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 第306章 欧洲的贸易联盟 崇祯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五,阿姆斯特丹。 深秋的北海寒风凛冽,但这座被誉为“北方威尼斯”的城市依然繁忙如织。东印度公司总部大楼三楼的小会议厅内,壁炉里的松木噼啪作响,温暖如春。然而围坐在橡木圆桌旁的七个人,脸色却比窗外的铅灰色天空还要阴沉。 坐在主位的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董事局特使阿尔布雷希特·范德维尔,他左手边是英国东印度公司代表詹姆斯·哈灵顿,右手边是葡萄牙驻荷兰商务专员安东尼奥·德·索萨。另外四人分别来自法国、瑞典、丹麦的东印度公司或贸易商会——虽然这些国家在远东的势力远不及前三者,但他们的商船也常往来于东方航线。 “先生们,”范德维尔用带着弗里斯兰口音的法语开口——这是欧洲上层社会通行的外交语言,“感谢各位远道而来。我们今天聚集于此,是为了应对一个共同的威胁:大明帝国日益扩张的贸易垄断与海上霸权。” 他示意侍从将一份文件分发给众人。文件用荷兰文和法文双语写成,标题赫然是:《关于成立对明贸易协调联盟的初步建议》。 英国代表哈灵顿,一个四十出头、神情精明的伦敦商人,快速浏览后抬头:“范德维尔先生,贵公司的提议很有远见。但是否过于乐观?我们五国——不,七国,如果算上西班牙人虽然没来但肯定会加入——真的能联合起来吗?别忘了,我们在欧洲的市场是竞争对手,在美洲和印度为了几块殖民地打得头破血流。” “正因如此,在远东才更需要合作。”葡萄牙代表索萨,一位留着精心修剪的短须的里斯本贵族,用略带口音的法语接话,“各位都看到了大明的新法令:马六甲海峡税、对特定商品出口配额限制、还有他们那些该死的‘专利法’——连我们运去的一台织布机都要被拆开检查是否侵犯了他们的‘专利’!” 法国代表皮埃尔·拉瓦尔耸耸肩:“我承认大明是威胁,但我们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荷兰人最关心的是马六甲海峡,英国人想要印度市场,葡萄牙人想保住澳门那点残存的特权。而我们法国……”他顿了顿,“我们在远东几乎没什么像样的据点,主要靠传教士和少数商船贸易。为什么要为了你们的利益,去得罪一个能提供优质丝绸和瓷器的巨大市场?” 这正是问题的核心。圆桌旁一时沉默,只有壁炉的火苗跳动声。 范德维尔深吸一口气,从文件袋中取出第二份文件——这是一份详细的贸易数据分析表。 “拉瓦尔先生,请看看这个。”他将表格推过去,“过去五年,从大明进口的生丝价格逐年上涨百分之八到十二。为什么?因为大明设立了‘皇家丝绸总会’,控制了江浙一带七成以上的生丝产量。他们人为控制出口量,抬高价格。” 他又指向另一列数据:“再看瓷器。景德镇的官窑现在只接受‘内帑银行’担保的大宗订单,小批量的散货贸易几乎绝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必须通过大明官方指定的渠道购买,失去了议价权。” “最糟糕的是茶叶。”范德维尔加重语气,“福建、浙江的茶园现在被几家‘皇家特许茶商’垄断。他们不仅控制产量,还开始分类分级——最好的‘贡茶’根本不出口,次一等的‘官茶’要价是过去的三倍,最差的‘民茶’才允许大量外销,但品质……各位都尝过。” 在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茶叶在欧洲已是上流社会的风尚,利润惊人。品质下降意味着利润空间的压缩。 哈灵顿敲了敲桌子:“所以你的建议是?” “联合采购,统一定价。”范德维尔清晰地说出计划,“我们七国成立一个采购联盟,统一向大明下订单。生丝、瓷器、茶叶,这三项大宗商品,我们只接受一个价格——比现在低两成的价格。如果大明不卖,我们就联合停止采购六个月。没有我们的白银,他们的丝绸工坊要停工,瓷器窑炉要熄火,茶园茶叶要烂在树上。” “他们会卖给其他人。”瑞典代表卡尔森嘀咕道。 “卖给谁?”范德维尔冷笑,“奥斯曼人?他们自己还从大明进口瓷器。印度莫卧儿王朝?他们更喜欢我们的羊毛呢。日本?闭关锁国。美洲的西班牙殖民地?他们穷得只剩下白银,但运力有限。” 他环视众人:“先生们,大明过去二十年的工业发展,很大程度上是靠我们的白银流入支撑的。他们新建的造船厂、兵工厂、铁路,哪一项不需要真金白银?如果七国联合停止采购六个月,他们的内帑银行就会面临挤兑,他们的工业计划就会停滞,他们的新式海军……没有银子,连炮弹都造不起。” 这话戳中了要害。会议厅内气氛明显变化,连最犹豫的法国代表也开始认真思考。 “当然,”范德维尔话锋一转,“我们不是要与大明全面对抗。这个联盟只是贸易协调性质。我们依然承认大明在远东的主导地位,依然缴纳合理的关税,依然遵守他们的法律——前提是这些法律是公平的。我们只是在争取一个公平的交易价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哈灵顿与索萨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缓缓道:“计划听起来不错。但如何确保联盟的团结?如果有人私下偷偷购买怎么办?” “保证金制度。”范德维尔显然早有准备,“每个成员缴纳十万荷兰盾的保证金。如果有人违反联盟决议私下采购,保证金没收,分配给其他成员。此外,违反者将被排除在未来三年的联合采购之外——这意味着他必须以市场价单独购买,成本至少高出三成。” 十万荷兰盾不是小数目,但比起茶叶贸易的利润,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经过三个小时的激烈讨论、修改条款、讨价还价,傍晚时分,一份《阿姆斯特丹对明贸易协调联盟章程》草案终于成型。七国代表在草案上签署了名字——虽然还需要各自国内批准,但这标志着欧洲商界第一次联合起来,试图用经济手段制衡大明。 会议结束时,范德维尔站在窗前,望着阿姆斯特丹运河上穿梭的船只,对身旁的哈灵顿低声道:“詹姆斯,你相信大明会屈服吗?” 哈灵顿点燃一支哈瓦那雪茄——这是从西班牙殖民地弄来的新玩意:“阿尔布雷希特,我研究过那位崇祯皇帝。他不是昏君,相反,他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有远见的统治者之一。他不会轻易屈服。” “那为什么还要……” “因为我们必须试一试。”哈灵顿吐出一口烟圈,“要么用经济手段让他回到谈判桌,要么……就准备用大炮说话。我们的海军,不能永远被封锁在马六甲以西。” 两人沉默地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运河两岸,阿姆斯特丹的煤气路灯次第亮起——这是模仿大明的技术,但还不够明亮稳定。 时代的浪潮,正从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向这片古老的大陆涌来。 --- 十一月廿二,北京。 西苑精舍内的气氛比阿姆斯特丹更加凝重。朱由检坐在御案后,面前摊开着三份几乎同时送达的密报:一份来自皇城司阿姆斯特丹情报站,详细记录了贸易联盟会议内容;一份来自广州海关,报告近日欧洲商船到港数量锐减三成;最后一份来自松江府,江浙丝绸商会紧急上报,原定于本月交货的十二船生丝,欧洲买家突然要求延期付款并重新议价。 太子朱慈烺、户部尚书倪元璐、工部尚书方岳贡、新任商务总署督办沈廷栋(沈廷扬之弟)等人肃立两侧,个个面色严峻。 “都看到了。”朱由检的声音平静,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怒意,“欧洲人用上经济手段了。联合采购,统一定价,停止订单——这是要掐我们的脖子。” 倪元璐率先开口,语气忧虑:“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据户部统计,去年对欧出口总额约八百五十万两白银,占全国岁入一成二。其中生丝、瓷器、茶叶三项,占比超过七成。若欧洲人真联合停止采购,江浙、福建、江西数省将有数十万织工、窑工、茶农失业,恐生民变。” 沈廷栋补充道:“臣刚从松江回来。三大丝绸商会已有中小工坊开始裁员,景德镇传来消息,三家官窑准备减产三成。最麻烦的是茶叶——福建茶农已采摘的秋茶,若不能及时卖出,将全部报废。” 形势显然很严峻。 但朱由检脸上却渐渐浮现出一丝冷笑:“好啊,终于来了。朕等了他们很久了。” 众人一愣。 朱由检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大明主要产业分布图》前,手指划过江南、闽浙:“诸卿只看到危机,却没看到机会。欧洲人以为掐住了我们的命脉,殊不知,这正好给了我们清理门户、转型升级的契机。”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第一,那些中小丝绸工坊,技术落后,管理混乱,本就该淘汰。让他们倒闭!朝廷以‘内帑银行’提供低息贷款,支持三大皇家丝绸工坊收购优质资产,整合产能,提高效率。” “第二,景德镇瓷器要改革。过去官窑、民窑各自为政,良莠不齐。正好借此机会,成立‘皇家陶瓷总会’,统一质量标准,推行流水线生产。品质达不到‘官窑标准’的,一律不准出口——我们不是卖廉价货的!” “第三,茶叶更要整顿。”他的手指重点敲在福建的位置,“过去茶园分散,茶商上百家,互相压价,品质参差。现在欧洲人不要‘民茶’了?好!那就全部升级!成立‘皇家茶叶公司’,统一收购、加工、分级。以后出口只有两个等级:‘御品’和‘上品’,价格翻倍,爱买不买!” 这番话说得众人目瞪口呆。这哪是应对危机,分明是要借机掀起一场产业革命! 工部尚书方岳贡迟疑道:“陛下,如此大刀阔斧,恐激起反弹。那些中小作坊主、茶农、窑工……” “所以要配合以工代赈。”朱由检早有预案,“京津铁路要延长,山海关至沈阳的铁路要勘测,澳洲新金陵镇要扩建,台湾东宁省要移民……这些工程需要多少人手?失业的工匠、茶农,愿意北上的,朝廷提供路费、安家费;愿意南下的,东宁省正缺种甘蔗、开矿的人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走回御案,提起朱笔:“这不是危机,是机遇。欧洲人以为能用贸易手段逼我们就范,朕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供给侧改革’!传旨——” “一、即日起,成立‘皇家丝绸总会’、‘皇家陶瓷总会’、‘皇家茶叶公司’,隶于商务总署,垄断相关行业出口经营权。” “二、内帑银行设立‘产业升级专项贷款’,总额三百万两,年息三厘,专门用于优质工坊技术改造、设备更新。” “三、户部、工部联合制定《产业工人转岗安置条例》,确保失业工匠有去处、有活干、有饭吃。” “四、命格物院加快橡胶硫化技术实用化研究——朕听说已成功制造出橡胶密封圈和轮胎样品?好!立刻筹建‘皇家橡胶制品厂’,生产蒸汽机密封件、马车轮胎、防水布。这东西欧洲人没有,我们要卖个天价!” 一道道旨意如行云流水,一个庞大而系统的反制计划逐渐清晰。众人从最初的忧虑,渐渐转为兴奋。如果真能借此机会整合产业、提升品质、开发新产品,那么欧洲人的贸易封锁反而会成为大明产业升级的催化剂。 朱慈烺快速记录着,忽然抬头问道:“父皇,那欧洲人那边……我们如何回应?” 朱由检放下朱笔,冷冷一笑:“回应?为什么要回应?他们不是要停止采购吗?让他们停。三个月后,朕要在广州举办‘大明精品博览会’,只邀请遵守规矩的商人参加。展品嘛……除了丝绸、瓷器、茶叶,再加上橡胶制品、新型染料(苯胺紫)、精密钟表、甚至蒸汽机模型。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联合采购厉害,还是我们的新产品更有吸引力。”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让礼部给那个什么‘贸易协调联盟’发个照会。就说:大明尊重自由贸易,但提醒他们,《大明专利法》和《进出口商品质量标准》是帝国法律。任何违反法律的商业行为,都将受到严厉制裁——包括但不限于永久取消贸易资格。” “至于马六甲海峡……”朱由检望向南方,“告诉沈廷扬,演习照常举行。让欧洲人看看,大明的军舰,不仅能开炮,还能护航——护航那些愿意跟大明做生意的诚实商人的船。” 精舍内,烛火通明。一场没有硝烟的经济战争,已经拉开序幕。 而此刻的阿姆斯特丹,那些自以为得计的欧洲商人们还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拥有五千年文明底蕴、又注入了工业革命灵魂的巨兽。 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喜欢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请大家收藏:()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7章 帝国的反制 崇祯二十二年,腊月初一。 朔风卷过北京城的灰墙黑瓦,但紫禁城内的气氛却比严寒的天气更加炽热。辰时初刻,奉天门前的广场上已站满了身着各色官服的文武百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缓缓开启的宫门上——今日不是常朝,而是皇帝朱由检特旨召开的“御前经济军机会”。 当朱由检身着十二章纹冕服登上御座时,百官齐刷刷地跪拜山呼。这身只有在最重大典礼时才穿着的礼服,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今日所议之事,关乎国运。 “平身。”朱由检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今日召诸卿前来,只议一事:如何应对欧洲七国所谓‘贸易协调联盟’之经济封锁。” 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站在文官首位的首辅周延儒暗暗心惊——这位皇帝近年来愈发雷厉风行,今日这架势,怕是要有大动作了。 户部尚书倪元璐率先出列:“启奏陛下,据各海关急报,十一月底至今,欧洲商船到港数量较去年同期锐减四成。松江、宁波、广州三大口岸,积压未运出生丝已达八万包,瓷器十五万件,茶叶更逾三十万担。江浙闽粤之地,已有中小工坊开始裁员,若持续至开春,恐有数十万匠人失业。” 数字一出,广场上响起低低的吸气声。数十万失业匠人,若处置不当,足以酿成民变。 但朱由检面色不改:“商务总署督办沈廷栋,朕前日所颁三道旨意,执行如何?” 新任商务总署督办沈廷栋出列——这位年方四十的官员是沈廷扬之弟,原任松江府知府,以善理工商闻名。他展开一份奏章,朗声汇报: “回陛下,三道旨意已全面推行。其一,‘皇家丝绸总会’已于三日前在苏州挂牌成立,首批纳入总会管理的三大官营工坊、十二家大民营工坊,已整合织机三千二百台,占江南生丝产量的六成。总会颁布《新丝绸质量标准》,凡不达标者,一律不得使用‘皇家’标识,不得出口。” “其二,‘皇家陶瓷总会’在景德镇成立,整合官窑三座、民窑十八座。总会下令:即日起,所有出口瓷器须有总会火漆印章,无印者海关不予放行。首批按新标准烧制的‘崇祯官窑瓷’三千件,已于昨日装箱启运广州。” “其三,‘皇家茶叶公司’在福州成立,已与闽北三十六家大茶园签订独家收购协议,统一采摘、烘焙、分级标准。公司宣布:自明年春茶起,出口茶叶只分‘御品’、‘上品’两级,价格分别为旧价的三倍和两倍。” 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上。这是何等激进的改革——垄断经营、统一标准、大幅提价,完全颠覆了延续百年的贸易模式。 果然,立即有官员出列反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刘宗周,这位以直言敢谏闻名的老臣,颤巍巍地跪下:“陛下!此举与民争利,断不可行啊!江南千万织户、景德镇数万窑工、福建十万茶农,皆赖此业为生。朝廷骤然垄断,岂非夺民之食?且大幅提价,欧洲商人岂会接受?若贸易断绝,则税银大减,国库空虚,臣恐……臣恐国本动摇!” 这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朝臣的担忧。