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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过场相看

作者:月照前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垂眸敛袖少女猛然抬头,圆眼里透出一股如水雾般漫上的迷茫。


    “大娘的亲事府里早就在寻了,你和三娘自也不能落下。”纪夫人携住虞南枝的手,徐徐解释道,“不过也别忧心,君姑没有即刻定下的意思,这次只是见见而已,毕竟谁家寻摸亲事不是挑挑拣拣?没有这般草率的道理。”


    纪夫人嘴上宽慰着虞南枝,心里却觉得接下来的这场相看成事的机率极低,年轻人的喜好有时同老人家可谓南辕北辙,据传言房三郎似乎更喜爱明艳妩媚的女子,与虞南枝截然不同。


    纪夫人声音压得极低:“待会儿见到了房三郎只要不失了礼,随便应付一二即可。”


    虞南枝的脚步蓦地顿住,眸中诧异宛若冰裂,嚅嗫道:“二叔母的意思是说......”


    “你可要噤声些。”纪夫人抬指抵唇,美眸一转,目光扫过四周。


    虞南枝回过味来了,自家祖母与平原侯太夫人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七弯八绕的亲戚关系,所以不好直接回绝,而她这一趟就是去走个过场。


    那她就放心了。


    这样的好心情一路持续至见到平原侯太夫人,虞南枝落后纪夫人几步,叉手含笑问候。


    平原侯太夫人上了年纪,眼神不比从前,睁着双混浊的眸子打量眼前的小女娘,“倒真是好模样,还是七姐会养孩子。”


    仗着低头平原侯太夫人瞧不清她的表情,虞南枝悄悄撇了撇唇角。


    她十五岁上才被从洛阳接到长安,如今这般模样,同只相处了两年的便宜祖母没有半点儿干系。


    被人打量的同时,虞南枝亦在偷偷窥视平原侯太夫人。


    平原侯太夫人半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镶玉的掩鬓被七八根蜡烛照得令人眼花,脊背挺得笔直,可若有人说话的声音稍高些,戴着宝相金镯的手腕便会轻轻一颤,流露出几不可察的怯懦。


    想想也是,平原侯太夫人虽与镇国公太夫人一样出身荥阳郑氏,却仅为偏房旁枝,门第早已没落,父辈入仕,终其一生都徘徊在八品之流。若非其父偶然有恩于长平大长公主驸马都尉,也没有机会被聘入邢国公府。然而,驸马都尉未曾商量便擅自做主独子婚事,令郑太夫人彻底见恶于长平大长公主。如果只有公主婆婆也就罢了,偏偏郑太夫人的长子同样尚主,全家女眷就她地位最低,受到婆婆儿媳的双重压迫,那叫一个憋屈。


    “太夫人谬赞了。”纪夫人客气道。


    郑太夫人道:“自谦什么?你家这丫头出落得好,脾性更合我心,温温柔柔的,一看就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比起那……好多了。”


    眼看郑太夫人越说越离谱,纪夫人忙用玩笑的语气插嘴:“平原侯府今日当真好生吝啬。”


    郑太夫人:“吝啬什么?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喝?”


    纪夫人:“若非汉世老人,怎么从进门到如今我家二娘连份表礼都未得?”


    “你这守钱努,感情今日是找我来要东西来了。”郑太夫人叫人将早备着的见面礼寻出来,送给虞南枝,“一对南珠银丝双蝶钗,给小娘子戴着玩。”


    虞南枝连忙道谢。


    甭管这份重礼背后是何缘故,都是钱不是?


    郑太夫人又打起精神跟纪夫人寒暄几句,对虞南枝说:“小娘子守着我们这些老木头怪难受的,我家流云阁外的那株绿梅今儿已经结了花骨朵儿,不如去外边亭子里瞧上一瞧。”


    虞南枝应了,也猜到郑太夫人想让她去瞧得不止绿梅。


    去往流云阁的沿途有些荒芜,举目望去皆不见半分绿意、花瓣,寂寥的要命。


    平原侯府前身乃长平大公主在时,邢国公府遍植梅树,近十余年来,那些梅树被陆续砍去,换成了桃树,唯独那株绿梅因为过于名贵得以幸存。


    这大概是郑太夫人对早已故去的公主婆婆的无声报复。


    但她也只能做这些无关紧要之事抒发怨气了。


    流云阁内有丫鬟守着红泥小炉,时不时焦急地四处张望。


    房三郎果然未至。


    虞南枝向守阁的丫鬟要了杯酒。


    银杯之中,酒色金黄,碎花浮动,是今年秋日酿下冬日启封的桂花新酿。


    【那个折我花枝的臭小子来了!】


    阁外绿梅尖叫一声,几乎戳破人耳膜。


    虞南枝低头轻抿一口,抬眼间,瞥见一个身影掀帘进了流云阁,撩袍懒散地坐在她对面,脖颈高高昂起,身上浓烈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几乎不加掩饰。


    这是利汗红粉香,和她之前在虢三娘身上闻到的香味一模一样。


    虞南枝微微欠身,“小女见过房三郎君。”


    “虞二娘子,某在此见过。”房三郎似有不耐,挥手唤来丫鬟,“给我来杯剑南烧春。”


    房三郎自饮自酌,也不搭理虞南枝,流云阁内一时相顾无言。


    虞南枝也不着急,一点一点掰着胡饼,这副佁然不动的样子落在房三郎的眼里,恰恰告诉他传言无误——


    镇国公府二娘子说好听些叫温顺卑弱,说难听些叫木楞,活脱脱一只呆头鹅,果然是从民间来的,毫无半分高门贵女风范,甚至连平康坊里的那些娘子都比不了。


    自家祖母怎么偏偏就选了她呢?


