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月来不及细想,当即从夏禾入府的小路翻进去,摸到了上官泽卧房。
泠泠弦音宛转悠扬,珠圆玉润,隔着窗纸,只能见凌春迟一人坐于案前抚琴,床榻位置正被雕花遮掩,任凭道月怎么挪动也无济于事。
一曲终,凌春迟收琴离开,冲匆匆而来的夏禾点点头,便要去寻道月。
刚走了没两步,又被夏禾唤了回去,“凌公子留步,老爷有请。”
凌春迟不疑有他,只当是琴曲有了效果,落座才发觉,上官丞相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并不在乎医术。
“咳咳……可是小生通过了?”
尴尬在空气中蔓延,凌春迟主动开口,却见上官泽恍然回神,“你可知我因何患病?”
“上官丞相心有所忧,可惜这人已然仙逝,还是节哀顺变吧。”
上官泽颇为赞许地点点头,没想到他不用望闻问切就能知所想,当真医术高明。
“正是……”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嘴,“夏禾已经告知本官,同你一道而来的姑娘,也一并入府吧,正好缺个护院,放心,不会拆散你们……夫妻。”
“回丞相,可否允我夫妻二人一间屋子?”道月腿伤未愈,仍需他每日抚琴养伤。
“那是自然,夫妻本该如此。”
凌春迟应下后,背着琴离开,见道月正蹲在窗子下,巴巴地往里看,当即拉着她就要走。
“还看什么呢?我都出来了……走!本公子心情好,破例请你喝酒。”
道月嘟囔:“最后还不是我掏钱。”
凌春迟垂眸瞥她一眼,单边眉毛一挑,“那也是我挣来的,况且咱们这关系分什么这那,快点嘛……”
负琴的白衣少年扯着矮他半头的红衣小姑娘,嘻嘻哈哈出了丞相府。
上官泽目光落在两人背影,盯着道月廓影仔细看,沉声问:“她当真与阿昭七八分相似?”
夏禾深知道月不愿与他们相认,但起码让老爷有个寄托,整日为小姐是否安全殚精竭虑,身子迟早会垮。
只是点头,未挑明真相,“正是,而且十分巧,她也名唤阿昭。”
扶着门框的手瞬间扣紧,上官泽颤巍巍道:“也许阿昭真的回来看爹了……”
他不是没找过女儿,奈何陛下看得紧,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被察觉后约谈过一次,他便收敛行径,极度安分。
身在局中无可奈何,此事渐渐成了一块心病,若非今日夏禾告知,即便凌春迟的琴声真有妙处,他也不会留人。
左右不过演给陛下看,让人清楚他病重,没心思参与政治漩涡,可放心用罢了。
“你说此二人是夫妻……真假?”
“回老爷,我亲耳听到她唤凌公子夫君,而且被老医师唤作娘子时,也未曾反驳,想来是真的。”
“罢了,人家夫妻俩的事,我们不插手。”
“不行!”
凌春迟抱着道月的腰,任凭她怎么推都不撒手,“昨日不是才去过,怎么还去啊!”
“丞相叫我去陪护,我当然要去啊,你快撒开。”推脑袋推不动,道月又去扒他手指。
“我不要!招我时说了,知道咱们是夫妻,怎么还天天找你去,上官大人都不知要保持距离吗!”