广场上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朱由检静静听完,缓缓起身。冕冠上的十二旒玉珠微微晃动,遮住了他半张脸,却让那沉稳的声音更加穿透人心: “刘卿之忧,朕知之。然今日之大明,非昨日之大明;今日之世界,亦非昨日之世界。” 他走下御阶,在百官面前踱步:“朕问诸卿:欧洲人为何敢联合封锁?因他们视我大明之丝绸、瓷器、茶叶为可有可无之‘奢侈品’。既为奢侈品,则价格可压,交易可断,以此要挟。” “那朕就告诉他们:错了。” 朱由检停在广场中央,目光扫过群臣:“丝绸不是奢侈品,是文明。从嫘祖教民育蚕,到汉唐丝绸之路,再到今日之江南织造,五千年来,此乃华夏文明之精粹,承载的是工艺、是美学、是文化。他们买去的不是一块布,是一个文明的片段。” “瓷器不是奢侈品,是艺术。从商周原始青瓷,到唐宋‘南青北白’,再到元明青花、彩瓷,这是土与火的交融,是人类用智慧将平凡化为神奇的见证。他们运走的不是一个碗,是一件艺术品。” “茶叶更不是奢侈品,是哲学。”他的声音愈发激昂,“从神农尝百草,到陆羽着《茶经》,再到今日之茶道,一片叶子,经采摘、萎凋、揉捻、烘焙,终成可饮之茗,其间蕴含的是天人合一、道法自然之哲理。他们喝下的不是一杯水,是一种东方智慧。” 广场上一片寂静,只有寒风掠过旗帜的猎猎声。 “所以,”朱由检的声音恢复平静,“朕提价,不是贪利,是正名。朕垄断,不是夺民,是提质。从今往后,大明出口的每一匹丝绸、每一件瓷器、每一斤茶叶,都必须是精品,都必须配得上‘华夏文明’四字。至于那些粗制滥造、以次充好的小作坊——让他们淘汰!大明的工匠,不该在低端市场互相压价、苟延残喘,而应该钻研技艺、追求卓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走回御阶,转身面向百官:“至于失业匠人,朕已有安置之策。工部尚书方岳贡。” 方岳贡出列:“臣在。” “京津铁路延长至山海关的工程,需要多少人力?” “回陛下,全长四百六十里,需筑路工、铁轨铺设工、桥隧工等,总计约需三万五千人。” “山海关至沈阳铁路勘测呢?” “前期勘测需测绘、探矿、伐木等工匠约八千人。” “台湾东宁省甘蔗种植园扩建?” “据东宁巡抚奏报,需熟练农工、制糖工匠等约两万人。” “澳洲新金陵镇金矿开采?” “首批开采队需矿工、冶炼工等五千人。” 朱由检点点头,看向倪元璐:“户部‘产业工人转岗安置专项银’拨付如何?” 倪元璐躬身:“首批五十万两已拨付工部。臣已拟定《转岗工匠优待条例》:凡愿赴边疆、海外工程者,朝廷预付三月工钱,提供全套被服工具,家属每月可领口粮补贴。伤残、病故皆有抚恤。” 一桩桩,一件件,有条不紊。百官这才明白,皇帝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有全盘布局。 但问题仍未完全解决。礼部尚书黄道周出列问道:“陛下,纵使我等内部整顿完毕,若欧洲商人坚持不买,又当如何?毕竟,高价精品,市场终究有限。” 朱由检笑了。这是今天他第一次露出笑容,却让熟悉他的人感到一种更深的寒意。 “黄卿所虑极是。所以朕准备了第二件武器——新东西。” 他拍了拍手。十余名太监从奉天门内鱼贯而出,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覆盖红绸的托盘。在百官好奇的目光中,红绸被一一揭开。 第一个托盘上,是几个黑乎乎、却有着奇特弹性的圆环——橡胶密封圈。 第二个托盘上,是一对裹着黑色橡胶的木质车轮——马车实心轮胎。 第三个托盘上,是一块鲜亮得刺眼的紫色布料——苯胺紫染色的丝绸。 第四个托盘上,是一台精密的钟表机芯,齿轮在透明玻璃罩下缓缓转动。 第五个托盘上,甚至有一个微缩的蒸汽机模型,活塞在气压推动下往复运动。 “这些,”朱由检的声音带着自豪,“是格物院过去三年的成果。橡胶硫化技术,可造密封圈、轮胎、防水布;苯胺紫合成染料,色彩远超任何天然染料;精密钟表,走时误差每日不超过十秒;蒸汽机模型虽小,但其原理可用于抽水、纺织、乃至车船动力。” 他走到橡胶轮胎前,用力按压,轮胎凹陷后迅速复原:“这东西,欧洲没有。他们的马车还在用铁箍木轮,颠簸易损。我们的橡胶轮胎,减震、耐磨、安静,一套顶他们十套。” 又拿起紫色丝绸:“这种紫色,在欧洲只有用地中海骨螺提取的‘泰尔紫’才能染出,价比黄金。现在,我们用煤炭就能合成,成本不到百分之一。” 最后,他指向蒸汽机模型:“而这东西……他们将看到未来的影子。” 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些新奇之物震撼了。原来皇帝不只是被动防守,更是在默默准备反击的利器。 “所以,”朱由检总结道,“三个月后的广州‘大明精品博览会’,展出的不只是丝绸瓷器茶叶,更是这些——欧洲人没有、但一定会想要的东西。他们可以不要茶叶,但能不要橡胶轮胎吗?能不要鲜艳不褪色的染料吗?能不要精确的钟表吗?”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至于那些坚持抵制的商人……朕会让海军护航,把货物直接运到印度、波斯、奥斯曼,甚至绕过好望角,运到欧洲本土去卖。让阿姆斯特丹、伦敦、里斯本的市民亲眼看看,他们商人联合会让他们错过了什么。” 霸气,自信,而又充满智慧。 刘宗周老泪纵横,伏地叩首:“老臣……老臣愚钝,不知陛下深谋远虑至此!大明有幸,天下有幸!” 百官齐齐跪拜:“陛下圣明!” 朱由检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目光望向南方:“传旨:命商务总署、格物院、工部,即日起全力筹备博览会。命海军总署,挑选五艘新式战舰,组成‘南洋-印度洋商贸护航舰队’,年后启航。命礼部,给欧洲各国商会发正式邀请——来不来,由他们。”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告诉那个什么贸易联盟,大明有句古话:‘敬酒不吃吃罚酒’。选择权,在他们。” 朝会散去时,已是午时。冬日难得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紫禁城的金瓦红墙上。 沈廷栋匆匆追上正要登轿的首辅周延儒,低声道:“阁老,陛下此举,是否太过冒险?万一欧洲人真的铁了心……” 周延儒停步,望着乾清宫方向,良久才缓缓道:“沈督办,你跟陛下时日尚短。老夫历经天启、崇祯两朝,目睹陛下挽狂澜于既倒,创工业于废墟,拓海疆于万里。你可知陛下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远见?” “不。”周延儒摇头,“是他总能将敌人的攻击,变成自己的机会。土木堡之变后如此,辽东危局时如此,如今……亦如此。” 老首辅的轿子远去了。沈廷栋站在原地,回味着这句话,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也一阵热血。 时代的洪流中,有人选择筑坝拦水,有人选择借水行舟。 而他的皇帝,显然属于后者。 喜欢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请大家收藏:()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8章 橡胶硫化突破 崇祯二十二年,腊月十八。 当整个北京城都沉浸在筹备年节的气氛中时,西郊皇庄深处的“大明格物院化工坊”却灯火通明,彻夜未眠。三进院落的正房已被改造成实验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硫磺、橡胶和煤炭焦油的特殊气味。 实验室中央,五十岁的化工坊主事徐正明,正用颤抖的手捧着一块暗褐色、约巴掌大小的样品。这块材料表面光滑,触感柔韧,用力拉伸可延展至两倍长度,松手后迅速回弹至原状。最重要的是——它不再像天然橡胶那样遇热变粘、遇冷变脆。 “成了……真的成了……”徐正明喃喃自语,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涌出泪水。 他身旁,三十出头的副主事李之藻深吸一口气,用镊子夹起一小片样品,放在酒精灯火焰上烘烤。十息,二十息,三十息……材料边缘微微焦黑,却没有熔化滴落,更没有燃烧起来。 “耐热性合格!”李之藻声音发颤。 另一名年轻助手将样品浸泡在盛满桐油的瓷碗中,一个时辰后取出,用棉布擦拭——表面干燥,油渍未渗入。 “耐油性合格!” 第三项测试更简单:将样品反复折叠一百次,没有裂纹;用铁锤敲击,只留下浅浅凹痕,片刻后自动复原。 “弹性、耐磨性……全部合格!”徐正明终于喊出声来,实验室里顿时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七八个衣衫沾满污渍、面色疲惫的研究员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为了这一刻,他们已经不眠不休工作了十七天。 故事要从腊月初一御前会议说起。那天皇帝展示橡胶密封圈和轮胎样品时,徐正明作为格物院代表就在现场。实际上,那些样品还只是半成品——密封圈在高温蒸汽环境下只能坚持几个时辰就会老化,轮胎在重载下容易变形。所谓“橡胶硫化技术取得突破”,更多是战略宣传,距离真正实用还有不小距离。 会后第二天,朱由检亲自召见徐正明,只说了三句话:“欧洲人的联合封锁,至少会持续三个月。三个月后的广州博览会上,橡胶制品必须成为我们的王牌。需要什么,朕给什么。” 于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开始了。 徐正明团队早在三年前张岱发现橡胶硫化之后就开始研究天然橡胶的应用。原料来自澳洲探险队带回的橡胶树种子,已在琼州府(海南)试种成功,每年可采集胶乳数百斤。但天然橡胶的缺陷很明显:温度稍高就发粘,温度稍低就变脆,遇油易溶,且易老化。按照张岱偶然发现的硫化橡胶,团队依此试验了上百次,但温度、时间、硫磺比例稍有偏差,要么橡胶焦化,要么改性不足。最好的成果,也只是勉强能用的密封圈——就是御前会议上展示的那些。 腊月初二开始,团队进入疯狂攻关状态。徐正明将实验室分为三组:一组专攻温度控制,改造了十几种加热装置;二组研究添加剂,除了硫磺,还尝试了氧化锌、硬脂酸、炭黑等辅料;三组负责测试,建立了完整的性能评价体系。 腊月初十,第一次突破:发现添加少量氧化锌可大幅缩短硫化时间。 腊月十三,第二次突破:确定硫磺比例在2%-3%时,橡胶弹性与强度达到最佳平衡。 腊月十六,第三次突破:发明了“分段加热法”——先低温使硫磺均匀分散,再升至特定温度完成交联反应。 每一小步进展,都通过急报直送西苑。皇帝从不催促,只是每次回批都附言:“循序渐进,不急不躁。但记得,腊月底朕要看到合格样品。” 这是压力,也是信任。 终于,在腊月十八子时三刻,第七十三号配方试验成功。当那块暗褐色的硫化橡胶展现出完美的弹性、耐热性和耐油性时,所有人都知道——成了。 徐正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刻重复试验三次,确认配方可重复。” 三个时辰后,天将破晓时,三块几乎完全一致的样品摆在桌上。配方稳定。 “李之藻,你带配方和样品,立刻进宫!”徐正明声音嘶哑,“其余人……轮班休息六个时辰。明天开始,研究不同用途的最佳配方:密封圈要耐高温高压,轮胎要耐磨抗冲击,防水布要柔韧耐折叠……” 话没说完,这位五十岁的主事眼前一黑,直接昏倒在地。 --- 同一时辰,西苑精舍。 朱由检并未入睡。他正与太子朱慈烺、工部尚书方岳贡研究一份来自福建的奏报——关于橡胶树种植园的扩建计划。 “琼州府的橡胶林已扩至三千亩,年产胶乳约五千斤。”方岳贡指着地图,“但按格物院估算,若橡胶制品大规模应用,年需胶乳至少二十万斤。故福建巡抚建议,在漳州、泉州沿海丘陵地带试种。那边气候湿热,与琼州相近。” 朱慈烺计算道:“若在闽南扩种五万亩橡胶林,三年后可年产胶乳八万斤,五年后可达二十万斤。但前期投入巨大——育苗、垦荒、雇工,每亩需银三两,五万亩就是十五万两。且橡胶树需生长五至七年方可采胶,期间只有投入,没有产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个典型的长期投资决策。 朱由检刚要开口,精舍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承恩几乎是小跑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密封的铁匣:“万岁爷!格物院急报!橡胶……橡胶成了!” 朱由检猛地起身,接过铁匣。打开后,里面是三个小布袋,各装一块样品,还有一份详细的实验报告。他拿起一块硫化橡胶,用力拉伸、揉捏、折叠——正如记忆中橡胶制品的触感。 “好!好!好!”朱由检连说三个好字,脸上露出久违的畅快笑容,“徐正明不负朕望!” 他将报告递给朱慈烺,自己则拿着样品走到灯下细看:“方卿,看到没?这就是朕敢在闽南投十五万两的底气。天然橡胶每斤收购价三钱,硫化后制成密封圈,一个就值二两;制成马车轮胎,一套值二十两。二十万斤胶乳,可造十万套轮胎,价值二百万两——十倍利润!” 方岳贡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懂化工,但懂算术。二百万两,相当于大明一年盐税收入。 朱由检继续道:“这还只是开始。等蒸汽机密封问题彻底解决,锅炉压力可提高三成,蒸汽机效率提升两成;橡胶轮胎普及,马车运载量可增三成,磨损降低七成;防水布制成雨衣、帐篷,军中可用,民间可售……橡胶将改变整个工业的面貌!” 他回到御案前,提笔疾书:“传旨:一、擢徐正明为格物院右侍郎,赏银三千两,赐‘格物致用’匾额。参与攻关人员,各赏银百两至五百两不等。二、工部即日拨银二十万两,在琼州、闽南扩建橡胶林十万亩,五年内实现胶乳自给。三、命内帑银行筹建‘皇家橡胶制品厂’,选址天津,第一期投资三十万两,明年六月前投产。” 朱慈烺边记录边问:“父皇,是否要保密配方?若欧洲人得知……” “当然要保密。”朱由检冷笑,“这是我们的独家武器。配方核心人员全部签署保密契约,泄密者以叛国论处。工厂实行分区管理,硫化车间列为绝密区域。至于欧洲人……让他们慢慢猜吧。” 他放下笔,走到窗前。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三个月后的广州博览会,”朱由检轻声道,“朕要展出三样东西:最好的丝绸瓷器茶叶,最新的橡胶制品,还有……一个态度。” “什么态度?”朱慈烺问。 “大明不需要哀求任何人做生意。”朱由检转过身,目光如炬,“我们有最好的产品,有最新的技术,有最庞大的市场。愿意遵守规则、公平交易的,欢迎;想搞封锁、耍手段的——请便。看最后谁求谁。” 这话霸气十足,却建立在坚实的成果之上。朱慈烺忽然明白,父亲这些年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格物院,如此不惜重金投入基础研究。那些看似“无用”的学问,那些被保守派诟病为“奇技淫巧”的实验,终将在关键时刻,成为破局的利刃。 这时,又一份急报送来。来自广州海关:今日凌晨,一艘悬挂荷兰东印度公司旗帜的商船悄然入港,卸下了一批波斯地毯和印度棉布,却什么货物都没装,空船离开了。 “试探。”朱由检扫了一眼报告,“他们在试探我们的反应,也在观察市场。传话给广州:一切照常,不阻挠,不优待。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看看江南的丝坊是不是停工了,景德镇的窑火是不是熄了,福建的茶山是不是荒了。” 他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等他们看到丝坊在整合升级,窑火在烧制新品,茶山在改进工艺……等他们看到橡胶轮胎出现在广州街头,苯胺紫布料风靡市井……那时候,他们的‘贸易联盟’,还能撑多久?” 晨光终于冲破云层,洒入精舍。新的一天,也是新的战场。 而远在万里之外的阿姆斯特丹,那些正在庆祝“成功施压”的欧洲商人们还不知道,一种名为“硫化橡胶”的材料,即将像无声的海啸,席卷他们自以为坚固的贸易壁垒。 时代的浪潮,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志而停下脚步。 喜欢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请大家收藏:()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9章 第一条电报干线 崇祯二十二年,腊月廿七。 