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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hapter 008 手拿开

作者:厘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刺眼的阳光暂时剥夺视觉,眩晕感过后,视网膜重新接受世界的讯息。


    逆光之下,汀砚倒映在琥珀色的眼眸里。


    他比乐落高出一个头。


    宽肩窄腰,十六七岁的少年如松,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便足够成为焦点。


    额间的碎发随风鼓动,深邃的眼眸微挑着,薄唇微勾,与她对视。


    瞳孔好像有万千繁花盛放,鼻尖涌动着橘子皮的酸甜味,身后的太阳仿若一团燃烧的火炬。


    隔着单薄的衣服,将后背烧出个无底的黑洞,灼热感一直蔓延至心脏。


    乐落不自觉屏住呼吸,视线里只剩下逆着光中某人。


    没完没了的高温,乱了套的心跳。


    她双颊泛红,在日光下屏住呼吸,有股难言的错乱感席卷全身。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女生看着也就高中生的模样,扎着高马尾,头发因运动沾着汗。


    她弯腰一句句说着道歉的话:“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控制好力度,非常抱歉。”


    乐落缓过神,看着她摇头:“没关系。”


    飞来的只是羽毛球。


    是她反应太大了。


    一旁,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羽毛球。


    汀砚用食指抵着羽毛球球托内部绕了几个圈,反倒比当事人还介意,话说的随意,意思却明确:“这种随机性强的运动还是尽量离人行道远一些,人来人往的,万一真砸到人,可不是每个人都会说没关系。”


    “是是是。”女生弯着腰头都没抬,连连点头:“我们一定注意。”


    汀砚看乐落没计较的打算,才把羽毛球递过去:“给。”


    “谢谢。”女生双手接球,这一抬头眼神都直了。


    最近用眼过度,她有一百多度的近视,眼科医生说她这是假性近视,只要加以锻炼,还是有恢复的希望,也是听医生建议,趁着早上的时间找了个凉阴处打羽毛球。


    方才她并没有清晰看到汀砚的脸,一心只想着道歉。


    没想到这一抬头,心也跟着动了起来。


    乐落看着眼前的女生,拧眉回想着,刚才转身时,她应该不是这副表情吧。


    “羽毛球。”帅气而自知,汀砚没厌恶或欣喜,情绪没有丝毫起伏。


    他拿着羽毛球的手在女生面前一挥:“伸手,接球。”


    “哦哦哦。”女生闹了个大红脸,低头接完球转身就跑。


    仿佛身后有鬼追一样,她头都没敢回。


    乐落也没话说,再加上方才的失态,她更不想面对汀砚。


    抬起脚朝着家的方向,她余光瞥了后面一眼,视线前移,看见自娱自乐踢的小石子,想也没想,用脚踩上去直接掠过去。


    汀砚跟在她的身后,也不说话,偶尔唇边溢出忍不住的轻笑声。


    一声,又一声。


    没完没了。


    乐落停下脚步,目光下垂,等白色板鞋落到她右手边的位置,她侧仰着头:“你到底在笑什么?”


    汀砚堪堪止住笑:“我还以为小老师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会被一个飞过来的羽毛球吓得不能动弹。”


    乐落无语。


    与幸灾乐祸的人没话讲,抬脚往前走。


    汀砚不受影响,跟上来:“小老师,补课的事还得过几天。”


    乐落看都没看他:“那你来干什么?”


    “监工。”汀砚问一答三,坦荡的过分:“我爹把林叔的房子买了下来。”


    乐落脚步顿住。


    再次仰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她只答应帮汀砚补一个月课,等钱货两清,她并不想看到这尊大佛。


    说不上讨厌。


    但她本能觉得汀砚是个危险因子过多的存在,她怕误伤,本能的并不想靠他太近。


    “和我无关。”


    汀砚二话不说把责任推给不在场的汀建宏:“我爹买的。”


    他摊手:“你也别误会,买房子这件事和你做我家教是两回事,单纯是我爹觉得你是省状元,在你的光环下,对门林叔叔家自然就成了风水宝地,买下来就图个吉利,况且林叔在国外定居,一时半会没有回来的打算,算是两全其美。”


    乐落忍着吐槽的冲动。她既不是卖家,也不是买家,没合适的立场对这场交易表达自己的不满。


    “哦。”


    她启唇发出一个音节,抬脚,便不再搭理他。


    汀砚再怎么迟钝,也只能接受自己是个不受待见的学生,怕是说的越多越不受待见。


    他闭上嘴不再做招人烦的举动,刻意慢了几个步调,晃悠悠踩着前面的影子。


    溪风苑是二十年前建成的小区,见证嘉港省飞一般的发展。


    吹风日晒,墙皮脱落,与周遭高楼大厦对比鲜明。


    小区内配套设施不健全,平时修水修电都要等上一段时间,住在这里除了租房的打工族,就是上了年纪的老住民。


    也多亏只有五楼,即便没有电梯,住在最高层也能用锻炼身体安慰自己。


    汀砚跟着乐落上了二楼,正犹豫要不要确定一下补课是在他家或是乐落家时,就听见“叮”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


    穿着蓝色马甲的中年男人,斜挂着一个黑色单肩包,手上的白色手套沾了点黑色墨迹。


    正想用指纹解锁的乐落,站定原地。


    与他面面相觑:“你是?”