“又不是真的夫妻……”
此话一出,道月瞬间觉得腰间重量卸下,愣愣地看了眼凌春迟。
他似被雷劈了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盯着她看了两秒,落寞低头,垂着双臂晃到床榻边,一屁股坐在床弦上,冲她摆摆手,“你去吧。”
“好。”话音未落,人就消失在门外。
凌春迟那句:去了你就别回来,根本来不及说出口。
人已经跑得没影,他委屈给谁看呢……
咚一声躺回床上,闷着被子不吭声,完全没了娇气包的模样。
此后几日,道月时不时被叫走,陪看书陪散步抑或者上官泽只是思考,都要道月在一旁,但她从未与上官泽说过话,只是略略一点头。
凌春迟则是每日晌午夜间,待上官泽公务结束要就寝之时,奏一曲缓解他心烦意乱,两人时间对不上,极少碰到。
偶尔遇上道月,也只是宛若见了陌生人般径直略过。
十年日夜相伴已成习惯,哪有那么容易分开。
五日后,迟钝如道月也终于发现,这些天没有凌春迟在一边撒娇赌气十分不适应,夜里他也不回卧房,弹完曲子不知在哪里将就一晚。
待第二日用膳时才会出现,衣冠整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可眼下青黑,虽依旧很美,但整个人憔悴了好些。
这饭,道月吃得心里五味杂陈,从前嫌自己一个人孤单,现在终于相伴用膳,两人又生了嫌隙。
道月试过给他夹菜求和好,可直到这人吃完离开,她夹的那口都没动过。
就连周边临近的米菜,也是丝毫未动,看来这下是彻底生气了。
凌春迟瞧着娇气,实则最爱惜粮食,从来不介意吃她吃剩的,道月偶尔给他夹菜,能开心一整天,极其好满足。
就算生气了,只要说两句软话立刻又贴上来,好哄极了,从来不会这般闹脾气。
可她也没说错嘛,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算不上夫妻,不知他怎么这么气,一连气了五日。
这些日子食不知味,真叫人煎熬。
道月有点受不了,决定主动破冰,当晚陪上官泽处理完公务,就偷偷躲在屋外侯着。
待凌春迟背着琴出来,才悄悄跟上,却见他去了后院,拿帕子将凉亭的椅背擦干净,才抱琴倚着柱子浅眠。
凉亭四面漏风,一张琴能给他多少温暖,根本不及自己身上暖和。
道月心里不痛快,他也没做什么,干嘛受这份罪,夜里有风,若是着凉了很麻烦。
当然了,她不是关心凌春迟,纯粹是怕他病倒了需要人照顾,不想给自己和府里其他人添麻烦,绝对是。
急忙回卧房拿了床被子,再回凉亭,人已不见。
愣神之际,耳畔传来幽幽话音,“找我吗?”
道月飞速后撤,同他拉开距离,皱眉低声,“跟你说过,不要突然出现在我后面,会把你当成敌人。”
凌春迟直起身子,“有事?”
神情淡然自若,任何人瞧了,都会觉得他们根本不熟。
被他这冷漠的话语一刺,道月准备好的软语,一句也说不出,抬头看了眼天上星,嘴硬道:“天气好,出来晒星星。”
指着她怀中被褥,凌春迟冷笑一声,“抱着被子晒星星?阿昭姑娘真有雅兴。”
道月盯着他的眸子,素来探之如蜜糖,今日见了,不过冷得像块砖,硌得她心里疼,转身就走,不再多说一句。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转角,凌春迟目光才淡淡收回,坐回凉亭,古琴撑着下巴,就这么阖上了眸子。
第二日连他早膳都不来了,道月盯着门口许久,心里嗤笑自己怎么这般卑微。
左右也没说错,二人本来也不是夫妻,那个什么小字夫君,也只不过是在捉弄她罢了。
如今说了句真话,就被他冷落成这样,怎么说,她也曾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宝,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也就是凌春迟不知她身份才这般,若知晓她是罪臣之后,以他那个绝不惹事怕麻烦的性子,想必会躲得更远。
夏禾敲门,“阿昭,老爷有请。”
道月随着夏禾七拐八拐,似乎不是去书房的路,“夏总管,这是要去?”
“正堂,老爷正在会客。”
抬步进府,道月乖乖站在了上官泽后侧,低眉顺眼,不敢有半分逾越。
“上官大人,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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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可好?”