北京城南二十里,大兴县境内的官道旁,一场静默的工程革命正在寒风中推进。每隔六十丈便竖立着一根崭新的松木电线杆,杆高两丈,顶端横担上架设着两条拇指粗细的镀锌铁线,在冬日苍白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工部营缮司主事张继业裹着厚棉袍,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手中拿着单筒望远镜,顺着电线延伸的方向向南望去。视野中,上百名工匠如同蚂蚁般在田野间忙碌:有人挖掘杆坑,有人竖立木杆,有人架设横担,更有一队专门的电报技工,正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瓷瓶将铁线固定在横担两端。 “主事大人,良乡段最后三根杆子立起来了!”一名年轻吏员气喘吁吁地跑上了望台,“按这个进度,今天天黑前,北京至涿州段一百二十里线路就能全线贯通!” 张继业点点头,脸上却无喜色。他放下望远镜,从怀中掏出一本羊皮封面的工程日志,翻到最新一页,用冻得发僵的手指写下:“腊月廿七,辰时三刻,大兴段施工第三十七日。已完成立杆六百八十根,架线五十四里。遇三处难题:一、永定河畔土壤松软,需深挖至一丈二尺方稳固;二、昨夜小雪,瓷瓶表面结冰,影响绝缘测试;三、……” 他还没写完,了望台下传来一阵马蹄声。张继业抬头望去,只见一队约二十人的骑兵护卫着一辆四轮马车正沿官道驶来。马车样式普通,但拉车的四匹白马神骏异常,车厢侧壁隐约可见龙纹装饰。 张继业脸色骤变,连滚带爬地下了望台,刚站稳,马车已停在近前。车帘掀开,先下来的是身着便服的太子朱慈烺,紧接着—— “臣张继业叩见陛下!叩见太子殿下!”张继业噗通跪倒,身后的吏员工匠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朱由检走下马车,伸手虚扶:“平身。天寒地冻,诸位辛苦。” 皇帝今日只穿了件深青色常服,外罩玄狐皮大氅,看上去就像个寻常巡视工程的官员。当那双眼睛扫过工地时,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进度如何?”朱由检边走边问。 张继业躬身在侧,快速汇报:“回陛下,自腊月初一开工,已二十七日。北京至涿州段一百二十里,今日可完成主线架设。涿州至保定段一百五十里,已立杆过半。保定至真定段……” “朕问的是困难。”朱由检打断他,“说最难的。” 张继业咽了口唾沫:“最难……是绝缘问题。铁线架在空中,遇雨雪天气,电流易从瓷瓶表面泄漏。格物院送来的第一批瓷瓶,雨中绝缘测试合格率只有六成。后改进釉料配方,增至八成五,但成本也高了……” 朱由检停在一根新立的电线杆前,仰头望着那些白色瓷瓶。瓷瓶呈葫芦形,中间凸起一圈裙边,这是为了增加表面爬电距离——这个设计是他亲自画的草图。 “合格率必须提到九成五以上。”朱由检不容置疑地说,“告诉格物院陶瓷坊,不计成本,必须解决。朕拨专款五万两,让他们试验所有可能的釉料配方。” “臣遵旨。”张继业连忙记下。 朱由检又转向另一个问题:“铁线供应呢?” “天津钢铁厂月产镀锌铁线三百里,勉强够用。但臣担心,若全线贯通后维护更换……” “已命唐山钢铁厂新建镀锌车间,明年三月投产,月产可达八百里。”朱由检早有安排,“另外,格物院正在试验铜线——导电更佳,但成本太高。先记下,待国库充盈后再议升级。” 太子朱慈烺此时开口问道:“张主事,施工中最耗人力的是哪道工序?” “回殿下,是挖坑立杆。”张继业老实回答,“一根杆坑需深八尺,宽三尺,两名壮工需挖两个时辰。遇上冻土或砂石地,时间更长。全线需立杆约六千根,仅此项就需十二万工日。” 朱慈烺若有所思:“可否用机械?儿臣记得格物院有‘蒸汽挖掘机’的图纸……” “图纸有,但实物还在试验。”朱由检接话,“明年春,若试验成功,可拨两台用于后续工程。但眼下,只能靠人力。”他看向张继业,“民夫待遇如何?” “按陛下旨意,民夫日给银一钱,管两餐。伤病者由太医院派出医士随工程队巡诊。”张继业禀报,“只是……近日有些流言。” “什么流言?” 张继业压低声音:“有愚民谣传,这铁线是‘摄魂索’,会吸走人的魂魄;又说杆子立得太高,会惊扰天地,招来灾祸。昨日在房山县,有乡民半夜偷偷砍倒了三根杆子,已被县衙拘捕。” 朱由检眉头微皱,随即舒展:“愚昧之言,不足为虑。但需加强宣导——让县学教谕、乡老出面讲解,此线乃传递消息之用,如同烽火台、驿站,只是更快更准。再犯者,按破坏官物论处。”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也要注意方式。可允沿线乡民,每户出一人参与工程,按劳取酬。让他们亲手立起杆子,架起铁线,自然就明白这不是妖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圣明。”张继业由衷道。这法子既化解矛盾,又解决了人力问题。 一行人继续沿线路巡视。朱由检不时停下,询问技术细节:铁线张力如何调节?雷雨天如何防雷?冬季结冰是否会压断线路?张继业一一作答,有些问题答不上来的,朱由检便让随行书记官记下,回头让格物院研究。 走到一处小河前时,朱由检驻足良久。河面宽约十丈,电线需跨河而过。工程队在这里建了两座高达三丈的石砌桥墩,铁线从墩顶瓷瓶上跨越河流,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 “此处设计得好。”朱由检赞许道,“但朕有一问:若发大水,冲垮桥墩怎么办?” 张继业忙答:“臣等测算过,此河百年一遇洪水也不会没过墩基。且铁线留有足够余量,即使墩基微沉,也不至拉断。” “还不够。”朱由检摇头,“在河对岸再设一座备用杆,线路从河上空飞过后,先接备用杆,再接主杆。这样即使桥墩出事,也可临时改道,不至中断通讯。” 这思路让张继业眼睛一亮:“臣明白了!这就去办!” 巡视至午时,朱由检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与工匠们一起用了简单的午饭——白面馒头、白菜炖肉、热姜汤。工匠们起初战战兢兢,见皇帝吃得自然,才渐渐放松。 饭后,朱由检将朱慈烺带到一旁无人的土坡上,指着向南延伸的电线:“烺儿,你知道这条线意味着什么吗?” 朱慈烺谨慎答道:“意味着消息传递从日行八百里,提升至瞬息可达。” “不止。”朱由检目光深远,“驿站系统,从北京到南京,快马加鞭需七日。这条电报线贯通后,消息传递只需片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中央政令可实时传达地方,地方军情可瞬间上报中枢;意味着商业行情可快速流通,商人能据此决策;意味着……”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意味着帝国的统治半径,将扩大十倍。过去,边疆若有叛乱,消息传到京师要十天半月,调兵遣将又要一月,叛乱可能已成燎原之势。现在,当天得知,三天内就能做出反应,十天大军就能开到。这才是真正的‘如臂使指’。” 朱慈烺震撼了。他原本只想到通讯便利,却未想到这背后的统治逻辑。 “但这也有危险。”朱由检话锋一转,“消息传递太快,也可能让朝廷过度干涉地方,让皇帝被虚假情报误导,让谣言传播得更广。所以,电报局必须建立严格的密码制度、审核制度、值班制度。这些,你要用心学。” “儿臣谨记。” 朱由检望向南方,仿佛已看到电线穿越黄河、淮河、长江,最终抵达南京的那一天。 “这条线,只是个开始。”他轻声道,“下一步是北京到沈阳,北京到西安,南京到广州……十年之内,朕要在大明主要城市间,织就一张电报网。那时候,这个帝国才真正连为一体。” 寒风吹过,电线在风中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时代的脉搏在跳动。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南京城内,长江边的电报总局工地同样热火朝天。来自松江府的工程师们,正在安装那台从广州运来的、仿制改进自欧洲原型机的莫尔斯电报机。 当北方的电线与南方的机器最终连通时,一个崭新的时代,将真正拉开序幕。 --- 腊月廿八,傍晚。 张继业站在刚刚完成最后连接的涿州电报站外,手中握着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报——这是从北京紫禁城发来的测试电文,只有四个字:“政通人和”。 他抬头望向北方,暮色中,一条黑色的细线向着北京方向延伸,如同巨龙伸展的脊梁。 “主事,要回电吗?”年轻技工问。 张继业深吸一口气:“回电:‘线路畅通,大明万年’。”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皇帝离开时说的那句话:“这条线铺下去,铺的不只是铁线,更是国脉。” 国脉。 张继业感到肩上的担子,重如千钧。 喜欢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请大家收藏:()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0章 电力照明的震撼 崇祯二十三年,正月十五,上元节。 紫禁城在暮色中逐渐亮起灯火——但这年的灯火与往年截然不同。宫墙、殿宇、廊庑间悬挂的不再是传统的灯笼烛火,而是数百盏样式奇特的玻璃罩灯。这些灯没有灯芯,没有灯油,只在玻璃泡内悬着一根细小的炭丝,通过两根铜线连接至隐秘处铺设的线路。 酉时三刻,太和殿前广场已站满了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宗室勋贵,以及获特旨进宫观礼的少数外国使节——荷兰、葡萄牙、英国三国驻广州商馆的代表也在其中,他们被安排在距离殿门较远的位置,但视线极佳。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期待与困惑的气氛。多数官员已听说今夜将有“格物新技”展示,但具体是什么,只有极少数核心重臣知晓。 “陛下驾到——” 随着司礼太监的唱喏,朱由检身着明黄色常服出现在太和殿丹陛之上。太子朱慈烺随侍在侧,礼部尚书黄道周、工部尚书方岳贡、格物院正卿徐光启等重臣分立两旁。 “今日上元佳节,朕邀诸卿共庆。”朱由检的声音在广场上回响,“然今岁之庆,与往岁不同。我大明格物院钻研数载,终有所得——请诸卿共观。” 他微微抬手。 几乎在同一瞬间,紫禁城内的灯光由近及远、由下而上,次第亮起。 最先亮起的是太和殿檐角下的八盏大灯,每盏灯的玻璃泡都有人头大小,内中炭丝在电流通过瞬间发出白炽的光芒,将殿前广场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广场四角的灯柱、回廊下的壁灯、宫墙上的轮廓灯……三百余盏电灯在短短三息内全部点亮。 “啊——!” 广场上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许多人下意识地后退,甚至有人踉跄跌倒。那些外国使节更是目瞪口呆——英国代表詹姆斯·哈灵顿手中的单筒望远镜直接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这光芒太不同寻常了。它稳定、均匀、明亮,没有烛火的摇曳跳跃,没有油灯的烟雾缭绕,更没有灯笼那种隔着纸绢的朦胧。白光所及之处,每个人的面孔都纤毫毕现,太和殿琉璃瓦上的每一片瓦当都清晰可见,连广场石板缝隙里的枯草都无所遁形。 更令人震撼的是光的“秩序”。所有灯光同时亮起,同时达到最亮,没有一盏忽明忽暗。它们排列成整齐的队列,勾勒出宫殿建筑的轮廓,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几何美感的光之图景。 礼部尚书黄道周颤巍巍地跪下,老泪纵横:“天佑大明……此乃……此乃‘夜如白昼’之祥瑞啊!” 他这一跪,百官纷纷跟着跪倒,山呼万岁之声此起彼伏。 但朱由检没有沉浸在欢呼中。他敏锐地注意到人群中某些人的表情——不是敬畏,而是恐惧。特别是那些年迈的官员,他们脸色发白,嘴唇哆嗦,仿佛见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诸卿平身。”朱由检抬了抬手,待广场重新安静后,缓缓开口,“朕知有人心中惊疑:此光何来?可是妖术?亦或是天降神迹?”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而沉稳:“都不是。此乃格物之理,人智之功。” 他示意徐光启上前解释。这位格物院正卿虽已年过六旬,但精神矍铄,声音洪亮: “诸位大人,此光名曰‘电灯’。其理有三:一曰‘发电’,以蒸汽机驱动磁石旋转,切割铜线,生‘电流’,此乃格物院电磁所之成果;二曰‘输电’,电流经包覆橡胶之铜线传输,橡胶乃最新硫化技术所制,绝缘防漏,可保安全;三曰‘发光’,电流通过特制炭丝,炭丝炽热而发白光,此光稳定明亮,远胜烛火。” 他指向太和殿东侧一座新建的偏殿:“发电机组便设于彼处,通过地下沟槽铺设之铜线,输送至此。一炷香所耗之煤,可供全宫照明一个时辰。若与宫中旧用蜡烛、灯油相比,耗费不足三成。” 数字最有说服力。原本面露惧色的官员们开始窃窃私语——三成!这意味着宫中的照明开支可以削减七成! 工部尚书方岳贡适时补充:“此技不仅可用于宫廷。臣已命工部测算,若在北京主要街道设此电灯,每夜所费不过百两,而巡夜差役可减半,火灾风险大降,夜盗几近绝迹。天津、松江等大埠亦可推行。” 这番话让官员们彻底转变了态度。从恐惧到好奇,从好奇到盘算——这就是技术推广的心理路径。朱由检深谙此道。 “然此技之要,不在省费,而在开创。”朱由检再次开口,将众人的思绪拉回更宏大的层面,“诸卿试想:若工坊夜间亦可开工,则产能倍增;若码头夜间亦可装卸,则货物流转加速;若学堂夜间亦可授课,则寒门子弟多出数倍读书之时。此非小技,实乃利国利民之大业。” 他走下丹陛,来到一盏落地灯前,伸手轻触玻璃罩——灯罩微温,但绝无烫手之虞:“更妙者,此灯无烟无火,不惧风雨。朕已命格物院研制更小之灯,可置于案头,可悬于床头,届时读书批文,再不用熏眼之烛、费神之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番话描绘的图景太诱人了。许多文官已经开始想象:冬夜寒窗,有一盏明亮稳定的电灯相伴,读书作文该是何等惬意! 这时,荷兰代表范·德·维尔忍不住用生硬的汉语高声问道:“尊敬的皇帝陛下!请问……此技术,大明是否愿意出售?荷兰联省共和国愿出高价!” 这话一出,葡萄牙、英国代表也眼巴巴地望过来。 朱由检微微一笑,转身看向三国使节:“诸位使臣,此技乃我大明格物院心血所聚,暂不出售。但——” 他故意顿了顿,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才缓缓道:“若贵国商人愿遵守《大明贸易通则》,公平交易,诚信往来,则未来在大明境内开设之工坊、商馆,或可获得供电许可。当然,需按用量缴纳电费。” 这是典型的“技术控制”策略——不卖技术,但提供使用服务。既保持垄断优势,又可通过服务收费获利,更可将外国资本纳入大明主导的体系。 三国代表脸色复杂。他们听懂了皇帝的潜台词:想要用上电灯?那就老老实实按大明的规矩做生意。 朱由检不再理会他们,重新走上丹陛,面向百官:“今夜之观,非为炫技,实为明志。我大明开国二百七十余载,太祖高皇帝驱逐蒙元,光复华夏;成祖文皇帝七下西洋,扬威四海。然武功之后,需有文治;疆域既扩,需有新民。格物之道,便是今日之文治,便是新民之途。” 他的声音在电灯的光辉中格外清晰:“有人言,奇技淫巧,不足为道。朕问:若无指南针,何以航海?若无造纸术,何以传文?若无火药,何以御敌?今日之电灯、电报、蒸汽机、橡胶制品,便是明日之指南针、造纸术、火药!固步自封者衰,开拓进取者昌——此乃千古至理!” 广场上寂静无声,只有电流通过灯丝的微弱嗡鸣。 “故朕在此宣告:自今日起,每年正月十五,定为‘格物节’。各地学堂需讲授格物常识,各府州县需设‘格物展示馆’,让百姓知晓,让孩童向往。我大明之未来,不仅在田亩税赋,更在工厂实验室;不仅在诗书礼乐,更在公式图纸!” “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的欢呼,比之前真诚热烈得多。