    他一定要将此事彻底搞黄了。


    “小女……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虞南枝骤然出声,打断了房三郎的思绪。


    “咳咳——”房三郎猛然回神,呛了口酒,开始猛烈咳嗽,酒盏中的酒液倾倒大半,浸湿了前襟。


    守阁的丫鬟涌过来,掏出手帕替他擦拭。


    虞南枝静静呆在一旁,一面品味桂花新酿,一面冷眼旁观正在进行的混乱场面。


    凭心而论,房三郎的确有一副好皮囊,眉如裁墨,斜飞入鬓,可眼角天生那么一分上扬弧度,显出些风流肆意,只在长辈上官面前藏得好些,对着同龄人如何都这掩不住。


    难怪能让虢三娘相中,专门费了心思延揽他成了最新的裙下之臣。


    房三郎喘过气来,指着虞南枝的脸挑挑拣拣,“虞二娘子眼下似有青黑,眉毛过于细了,涵烟眉和拂云眉才是如今最流行的,妆面亦过于寡淡了,当作酒晕妆才是。”


    虞南枝生得莹润如玉,两丸乌眸如墨,带着些天然娇憨,唇珠饱满,透出海棠春红。房三郎寻不到她容貌上的缺陷,然则不管不顾胡说一通,此等违心之举,非他这样的大家公子该有的举动,故而只能在妆容上找茬。


    少女掰着胡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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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暂时停滞,她思忖房三郎正是被虢三娘迷得神魂颠倒的时候,巴不得将亲事越推越远。


    不过,他好歹还有些底线,没有对她进行特别恶劣的人身攻击。


    当今圣人的皇后早逝,谥号明惠,明惠皇后身前厉行节俭,规定后宫中人所穿襦裙间色不可过七,禁止浓妆艳抹。圣人怀念发妻,将此规保留至今,上行下效,高门淑女的妆容打扮大多晕染浅淡,眉形清秀,媚而不妖,房三郎所提到的几种妆容如今多见于平康坊与胡姬酒肆之中。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


    我不喜欢你这款。


    当然,若是不介意日后与胡姬歌姬姐妹相称,就请自便。


    劝退理由阐述得明明白白。


    郎无心,妾无意,虞南枝和房三郎随意聊了几句时令天气,默契地为这次会面画了个叉。


    “虞二娘子,某尚与人有约,便就此告辞了。”房三郎起身告辞,“绿梅难得,二娘子自可观花。”


    而虞南枝起了玩心,故意揭破他心中隐秘,“利汗红粉香是难得的女儿香,房三郎君熏香的品味真是与众不同,这般行色匆匆,可也是要去听虢三娘的琵琶?”


    话音方落,房三郎的背影猛地趔趄,回头看虞南枝一派天真,似乎真是随口一言,奈何他心里有鬼,几乎狼狈而逃。


    收了流云阁这场相看大戏的利息,虞南枝捂嘴轻轻笑了。


    可是还未待她心情松快,不远处几乎同步传来了声噗嗤笑声。


    这附近有人躲着偷窥。


    她的目光投向阁外梅树,雪落琼枝,寂静无声。


    是这株孤枝脾性孤僻,不爱讲话,还是另有特殊的原因,屏蔽了它的言语,才没有办法及时向她示警。


    而能造成后者的,据她所知,目前唯有一人。


    虞南枝只当什么也没听见,整理好米色披帛,重着披风,兀自起身离开流云阁,往暖阁的方向走去。


    少女的身影转入回廊消失不见,两位青年郎君自假山石刻后挪步而出。


    “殿下,适才那般窥伺偷听,与礼不合。”说话的郎君一袭素青襕衫,通身气质温雅而不失清贵。


    崔子煦回嘴:“谢三郎你也忒迂腐了些,这条路可是你择的,再者冒冒然闯出去,反倒叫人家小娘子面子上过不去。”


    谢令则细思也觉得在理,没有继续纠结于此,话锋一转,道:“方才先走的是房三郎,但后走的小娘子瞧着有些眼生。”


    崔子煦:“是镇国公府的虞二娘。”


    谢令则语气里带着惊讶,“竟然是她,我阿妹跟我提过几句,都说她胆子小了些,大事上有些拿不准。平原侯府竟然相中了她?也是,镇国公掌着羽林卫,拱卫京畿,虞侍郎才带着工部办好了修筑黄河滑州段堤坝的差事。郑太夫人的眼光倒是好。”


    “是啊。”崔子煦幽幽叹了句。


    不是眼光好,而是眼光好的有些过分了。


    谢令则浑然不觉好友语气有异,催促道:“咱们还是快些过去,顾四郎他们还在等着。”


    崔子煦颔首,抬眼间,视线无意往右上方的屋脊兽落下一撇。


    半晌,屋脊兽后钻出一张俏脸,身披霁青兔毛披风的少女高坐屋顶,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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