“托魏右相的福,一切安好。”
魏右相?莫非是……
道月偷偷抬眸,正见魏悯生身着朝服,端着茶盏翘起小拇指,轻轻抿了口茶叶。
哼……装腔作势,整个人可以用矫揉造作的凡夫俗子来形容。
虽然凌春迟喝茶也翘小拇指,但比他美观多了,自然又大方。
道月飞速眨眼,将凌春迟扔出脑海,专注地偷瞄魏悯生。
“上官大人言重了,其实本相今日来不为别的,就想见见府上的医师,听说惊为天人,不施针不吃药,一手好琴能弹得人忘了尘世烦忧,都把你这多年的头痛给医好了。”
上官泽偏头朝道月看了一眼,顿了两秒,又看向夏禾,“去把凌公子请来。”
凌春迟捧着古琴翩然而来,宛若误落凡尘的神仙,周身泛着淡淡月光,青衫掠过门槛,霎时满堂春。
“凌公子,奏一曲给魏丞相听听,他可是慕名而来,莫要保留,尽管展示就是了。”
“不知魏大人想听什么曲子?”
“《吾生归雨》。”
此话一出,堂下四惊,这曲子乃是江晚秋作词贺龙川谱曲,可是他亲自查办的案子,将人定性为叛党。
如今怎么不顾及这些了?当着同级别官员的面就要听,这不明摆着指出跟他们有丝丝缕缕的联系吗?
唯有凌春迟神色自若,略一点头,俯身鸣琴。
指尖轻捻,淙淙若流水,随他指尖翻飞,琴音越发激昂,江水滔滔,洗尽千秋人物,历史的厚重感当即扑面而来,最后轻轻一抹,余音袅袅,史诗就此落幕。
魏悯生忍不住指尖敲桌,跟着轻哼,“吾生归雨飘零久,漫惹霜风欺袖……念往昔、贤才空守。帝阙烟云迷望眼,算而今、谁解兴亡咒。心欲语,口难奏……”
一曲终了,听得泪流满面,是了,就是他要的感觉,当年恩公那句:世人皆敬而远之,我却知你心忧。
坚定了他一路机关算尽,只是每每午夜梦回,还是希望他在身边,能再温柔一笑,拍着他肩膀说:“辛苦了,阿策。”
那年国子监,他仗义相助,轻巧揭过众人讥讽话语,转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魏策,字悯生。”
“魏悯生……为民生,当真是个好名字,愿你我携手,共为大离民生安稳出分力。”
“是。”
魏悯生掏出袖中木匣,抬手递去,却被凌春迟后退拒绝,赶忙掀开展示。
偌大木匣里,只有一支木簪,尾端雕刻成小狐狸尾巴样式,缀着几颗翡翠水滴玉坠。
“一支发钗罢了,不算贵重之物,还请凌公子收下。”
凌春迟温笑一声,“只是上官大人一句话的事,不必如此。”
上官泽皱着眉,目光在二人间流转,心头疑惑不解,却也只是点点头,“既然是给你的,就拿着吧,回头可赠予你娘子。”
道月身子一僵,觉得无比尴尬,抬眼看他,只见凌春迟笑着点头,接过木匣便行礼告退。
自打进门到离开,这人礼仪贯穿始终,让人挑不出错,却从未正眼看过她这个“娘子”一次。
明明不是夫妻,为何他真这般后,心里紧巴巴的,好难过。
魏悯生起身告退,上官泽也带着道月出府相送。
“今日多谢上官大人,了却本官心头遗憾。”抬袖拭泪,点点头预备离开,他出行十分俭省,竟然是步行而来。
道月看着魏悯生,心里虽然知道他害死了娘,眼下却恨不起来,能与曲子共情至此,定是至诚之人。
可他害了母亲也是事实,道月低头笑自己心软,差点被这人演技骗过去。
耳朵一动,听见不远处一道利刃破空声传来,抬眼便是十几道冷箭。
直直冲两位丞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