许多年轻官员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们是新政培养的第一代,本就对格物之学抱有好感。今夜亲眼所见,更是坚定了信念。 夜宴正式开始。御膳房准备了丰盛的酒菜,但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吃喝上。他们围着一盏盏电灯仔细观察,伸手感受玻璃罩的温度,议论着可能的应用场景。 朱慈烺陪在父亲身边,低声道:“父皇,儿臣观察,老臣之中仍有疑虑者。” “正常。”朱由检淡然道,“变革总会触及既得利益。蜡烛作坊的东家、灯油商人、甚至那些靠夜间巡逻勒索商户的差役……电灯普及,他们的生计都会受影响。但时代的车轮碾过,从不会因几只蝼蚁而停留。” 他望向远处那三个交头接耳的外国使节,冷笑道:“至于他们……今夜之后,那个什么贸易联盟,该分化了。英国人想要电报技术,荷兰人想要橡胶配方,葡萄牙人想要电灯……各有所求,便难同心。” 果然,宴会进行到一半时,英国代表哈灵顿便找了个机会凑近太子,低声表示“愿就马六甲海峡问题单独磋商”。显然,电灯展示的成功,让欧洲人意识到大明的技术优势远超想象,强硬对抗可能得不偿失。 子时将至,宴会渐散。百官陆续告退,每个人走出宫门时,都忍不住回头望向那片依然明亮的宫殿——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属于未来的光芒。 朱由检站在太和殿前,望着渐次熄灭的电灯(这是有意控制的,以展示可随时开关的特性),对身旁的徐光启道:“徐卿,下一步是小型化、廉价化。朕要五年之内,让北京中等之家都用得起电灯。” “臣必竭尽全力。”徐光启躬身,眼中闪着与年龄不符的光彩,“格物院已着手研制更高效的发电机,更细的炭丝,更安全的开关……” 朱由检点点头,又补充道:“还有,派人盯紧那几个外国使节。朕估计,不出三月,就会有人试图收买我们的技工,窃取图纸。皇城司那边,朕已吩咐过了。” “臣明白。” 夜色渐深,最后几盏电灯也熄灭了。紫禁城重归黑暗,但无数人心中,却已点亮了一盏永不熄灭的灯。 而在宫墙之外,关于“夜如白昼”的传说,正以惊人的速度传遍北京的大街小巷。第二天清晨,已有数百名百姓聚集在皇城四周,想要亲眼看看那神奇的光芒——尽管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但没关系。朱由检知道,种子已经播下。 接下来,只需等待它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喜欢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请大家收藏:()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1章 有线电报的局限 崇祯二十三年,二月初三。 北京电报总局的指挥大厅内,气氛与三个月前线路刚贯通时的欢欣鼓舞截然不同。大厅东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大明电报干线图》,图上从北京向南延伸至南京的红色实线旁,密密麻麻标注着数十个黑色小三角——每个三角代表一处故障记录。 新任电报总局督办孙元化站在图前,这位原任山东登莱巡抚的官员因精通算术格物被调任此职,此刻却眉头紧锁。他手中拿着一份刚送来的急报: “保定至真定段,第七十二号杆至七十五号杆区间,昨夜遭人为破坏。四根松木杆被锯断倒地,铁线被割走约三十丈。当地县衙已拘捕三名嫌犯,供称受蠡县某蜡烛作坊东家指使,每毁一杆给银二两……” 孙元化将急报重重拍在桌上:“这已是本月第三起蓄意破坏!蜡烛作坊、灯油商人、驿站马夫……这些旧业者视电报如仇寇!” 副手陈子龙低声道:“督办,更麻烦的是天气。开春以来华北多雨,昨日一场春雨,涿州至房山段瓷瓶绝缘测试合格率骤降至六成,有十二处发生漏电,差点引发火情。” “还有鸟害。”另一名技官苦着脸补充,“开春候鸟北归,常停在电线上栖息。保定站报,昨日有两只大型野鸭同时落在同段电线上,导致短路,烧毁了三个瓷瓶……” 大厅里一片压抑的沉默。电报——这项被誉为“瞬息千里”的神技,在实际运营中暴露出的问题远比预想的多。建设难,维护更难;技术难,人心更难。 孙元化深吸一口气:“今日会议到此。陈副督办,你即刻赴保定,亲自督导抢修。王技官,你带格物院的人去涿州,研究瓷瓶防潮改进方案。至于鸟害……”他揉了揉太阳穴,“让各地电报站雇人巡逻驱鸟,每十里设一人。” 众人领命散去后,孙元化独坐在大厅内,望着那张布满黑三角的地图,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他想起一个月前陛下召见他时的嘱托:“元化,电报乃国之血脉,必使其畅通无阻。”可现在…… --- 同一日,西苑精舍。 朱由检正在审阅电报总局送来的月度报告。太子朱慈烺侍立在侧,手中也拿着一份副本。 “父皇,”朱慈烺读完报告,面色凝重,“儿臣粗略统计,电报线贯通三个月来,共发生故障一百二十七起。其中人为破坏三十一起,天气原因四十九起,鸟兽损害二十二起,设备自身问题二十五起。平均每两日便有一处故障。” 朱由检放下报告,脸上并无意外之色:“比朕预想的要好些。” “这……还好?”朱慈烺不解。 “烺儿,你可知当年秦修驰道、隋开运河,初期每年要死多少民夫?要出多少事故?”朱由检走到窗前,“任何大型工程,初创阶段必然问题百出。关键在于,能否从问题中学习,不断改进。” 他转身坐回御案:“你看这份报告,其实大有文章。人为破坏多集中在保定以南——为什么?因为那边驿站系统最发达,靠驿站吃饭的人最多。电报通了,驿站传书的活计少了,这些人自然怨恨。这不是技术问题,是社会问题。” 朱由检提笔在报告上批注:“着户部、工部联合制定《驿卒转业安置办法》,愿学电报技者,可优先录用;愿务农者,分给荒地;愿务工者,介绍至天津工厂。化解矛盾,当疏非堵。” 他又指向天气故障:“瓷瓶绝缘问题,格物院已在研究新型釉料。但更重要的是设计——现有瓷瓶是葫芦形,裙边朝下,雨水易积。可改为伞形,裙边朝上,雨水自滑。这个改动,朕三月前就提过,为何至今未改?” 朱慈烺仔细看报告附带的瓷瓶图纸,恍然大悟:“督办孙元化在奏章中解释,说模具重开需时,且担心新形状强度不足……” “借口。”朱由检摇头,“根本原因是官僚惰性。‘祖宗成法不可易’——连个瓷瓶形状都不敢改,谈何革新?传旨申饬:限一月内完成瓷瓶改型,模具费用从内帑拨付。再拖沓,撤职查办。” 最后说到鸟害,朱由检反而笑了:“这个最有意思。鸟停在电线上,本不会触电——因两脚间电压差太小。之所以短路,是因为鸟粪污染了瓷瓶,降低了绝缘性。解决方案很简单:在电线上方半尺处,平行架设一根细铁线,专供鸟类栖息。鸟有地方落脚,自然不会弄脏瓷瓶。” 朱慈烺眼睛一亮:“父皇此法巧妙!既不伤生灵,又保线路安全。” “格物之道,贵在观察自然、顺应自然。”朱由检语重心长,“强行驱鸟,劳民伤财;给鸟一条活路,它们也不会与你为难。” 批阅完毕,朱由检让朱慈烺坐下,郑重道:“但这些都还是小问题。有线电报真正的局限,你看出没有?” 朱慈烺思索片刻,试探道:“是……成本?” “不错。”朱由检点头,“架设一里电报线,需立杆六根,耗铁线一百二十斤,瓷瓶十二对,人工三十工日。折银约五十两。北京至南京两千里,便是十万两。这还不算电报机、电池、维护人员、站房建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展开一份户部核算:“若按规划,十年内建成以北京为中心的八大干线,总长超过万里,需银五百万两以上。而去年全国岁入不过四千万两,其中能用于建设的不足一成。” 数字触目惊心。朱慈烺这才意识到,那看似纤细的电报线,背后是金山银海。 “所以有线电报只能连接主要城市,无法普及至县城,更遑论乡镇。”朱由检指向地图上的空白区域,“而这些地方,同样需要快速通讯。驿站系统不能废,至少现在不能。” 他顿了顿,说出更深层的忧虑:“还有战时的脆弱性。两军交战,敌人只需派小队骑兵沿途破坏,整条电报线就会瘫痪。相比之下,烽火台、信鸽虽慢,却更难被彻底摧毁。” 朱慈烺听得心头发凉:“那……电报岂非成了鸡肋?” “非也。”朱由检摇头,“只是不可过于依赖。有线电报适合和平时期的政务商务,适合固定点之间的稳定通讯。但战时、边远地区、海上……需要其他手段补充。” 他拉开御案抽屉,取出一份标着“绝密”的卷宗:“这就是格物院下一步的方向——无线电报。” 卷宗内是厚厚一沓图纸和实验记录。朱慈烺快速浏览,看到许多陌生术语:“赫兹波”、“天线”、“检波器”、“谐振电路”…… “简单说,就是不用电线,让信号通过空中传播。”朱由检解释道,“三年前,格物院电磁所就在实验中偶然发现,当电路中有电火花产生时,远处的另一个电路也会产生微弱电火花,尽管两者没有导线连接。” 他指着其中一张草图:“朕让他们沿着这个方向研究。目前进展缓慢,最远只能在百丈内接收信号,且极不稳定。但这是个方向——一旦突破,船与船、船与岸、边关与京城,皆可瞬息通讯,且不怕线路被切断。” 朱慈烺震撼无言。他原以为有线电报已是奇迹,没想到父皇的目光已投向更遥远的未来。 “但无线研究需时,可能五年,可能十年。”朱由检合上卷宗,“眼下,还得把有线电报搞好。传旨:一、成立‘电报线路巡护营’,编制两千人,专司线路保护,归兵部与电报总局共管。二、拨专款二十万两,用于瓷瓶、铁线等设备改进。三、命各州县,将破坏电报线路纳入《大明律》重罪,斩立决。” “四,”他顿了顿,“也是最要紧的——让孙元化三日内进宫,朕亲自教他,什么叫‘管理创新’。” --- 两日后,孙元化战战兢兢走进西苑精舍。他原以为会遭到严斥,没想到皇帝只是让他坐下,递给他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封面上写着:《电报系统运营手册(试行)》。 “这是朕让格物院和几位老驿丞合编的。”朱由检道,“里面有故障分级标准:一级故障(全线中断)须一刻钟内上报总局,半时辰内组织抢修;二级故障(局部中断)须半个时辰上报……还有巡检周期、备件储备、人员培训、密码更新等等。你拿回去,召集各站站长学习,月考一次,不合格者撤换。” 孙元化翻开小册子,越看越心惊。里面事无巨细,将电报运营的方方面面都规范化了。许多他头痛的问题,这里早有预案。 “陛下圣明……臣,臣惭愧……” “光惭愧没用。”朱由检摆手,“朕再教你两招。第一,推行‘承包制’。将每百里线路的维护承包给当地可靠商户,按年付钱,故障率低于标准有奖,高于标准罚款。让他们自己想办法防人破坏、驱鸟防灾——本地人总有本地人的办法。” 孙元化眼睛亮了。这招妙啊!将朝廷的难题转化为商家的商机。 “第二,开放民用。”朱由检继续道,“除了官府急报,允许商贾付费发报。按字收费,一字一钱。商人逐利,为了快速传递行情,必踊跃使用。所收费用,一半用于线路维护,一半上缴国库。这叫‘以商养线’。” “可……密码安全?”孙元化担心。 “民用电文不用密码,但需经审查,严禁传递军情、谣言。另设‘加急密报’服务,收费十倍,由专人译码传递——商人有商业秘密,也愿付这个钱。” 孙元化彻底服了。皇帝不仅懂技术,更懂经济、懂人性。 “还有问题吗?”朱由检问。 “臣……臣定当竭尽全力!”孙元化跪地叩首。 “去吧。半年后,朕要看故障率降五成,民用收入抵三成维护费。做不到,你自己请辞。” “臣遵旨!” 孙元化退下后,朱由检走到那幅电报干线图前,用朱笔在几个空白处圈点。 南京至杭州,杭州至福州,北京至沈阳,西安至成都…… 线路会延伸,问题会出现,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有线电报的局限是现实,但突破局限的智慧,才是文明前进的真正动力。 窗外,初春的柳枝已抽出嫩芽。 而时代的讯号,正沿着那些纤细的铁线,奔向更远的远方。 喜欢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请大家收藏:()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2章 环球舰队的归程 崇祯二十三年,三月十五,赤道附近的无风带。 大洋平静得如同一面巨大的深蓝色镜子,“轩辕号”巡洋舰的倒影清晰地映在水面上,几乎让人产生舰船悬浮在空中的错觉。连续七天,整支舰队被困在这片直径超过八百里的无风海域,蒸汽机因煤炭储备告急而不得不间歇停机,仅靠残存的惯性在几乎静止的水面上缓慢滑行。 舰队总兵官施琅站在舰桥上,古铜色的脸庞被赤道烈日晒得黝黑起皮,嘴唇因缺水而干裂。他手中的单筒望远镜缓缓扫过海面——除了身后同样陷入停滞的“神农号”、“伏羲号”以及补给船“仓颉号”,视野中只有无边无际的、泛着油光的蔚蓝。 “总兵,蒸汽舱报告,煤炭仅够维持锅炉低压状态十二个时辰。”大副的声音嘶哑,“若再无风,我们……” “知道了。”施琅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收起望远镜,望向主桅顶端——那里悬挂的测风带纹丝不动,如同垂死的病人最后的呼吸。 这是返航途中最危险的时刻。七个月前,舰队从南美洲西海岸的“望乡堡”启程西行,满载着玉米、土豆、番茄等作物种子,以及二十余名自愿随行的美洲土着使者,还有更重要的——详细记录了美洲西海岸水文、地形、资源分布的《新大陆勘舆图》和与西班牙人遭遇的完整报告。 前半程顺风顺水,借助秘鲁寒流和东南信风,他们在一个半月内横渡了南太平洋大部。但进入赤道附近后,天气开始变得诡异:时而狂风暴雨,时而如今日这般死寂。更麻烦的是,舰队在风暴中偏离了预定航线,现在连经验最丰富的老航海长都无法确定确切位置。 “总兵!”了望台上的水手忽然高喊,“西南方向!有云!” 施琅猛地抬头。遥远的天际线上,一缕羽毛状的高空卷云正在缓缓舒展——那是信风即将回归的信号。 “全舰准备!”施琅的声音陡然拔高,“收起蒸汽机风帆!所有水手上甲板,准备转向!” 死寂的舰队瞬间活了。水手们从闷热的舱室涌上甲板,在军官的指挥下奔向各自的岗位。蒸汽舱内,司炉将最后一批优质煤投入炉膛,气压表的指针开始缓慢爬升。 半个时辰后,第一缕微风拂过施琅的脸颊。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救命的触感——风向稳定,风速渐强,来自东南。 “左满舵!航向西北偏北!”施琅睁开眼,眼中重新燃起光芒,“目标:香料群岛!” 四艘舰船依次转向,重新展开的风帆逐渐鼓胀。当“轩辕号”的船首切开平静的海面,激起第一道白色浪花时,甲板上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 他们闯过了环球航行最后一道鬼门关。 --- 同一日,北京。 西苑精舍内,朱由检正与太子朱慈烺、户部尚书倪元璐、格物院农科所主事宋应星,研究一幅刚绘制完成的《美洲作物适宜种植区域预测图》。 “陛下请看,”宋应星用竹枝指点着地图上不同颜色的区块,“根据舰队带回的作物生长环境记录,结合我大明各省气候土壤数据,臣等初步判断:玉米最适宜在陕西、山西、河南等北方旱地推广;土豆抗寒耐瘠,辽东、甘肃甚至漠南蒙古南部皆可试种;番茄喜温,可在山东、直隶南部种植;辣椒适应性强,云贵川湘等湿暖之地尤佳……” 地图上,代表不同作物的色块如同拼图,覆盖了大明大片传统意义上的“瘠薄之地”。倪元璐看得眼睛发亮:“若真能如此,则西北旱塬、西南山地、辽东新垦区,粮食产量可翻数倍!移民实边、安抚流民,皆有实据矣!” 朱由检却问了一个关键问题:“种子数量多少?推广需几年?” 宋应星早有准备:“舰队带回各类作物种子共四十七箱,其中玉米种子约八百斤,土豆种块两千斤,其余各数百斤不等。若精心培育,今年春在京郊皇庄试种,收获后可获种子百倍;明年可推广至北直隶、山东、河南三省;三年后,当可覆盖主要适宜省份。” “太慢。”朱由检摇头,“三年太久,只争朝夕。传旨:除京郊皇庄试种园外,另在陕西延安、山西大同、辽东锦州、山东登州、河南开封、四川成都、云南昆明,设七大‘美洲作物繁育基地’。每处拨地千亩,由格物院派专人指导,地方官府全力配合。朕要两年之内,看到百万斤种子!” 倪元璐倒吸一口凉气:“陛下,七处基地,需银至少十万两,且要抽调大批精通农事的官吏……” “钱从内帑拨。”朱由检决然道,“人从国子监新设的‘农政科’抽调——那些学子读了这么多年书,也该到田地里去历练历练。告诉吏部,凡在繁育基地干满三年且成绩卓着者,优先升迁。” 这是将农业推广与官员考核直接挂钩,可谓创举。 朱慈烺一直在旁记录,此时忍不住问道:“父皇,如此急切推广,是否风险太大?若作物不适应当地气候,或引发病虫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需要科学管理。”