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十二年,腊月初一。
朔风卷过北京城的灰墙黑瓦,但紫禁城内的气氛却比严寒的天气更加炽热。辰时初刻,奉天门前的广场上已站满了身着各色官服的文武百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缓缓开启的宫门上——今日不是常朝,而是皇帝朱由检特旨召开的“御前经济军机会”。
当朱由检身着十二章纹冕服登上御座时,百官齐刷刷地跪拜山呼。这身只有在最重大典礼时才穿着的礼服,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今日所议之事,关乎国运。
“平身。”朱由检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今日召诸卿前来,只议一事:如何应对欧洲七国所谓‘贸易协调联盟’之经济封锁。”
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站在文官首位的首辅周延儒暗暗心惊——这位皇帝近年来愈发雷厉风行,今日这架势,怕是要有大动作了。
户部尚书倪元璐率先出列:“启奏陛下,据各海关急报,十一月底至今,欧洲商船到港数量较去年同期锐减四成。松江、宁波、广州三大口岸,积压未运出生丝已达八万包,瓷器十五万件,茶叶更逾三十万担。江浙闽粤之地,已有中小工坊开始裁员,若持续至开春,恐有数十万匠人失业。”
数字一出,广场上响起低低的吸气声。数十万失业匠人,若处置不当,足以酿成民变。
但朱由检面色不改:“商务总署督办沈廷栋,朕前日所颁三道旨意,执行如何?”
新任商务总署督办沈廷栋出列——这位年方四十的官员是沈廷扬之弟,原任松江府知府,以善理工商闻名。他展开一份奏章,朗声汇报:
“回陛下,三道旨意已全面推行。其一,‘皇家丝绸总会’已于三日前在苏州挂牌成立,首批纳入总会管理的三大官营工坊、十二家大民营工坊,已整合织机三千二百台,占江南生丝产量的六成。总会颁布《新丝绸质量标准》,凡不达标者,一律不得使用‘皇家’标识,不得出口。”
“其二,‘皇家陶瓷总会’在景德镇成立,整合官窑三座、民窑十八座。总会下令:即日起,所有出口瓷器须有总会火漆印章,无印者海关不予放行。首批按新标准烧制的‘崇祯官窑瓷’三千件,已于昨日装箱启运广州。”
“其三,‘皇家茶叶公司’在福州成立,已与闽北三十六家大茶园签订独家收购协议,统一采摘、烘焙、分级标准。公司宣布:自明年春茶起,出口茶叶只分‘御品’、‘上品’两级,价格分别为旧价的三倍和两倍。”
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上。这是何等激进的改革——垄断经营、统一标准、大幅提价,完全颠覆了延续百年的贸易模式。
果然,立即有官员出列反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刘宗周,这位以直言敢谏闻名的老臣,颤巍巍地跪下:“陛下!此举与民争利,断不可行啊!江南千万织户、景德镇数万窑工、福建十万茶农,皆赖此业为生。朝廷骤然垄断,岂非夺民之食?且大幅提价,欧洲商人岂会接受?若贸易断绝,则税银大减,国库空虚,臣恐……臣恐国本动摇!”
这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朝臣的担忧。广场上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朱由检静静听完,缓缓起身。冕冠上的十二旒玉珠微微晃动,遮住了他半张脸,却让那沉稳的声音更加穿透人心:
“刘卿之忧,朕知之。然今日之大明,非昨日之大明;今日之世界,亦非昨日之世界。”
他走下御阶,在百官面前踱步:“朕问诸卿:欧洲人为何敢联合封锁?因他们视我大明之丝绸、瓷器、茶叶为可有可无之‘奢侈品’。既为奢侈品,则价格可压,交易可断,以此要挟。”
“那朕就告诉他们:错了。”
朱由检停在广场中央,目光扫过群臣:“丝绸不是奢侈品,是文明。从嫘祖教民育蚕,到汉唐丝绸之路,再到今日之江南织造,五千年来,此乃华夏文明之精粹,承载的是工艺、是美学、是文化。他们买去的不是一块布,是一个文明的片段。”
“瓷器不是奢侈品,是艺术。从商周原始青瓷,到唐宋‘南青北白’,再到元明青花、彩瓷,这是土与火的交融,是人类用智慧将平凡化为神奇的见证。他们运走的不是一个碗,是一件艺术品。”
“茶叶更不是奢侈品,是哲学。”他的声音愈发激昂,“从神农尝百草,到陆羽着《茶经》,再到今日之茶道,一片叶子,经采摘、萎凋、揉捻、烘焙,终成可饮之茗,其间蕴含的是天人合一、道法自然之哲理。他们喝下的不是一杯水,是一种东方智慧。”
广场上一片寂静,只有寒风掠过旗帜的猎猎声。
“所以,”朱由检的声音恢复平静,“朕提价,不是贪利,是正名。朕垄断,不是夺民,是提质。从今往后,大明出口的每一匹丝绸、每一件瓷器、每一斤茶叶,都必须是精品,都必须配得上‘华夏文明’四字。至于那些粗制滥造、以次充好的小作坊——让他们淘汰!大明的工匠,不该在低端市场互相压价、苟延残喘,而应该钻研技艺、追求卓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走回御阶,转身面向百官:“至于失业匠人,朕已有安置之策。工部尚书方岳贡。”
方岳贡出列:“臣在。”
“京津铁路延长至山海关的工程,需要多少人力?”
