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渗透清水,烛火往表面镀上一层光,随风一吹,颤颤巍巍。
这几日天气甚是差劲,除那日下午见得一点阳光外,都阴雨连绵。江却营一碰见阴雨天就想睡觉,何况他与柳道非不出门,除过睡觉,便再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了。
柳道非写字,他在旁边睡觉。柳道非打坐,他就在对方怀里睡觉。左右他也不过是个皮影,不会妨碍到什么。师父打坐时偶有真气溢出,他躺着顺道捡了,四舍五入也算是一起修炼罢。
江却营对此很满意。
他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下去,直到柳道非吐了一口血。
江却营刚睡醒,正呆坐着跟煤球大眼瞪小眼,突然听见响动,下意识回头看去,这一看,差点吓得魂魄俱散。
“师父!”
柳道非正弯腰,捂着心口,嘴角还残留血迹。
江却营顾不了那么多,即刻从皮影里脱出去。
地上污血已近黑色,好大一滩,瞧着颇令人心悸。江却营看对方急急缓冲不下来,下意识探出灵力,探查对方内里。只察觉到江水翻涌,紊乱驳杂,这状况与他极为相似,江却营心一缴,正听外面暴雨倾盆,轰隆隆滚过几声响雷。
“雷雨?”声音颤抖:“您一碰到雷雨天就会牵动自身,形同如走火入魔,是不是?”
江却营焦灼万分,眉头蹙成川:“从何时开始的,太后到底对您做了什么……”他探出灵力,想渡给对方,刚探出去,却被一道力量阻回。
“昭儿……”
江却营正愣住。
他一番话问出去,未等来回答,却换来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心被蛰了一下。
师父眼里好像有泪。
闪电划过,光劈在对方脸上,愈发苍白,几近透明。
柳道非如此盯着他看,一片病骨支离,眸带伤情。如果说之前是要将江却营盯穿了,那这次就是恨不得让对方泡在自己眼中,让江却营面对一眶泪水束手无策,最后只能甘愿溺死在此。
可江却营定眼瞧过去,对方瞳孔中分明没有自己,唯独一片漆黑。
他是只鬼,纵使修道之人能看见,也不会真的出现在对方眼睛里。
他是只鬼。
但柳道非好像不信邪,僵硬抽出手,伸出去,想要触碰什么。
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近在眼前……
“咚咚咚。”
远在天边。
泪到底没有落下来,被收回去,与手一样。一齐收回去。
他缓回气息,向外道:“何事?”
“是我。”
江却营下意识站起身。
国师府不见客,唯有二人是例外,一个是江锦屏,另一个是纪添逍。
“吱呀——”狂风霎时扫过脸,暴雨淋进屋。纪添逍衣服湿了大半,看上去应该赶得及,颇为狼狈。他看到开门的是江却营,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你师父呢?”
江却营拉他进来,“砰”一声关上门。
纪添逍进到屋内,察觉到周遭气息有些不对,待看到地上好大一滩血,惊道:“明夷!”
他疾行过去,一把扶住柳道非,探上脉搏,眉头皱得更深。并作两指往对方背后点去,施过数个咒,又渡了不少灵力,柳道非脸色才略略好过。
“你如何?”
柳道非缓过气,站起身:“不妨。”
江却营可不信这不妨,方才急得他自己内里气息都有些乱了,黑烟隐隐探出头,与先前一般,即将侵蚀理智,幸好被他及时收回去。
魂魄随风一吹,摇摇晃晃。
纪添逍看这师徒二人,头痛无奈,连连叹气:“你这病,一直瞒着,搞得忒神秘。不告诉我也罢了,怎么连昭儿都瞒着?”
柳道非却直接越过,问:“你今日所来何事?”
“唉!”纪添逍重重叹一口气:“你可叫我如何是好!”看向江却营,对他道:“看着点你师父,有时间多吹吹耳边风,别让他胡来啦!”
江却营嘴角苦涩地抽了抽。
纪添逍这才一转话头:“你先前叫折风去办的那事,他去了。”
“有变故?”柳道非蹙眉。
纪添逍拍上他的肩头,摁住他坐下,无奈道:“你何时也这样心急——没有变故,一切如常。左不过都是魂魄见亲眷,大哭一场罢。”
“我今日来,不是找你,而是……”转头看向一旁。
江却营一偏头:“我?”
“说来话长,”纪添逍蹙眉道:“总之江家出了些事,你姐姐要你快过去。”
江却营一蹙眉头:“何事?”
“你去了便知。”纪添逍话毕,正要回身,却不想柳道非比他还急,已经站起来。他一惊:“你可不能去!”
“有何不可?”
“你比我更清楚,”纪添逍道:“外头风波四起,均是冲你来。近日朝上那百官唾沫星子都要把人淹死了,你闭门不出多好,何必自讨苦吃!”
柳道非转过头:“苏家抄了么?”