朱由检看向宋应星,“宋卿,朕命你制定《新作物试种规程》:每处基地需设对照田,记录每日气温、降水、土壤墒情;发生任何异常,立即上报;各地数据每月汇总至格物院,分析比较。我们要的不仅是推广,更是积累知识——哪些品种适应哪些环境,如何轮作,如何防病,都要形成文书,传之后世。” 宋应星深深躬身:“臣领旨!此乃功在千秋之业!” 正说着,王承恩匆匆进来,呈上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报:“万岁爷,广州急电!南洋舰队在香料群岛以东海域,发现疑似我环球舰队的船只!” 精舍内顿时一静。 朱由检接过电报,快速浏览。电文很简短:三月十二,南洋舰队巡逻船在帝汶海东北方向发现四艘大型帆船,队形整齐,航向西北,疑似自太平洋方向驶来。因距离过远且天色已晚,未能确认旗帜,但船型与离港时的环球舰队吻合。 “位置?”朱由检抬头问。 朱慈烺迅速在地图上找到帝汶海:“在这里,父皇。若真是施琅将军的舰队,他们已穿过太平洋,即将进入香料群岛海域。按航速推算,最多半个月就能抵达广州。” 朱由检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道弧线——从南美洲西海岸,横渡整个太平洋,抵达东南亚。这条航线,欧洲人走了近百年才探索清楚,而大明舰队首次尝试便成功了。 “传旨广州:一旦确认是环球舰队,即刻以八百里加急奏报。命礼部、兵部、海军总署,准备迎接凯旋仪式。”朱由检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这是人类历史上首次由东方发起的环球航行……我们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倪元璐提醒道:“陛下,舰队归来,欧洲各国必然震动。尤其是西班牙人——他们在美洲经营百年,视之为禁脔。如今我大明舰队不仅抵达,更建立了据点,带回了作物和情报……” “他们震动才好。”朱由检冷笑,“朕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海洋不是谁家的池塘。西班牙人能在美洲东海岸殖民,我大明就能在西海岸立足;荷兰人能在南洋搞贸易联盟,我大明就能把货物直接运到欧洲门口去卖。”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手指点在广州的位置:“舰队归来后,朕要在广州举办两场盛会:一是‘大明精品博览会’,展示我们的丝绸瓷器茶叶,还有橡胶制品、新染料、电灯模型;二是‘万国海贸大会’,邀请所有愿意遵守规则的商人参加,重新订立贸易条款。” “若他们不来呢?”朱慈烺问。 “那就让他们看着别人赚钱。”朱由检转身,目光锐利,“荷兰人不是搞联合采购压价吗?好,朕把丝绸瓷器直接运到波斯、奥斯曼、印度去卖,价格比给他们的还低两成。等阿姆斯特丹的市民看到邻居用上了大明的橡胶轮胎、穿上了鲜艳不褪色的布料,而自己因为商会的愚蠢决定什么也买不到时——你猜他们会怪谁?” 这是典型的市场反击策略:绕过中间商,直接开拓终端市场,用消费者压力倒逼贸易商妥协。 倪元璐恍然大悟:“陛下圣明!如此,贸易联盟不攻自破!” “但前提是,”朱由检看向窗外,“我们的舰队能安全归来。”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投向那片浩瀚的南洋。 --- 三月廿八,香料群岛,班达海。 当“轩辕号”的了望手终于看到远方海平面上熟悉的群岛轮廓时,整艘船爆发出的欢呼声惊起了成群的海鸟。两个月前,他们就是从这片群岛出发东进的;如今绕地球一圈,又回到了这里。 “总兵!是班达岛!我们回来了!”航海长捧着六分仪,激动得声音发颤。 施琅接过望远镜,看着那片郁郁葱葱的岛屿,以及岛屿间熟悉的航道,长长舒了一口气。最危险的航段已经过去,从这里到广州,全是熟悉的海域,沿途还有大明的补给站。 “发旗语:各舰清点人员物资,准备入港补给。”施琅下令,随即又补充,“还有,让‘仓颉号’把那些美洲土人使者带到甲板上来,让他们也看看——这里,就是我大明南洋疆域的起点。” 当二十余名身着兽皮、头戴羽毛饰物的美洲土人走上甲板,看到眼前星罗棋布的绿色岛屿、看到远处悬挂着大明龙旗的巡逻船时,他们的表情从迷茫变为震撼。一个年轻土人指着岛屿,用生硬的汉语词汇结结巴巴地问:“这……都是……大明?” 通译官自豪地回答:“从这里往北往西,万里海疆,皆是大明!” 土人们跪倒在甲板上,向着龙旗的方向膜拜。在他们简单的认知里,能统治如此广阔海洋的国度,必是神之国度。 施琅没有阻止这种崇拜。他知道,这些土人使者回到美洲后,会将所见所闻传遍部落,这将为大明未来在美洲的活动奠定基础——有时候,敬畏比武力更有效。 舰队在班达岛补给休整了三日。当地驻军送来了新鲜果蔬、淡水,还有最新一期的《京报》抄本。施琅在报上看到了紫禁城电灯展示的消息,看到了橡胶硫化突破的报道,看到了有线电报干线贯通的消息…… 他放下报纸,望向北方,眼中闪着光。 离开了两年,大明又前进了这么多。 而他和他的舰队带回来的,将是推动帝国再次飞跃的种子——既是作物的种子,也是文明的种子。 四月初一,晨雾中,四艘伤痕累累却旗帜鲜明的舰船驶离班达港,向着广州的方向,开始了最后一段归程。 桅杆顶端,饱经风霜的龙旗在信风中猎猎作响。 而在他们前方,一个崭新的时代,正等待着英雄的归来。 喜欢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请大家收藏:()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3章 澳洲内陆的发现 崇祯二十三年,四月十八。 澳洲,新金陵镇以东三百里,无名荒原。 一支由四十五人组成的探险队正艰难跋涉在红土与砾石交错的荒原上。队伍最前方,勘探主事张岱骑着一匹澳洲土产矮马,手中托着格物院新制的“便携式经纬仪”,对着正午的太阳测定方位。他身后,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兵士、十五名勘探工匠、五名格物院学者和五名本地土着向导,在摄氏四十度的高温下汗流浃背。 “主事,”副手陈明允递上一个牛皮水囊,声音嘶哑,“已经连续行军六个时辰了,是否让队伍歇歇?有三名工匠出现热晕征兆。” 张岱放下经纬仪,眯眼望向远方地平线。这位三十八岁的勘探专家是礼部尚书黄道周的弟子,三年前自愿报名参加澳洲殖民计划,如今已是新金陵镇最富经验的野外勘探者。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再走五里。前方那片凸起的岩层,应是地质断层带,或有水源。” 队伍继续前进。马蹄踏在晒得发烫的红土上,扬起滚滚红尘。两名体弱的工匠被扶上备用马匹,土着向导走在最前,他们赤着脚却步伐稳健,用削尖的木棍不时戳探地面——这是在寻找地下水的古老方法。 澳洲的荒原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壮美:一望无际的红土平原上点缀着稀疏的、叶片如针的桉树,天空蓝得刺眼,云朵低垂得仿佛伸手可及。偶尔可见袋鼠群从远处跃过,或是色彩斑斓的鹦鹉从树冠惊起。美丽,却致命——十天前,队伍中的一名年轻学者就是被一种通体翠绿的小蛇咬伤,尽管随队医官全力救治,仍在一个时辰内毒发身亡。 “主事!有发现!” 前方探路的兵士突然高喊。张岱精神一振,催马上前。在一处风化严重的砂岩崖壁下,几丛顽强的灌木间,隐约可见水渍的痕迹。土着向导已经蹲在地上,用木棍掘开表土,露出下方湿润的红色黏土。 “挖!”张岱翻身下马。 半个时辰后,一个深约六尺的土坑中开始渗出浑浊的水。经过简单过滤煮沸,水勉强可饮——略带咸涩,但对于在荒漠中跋涉了七天的队伍来说,已是琼浆玉露。 队伍在泉眼旁扎营休整。张岱摊开羊皮地图,在上面标注了这处新发现的水源点:“这是沿途第七处可靠水源。若能将它们连成线,未来从新金陵镇向东的移民路线就有着落了。” 陈明允却忧心忡忡:“主事,我们已深入内陆三百里,所经之地九成是荒漠、砾石滩、盐碱地。即便找到零星水源,也不足以支撑大规模垦殖。朝廷拨付的勘探经费只剩三成,若再找不到有价值的发现……”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无功而返,不仅耗费国帑,更会打击朝廷对澳洲开发的信心。 张岱沉默片刻,收起地图:“明日继续向东。出发前,镇长给我看过一份绝密报告——三年前第一批登陆的船员曾在此方向见过‘长草如茵之地’,只是当时急于建立据点,未及深入查探。我们找的,就是那里。” “长草如茵?”陈明允眼睛一亮。 “对。”张岱望向东方,目光灼灼,“若真有这样的草原,便可牧羊放牛。新金陵镇的金矿虽富,但终究会采尽。唯有土地,才是长久之基。”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北京。 西苑精舍内,朱由检正听取工部矿冶司关于澳洲金矿开采的汇报。太子朱慈烺、户部尚书倪元璐、新任澳洲事务督办孙传庭(原陕西巡抚)侍立在侧。 “陛下,新金陵镇金矿开采半年,已产黄金一万二千两。”孙传庭捧着奏章禀报,“然问题有三:一、矿工死亡率高,半年病亡、意外死者达四十七人,多为水土不服或矿难;二、冶炼困难,澳洲木材稀少,炼金所需木炭需从南洋运来,成本倍增;三、最麻烦的是私采泛滥,除朝廷组织的三百矿工外,自发南下的民间淘金者已超过八百人,难以管束。” 倪元璐补充道:“更棘手的是黄金走私。据广州海关报,近三月查获企图夹带澳洲金沙出境的船只已有五艘,涉及金沙超过五百两。这些私采者将金沙低价卖给欧洲商人,欧洲人再熔铸成标准金锭,辗转流入市场——这等于我大明用人力、用性命开采的金子,白白便宜了外人!” 朱由检手指轻叩桌面,没有立即表态。他看向朱慈烺:“太子以为该如何?” 朱慈烺思索片刻,谨慎答道:“儿臣以为当疏堵结合。堵,则加强海关稽查,凡走私金沙者,货物充公,人犯流放台湾;在新金陵镇设‘矿务巡检司’,严禁私采。疏,则需给民间淘金者出路——或招安为官矿矿工,或引导其转事他业。” “转事何业?”朱由检追问。 “这……”朱慈烺一时语塞。 孙传庭接话道:“殿下所虑极是。然澳洲荒凉,除金矿外几无产业。那些淘金者多为亡命之徒,宁愿冒险私采,也不愿垦荒种地——垦荒太苦,收成太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朱由检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黄金,而在于土地。若澳洲只有金矿,那它永远只是个采矿场,吸引来的永远是亡命徒。但若澳洲有沃土、有草原、有河流,那它就能成为又一个江南、又一个塞北,能养活百万移民,能产出粮食、羊毛、皮革。” 他站起身,走到巨幅世界地图前,手指点在澳洲的位置:“张岱的探险队出发三个月了,至今音讯全无。朕不担心他们找不到金子——澳洲的金子就在那里,跑不了。朕担心的是,他们找不到能让普通人活下去的土地。” 精舍内一片沉默。所有人都明白皇帝的意思:殖民的真正困难,不是征服,而是扎根。 这时,王承恩快步进来,呈上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报:“万岁爷,广州转来的急电!发自新金陵镇!” 朱由检接过,快速浏览。电文很简短,用的是探险队的专用密码:“四月十五,抵东经一百四十八度,南纬三十三度。见草原无际,草深及膝,绵延不知几百里。发现铁矿露头,含铁量极高。寻得土着部落,语言不通,但见其牧羊群,羊种奇特,毛厚而长。张岱叩报。” 短短数十字,却如惊雷炸响。 “念!”朱由检将电报递给朱慈烺。 朱慈烺朗声读毕,精舍内顿时沸腾。倪元璐激动得胡须直颤:“草原!铁矿!牧羊!这……这澳洲内陆,竟真是宝地!” 孙传庭更是老泪纵横:“陛下!有此草原,移民可牧羊取毛;有此铁矿,可就地炼铁造器;有此羊种,羊毛产业可兴!澳洲……真能成为我大明之新江南!” 朱由检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他走回御案,提笔疾书: “传旨:一、擢张岱为澳洲布政使司参议,赏银五千两,探险队全体人员各升一级,赏银百两至千两不等。二、命新金陵镇即组织第二批探险队,携带测绘仪器、农具、粮种,详勘草原范围、土质、水源,规划移民垦殖区。三、工部、户部即拟定《澳洲草原开发纲要》,包括牧区划分、羊毛收购、铁厂建设等事宜,限一月内呈报。”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告诉那个找到的土着部落,大明愿以布匹、铁器、食盐交换他们的羊种。若愿归附,可设土司,自治其地,但需遵大明律法,子弟需入汉学。记住:怀柔为上,武力为下。” “臣等遵旨!” 众人退下后,朱慈烺忍不住问道:“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澳洲发现草原铁矿,固然是大喜。但距离万里,移民、运输、管理,成本巨大。为何不先集中力量开发辽东、台湾?” 朱由检示意儿子坐下,缓缓道:“烺儿,你可知欧洲人为何拼命开拓殖民地?” “为资源?为土地?” “不止。”朱由检摇头,“更是为生存空间,为文明备份。你看欧洲诸国,疆域狭小,资源有限,内卷严重。所以他们要向外扩张,要把多余的人口、过剩的资本、不安的野心,都导向海外。这既是减压阀,也是增长极。” 他指向地图上的澳洲:“我大明如今人口已近两亿,且还在增长。江南田地已开发殆尽,西北旱塬承载有限,西南山地难以垦殖。若无新土地吸纳人口,百年之内,必生内乱。澳洲虽远,却广袤无垠,足以容纳千万移民。更关键的是——” 朱由检加重语气:“它是一个完整的备份。若中原有变,若神州陆沉,澳洲可存华夏文明之火种。这是朕留给后世的最大遗产。” 朱慈烺浑身一震,这才明白父亲的深谋远虑。 “当然,眼下还是开发为主。”朱由检语气缓和,“澳洲的羊毛、铁矿、黄金,将为大明的工业提供原料和资金;澳洲的广阔土地,将吸纳过剩人口;澳洲的地理位置,将控制南洋至美洲的航线。这是一石三鸟。” 他走到窗前,望向南方天空:“张岱立了大功。等探险队归来,朕要亲自接见。澳洲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窗外,春末的柳絮如雪纷飞。 而在万里之外的澳洲荒原上,张岱正带领队伍走向那片“长草如茵之地”。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发现将改变一个帝国的命运,将为一个古老文明开启全新的篇章。 草原尽头,一群从未见过人类的澳洲野马被惊起,向着更深的腹地奔腾而去。 新的世界,正在地平线上展开。 喜欢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请大家收藏:()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4章 移民的困境与机遇 崇祯二十三年,五月初八,广州港。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珠江口狮子洋码头上已人声鼎沸。四艘新式移民船“安民号”、“抚远号”、“拓疆号”、“启航号”依次停泊在栈桥旁,每艘船都经过特别改造:船身漆成醒目的白色,侧舷开有整齐的方形舷窗,甲板加装了竹木结构的通风罩,桅杆上飘扬着“大明移民署”的杏黄旗。 码头上,两千余名即将远航的移民正与亲人作最后告别。哭声、叮咛声、幼童的啼叫声混杂在一起,与港口惯有的号子、钟声、浪涛声交织成一曲复杂的人生交响。 移民署主事方以智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看着这熟悉又令人心酸的场面。这位三十出头的官员是格物院出身,精通算术和工程,三个月前被紧急调任移民署,专责改进移民船只和安置流程。他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急报,眉头紧锁——那是上个月抵达澳洲的“安南号”发回的死亡率统计:航程七十八天,登船移民五百二十三人,抵达时死亡四十七人,死亡率近一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方以智低声自语,将急报塞入袖中,深吸一口气,拿起铁皮喇叭: “各位乡亲父老!听我一言!” 码头上渐渐安静下来,两千多双眼睛望向木台。 “我知道,你们背井离乡,心中万般不舍!”