    汀砚确定乐落不认识这陌生男人后,伸手拉过乐落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他面露冷色,盯着中年男人,声音里警戒意味严重:“你是谁?”


    “安监控的。”中年男人回过神,他没想到自己行走江湖三四十年,竟被一个毛头小子的眼神吓得魂都掉了三分。


    “麻烦师傅了。”文质彬彬的男人从房间的阴暗处走来,他向中年男人道谢,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框:“是我叫来的。”


    蓝色马甲的中年男人冲他摆摆手,没多解释下楼离开。


    乐落正想向前。


    汀砚警觉心还没下线,手腕用力,将乐落重新扯回到身后。


    冷着声音,他强硬地这套房产证好像写的是他的名字:“你又是谁?”


    不等男人开口,乐落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我爸。”


    哦,她爸,是她爸!


    汀砚三秒换上笑脸:“乐叔叔您好,第一次见,我是汀砚。”


    打招呼加自我介绍,一气呵成。


    乐晋昀年过半百,头发浓密且乌黑,身上一身书生卷气,丝毫不沾中年的油腻感。


    他穿着合身的西装,笑容不达眼底,视线死死盯着抓着宝贝女儿手腕的手,语气不善:“手先拿开。”


    鲜少有人能给汀砚压力,可乐晋昀的气场不比他爹弱,几个字压得他失去思考的能力。


    反倒是乐落挣开他的手,快步走向乐晋昀。


    她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许多,甜甜地喊人:“爸爸,您怎么突然来了?”


    乐晋昀脸上的冰霜一瞬化开,萦绕在身上的凌厉感尽数消退。


    他伸手亲昵揉了揉乐落柔顺的发顶:“太想你了,没给你打招呼就过来了,吓到了吗?”


    “又惊又喜,”乐落再不是那副不爱搭理人的寡淡样,笑得生动:“当然喜更多一些。”


    父女两旁若无人的互动,好似忘记身旁还是第三人存在。


    汀砚犹如透明人,右手掌心还残存着温度。


    他手指蜷缩,下意识抓了抓,只抓住了两团轻飘飘的空气。


    北深市的工作还没处理完。


    乐晋昀这一趟是东拼西凑才挤出来的时间,他伸手揽着乐落的肩膀,适时说着破坏气氛的话:“落落,爸爸那边工作还没结束,待不了多长时间就得去赶飞机。”


    乐落上扬的嘴角回落,向下弯着,坏情绪只持续了三五秒。


    她就调整好表情:“嗯。”


    她从小就知道父母工作忙,乐晋昀不擅长酒桌生意,有自己的原则底线,只做认为对的事,天生善人,甚至无偿帮穷困的人打官司。


    偏偏公道二字在底层格外难讨,劳心费力忙起来十天半月不见人影。


    她难过乐晋昀不在自己身边,但也为乐晋昀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开心。姥姥告诉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人生如同辽阔的旷野,执笔写故事的人从来只是自己。


    乐晋昀把她当作独立的人看待,从未干涉过她的选择。


    所以她也不能自私把做乐晋昀绑在身边,成为乐晋昀的绊脚石。


    “汀同学,”乐晋昀的视线落在汀砚身上:“刚开始林哥给我说有个准高三生想找我家落落补习,我听是汀燕以为是燕子的燕,以为是个小女生,再加上当时工作忙,也没多问,没想到闹出个这么大乌龙。”


    汀砚一听头皮发紧,刚搞定小老师,现在又来了小老师的爸爸。


    对方是长辈,他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都是来学习的,男生和女生应该也没差。”


    “差别大了,女学生我放心。”乐晋昀的话说的很直接。


    乐落拉他的衣角:“爸爸,我已经答应汀同学了。”


    她连定金都收了,就算是乐晋昀不同意,这时候她也不好意思出尔反尔。


    乐晋昀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件事说到底应该是落落做主,既然现在落落已经同意当你家教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汀砚松了口气:“谢谢叔叔。”


    “先进来。”


    乐晋昀让出一条路,等汀砚迷茫的跟着进客厅时,他指着电视柜顶部多出来的摄像头:“补课全程在这里进行,书房是落落的地盘,摄像头安在书房不合适,就只能安在客厅,你们把餐桌当做课桌就行。”


    摆在明面上的防备。


    并没有让汀砚不爽,他尊重并理解乐晋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况且他还只是个邻居家的远亲。


    为了让乐晋昀安心,他保证道:“乐叔叔,您放心,我保证不会发生任何不应该发生的事。”


    乐晋昀上下扫了他一眼,挑眉:“你用什么保证?”


