乐落家时,就听见“叮”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
穿着蓝色马甲的中年男人,斜挂着一个黑色单肩包,手上的白色手套沾了点黑色墨迹。
正想用指纹解锁的乐落,站定原地。
与他面面相觑:“你是?”
汀砚确定乐落不认识这陌生男人后,伸手拉过乐落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他面露冷色,盯着中年男人,声音里警戒意味严重:“你是谁?”
“安监控的。”中年男人回过神,他没想到自己行走江湖三四十年,竟被一个毛头小子的眼神吓得魂都掉了三分。
“麻烦师傅了。”文质彬彬的男人从房间的阴暗处走来,他向中年男人道谢,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框:“是我叫来的。”
蓝色马甲的中年男人冲他摆摆手,没多解释下楼离开。
乐落正想向前。
汀砚警觉心还没下线,手腕用力,将乐落重新扯回到身后。
冷着声音,他强硬地这套房产证好像写的是他的名字:“你又是谁?”
不等男人开口,乐落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我爸。”
哦,她爸,是她爸!
汀砚三秒换上笑脸:“乐叔叔您好,第一次见,我是汀砚。”
打招呼加自我介绍,一气呵成。
乐晋昀年过半百,头发浓密且乌黑,身上一身书生卷气,丝毫不沾中年的油腻感。
他穿着合身的西装,笑容不达眼底,视线死死盯着抓着宝贝女儿手腕的手,语气不善:“手先拿开。”
鲜少有人能给汀砚压力,可乐晋昀的气场不比他爹弱,几个字压得他失去思考的能力。
反倒是乐落挣开他的手,快步走向乐晋昀。
她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许多,甜甜地喊人:“爸爸,您怎么突然来了?”
乐晋昀脸上的冰霜一瞬化开,萦绕在身上的凌厉感尽数消退。
他伸手亲昵揉了揉乐落柔顺的发顶:“太想你了,没给你打招呼就过来了,吓到了吗?”
“又惊又喜,”乐落再不是那副不爱搭理人的寡淡样,笑得生动:“当然喜更多一些。”
父女两旁若无人的互动,好似忘记身旁还是第三人存在。
汀砚犹如透明人,右手掌心还残存着温度。
他手指蜷缩,下意识抓了抓,只抓住了两团轻飘飘的空气。
北深市的工作还没处理完。
乐晋昀这一趟是东拼西凑才挤出来的时间,他伸手揽着乐落的肩膀,适时说着破坏气氛的话:“落落,爸爸那边工作还没结束,待不了多长时间就得去赶飞机。”
乐落上扬的嘴角回落,向下弯着,坏情绪只持续了三五秒。
她就调整好表情:“嗯。”
她从小就知道父母工作忙,乐晋昀不擅长酒桌生意,有自己的原则底线,只做认为对的事,天生善人,甚至无偿帮穷困的人打官司。
偏偏公道二字在底层格外难讨,劳心费力忙起来十天半月不见人影。
她难过乐晋昀不在自己身边,但也为乐晋昀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开心。姥姥告诉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人生如同辽阔的旷野,执笔写故事的人从来只是自己。
乐晋昀把她当作独立的人看待,从未干涉过她的选择。
所以她也不能自私把做乐晋昀绑在身边,成为乐晋昀的绊脚石。
“汀同学,”乐晋昀的视线落在汀砚身上:“刚开始林哥给我说有个准高三生想找我家落落补习,我听是汀燕以为是燕子的燕,以为是个小女生,再加上当时工作忙,也没多问,没想到闹出个这么大乌龙。”
汀砚一听头皮发紧,刚搞定小老师,现在又来了小老师的爸爸。
对方是长辈,他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都是来学习的,男生和女生应该也没差。”
“差别大了,女学生我放心。”乐晋昀的话说的很直接。
乐落拉他的衣角:“爸爸,我已经答应汀同学了。”
她连定金都收了,就算是乐晋昀不同意,这时候她也不好意思出尔反尔。
乐晋昀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件事说到底应该是落落做主,既然现在落落已经同意当你家教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汀砚松了口气:“谢谢叔叔。”
“先进来。”
乐晋昀让出一条路,等汀砚迷茫的跟着进客厅时,他指着电视柜顶部多出来的摄像头:“补课全程在这里进行,书房是落落的地盘,摄像头安在书房不合适,就只能安在客厅,你们把餐桌当做课桌就行。”
摆在明面上的防备。
并没有让汀砚不爽,他尊重并理解乐晋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况且他还只是个邻居家的远亲。
为了让乐晋昀安心,他保证道:“乐叔叔,您放心,我保证不会发生任何不应该发生的事。”
乐晋昀上下扫了他一眼,挑眉:“你用什么保证?”