方以智的声音在晨雾中回荡,“有人是为躲避灾荒,有人是为逃避债务,有人是为搏一个前程!但无论为何,今日登船,便是踏上了我大明开拓疆土、光耀华夏的征程!” 他顿了顿,指向那四艘白色大船:“朝廷知远航艰苦,故特造新船!诸位请看——船舱内有通风管道,日夜换气;每舱配马桶,每日清理;伙食按人头定量,五日一次鲜蔬;更有随船医官两名,备足药材!此等条件,远胜三月前的旧船!” 移民中响起一阵议论声。人群中,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轻声对身边的丈夫说:“听见没?有医官……娃儿发热也不怕了。” 她的丈夫李四,原籍河南兰考,去年黄河决口淹了田地,欠下地主三十两银子的债。他紧了紧肩上简陋的包袱,低声道:“听说澳洲那边有金矿,干活三年就能还清债,还能置地……” 方以智继续宣讲:“抵达新金陵镇后,朝廷已有完备安置!第一年,每人分荒地二十亩,官府借给种子农具;第二年若开垦过半,地契归你,只需缴纳十一税!更有关键——澳洲发现大草原,适合牧羊,羊毛由朝廷统一收购,价格从优!” 这番话触动了许多人的心。土地,永远是农民最深的渴望。 “现在开始登船!”方以智高喊,“按户籍编号,依次上船!老弱妇孺优先!” 码头上重新喧闹起来。移民署吏员们手持名册,大声呼唤着编号。李四一家被分到“抚远号”,他一手抱着三岁的大儿子,一手搀扶着年迈的母亲,妻子王氏背着刚满周岁的小女儿,随着人流缓缓挪向跳板。 登船过程比想象中有序。每个移民上船前都要接受简单检查:发热者暂留,有传染病嫌疑者隔离。登船后,立刻有船工指引到指定舱位——不再是过去那种统舱,而是用薄木板隔成的小间,每间住四户,每户有自己的铺位和储物箱。 李四一家被分到中层船舱靠舷窗的位置。放下行李后,他惊讶地发现舷窗居然能推开半尺,新鲜的海风灌入,冲淡了舱内原本的霉味。墙壁上贴着《乘船须知》,用简单的图画和文字标明:何处取水,何处如厕,何时开饭,遇晕船该如何…… “这朝廷……真想得周到。”李四的母亲,六十岁的赵氏喃喃道。她在河南老家见过太多官府欺压百姓的场面,从未想过朝廷会对他们这些穷苦人如此上心。 午时,船只陆续起锚。码头上哭声震天,移民们挤在舷窗前,向着越来越远的广州城挥手。李四的小女儿似乎感受到了离别的悲伤,哇哇大哭起来。 王氏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望向窗外渐渐模糊的陆地,眼泪无声滑落。 --- 同一日,北京西苑。 朱由检面前摊开着两份报告:一份是方以智呈上的《新式移民船改造与航行管理制度》,厚达三十页;另一份是皇城司密报,关于民间对澳洲移民的种种传闻。 “父皇请看,”朱慈烺指着制度中的一条,“方主事建议,每艘移民船除医官外,另设‘船童’十名,选十二至十五岁伶俐少年,专责清扫舱室、协助老弱、传递消息。此议甚妙——既解决了舱内卫生问题,又让这些少年有事可做,避免生事。” 朱由检点头:“方以智是个人才。他从格物院带出的‘系统思维’,用在了移民管理上。这制度里还有一条:航行期间,每旬举行一次‘舱室评比’,最清洁者奖励鲜果或肉食。小恩小惠,却能激励众人保持卫生。” 他翻到密报部分,眉头微皱:“但民间谣言仍难禁绝。你看这条——‘澳洲有巨兽,口大如斗,专食孩童’;还有这条——‘新金陵镇水土有毒,去者三年内必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朱慈烺苦笑:“儿臣已命礼部在各州县张贴《澳洲实情告示》,配以图画,说明当地物产风土。但乡民多不识字,谣言传得比告示快。” “所以需要第一批成功移民现身说法。”朱由检合上报告,“等李四这批人到了澳洲,站稳脚跟,给家里写信,寄回些澳洲特产,甚至银钱——那时,谣言不攻自破。”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从广州划到澳洲:“但最关键还是降低死亡率。方以智的报告说,旧式移民船死亡率高的原因有三:通风不良引发疫病、饮食单调导致坏血病、拥挤肮脏滋生虱鼠。新船解决了前两项,第三项还需看实际效果。” “儿臣已命太医院编写《航海卫生手册》,内容浅显,配以图画,将发往各移民船。”朱慈烺禀报道,“另,格物院农科所培育出一种‘豆芽菜’,可在船舱内用木盘培育,七日可食,能防坏血病。此法简单,已传授给各船厨工。” 朱由检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这些细节的完善,正是治理能力的体现。 “还有一事,”朱慈烺继续道,“儿臣查阅旧档,发现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时,船队携带大量黄豆、绿豆,船员常发豆芽为菜,故远航数年,少见坏血病。此乃古人智慧,今人反忘却了。” “所以要多读史,多思辨。”朱由检道,“古人智慧与格物新知结合,方能成事。” 这时,王承恩送进一份刚到的电报。朱由检展开,脸上露出笑容:“新金陵镇发来的。张岱探险队已返回,带回详细测绘地图,确认草原面积至少五万平方公里,相当于半个浙江省。更妙的是,他们与那个土着部落建立了联系,换来三十头‘美利奴羊’的种羊——这种羊毛长而细软,远胜中原土羊。” “五万平方公里草原……”朱慈烺快速计算,“若每亩草原养羊一只,可养羊……七百五十万只!每只羊年产毛五斤,便是三千七百五十万斤羊毛!” “这才是澳洲真正的价值。”朱由检目光炯炯,“黄金会采尽,羊毛却年年可剪。传旨给新金陵镇:立即着手建立种羊场,繁殖美利奴羊;同时规划牧场,招募移民转为牧工。告诉那些淘金者——淘金可能血本无归,养羊却稳赚不赔。” 一个完整的产业链蓝图,正在他脑中成型:澳洲草原养羊,羊毛运回松江、苏州纺织成呢绒,呢绒销往国内乃至海外。这比单纯淘金,更可持续,更能吸纳移民。 “对了,”朱由检想起一事,“告诉移民署,下一批移民中,多招些有纺织经验的妇人。澳洲未来不仅需要农夫牧工,也需要纺织工。” “儿臣明白。” --- 海上第二十七天,“抚远号”遭遇了出航以来最大的风暴。 狂风掀起五六丈高的巨浪,船体剧烈摇晃,舱内一片狼藉。李四死死抱住呕吐不止的母亲,王氏用布带将自己和两个孩子捆在铺位上。孩子的哭声、老人的呻吟、物品摔碎的声音混在一起。 “大家稳住!”船工在走廊里大喊,“抓紧固定物!不要乱动!” 李四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在河南老家,再苦再难,脚踩的是实地。而现在,这艘船在怒海中如同一片叶子,随时可能倾覆。 “四哥……我们会死吗?”王氏颤声问。 “不会!”李四咬牙道,“朝廷花了这么大本钱送我们过去,不会让我们死在海上的!” 仿佛是回应他的话,舱门外传来医官的声音:“各舱注意!分发姜汤和晕船药!每户来一人领取!” 李四安顿好母亲,跌跌撞撞爬出舱门。走廊里,几名船童正端着大木桶,挨个分发热气腾腾的姜汤。那姜汤里似乎还加了糖,喝下去一股暖流从喉头直抵胃部,晕眩感竟真的减轻了些。 “这位大哥,拿好药。”一个满脸雀斑的船童塞给李四几粒黑色药丸,“晕得厉害时含一粒在舌下。记住,别吞下去。” 李四道谢后回到舱内,将姜汤分给家人。赵氏喝了几口,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这朝廷……是真把咱们当人看啊。” 风暴持续了一夜。天亮时,风浪渐息。李四爬上甲板,只见海面已恢复平静,朝阳将万道金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几个早起的移民趴在船舷边,指着远方惊呼:“看!海豚!” 一群海豚正追逐着船首激起的浪花,时而跃出水面,划出优美的弧线。那充满生命力的景象,让经历了生死考验的人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李四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海风,忽然觉得,也许前路并非全是艰险。 船工开始敲钟集合。方以智亲自站在甲板上,浑身湿透却精神抖擞:“昨夜风暴,无一伤亡!这说明我们的船坚固,我们的制度有效!再有三十日,就能看见澳洲大陆了!诸位,坚持住!” 移民们爆发出疲惫却由衷的欢呼。 李四望向东方。在那海天相接处,有一片新的土地在等待他们。 那里没有地主的欺压,没有黄河的泛滥,只有等着开垦的荒地,和改变命运的机会。 代价巨大,但值得一搏。 船继续前行,向着南方,向着那个被传说与希望笼罩的新大陆。 而在他们之前,已经有数千移民踏上了那片土地。有的人倒下了,但更多的人站了起来,用简陋的工具,在陌生的土地上,开始建造新的家园。 这就是文明拓展的代价,也是文明延续的希望。 喜欢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请大家收藏:()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5章 吕宋的暗流 崇祯二十三年,六月十五,吕宋马尼拉。 夕阳将巴石河南岸的西班牙王城染成一片血红。圣迭戈堡的棱形壁垒投下长长的阴影,城墙上新加筑的炮台已经初具雏形,六门二十四磅青铜炮的炮口齐齐指向河面,在落日余晖中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总督府二楼的书房里,唐·迪埃戈·德·雷加斯皮第五任马尼拉总督背对着宽大的橡木书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台。这位五十七岁的巴斯克贵族已经统治吕宋十二年,但此刻他深陷的眼窝和紧抿的嘴唇,无不显示着内心的焦灼。 “阁下,这是本月第三起。”身后传来秘书胡安低沉的声音,“圣安娜区的华人商铺再次被当地土着抢劫,损失约两千比索。华商协会的陈永华今早求见,希望我们加强巡逻。” 雷加斯皮没有回头:“巡逻队去了吗?” “按您的吩咐,延迟了两个小时。”胡安小心翼翼地回答,“等我们的人赶到时,抢劫者早已散去,只留下被砸烂的货架。” “很好。”总督终于转身,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要让那些华人明白,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的安全完全依赖于我们的善意——而不是远在万里之外的那个东方帝国。” 胡安欲言又止。作为跟随雷加斯皮十年的心腹,他太清楚总督此刻的焦虑从何而来:三个月前,马尼拉港驶入了一艘悬挂日月旗的大明商船“福远号”。这本身并不稀奇——自隆庆开海以来,华商往来吕宋已有数十年。但“福远号”不同,它带来了一个令所有西班牙人都坐立不安的消息。 大明收复了台湾。 不是通过贸易谈判,不是通过利益交换,而是用舰队和火炮,将荷兰人从热兰遮城赶了出去。随这个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大明皇帝在台湾设立“东宁省”、移民实边、建设海军基地的详细情报。 “胡安,”雷加斯皮走到地图前,手指从马尼拉缓缓移到北方的台湾,“你知道荷兰人在台湾经营了多少年吗?三十八年!他们投入了上百万弗罗林,建起了亚洲最坚固的城堡之一。然后呢?三个月,只用了三个月,大明海军就把他们像垃圾一样扫进了大海。” 他的手指继续移动,划过南海,落在马尼拉湾:“现在,那个帝国离我们只有七天的航程。他们的皇帝宣称要‘经略南洋’,他们的商船开始在香料群岛挤压我们的利润,他们的移民正在澳洲建立据点——而我们,胡安,我们就像坐在火药桶上!” 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 胡安咽了口唾沫:“阁下,我们在马尼拉有三千名西班牙士兵,十二艘战舰,城墙经过三次加固……” “三千士兵?”雷加斯皮冷笑,“荷兰人在台湾有八百守军,还有棱堡和岸防炮。结果呢?大明舰队用重炮把城墙轰成了齑粉!至于我们的战舰——”他走到书桌前,抽出一份报告扔给胡安,“看看这个,昨天刚到的情报。大明在福建下水的‘镇远级’战列舰,排水量两千五百吨,装备六十门重型火炮,其中二十门是线膛炮!我们的旗舰‘圣菲利佩号’才一千二百吨!”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远处传来圣奥古斯丁教堂晚祷的钟声,悠长而沉重。 “所以您加强防御,鼓动土着排挤华人……”胡安试探着说。 “这是必要的预防措施。”雷加斯皮坐回高背椅,手指交叉放在桌上,“华人太多了,胡安。马尼拉城内有两万华人,城外还有三万。他们控制着零售业、手工业、甚至部分航运。如果大明海军真的出现在马尼拉湾,这些华人会站在哪一边?”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更关键的是,我们要向大明传递一个信号:吕宋是西班牙国王的领地,不容他人觊觎。如果他们的商船在这里不受欢迎,他们的移民在这里遭遇‘不幸’,也许那个皇帝会重新考虑他的南洋战略。” 胡安心中凛然。他明白总督口中的“不幸”意味着什么——三年前,一次针对华人的“暴乱”就曾导致上百人死亡,财产损失超过十万比索。事后总督象征性地惩处了几个土着头领,但明眼人都知道,那场暴乱背后有西班牙官员的影子。 “不过要把握好度。”雷加斯皮补充道,“不能真的把华人赶尽杀绝——我们的经济还需要他们。要让他们害怕,但不至于绝望;要让他们依赖我们,但又不敢反抗。” “明白。”胡安躬身,“另外,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代表明天抵达。他们似乎对大明在澳洲的发现很感兴趣。” “英国人……”雷加斯皮眯起眼睛,“告诉他们,西班牙愿意在‘某些事务’上合作。毕竟,我们都面临着同一个东方巨人的威胁。” --- 同一夜,马尼拉唐人街。 与西班牙王城一河之隔的巴石河北岸,是绵延两里的华人聚居区。这里的建筑风格混杂:闽南式的骑楼、西班牙式的露台、土着的高脚屋错落交织。街道狭窄但整洁,空气中弥漫着鱼露、香料和烤肉的复杂气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永兴号”杂货铺的后院里,四十二岁的陈永华正在昏暗的油灯下清点账本。他是第三代华侨,祖父万历年间就从泉州来吕宋谋生,如今家族经营着三间商铺、两艘商船,在马尼拉华人中算得上头面人物。 但此刻,这位平素从容的商人眉头紧锁。账本上的数字不容乐观:本月营收比上月减少三成,主要是圣安娜区的分店连续遭劫;更糟糕的是,西班牙海关突然提高了华商货物的查验比例,三批从松江运来的丝绸被无故扣押,索赔无门。 “阿爸。”十五岁的儿子陈启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林先生送来的。” 陈永华接过信。信封是普通的桑皮纸,没有署名,但右下角用极细的笔触画着一只蜻蜓——这是皇城司密探的暗号。他挥手让儿子退下,关好门窗,才小心拆开。 信很短,只有五行字: “台岛已复,帝心在南。 西人疑惧,暗鼓排华。 三日内,圣安娜恐再生事。 商货暂缓北上,人员避居内街。 静待东风。” 陈永华将信纸凑到灯焰上,看着它化为灰烬。林默——或者说,皇城司南洋房派驻吕宋的密探头目——的情报从未出错。三个月前,就是他提前预警了西班牙海关的突击检查,让陈家的两船瓷器免于被扣。 “台岛已复……”陈永华喃喃自语。作为华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消息的分量。荷兰人控制台湾三十多年,卡住了南洋与日本贸易的咽喉,华商经过台湾海峡都要提心吊胆。如今大明收复台湾,不仅商路畅通,更传递出一个强烈的信号:那个古老的帝国,正在重新将目光投向海洋。 而“帝心在南”四个字,更让他心跳加速。 “东风……”陈永华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南洋的“东风”季已经过去,现在刮的是西南风。林默说的“东风”,显然另有所指。 他沉思片刻,起身走到墙边的神龛前。龛中供奉的不是佛像,也不是耶稣像,而是一块简单的木牌,上面用楷书刻着“大明列祖列宗之神位”。这是许多老华侨家中隐秘的布置——公开场合他们皈依天主教,参加弥撒,但内心深处,从未忘记自己的根在哪里。 陈永华点燃三炷香,恭敬地拜了三拜。 “列祖列宗保佑,”他低声祷告,“若王师真能南下,扫清寰宇,使我海外汉民不再受夷人欺辱……陈某愿散尽家财,以为前驱。” 香火在黑暗中明灭,如同遥远的希望。 --- 次日清晨,马尼拉港。 “圣安娜号”商船缓缓靠岸。