纪添逍眉头紧琐,重重一点头:“今日白天的事。”
“倒真是快速度。”江却营插一嘴:“不过两日。”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柳道非道:“太后想整顿世家多年,如今她大事已成,该我做的,都做了。我再如此缩头乌龟,不问世事,岂非懦夫之辈?”
“唉,”纪折风叹道:“你知我并无此意。”
“我自然知道。”柳道非正一正衣冠,抬手擦干净嘴角血渍:“正因如此,我才得去。”
“世家门阀恨我,对我口诛笔伐,我就更不能坐以待毙。”
世人都说他是天之骄子,可天骄并非神仙,也有受制于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待这些所谓天才不再风光霁月,世人之言就又反扑回去,说他忝居其位,身无作为,实在枉费这样好的名声。
但天骄一开始就不止要有受人赞扬的能力,更要有被口诛笔伐,还能站起来擦干净血继续向前走的勇气。倘若因流言就被打倒,那才是真正的懦夫。
他柳道非受得起称颂,自然同样担得起这骂名。
他向江却营伸出手,道:“走罢。”
后者身子一屈,一溜烟又回乾坤袋中去,被柳道非挂回腰间,取下纸伞,径直向外走。
纪添逍叹口气,只能无奈跟上。
几人行于暴雨夜,即使小心谨慎,也难免身沾雨水。柳道非边走,问纪添逍:“江家出了何事?”
“唉……”
柳道非瞧他几番叹气,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有话可直说。”
纪添逍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传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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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今日,放江员外进了大理寺狱。”
柳道非惊诧转过头。
纪添逍瞄一眼乾坤袋,确定里面没什么动静,继续道:“世家门阀之争,最是难测。你多年前应下他父亲的嘱托,带他远离京城,什么都不让他知道。可是如今……”
“如今你还要瞒着他么?”
柳道非垂下眼,思绪不明:“有时候做个傻子,反而是好事。”
“一直蒙在鼓里到底是幸福还是可怜!”纪添逍急道:“今日她姐姐进大理寺狱时由我奉旨陪着,我没亲自进去。可她出来时候神色非常不对,险些晕过去。”
“我虽对你们这些事不清楚,但昭儿当年……”他话头一止:“你保护他这么多年,生怕他卷入风波,但世事谁又说得清?你不愿意说,他未必不想知道呢?如今他已经愿意留下来,正说明如今最是相信你,不再畏惧此等事了。”
柳道非脚步迟缓,垂下眼,看向乾坤袋。
那里没有动静。
思虑万千,只得对纪添逍道:“我知道了。”
“还有你的病……”他又叹口气:“你不愿意说的事情,谁都没办法。可是如今新伤旧伤一起添,把魂魄强行留在身边,逆天而行,势必会遭反噬。这点子事情,你比我更清楚啊!”
柳道非不语。
“你要做什么都有道理。但既然已经把他留下来,就更不能再做后悔之事。”
柳道非叹口气,只得一一点头应下。心中重新打算。
江却营可不知道他们在辩论什么,此时正胡思乱想。
他瞧着几人慢慢前行,就快要到尚书府。江却营对那里印象非常不好,想起来就头疼,心中十分有八分不想看见。可纵使他面对这地方如鬼见愁,但来都来了。
那府邸闯入眼帘。
江却营眯起眼,瞧一瞧那牌匾:老梨木因年月久了,表层漆皮裂出纹路,字刻得规规矩矩,无半分灵动,老气横秋,跟这家人一样,瞧着就让人厌烦。
老气,还有股死气。江却营嗤道。
突然心一晃,想起来江锦屏许多年都是在这里度过,一时间五味杂陈。
“嘭——”
身侧倏然传来一道刺耳响声 ,只见一只瓷盏着地,霎时间四分五裂。准准砸在柳道非脚边。
“啊啊啊啊——”
“滚开,别碰我!敢抓本少爷,我明儿就把你们赶出去!”
“哈哈哈哈,娘子啊哈哈哈哈……”
江却营定眼瞧去,只见江府灯火通明,他们刚一进门,就被当头扔来一瓷盏。始作俑者正在前头,衣冠散乱,举止不正,跑出来被暴雨一打,更是疯癫至极,比江却营还像鬼。
那人形容癫狂,几个小厮都强拉不住,一顿疯跑,正好跑到府门口,一见到来人,瞬间僵住。
就在众人以为他终于消停下来,能抓住时,却不想,他猛地冲仆从胳膊上一咬,死命挣脱开来。嘴角牵起一抹憨笑,笑着朝柳道非扑过来。
江却营可不会让他得逞,立刻凝起灵力,招呼出去。只见一缕黑烟探出,以他们为中心,方圆三尺内,风雨俱停,气流涌动,那人扑过来猛然撞到屏障,被生生格挡回去,摔了个脑门着地。
他还想再爬起来,又被纪添逍一道咒打出去,锁在原地:
“放肆,何人胆敢袭击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