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暮看了眼正在认真吃蟹酿橙的苏雪昭，冷笑了下，侧头问：“你等的就是这事？”
苏雪昭目光飘了下，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这时追究这样的事也没有意义了。玄暮问微南君：“出了何事？”
“我最小的弟子羽澜出任务遇险，如今已经断联。”微南君干巴巴道，“还记得孤光遇难时撞见的尸体么，羽澜亲自带队，查的此事。”
微南君说了好一会，玄暮才弄明白出事的是那个带头从水牢把苏雪昭捞出来的唐羽澜，似乎还和之前阿蔷闯的祸有关。
玄暮面无表情问：“现在如何？”
“我为羽澜占了一卦，蹇卦。”微南君淡道。
玄暮面色凝重起来。
蹇，不通也。
凭借微南君的修为，人间不大可能有什么威胁到他、或者他出场解决不了的祸事。
“此案，定与神界有关。”微南君慢慢道，“羽澜不能出事。你们二人，须至少有一人处理此事，带她回来。”
苏雪昭还躺榻上一副吃瓜样，玄暮看她一眼，对微南君道：“我去不了，我需留在昆仑墟，修补封印。”
微南君道：“那便让苏雪昭去。”
苏雪昭整个人噌地坐起来，后知后觉抗议道：“我不同意！我只是一个凡人啊，怎么能让我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微南君和玄暮都没理会她，玄暮沉吟一会，继续道：“自然。既然此事与阿蔷有关，我也让他一起去。”
“那样也好。”微南君颔首道。
苏雪昭拍了下桌案，继续道：“喂，有没有听我说……”
玄暮道：“好。那便如此。”
“……说话。”苏雪昭被玄暮提着拎出了这个她这几日都出不去的“哈哈哈”牌匾。
微南君对玄暮一颔首，便先行离去了，只留下正在抗议的苏雪昭和冷着脸的玄暮。
苏雪昭站在门口，难以置信地对玄暮道：“你就这样放我出去，不担心我做什么坑了你？”
“你尽管去做。”玄暮当着苏雪昭的面“嘭”一声关上了门。
“喂你——”垂花门紧闭，一动不动。
苏雪昭就着门蹲下，抱着手，守着门不出去了。
她就不信玄暮能一直呆在里头。
苏雪昭蹲了一刻钟，腿都蹲麻了，玄暮还是没有出门的打算，换一只腿的功夫，把阿蔷蹲来了。
“喂，你在那蹲着干什么？”阿蔷穿着雪白长袍，袖口绣着太阳纹路，他半靠在一边的葡萄架旁，背着行囊，上上下下打量了苏雪昭片刻，不耐烦道，“父君让你下山你便下山，在这磨蹭什么，等着给师妹收尸吗？”
苏雪昭拍了拍裙上的尘，叹口气，道：“行啊，既然你这么火急火燎的，那就快走吧快走吧……”
阿蔷一点头，大踏步走在前头，回头看了眼苏雪昭，颇为嫌弃地道：“也不知微南君和父君是怎么想的，居然让我带你这个拖油瓶。”
苏雪昭双手背在身后，快走两步到阿蔷身后，笑眯眯地道：“许是他们觉得你太轻松了，给你加点难度来着……”
阿蔷冷冷哼了一声，丢给了苏雪昭一本小册子，道：“此案详情都在这簿子上了，你若想了解那就看，不想也无所谓，拖后腿的家伙。”
“哎……哎。”苏雪昭手忙脚乱接过了簿子，一边看着一边和阿蔷顺着山路往下走，等进了山脚下候着的马车，这案的前因后果，苏雪昭也理得差不多了。
事情要从阿蔷把孤光裹袋子里丢下山说起。
孤光下了山后，咕噜咕噜滚进了一间屋子里，糊里糊涂昏了几日，之后就被熏天的尸体腥臭味熏醒。
孤光身上本身就带着伤，刚醒又差点被熏晕过去，吐了几回全在麻袋里。也所幸昆仑墟那些天材地宝没白塞孤光嘴里，这样一折腾晕晕醒醒几回居然也没给孤光折腾回去，花了几日时间挣出麻袋后，孤光便顶着一身退人三百尺的尸臭味将那一屋子的死人事上报了师门。
“这么说来，这件事还多亏了你啊，乖儿。”苏雪昭趴在马车晃荡的车帘边上，笑眯眯地侧头看闭眼静坐的阿蔷。
“乖儿”这两字一出，阿蔷嘴角立刻抽了下，道：“别这样叫我！”
“好好好，不叫不叫！”苏雪昭忙道，她翻了两下书册，“我们来看这案子……你看这十七名死者的死状是不是特别奇怪？身上没有伤口，像是直接被抽干精气死了似的。我们或许可以从此中寻找突破口……”
“此等死状之前闻所未闻。”阿蔷睁眼，严肃道，“不过世间之大，有所邪术也是正常，以昆仑墟的底子，处理过比术更加凶险的邪术也有千万。不料唐羽澜师妹带队追寻此术，竟然失去了踪迹。”
说话间，马车摇晃了下，竟然停下了。
阿蔷先一步大踏步下了马车，剑鞘挑起车帘，对苏雪昭抬了抬下颌，道：“此事定不简单。下来吧，我保护你。”