这艘三百吨的西班牙大帆船刚从阿卡普尔科抵达,满载着美洲的白银和染料。码头上一片繁忙,脚夫、税吏、商贩、水手挤作一团,各种语言混杂:西班牙语、他加禄语、闽南语、粤语…… 在码头东侧的茶棚里,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安静地喝着茶。他穿着普通的麻布短衫,皮肤黝黑,看起来像个常年跑船的水手。只有那双偶尔扫过码头的眼睛,锐利如鹰。 他就是林默,皇城司南洋房吕宋站主事,在马尼拉已经潜伏了七年。公开身份是“福昌号”商船的账房先生,实际负责搜集西班牙在菲律宾的军事部署、华人生存状况、以及欧洲各国在此地的动向。 “林先生,您的茶。”茶棚老板,一个五十多岁的闽南老汉,将一壶新泡的茶放在桌上,压低声音,“昨天夜里,圣安娜区又出事了。塔阿尔部落的几个土着喝醉了酒,砸了两家华商铺子。巡逻队一个时辰后才到。” 林默点点头,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知道了。告诉街坊们,这两日尽量少去西城。” “明白。”老汉收起铜钱,若无其事地走开。 林默的目光追随着码头上一队西班牙士兵。他们正护送几辆满载木箱的马车前往王城。从车轮的辙痕深度和马蹄声判断,箱子里装的很可能是火炮零件或火药。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批运进王城的军械。 他端起茶杯,思绪飞快运转。雷加斯皮加强防御在意料之中——大明收复台湾,任何一个有脑子的殖民总督都会感到威胁。但鼓动土着排华,性质就不同了。这不仅是防御,更是一种试探,一种胁迫,一种想要告诉大明“吕宋是我的地盘”的姿态。 问题在于,北京会如何回应? 林默想起三个月前接到的密令。那封通过商船辗转传来的指令只有一句话:“详查吕宋西人虚实,尤重军备、人心、华民处境。” 当时他还不完全明白这指令的深意。但现在,结合台湾收复、澳洲开拓、马六甲征税这一系列动作,一个宏大的战略图景逐渐清晰:大明正在系统地重建南洋秩序。而吕宋,这个西班牙在远东最重要的据点,注定是棋盘上的关键一子。 “账房先生!”一个粗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默抬头,看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西班牙水手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浑身散发着劣质朗姆酒的气味。这是“圣安娜号”的二副佩德罗,一个贪杯又好色的家伙,林默用几瓶好酒和几次赌局的“放水”,从他嘴里套出过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佩德罗先生,欢迎回来。”林默换上殷勤的笑容,用生硬的西班牙语说道,“这次航行顺利吗?” “顺利个屁!”佩德罗一屁股坐下,抓起林默的茶杯灌了一大口,“遇上两次风暴,船差点散了架!不过——”他凑近些,酒气扑面而来,“这趟值了!我们运回来三百箱白银,还有总督大人特别订购的……嘿嘿。” 他做了个点火的手势。 “火药?”林默故作惊讶。 “不止!”佩德罗压低声音,却因为醉意根本控制不住音量,“还有二十四门最新的十八磅炮,是从塞维利亚兵工厂直接订购的!听说总督要把圣迭戈堡的炮台全部换新!老天,那些黄铜怪物一发炮弹就能打穿城墙!” 林默心中一震,脸上却保持惊讶:“这么多火炮?难道有敌人要攻打马尼拉?” “敌人?哈!”佩德罗打了个酒嗝,“不就是那些明国人吗?听说他们的皇帝想要整个南洋!总督说了,要是明国的舰队敢来马尼拉湾,就让他们尝尝西班牙火炮的厉害!” 茶棚里瞬间安静下来。几个正在喝茶的华人转头看向这边,眼神复杂。 林默赶紧又给佩德罗倒了杯茶:“您喝多了,佩德罗先生。大明和西班牙一直是贸易伙伴,怎么会打仗呢?” “贸易伙伴?”佩德罗嗤笑,“伙计,你太天真了。在海上,只有强弱,没有朋友。荷兰人之前不也是我们的‘贸易伙伴’吗?现在他们在巴达维亚恨不得咬死我们!等着瞧吧,明国人迟早……”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一队西班牙士兵走了过来。为首的少尉冷冷地扫了佩德罗一眼:“二副,总督府召见所有‘圣安娜号’军官。现在。” 佩德罗的酒醒了一半,慌忙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跟着士兵走了。 林默慢慢喝完剩下的茶,丢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开茶棚。 走出码头区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圣迭戈堡。阳光下,那些新加筑的炮台格外刺眼。城墙上的西班牙旗帜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宣示着不容挑战的主权。 但林默知道,风向正在改变。 南洋的风,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殖民者。它吹拂过郑和的宝船,吹拂过阿拉伯的独桅帆船,吹拂过葡萄牙的卡拉维尔船,现在,它该回到真正的主人那里了。 他压低斗笠,汇入街道的人流。 一份详尽的报告已经开始在他脑中成形:马尼拉新增炮台数量及位置、驻军编制与训练状况、港口舰船配置、土着部落与西班牙人的关系、华人生存现状及人心向背…… 这些情报将通过三条不同的渠道传回广州,再经由电报直抵北京。 当它们摆在朱由检的御案上时,那位深谋远虑的皇帝会做出怎样的决策? 林默不知道。但他确信一点:大明的南洋战略绝不会因几门火炮而却步。台湾只是开始,马六甲只是中途,而吕宋……终将迎来它的命运。 海风从马尼拉湾吹来,带着咸腥的气息,也带着变革前夜特有的压抑。 暗流已经在涌动。 而这场波及整个南洋的博弈,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喜欢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请大家收藏:()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6章 太子的建言 崇祯二十三年,六月廿三,北京紫禁城文华殿。 窗外蝉鸣聒噪,殿内却是一片肃静。冰鉴中冒着丝丝白气,将七月的暑热挡在雕花门外。朱慈烺站在一张巨大的橡木长案前,案上铺开的不是经史子集,而是三份刚刚送达的密报。 第一份来自广州,红漆封印上标着“南洋急”三个字。这是皇城司南洋房用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吕宋情报摘要,比常规渠道快了整整五天。 第二份稍厚,封印是普通的黄蜡,来自天津港的市舶司。里面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广州商馆近一个月的货物进出记录,以及英国、葡萄牙商船停靠频次的分析。 第三份最薄,只有两页纸,但封印是最高的黑漆火印——枢密院直呈。内容是漠南蒙古各部秋季互市的预定规模,以及科尔沁部请求增加铁锅和茶叶采购的牒文。 十九岁的太子穿着一身月白色常服,袖口挽起,右手执笔,左手按着摊开的大明寰宇全图。他的目光在地图上快速移动:从马尼拉到巴达维亚,从广州到果阿,从归化城到沈阳。 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短了半寸。 “殿下,申时三刻了。”侍读太监李忠轻声提醒,“该用晚膳了。” 朱慈烺头也不抬:“再等一刻钟。把上个月内阁关于马六甲关税的奏议找来,还有……户部去年南洋贸易的岁入明细。” “是。”李忠悄声退下。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朱慈烺的目光锁定在吕宋岛的位置。林默的报告很详细:西班牙增筑炮台十二处,新运抵重型火炮至少二十四门,驻军从两千增至三千五百,鼓动土着排华事件本月已发生七起…… 他的手指沿着吕宋向北,划过台湾,落在福建沿海。那里标注着大明海军四大舰队的驻泊地:金门、厦门、马尾、舟山。 “若打吕宋……”朱慈烺喃喃自语,用炭笔在纸上快速计算。 舰船数量、航程、补给线、季风窗口、西班牙可能的增援路线……一个个数字在纸上列开。他的算法来自格物院的《筹海算术》,是徐光启去年才编纂成书的新学问。 算到第三页时,朱慈烺停下了笔。 即便以最乐观的估计——海军倾巢而出,陆军调集最精锐的新军,选择最有利的季风期——攻占马尼拉的代价也极为巨大:舰船损失预计三成,兵员伤亡不下五千,军费至少八百万两。而这还没算占领后的治理成本,以及可能引发的与西班牙全面战争的风险。 更重要的是时间窗口。西班牙在美洲有殖民地,可以从墨西哥调兵;荷兰在巴达维亚虎视眈眈;英国正想趁火打劫……一旦大明深陷吕宋战事,南洋其他方向必然出现真空。 “得不偿失。”朱慈烺在纸上写下这四个字,笔锋凝重。 他将吕宋的报告推到一旁,展开第二份密报。欧洲贸易联盟的数据更加触目惊心:六月以来,荷兰商船从广州采购的生丝量骤降六成,瓷器下降四成,茶叶更是暴跌七成。而英国、葡萄牙虽然未公开加入联盟,但采购量也出现明显下滑。 “价格战……”朱慈烺想起父皇曾经讲过的概念。欧洲人试图用联合抵制压低价格,拖垮大明的出口产业。 但第三份密报带来了一丝亮色。蒙古各部的互市需求持续增长,尤其是科尔沁部,羊毛产量今年预计增加三成,请求用羊毛交换的铁锅、茶叶、布匹数量创下新高。这意味着北方边境不仅安宁,更成为了稳定的原料产地和销售市场。 朱慈烺站起身,走到殿东侧墙上悬挂的巨幅《皇明四海疆域图》前。这幅图是格物院耗时三年测绘而成,比例精确,用不同颜色标注了大明的核心疆域、藩属国、贸易航线、潜在冲突点。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图。 北方,草原已定,蒙古诸部归心。 东方,朝鲜、琉球恭顺,日本锁国。 东南,台湾收复,海军基地初成。 南方,南洋诸岛星罗棋布,商站林立,但荷兰、西班牙、葡萄牙势力交错。 西方……他的视线越过缅甸、暹罗,落在印度洋上。那里有大明新设的锡兰补给点,有正在谈判的波斯湾商站,更远处是奥斯曼帝国、阿拉伯世界、乃至欧洲本土。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为何非要盯着吕宋?”朱慈烺低声自语,“西班牙在那里经营六十年,城防坚固,民心……至少土着和部分华人已被分化。硬碰硬,即便赢了也是惨胜。” 他的手指从马尼拉移开,向西划过南海,穿过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 “但如果绕过吕宋,直取印度洋呢?” 这个想法让他心跳加速。朱慈烺快步走回长案,抽出几张白纸,开始急速书写。笔尖在纸上飞舞,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思绪如泉涌。 一刻钟后,李忠捧着奏议和账册回来时,看见太子案上已经铺满了写满字的纸张。最上面一张的标题墨迹未干: 《南洋、印度洋经略三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同一日,乾清宫西暖阁。 朱由检正在批阅奏章。虽然大部分政务已经移交给内阁,但军国大事、外交战略、科技规划,他依然亲自过问。此刻他手中的是一份工部呈报的“京津铁路”进度奏折,上面用朱笔画满了批注。 “陛下,太子求见。”王承恩轻声道。 “让他进来。”朱由检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 朱慈烺走进暖阁,手中捧着一叠文稿。行礼后,他直接道:“父皇,儿臣分析了近日各方情报,有些想法,想请父皇指教。” “说吧。”朱由检示意他坐下,对王承恩道,“上茶,要浓些。太子殿下看来是费了不少脑筋。” 朱慈烺在绣墩上坐下,将文稿呈上。朱由检接过,快速浏览。第一页的“三策”提纲就让他眉头一挑。 “南守、北和、西进……”朱由检念出这六个字,抬头看了儿子一眼,“仔细说说。” 朱慈烺深吸一口气,开始阐述: “第一策,南守。儿臣以为,南洋当前宜采取守势,巩固已有成果,避免与西夷全面冲突。” 他指向文稿上的分析:“西班牙在吕宋经营日久,城防坚固,且鼓动土着排华,已得部分人心。若强行攻取,代价巨大。而荷兰在巴达维亚实力犹存,葡萄牙在澳门、马六甲仍有据点。若我大明与西班牙开战,荷兰、葡萄牙必趁虚而入,甚至联合对抗。故吕宋之事,当以外交周旋为主,军事威慑为辅,不宜贸然动兵。” 朱由检不置可否:“继续。” “但南守非退缩。”朱慈烺话锋一转,“守中要有攻。其一,加速建设台湾、琼州海军基地,使舰队能长期巡弋南海,护佑商船;其二,利用欧洲贸易联盟内部矛盾,分化瓦解——英国与荷兰素有竞争,葡萄牙势微求存,我可拉拢一方,打击一方;其三,以经济手段反制:欧洲依赖我国生丝、瓷器、茶叶,我可提高品质,开发新品,使其联盟不攻自破。” 他翻开第二页:“此所谓‘以守为进’,待南洋诸夷内耗,我再徐图之。” 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面上不动声色:“那北和呢?” “北方现已大定。”朱慈烺语气笃定,“蒙古诸部归附,羊毛贸易日盛,其生计已与我大明深度捆绑。后金残余苟延残喘,不足为虑。故北方当维持现状,以经济、文化手段巩固羁縻,无需投入过多军力。省下的军费、兵力,可转用于更紧要的方向。” “而这个方向,就是西进?”朱由检翻到第三页。 “正是!”朱慈烺的声音透出兴奋,“父皇请看,印度洋才是真正的棋眼!” 他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坤舆图前——这幅图比文华殿的更加详细,标注了全球主要航线、资源产地和文明区域。 “从广州出发,经马六甲进入印度洋,至锡兰补给,再至波斯湾,全程约一万二千里。”朱慈烺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弧线,“这条航线,阿拉伯人走了五百年,葡萄牙人走了一百年,如今该轮到我们了!” 他的语速加快:“印度洋有三利:其一,航线成熟,沿途多有良港;其二,物产丰富,波斯有石油、印度有棉布、阿拉伯有香料,皆是我所需;其三,势力交错但无强权——葡萄牙衰败,奥斯曼专注陆权,莫卧儿帝国内乱,正可趁虚而入。” 朱由检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你想怎么‘进’?” 朱慈烺回到案前,翻开文稿最后一页,上面是一张精心绘制的“印度洋经略三阶段图”: “第一阶段,巩固锡兰补给点,建立永久基地。此事已在推进,郑森将军的舰队下月就将抵达科伦坡。” “第二阶段,开拓波斯湾商站。据闻当地阿拉伯酋长与葡萄牙人不和,我可遣使结交,以保护贸易为条件,租借港口。波斯湾控遏东西要道,得其港,则印度洋半入我手。” “第三阶段……”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但更加坚定,“打通红海,连接奥斯曼。” 朱由检的目光骤然锐利。 朱慈烺继续道:“奥斯曼帝国横跨欧亚,控扼地中海门户。若能与其通好,我大明商船便可经红海入地中海,直抵欧洲腹地!届时,何须再受荷兰、西班牙掣肘?欧洲所需丝绸、瓷器、茶叶,我可直运威尼斯、热那亚,利润倍增!” 暖阁里安静下来。只有冰鉴中冰块融化的滴答声。 良久,朱由检缓缓开口:“你想过难度吗?印度洋航线漫长,补给不易;波斯湾局势复杂,奥斯曼更是雄踞数百年的帝国,岂会轻易与我合作?” “儿臣想过。”朱慈烺坦然道,“故西进不能单靠武力,当以贸易开道,文化随行。我可派遣商队,携带精美货物,结交当地权贵;设立学堂,教授汉语、儒学,培养亲明士人;更重要的是……” 他指向地图上的非洲东海岸:“此地有昆仑奴,欧洲人掳掠为奴,残忍无道。我大明若反其道而行,以平等贸易待之,保护其免受奴役,必得人心。得人心者,方能长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朱由检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久久凝视着印度洋那片广阔的蓝色。 “南守、北和、西进……”他重复着这六个字,忽然问道,“此战略需时多久?” “至少二十年。”朱慈烺毫不犹豫,“南洋巩固需五年,印度洋开拓需十年,联通奥斯曼又需五年。