    人品太虚浮。


    汀砚思索了会,视线短暂落在乐落身上,又迎上乐晋昀审视的目光:“乐叔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


    乐落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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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诧异浮现在眼底。


    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但她只觉得是错觉,并没有深究。


    乐晋昀逻辑缜密:“你说这句话有什么用?在你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是件很难的事吗?”


    汀砚难得有长了张嘴,但什么都说不出的憋屈感。


    他不知该用什么反驳,只得换了个话题:“我是正人君子。”


    不愧是父女。


    女儿和父亲都把他当做流氓无赖防备,甚至恨不得写在脸上,生怕他不知道自己被归为什么标签里。


    只是在乐晋昀这里,这六个字同样干瘪瘪,没什么实际的含金量。


    他笑意不达眼底:“你是不是正人君子还有待考量,监控我也安了,还希望汀同学守好道德的底线,我是不是还没自我介绍过?”


    汀砚缄默,等着他说话。


    汀建宏不管对方是不是平A,毫无保留,重磅级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我是律师,入行的胜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乐落差点笑出声。


    汀砚勉强的笑都勾不出来:“乐叔叔,那您还挺厉害。”


    乐晋昀单纯只是想起到威慑作用,并没有真想让汀砚下不了台的意思。


    眼看着汀砚的笑容挂不住,他切换到好人模式,话也不再刺耳:“汀同学,还请你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人品。”


    他停顿了一下:“我毕竟为人父,总是容易想东想西,而且这些天工作也忙,想家不能回。平时我想落落随时就可以打视频或者电话,但是落落要给你补一个月课,我这电话一打就怕影响你学习,思来想去,觉得装个监控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汀砚挤出一个笑,配合着他点头,连声道:“是是是,还是您想的周全。”


    乐晋昀偏偏还要让他亲口说出来:“汀同学,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汀砚想也不想便答:“还得谢谢乐叔叔为我着想。”


    乐晋昀对他的上道很满意:“应该的,在安监控的人打开门,我看见你把落落拉到身后,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很可靠。”


    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这种事,是他擅长的领域。


    他又摸了摸乐落的头:“我替落落为你能保护她的行为向你说声谢谢。”


    汀砚说出的话只剩下场面话:“应该的乐叔叔。”


    “那行,到底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好干涉太多。”


    乐晋昀用一句话开棺定论,他扭头面向乐落,微弯着腰:“落落,爸爸差不多是时候要赶飞机了,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乐落忍着不舍:“每次都说,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好好好,落落长大了,嫌爸爸啰嗦了。”乐晋昀笑得眼角挤出几道皱纹:“下次我保证不说了。”


    乐落打趣道:“上次您也这么说。”


    父女两说话,汀砚插不上嘴,眼神往客厅一扫,看见沙发上多出来的黑色公文包。


    快走几步,弯腰,他拿起来递给乐晋昀:“乐叔叔一路顺风。”


    “你倒是很有眼力劲。”乐晋昀接到手上:“监控器也算没白给你装。”


    是是是,都是为了我装的。


    汀砚笑得很官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别感谢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乐晋昀对他的每句话里都有潜台词,他拉开门,朝着两人摆手:“外面热,不用送了。”


    乐落也讨厌离别的场合,停在门口:“那您下了飞机给我说一声。”


    乐晋昀应了声“好”,就匆忙转身,再不离开,他真的舍不得走了。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重复几个深呼吸,乐落压下眼底的泪意,旁边还站了个人,她哭出来可就太怂了。


    她看汀砚站着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得道:“你还有事吗?”


    “有。”汀砚眉梢微挑:“我,我爸说什么也要打电话亲自感谢你。”


    他原本想按照习惯喊“爹”,只是想起方才乐落称呼乐晋昀为“爸爸”,显得他平时叫的“爹”格外粗鲁,刻意改了个称呼。


    乐落想起电话里粗犷的男声,直摇头:“不用。”


    汀砚不劝,只给建议:“你可能不了解我爹,我爸这个人说一不二,只要他想做的事,任何人都拦不住。”


    他话一快,爹字又顺口冒出来了。


    他放弃对称呼的挣扎,直截了当将她拒绝后会发生事如实告知:“他本来就要亲自上门感谢,是我劝住说打电话也是一样,如果你要是拒绝的话,他极有可能认为你嫌诚意不够,到时候我肯定拦不住他。”


    乐落哑口无言。


    “或许帮我补习对你而言只是件小事,可对我爹而言,”


    汀砚把原因娓娓道来:“省状元帮儿子补习,不仅暂时拖延了我妈踹开他的时间,往深了说,只要我下年高考取得好成绩,他就获得了重新与我妈谈判的条件,你对他来说是大恩人。”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她。


    “当然,这通电话打不打你做决定。”


    这句话,如恶魔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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