苏雪昭眨了眨眼，一提裙摆，跳下了马车，阿蔷在她身后放下了车帘。
来接应的是几个昆仑墟的弟子，也说了是不往前行，只是给了二人地图、通关文牒和一些铜钱，稍稍寒暄一下，便和二人告辞了。
“哎呀，接下来的路是不是不能再坐马车了？”苏雪昭接过阿蔷抛过来的沉甸甸的钱袋，跟着他往城门的方向走，边笑眯眯地说。
“……原本弟子出行皆是御剑，因着你是凡人，才坐了一段路的马车，你还坐上瘾了？”阿蔷冷笑一声，检查了下方才弟子递给他的二人的通关文牒，递给守城卫兵，随着人群进城，“走了，我去打探消息，你去不去？”
“……去去去！”苏雪昭慢了一步，之前正抬头看城门上的门匾，听阿蔷这么说，连忙加快脚步跟上阿蔷。
牌匾陈年，色泽暗沉，笔锋凌厉的三字却仍然清晰。
——“福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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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雪昭跟着阿蔷在城里头转了整整一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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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青楼到舞榭楼台，大大小小的酒肆都找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任何一点线索。
眼看着日落西山，太阳渐渐沉了，阿蔷的脸色越发难看，转身又要往一处酒楼去，苏雪昭把他的衣角拉住了。
阿蔷愤怒回头：“干什么？”
“我饿了。”苏雪昭真诚地说。
阿蔷瞪着苏雪昭，和她对视了几秒，败下阵来，道：“行，忘了你没辟谷，需要吃饭了。”
……
路边的小拉面馆烛光昏暗，苏雪昭蹲在桌前大口吃面，阿蔷双手抱着剑，也不吃饭，冷冷地盯着苏雪昭看。
苏雪昭吃着吃着觉得不对味，抬起头，对阿蔷比了比面：“你也吃一点呗。”
阿蔷冷笑：“什么进展也没有，你竟然也吃得下面？”
“民以食为天啊。”苏雪昭理所当然道，“况且你不是说我是拖油瓶嘛，拖油瓶多装点油怎么了？倒是你，打前锋的，有什么收获不？”
阿蔷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对劲啊，任何地方死了这么多人都不可能无声无息，难道是地方找错了？”苏雪昭挑了几根菜，挑剔地把胡萝卜挑了出来，漫不经心地说。
阿蔷道：“不可能。唐师妹最后的踪迹确实是在此处。”
“那就是渠道不对。你去的那些地都是达官贵人去的。腰缠万贯，或者权利熏天。”苏雪昭搁置了筷子，笑眯眯地敲了下桌，对阿蔷道，“你或许要问些其他人，比如，这里的人……”
阿蔷心下悚然，他下意识紧了紧剑，警惕地用余光打量四周。
此处面馆便宜，来吃的都是些劳作的底层人，穿着麻衣或布衣，蹲在竹椅子上就吸溜吸溜吃面，彼此间操着方言，说着阿蔷听不懂的话。
阿蔷黑着脸问苏雪昭：“你听得懂吗？”
苏雪昭无辜一摊手：“我怎么听得懂？”
阿蔷脸色更加难看：“你是凡间的公主，为何听不懂？”
苏雪昭：“我又不是福祸国的公主，不同地的方言也不同呀……”
……
两人这边还在小孩子似的拌嘴，那边路过个老人，佝偻着走了两步，又忽然回了头，盯着苏雪昭仔细看了半晌，惊道：“这不是素法尊者嘛？”
苏雪昭怔了下，阿蔷拍了下桌就站起来，对老人呵斥道：“你什么眼睛，再给我仔细看清楚了！”
老人看着阿蔷：“哎你这小子……”
倒是苏雪昭笑起来，道：“老先生大约是认错了。我只是一介凡人，名唤苏雪昭，不是神界的尊者。”
“哎……哎……”老人盯着苏雪昭看了半晌，这才移开眼，摸着胡子感慨道，“却是我认错了。苏姑娘跟画像上的素法尊者太过相似，太过相似……”
阿蔷冷笑一声，讽刺道：“我看你也是老眼昏花了吧，差这么多也能认错。”
“这你就不懂了。苏姑娘和素法尊者那可不只是形似，还有几分神似。”老人意味深长地道，“你可知素法尊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