此非一朝一夕之功,需持之以恒,三代人之努力。” “三代人……”朱由检转过身,看着已经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儿子,“你能坚持吗?” “儿臣能。”朱慈烺目光坚定,“不仅儿臣,儿臣的子孙亦能。因为这不是一时胜负,而是文明拓展的必然之路。华夏不能永远困守东亚一隅,当如汉通西域、唐接万邦,将文明之光洒向更远之地。” 朱由检走到儿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动作让朱慈烺微微一怔——父皇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近的举动了。 “你的战略,有格局,有远见,也有年轻人的锐气。”朱由检缓缓道,“但还缺一点东西。” “请父皇指教。” “缺的是对‘变数’的考量。”朱由检走向书案,抽出一份密报——那是今早才送达的,朱慈烺还没看到,“欧洲三十年战争已进入关键阶段,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战死,法国正式参战。整个欧罗巴,快要打成一锅粥了。” 朱慈烺眼睛一亮:“这是……机遇?” “是危机,也是机遇。”朱由检道,“欧洲大乱,无力东顾,这正是我们经略印度洋的最佳窗口期。但反过来,战乱也可能导致贸易中断,欧洲市场萎缩。你的战略,需要把这个变数加进去。” 他拿起朱笔,在朱慈烺的文稿上添了几行字: “趁欧乱,速取印度洋要津。” “备预案,以防商路中断。” “练精兵,但求不战而屈人。” 朱慈烺看着那苍劲有力的朱批,深深一躬:“儿臣明白了。” “明日廷议,你将这些想法整理成奏疏,当朝陈述。”朱由检坐回龙椅,语气郑重,“会有人反对——保守派会说劳师远征,海军派会想先打吕宋,户部会哭诉没钱。你要有准备。” “儿臣不怕。”朱慈烺挺直腰板。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朱由检看着他,“是要让他们心服口服。治国不是格物算学,一个公式就能解出答案。你要考虑各方利益,平衡各种声音,最后找出那条最多人能走、也最该走的路。” 窗外传来暮鼓声,深沉悠远。 朱慈烺收起文稿,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他听见父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烺儿。” “儿臣在。” “记住今天。这是你第一次提出完整的国家战略。”朱由检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感慨,“将来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有一天,你不再需要问‘父皇以为如何’,而是能说‘朕意已决’。” 朱慈烺转身,看见烛光中的父亲,两鬓已经染霜。 他深深一揖,退出暖阁。 长廊里,晚风穿过,带来北海荷塘的清香。朱慈烺抬头望向西方天际,最后一抹晚霞正在消逝,而最亮的几颗星已经出现在深蓝色的天幕上。 印度洋……波斯湾……奥斯曼…… 那条蜿蜒万里的航线,在他心中已经清晰如画。 他知道,明天朝堂上必有一场激烈的辩论。但他更知道,这条路必须走。 不仅为大明,为这个时代。 更为那些在吕宋被欺凌的华人,为那些在非洲被贩卖的奴隶,为所有在黑暗中等待光明的人。 文明之光,当照遍四海。 而他,愿意做那个执灯的人。 喜欢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请大家收藏:()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7章 波斯湾的商站 崇祯二十三年,十月十八,波斯湾霍尔木兹海峡。 热风裹挟着沙尘从阿拉伯半岛吹来,将碧蓝的海水染上一层淡淡的黄晕。正午的阳光垂直泼洒在海面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一支由六艘舰船组成的舰队正缓缓驶入海峡最狭窄处,主桅上高悬的日月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舰队旗舰“镇海号”的舰桥上,五十三岁的舰队提督郑森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古铜色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是郑芝龙的侄孙,讲武堂二期毕业,三年前接替施琅成为印度洋分舰队指挥使。此刻,他身后站着两位关键人物:三十八岁的商务特使沈廷杨,以及二十五岁的阿拉伯语通译马欢。 “就是那里。”郑森指向海峡北侧一个突出的半岛。半岛尽头矗立着一座石砌城堡,葡萄牙国旗在城堡塔楼上无精打采地垂着。“葡萄牙人的霍尔木兹堡,控制海峡已经一百二十年了。” 沈廷杨眯起眼睛观察。城堡规模不大,但位置险要,正卡在海峡最窄处,炮台可以直接封锁航道。他此前查阅过大量资料:霍尔木兹曾是波斯湾最重要的贸易中心,波斯、阿拉伯、印度、乃至东非的货物在此集散。但自葡萄牙人1515年占领此地,所有商船都必须缴纳重税才能通过。 “我们的目标不是它。”郑森的手指向东移动,落在海峡南侧,“看那边,马斯喀特。阿曼人的地盘。” 望远镜里,南岸的景象截然不同。没有坚固的城堡,只有一片依山而建的白色房屋,几个简陋的码头伸入海中。但码头上停泊的船只不少——单桅三角帆的阿拉伯独桅船、平底方头的波斯商船、甚至有几艘欧洲式样的双桅帆船。 “阿曼人正在崛起。”郑森道,“他们的伊玛目纳西尔·本·穆尔希德五年前统一了阿曼各部落,正试图驱逐葡萄牙人。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舰队在距离海岸三里处下锚。按照预定计划,四艘战舰——“镇海”、“定远”、“平远”、“靖远”——呈扇形展开警戒,两艘武装商船“福远”、“兴远”则缓缓靠向马斯喀特码头。 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一群人。有包头巾穿白袍的阿拉伯商人,有戴高帽穿长袍的波斯人,还有几个欧洲面孔。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两艘前所未见的大船:船身修长,三桅全帆,侧舷的炮窗虽然关闭,但透出的威压感让久经风浪的老水手都暗自心惊。 沈廷杨换上一身深蓝色绸缎官服,头戴乌纱,在八名持燧发枪的海军陆战队护卫下踏上跳板。他特意选择了这身打扮——既彰显官方身份,又区别于葡萄牙人的军服。身后的马欢则穿着阿拉伯长袍,但腰间佩戴着大明样式的短刀。 一个头戴金色头巾、留着浓密黑须的中年男子迎上前来,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葡萄牙语问道:“你们是哪国的船?来马斯喀特做什么?” 马欢上前一步,用流利的阿拉伯语回答:“尊贵的先生,我们来自大明帝国,奉皇帝陛下之命,前来与阿曼的统治者商讨和平贸易之事。” 周围响起一阵低语。“大明?”“那个东方帝国?”“听说他们刚刚赶走了台湾的荷兰人……” 金头巾男子明显松了口气——不是葡萄牙人就好。他换上阿拉伯语:“我是马斯喀特港务官赛义德·本·哈利德。欢迎来到阿曼。但请理解,我们需要知道你们的来意细节。” 沈廷杨通过马欢转达:“我们带来丝绸、瓷器、茶叶,希望与阿曼建立直接贸易。我们愿意遵守当地法律,缴纳合理税款,并寻求贵国伊玛目的保护。” “保护?”赛义德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你们需要保护?来自谁?” 沈廷杨微微一笑,指了指海峡对面的城堡:“有些人可能不欢迎新的竞争者。” 赛义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沉吟片刻:“伊玛目陛下目前在尼兹瓦绿宫。我需要派人请示。在这期间,你们的船可以停泊,人员可以上岸,但不得超过五十人,不得携带重武器。” “合理的要求。”沈廷杨点头,“另外,我希望能拜会本地的商会首领。我们带了些样品,或许可以先看看。” --- 两天后,马斯喀特商人行会大厅。 空气中弥漫着没药和肉桂的混合香气。长条桌上铺着波斯地毯,上面摆满了沈廷杨带来的货物:苏杭的云锦、景德镇的青花瓷、武夷山的大红袍、松江的细棉布……每一样都让在场的二十多位阿拉伯和波斯商人眼睛发亮。 “这瓷器的釉色……”一个白发苍苍的波斯商人举起一只牡丹纹梅瓶,对着天窗的光线仔细端详,“比设拉子最好的釉彩还要纯净。这蓝色,像最深的夜空。” “这丝绸的质地。”另一个阿拉伯丝绸商抚摸着一段湖蓝色锦缎,“比大马士革的绸子更细腻,光泽更好。这种织法……前所未见。” 沈廷杨坐在主位,通过马欢从容介绍:“这是景德镇御窑厂的特制青花,用的是西域传入的苏麻离青料,经我大明工匠改良配方,色彩可保百年不褪。这是苏州织造局的云锦,蚕丝来自湖州,每匹需两名熟练织工劳作一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每介绍一样,就示意随从切开一小块样品分给众人。这是出发前朱慈烺亲自交代的策略:不要只展示成品,要让潜在合作伙伴亲眼看到、亲手摸到材料的品质。 “价格呢?”终于有人问出关键问题。 沈廷杨早有准备:“如果贵方愿意建立长期合作关系,我们可以比巴达维亚的荷兰人低两成,比果阿的葡萄牙人低三成。而且——”他故意顿了顿,“我们可以用白银、铜钱交易,也可以用货物交换。我们对贵地的枣椰、珍珠、马匹、还有……石油很感兴趣。” “石油?”一个年轻的阿拉伯商人疑惑道,“那种黑色的、粘稠的、从地底冒出来的东西?那有什么用?” “照明、润滑、甚至治病。”沈廷杨想起格物院化学所的报告——那些疯子科学家坚信这种“石漆”有巨大价值,“我们愿意用丝绸换石油,一斤丝绸换十桶石油。” 大厅里响起算盘声——不是真正的算盘,而是商人们心中的计算。石油在本地几乎一文不值,只有最穷的牧民才用它点灯。如果能换来东方珍宝…… “但有个问题。”赛义德港务官说话了,“即使我们愿意交易,货物如何运输?葡萄牙人控制着海峡,对所有非葡萄牙船只征收重税。你们的船虽然强大,但毕竟只有六艘,不可能长期与整个葡萄牙舰队对抗。” 沈廷杨等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丝绸地图,在桌上铺开。那是皇城司耗费三年搜集绘制的波斯湾详图,标注了每个部落的势力范围、每个港口的深浅、每条航线的季风规律。 “葡萄牙人的确控制着霍尔木兹堡。”沈廷杨的手指点在城堡位置,“但他们真正能控制的,只有城堡火炮射程之内的水域——大约三里。而霍尔木兹海峡最窄处有十二里宽。” 他抬头看向众人:“如果我们不从海峡最窄处通过呢?” 一个老船长模样的阿拉伯人凑近地图,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你们想走……南线?” 沈廷杨点头。他的手指从马斯喀特向东,划过一片看似空旷的海域:“这里,距海岸二十里外,水深依然足够大型船只通行。葡萄牙人的岸防炮打不到这么远。我们测算过,从马斯喀特出发,走这条外海航线绕过霍尔木兹角,只比走海峡多一天航程。” 大厅里炸开了锅。 “不可能!”“那片海域暗礁密布!”“季风季节风浪太大!” 沈廷杨平静地等待议论稍歇,才缓缓道:“我们有三样东西。第一,精确的海图。”他指了指地图,“上面标注了每一处暗礁的准确位置和深度,是十年来大明商船秘密勘测的结果。” “第二,新式航海仪器。”他示意随从捧上一个木盒,打开后是一套黄铜制成的六分仪、罗经和计时沙漏,“可以精确测定位置,即使在外海也不会迷航。” “第三,”他目光扫过全场,“我们有足够的武力护航。葡萄牙人在波斯湾只有五艘像样的战舰,而我们的‘镇海级’一艘就可以对抗他们两艘。如果他们敢到外海拦截,我们求之不得。” 沉默。长久的沉默。 商人们互相交换眼神。这些精明的生意人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条避开葡萄牙盘剥的秘密航线,一个强大到足以提供保护的贸易伙伴,还有来自东方的、利润惊人的货物…… “但你们想要什么?”赛义德代表所有人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不仅仅是做生意吧?” 沈廷杨站起身,走到窗前,指着码头方向:“我们希望租借一块土地,建立商站和仓库。面积不用大,五十亩足矣。我们可以按年支付租金,价格是市价的两倍。商站内适用大明法律,但对外事务尊重贵国主权。另外——” 他转身,一字一句道:“我们愿意与阿曼签订《共同防御条约》。如果葡萄牙人攻击马斯喀特,大明舰队将提供保护;反之,如果我们在波斯湾遭受攻击,希望阿曼能提供港口避难和补给。” 这是太子战略中最关键的一环:不是殖民,不是征服,而是建立基于共同利益的同盟关系。 --- 七天后,尼兹瓦绿宫。 阿曼伊玛目纳西尔·本·穆尔希德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锐利如鹰。他坐在铺着驼毛毯的宝座上,听完赛义德的汇报,又仔细查看了沈廷杨带来的礼物——一套十二件的青花瓷餐具、十匹各色云锦、以及一盒顶级茶叶。 “他们真能对抗葡萄牙人?”伊玛目问的不是赛义德,而是站在一旁的军事顾问,一个脸上有刀疤的老将军。 老将军沉吟道:“我观察了他们的战舰。船体设计前所未见,速度很快,侧舷炮窗多达三十个。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士兵。”他回忆着码头上的陆战队,“纪律严明,装备统一,行动整齐划一。这不是普通商船护卫,是真正的精锐。” 伊玛目把玩着一只瓷杯,忽然问:“他们如何看待真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问题很关键。葡萄牙人是基督徒,与穆斯林是世仇。如果大明也是某种异教徒…… 赛义德赶紧回答:“他们说,大明尊重所有正信。他们的皇帝允许伊斯兰教、基督教、佛教、道教在国内自由传播。他们带来的翻译马欢,祖上就是泉州穆斯林,能背诵古兰经。” 伊玛目脸色稍霁。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波斯湾地图前,手指点在霍尔木兹堡上:“葡萄牙人像毒瘤,卡在我们喉咙上一百年了。他们征税,他们劫掠,他们阻止我们与印度直接贸易。” 他又指向马斯喀特:“阿曼需要出海口,需要贸易,需要强大的朋友。真主赐予我们机会……” 他转身:“告诉明国使者,我原则上同意。但细节要谈:租借地点不能离城区太近;商站驻军不得超过三百人;所有交易必须通过本地商人,不得直接与部落交易;还有,他们必须帮助我们训练水手,传授航海技术。” “另外,”伊玛目眼中闪过精光,“我要亲眼看看他们的实力。下个月,葡萄牙人的征税船队会来马斯喀特。如果明国舰队能逼退他们……那么一切好谈。” --- 又五天后,“镇海号”舰长室。 沈廷杨将谈判结果向郑森汇报。窗外,夕阳正沉入波斯湾,将海水染成金红色。 “训练水手……”郑森摸着下巴,“太子殿下说过,要以技术换信任。可以教他们基础的航海术,但六分仪和精密海图不能给。” “我也是这么想的。”沈廷杨点头,“至于下个月对抗葡萄牙人……提督觉得如何?” 郑森走到舷窗前,望着远方海平面上隐约可见的霍尔木兹堡轮廓:“我们的任务是建立商站,不是开战。但如果葡萄牙人先动手……” 他转身,眼中闪过郑家海盗后裔特有的锐气:“那就让他们明白,波斯湾的水,该换主人了。” 夜幕降临。马斯喀特港点燃了灯火,星星点点,与天上的银河交相辉映。 在港区东南角一片荒芜的海滩上,沈廷杨独自站立。他抓起一把沙子,看着细沙从指缝间流下。 这里,将建起大明在西亚的第一个正式商站。 从这里出发,丝绸和瓷器将流向波斯、阿拉伯、奥斯曼,甚至更远的欧洲。 也从这里开始,大明的旗帜将真正插在东西方贸易的咽喉要道上。 海风吹来,带着远方的讯息。沈廷杨仿佛听见了丝绸之路上驼铃的余韵,听见了郑和宝船队远航的号角,也听见了一个古老文明重新走向世界的脚步声。 他握紧手中的沙粒。 这一次,我们不会再退。 喜欢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请大家收藏:()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