人品太虚浮。
汀砚思索了会,视线短暂落在乐落身上,又迎上乐晋昀审视的目光:“乐叔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
乐落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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诧异浮现在眼底。
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但她只觉得是错觉,并没有深究。
乐晋昀逻辑缜密:“你说这句话有什么用?在你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是件很难的事吗?”
汀砚难得有长了张嘴,但什么都说不出的憋屈感。
他不知该用什么反驳,只得换了个话题:“我是正人君子。”
不愧是父女。
女儿和父亲都把他当做流氓无赖防备,甚至恨不得写在脸上,生怕他不知道自己被归为什么标签里。
只是在乐晋昀这里,这六个字同样干瘪瘪,没什么实际的含金量。
他笑意不达眼底:“你是不是正人君子还有待考量,监控我也安了,还希望汀同学守好道德的底线,我是不是还没自我介绍过?”
汀砚缄默,等着他说话。
汀建宏不管对方是不是平A,毫无保留,重磅级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我是律师,入行的胜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乐落差点笑出声。
汀砚勉强的笑都勾不出来:“乐叔叔,那您还挺厉害。”
乐晋昀单纯只是想起到威慑作用,并没有真想让汀砚下不了台的意思。
眼看着汀砚的笑容挂不住,他切换到好人模式,话也不再刺耳:“汀同学,还请你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人品。”
他停顿了一下:“我毕竟为人父,总是容易想东想西,而且这些天工作也忙,想家不能回。平时我想落落随时就可以打视频或者电话,但是落落要给你补一个月课,我这电话一打就怕影响你学习,思来想去,觉得装个监控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汀砚挤出一个笑,配合着他点头,连声道:“是是是,还是您想的周全。”
乐晋昀偏偏还要让他亲口说出来:“汀同学,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汀砚想也不想便答:“还得谢谢乐叔叔为我着想。”
乐晋昀对他的上道很满意:“应该的,在安监控的人打开门,我看见你把落落拉到身后,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很可靠。”
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这种事,是他擅长的领域。
他又摸了摸乐落的头:“我替落落为你能保护她的行为向你说声谢谢。”
汀砚说出的话只剩下场面话:“应该的乐叔叔。”
“那行,到底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好干涉太多。”
乐晋昀用一句话开棺定论,他扭头面向乐落,微弯着腰:“落落,爸爸差不多是时候要赶飞机了,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乐落忍着不舍:“每次都说,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好好好,落落长大了,嫌爸爸啰嗦了。”乐晋昀笑得眼角挤出几道皱纹:“下次我保证不说了。”
乐落打趣道:“上次您也这么说。”
父女两说话,汀砚插不上嘴,眼神往客厅一扫,看见沙发上多出来的黑色公文包。
快走几步,弯腰,他拿起来递给乐晋昀:“乐叔叔一路顺风。”
“你倒是很有眼力劲。”乐晋昀接到手上:“监控器也算没白给你装。”
是是是,都是为了我装的。
汀砚笑得很官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别感谢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乐晋昀对他的每句话里都有潜台词,他拉开门,朝着两人摆手:“外面热,不用送了。”
乐落也讨厌离别的场合,停在门口:“那您下了飞机给我说一声。”
乐晋昀应了声“好”,就匆忙转身,再不离开,他真的舍不得走了。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重复几个深呼吸,乐落压下眼底的泪意,旁边还站了个人,她哭出来可就太怂了。
她看汀砚站着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得道:“你还有事吗?”
“有。”汀砚眉梢微挑:“我,我爸说什么也要打电话亲自感谢你。”
他原本想按照习惯喊“爹”,只是想起方才乐落称呼乐晋昀为“爸爸”,显得他平时叫的“爹”格外粗鲁,刻意改了个称呼。
乐落想起电话里粗犷的男声,直摇头:“不用。”
汀砚不劝,只给建议:“你可能不了解我爹,我爸这个人说一不二,只要他想做的事,任何人都拦不住。”
他话一快,爹字又顺口冒出来了。
他放弃对称呼的挣扎,直截了当将她拒绝后会发生事如实告知:“他本来就要亲自上门感谢,是我劝住说打电话也是一样,如果你要是拒绝的话,他极有可能认为你嫌诚意不够,到时候我肯定拦不住他。”
乐落哑口无言。
“或许帮我补习对你而言只是件小事,可对我爹而言,”
汀砚把原因娓娓道来:“省状元帮儿子补习,不仅暂时拖延了我妈踹开他的时间,往深了说,只要我下年高考取得好成绩,他就获得了重新与我妈谈判的条件,你对他来说是大恩人。”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她。
“当然,这通电话打不打你做决定。”
这句话,如恶魔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