“回陛下,全长四百六十里,需筑路工、铁轨铺设工、桥隧工等,总计约需三万五千人。”
“山海关至沈阳铁路勘测呢?”
“前期勘测需测绘、探矿、伐木等工匠约八千人。”
“台湾东宁省甘蔗种植园扩建?”
“据东宁巡抚奏报,需熟练农工、制糖工匠等约两万人。”
“澳洲新金陵镇金矿开采?”
“首批开采队需矿工、冶炼工等五千人。”
朱由检点点头,看向倪元璐:“户部‘产业工人转岗安置专项银’拨付如何?”
倪元璐躬身:“首批五十万两已拨付工部。臣已拟定《转岗工匠优待条例》:凡愿赴边疆、海外工程者,朝廷预付三月工钱,提供全套被服工具,家属每月可领口粮补贴。伤残、病故皆有抚恤。”
一桩桩,一件件,有条不紊。百官这才明白,皇帝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有全盘布局。
但问题仍未完全解决。礼部尚书黄道周出列问道:“陛下,纵使我等内部整顿完毕,若欧洲商人坚持不买,又当如何?毕竟,高价精品,市场终究有限。”
朱由检笑了。这是今天他第一次露出笑容,却让熟悉他的人感到一种更深的寒意。
“黄卿所虑极是。所以朕准备了第二件武器——新东西。”
他拍了拍手。十余名太监从奉天门内鱼贯而出,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覆盖红绸的托盘。在百官好奇的目光中,红绸被一一揭开。
第一个托盘上,是几个黑乎乎、却有着奇特弹性的圆环——橡胶密封圈。
第二个托盘上,是一对裹着黑色橡胶的木质车轮——马车实心轮胎。
第三个托盘上,是一块鲜亮得刺眼的紫色布料——苯胺紫染色的丝绸。
第四个托盘上,是一台精密的钟表机芯,齿轮在透明玻璃罩下缓缓转动。
第五个托盘上,甚至有一个微缩的蒸汽机模型,活塞在气压推动下往复运动。
“这些,”朱由检的声音带着自豪,“是格物院过去三年的成果。橡胶硫化技术,可造密封圈、轮胎、防水布;苯胺紫合成染料,色彩远超任何天然染料;精密钟表,走时误差每日不超过十秒;蒸汽机模型虽小,但其原理可用于抽水、纺织、乃至车船动力。”
他走到橡胶轮胎前,用力按压,轮胎凹陷后迅速复原:“这东西,欧洲没有。他们的马车还在用铁箍木轮,颠簸易损。我们的橡胶轮胎,减震、耐磨、安静,一套顶他们十套。”
又拿起紫色丝绸:“这种紫色,在欧洲只有用地中海骨螺提取的‘泰尔紫’才能染出,价比黄金。现在,我们用煤炭就能合成,成本不到百分之一。”
最后,他指向蒸汽机模型:“而这东西……他们将看到未来的影子。”
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些新奇之物震撼了。原来皇帝不只是被动防守,更是在默默准备反击的利器。
“所以,”朱由检总结道,“三个月后的广州‘大明精品博览会’,展出的不只是丝绸瓷器茶叶,更是这些——欧洲人没有、但一定会想要的东西。他们可以不要茶叶,但能不要橡胶轮胎吗?能不要鲜艳不褪色的染料吗?能不要精确的钟表吗?”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至于那些坚持抵制的商人……朕会让海军护航,把货物直接运到印度、波斯、奥斯曼,甚至绕过好望角,运到欧洲本土去卖。让阿姆斯特丹、伦敦、里斯本的市民亲眼看看,他们商人联合会让他们错过了什么。”
霸气,自信,而又充满智慧。
刘宗周老泪纵横,伏地叩首:“老臣……老臣愚钝,不知陛下深谋远虑至此!大明有幸,天下有幸!”
百官齐齐跪拜:“陛下圣明!”
朱由检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目光望向南方:“传旨:命商务总署、格物院、工部,即日起全力筹备博览会。命海军总署,挑选五艘新式战舰,组成‘南洋-印度洋商贸护航舰队’,年后启航。命礼部,给欧洲各国商会发正式邀请——来不来,由他们。”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告诉那个什么贸易联盟,大明有句古话:‘敬酒不吃吃罚酒’。选择权,在他们。”
朝会散去时,已是午时。冬日难得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紫禁城的金瓦红墙上。
沈廷栋匆匆追上正要登轿的首辅周延儒,低声道:“阁老,陛下此举,是否太过冒险?万一欧洲人真的铁了心……”
周延儒停步,望着乾清宫方向,良久才缓缓道:“沈督办,你跟陛下时日尚短。老夫历经天启、崇祯两朝,目睹陛下挽狂澜于既倒,创工业于废墟,拓海疆于万里。你可知陛下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远见?”
“不。”周延儒摇头,“是他总能将敌人的攻击,变成自己的机会。土木堡之变后如此,辽东危局时如此,如今……亦如此。”
老首辅的轿子远去了。沈廷栋站在原地,回味着这句话,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也一阵热血。
时代的洪流中,有人选择筑坝拦水,有人选择借水行舟。
而他的皇帝,显然属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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