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电台直播节目提前了一个小时。
时间不偏不倚，操场上的团体游戏正好结束。
高三年级正在整理队伍，平日里凑不上这热闹，于支扬一开播，好多人说想要拨打热线电话，他们的老师也没扫兴，提前宣布解散了。
「各位同学下午好，这里是海城一中电台。」
广播响起来的时候，杨宝儿正拖着两只蛇皮口袋，带领着一群后勤部的学生在操场上到处捡垃圾。
她转头问苗渔：“于支扬怎么直播了？他不是跟夏注去医务室了吗？难不成他俩还在一块？”
苗渔正从书包里拿出拉拉队服，头也不抬道：“在一块就在一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学校电台室是禁止闲杂人等出入的呀。”杨宝儿似乎意有所指：“连你都没进去过，于支扬就这么…带着陌生人去，不太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他才是宣传部长，他想带谁就带谁。”
苗渔依旧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把衣服搭在手臂上，转身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走。
杨宝儿追在她后面，压低了声音道：“苗渔～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那个！”
“哪个？”
“哎呀，我是说你难道不喜欢于支扬了吗？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
苗渔脚步一顿，转身呵斥：“杨宝儿！”
她苍白的脸上很快就浮起一丝愠怒，沉着脸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跟于支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你被论坛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洗脑了吧？我们这个阶段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哪有时间想别的？你不要瞎掺和！”
“我也不是想掺和……”
杨宝儿意识到自己失言，改口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俩最近是不是吵架了？他不是一直挺听你话的么，也很尊重你，班里的大事小事都会跟你商量着来，但这段时间，好像没怎么看见你俩站在一块？”
来到更衣室门口，杨宝儿倒着走用屁股推开了门，继续套话：“是不是因为上次宣传部邀请你去做于支扬的搭档，你不愿意，所以就……？”
“没有！明明是他先……”
苗渔脸色一僵，及时收住，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问：“你是从哪听说的这些？”
杨宝儿：“学校论坛上传的呀，他们都说是你拒绝了于支扬的邀请，真的吗？你到底为什么不去？我真想不通……”
“论坛上……是这样说的？”
“对呀，难道不是吗？”
苗渔沉默了，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她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说：“算了，那就这样吧。”
杨宝儿疑惑：“什么就这样？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
苗渔心里的烦躁被“噌”一下点燃，吼完这一句，别过脸去握着拳头连连咳嗽……
杨宝儿被吓了一跳，上去替她拍了拍后背：“苗渔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苗渔摆摆手说，“可能是上次感冒没痊愈，你走吧，我要换队服了。”
又是感冒？
苗渔好像一年四季都在感冒，她的身体真的太差了……
杨宝儿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扭头从更衣室的柜子里翻出一只纸杯，想接一杯热水，结果发现饮水机没有插电。
“靠！”
她暗骂一声，气得直接把纸杯揉成团。
苗渔还在咳，可能情绪波动有点大，一时缓不过来。
“你咳成这样真的没事吗？要不我替你去跟老师请个假吧，身体不舒服的话，休息一下没事的……”
“我说了不要管我！”苗渔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涨红道：“别去跟老师胡说八道，我身体好得很！我是领队，我自然会准时到场，你顾好你自己就行！”
杨宝儿的心脏猛地一颤，也来了脾气：“我只是关心你的身体，你干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如果你真的生病了，就是应该要休息呀，不舒服为什么要强撑？有病就要治病……”
“我再说一遍，我没病！一个个的都盼着我有病，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哼！狗咬吕洞宾！”
“咳咳咳……杨宝儿！”
杨宝儿已经把纸团扔进垃圾桶，甩开门怒气冲冲走了，留她一个人久久愣在原地。
-
电台室里，夏注亲眼目睹于支扬坐在主持台前滔滔不绝地讲完了故事分享，全程脱稿，语速流畅自然，一点也不带卡壳的。
尽管做过心理准备，也知道这人记性很好，但说一点儿也不震惊肯定不可能。
夏注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一段音乐过后，本场直播终于迎来了万众瞩目的热线接听环节。
于支扬不紧不慢地把笔记本抬起，卡在支架上固定，对着麦克风说：“感谢诸位聆听，接下来进入今天的来电接听～临时通知一个消息，由于是校庆活动的第一天，今天的互动环节呢，跟平时有点不一样……”
他说着，双击鼠标点开浏览器，屏幕上跳出一排小字：「海量信息搜一搜」。
夏注看见他这个举动，不禁满脸问号，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想干什么？这个时候上浏览器干什么？
于支扬直接无视夏注投来的目光提问，继续一本正经地说：“同学们也知道，刚刚升华班和高三年级共同举办了一场男背女接力游戏，作为赛前热身，所以，为了呼应今天的活动主题……”
“刷啦——”
身侧传来布料摩擦的动静，于支扬目光一转，看见夏注已经忍不住站起来了。
女孩子嘴唇微动，用口型问他：你、想、干、什、么？
于支扬勾了勾嘴角，没有回答，继续对着麦克风道：“所以为了呼应活动主题，今天的电台热线来电内容，全部统一为：百科问答！”
百科问答？要玩这么大吗！
夏注顿时瞪大了双眼，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于支扬语调轻快，却实在狂妄：“各位同学可以通过拨打热线的方式，向主持人提问人类已知范畴内的一切问题。每个电话不超过五分钟，我会在半分钟内给出解答。欢迎各位老师和同学踊跃提问！”
夏注脸色已经变了，满脸写着“我这是听见了什么要命的鬼东西？”
她僵硬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心说这里好像是海城一中电台室吧？而不是什么“挑战不可能”的炫技大舞台……
所以于支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还真以为自己人脑堪比计算机啊！！
等等，难道他拿笔记本电脑其实是为了……
走向开始有点不对劲了，夏注绕到他身后，下意识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缓缓收紧……
于支扬感觉到疼，不禁拧眉，轻轻侧首看了她一眼。
电台设备散发的蓝色光映照在他半张侧脸上，显得既刚硬又冰冷，好似在他们中间镀上了一层屏障。
夏注紧紧抓着，没有松手。于支扬也没有动手推开她，忍着痛感坐直身子，按下了接听按钮：“接下来接听今天的第一位听众来电。”
「喂，你好。」
主持人的声音在整个校园范围内响起。
操场上早就已经炸开了锅，电话一经接通，许多人议论的声音随着滋滋电流音传到广播里，七嘴八舌混乱不已。
“百科问答啊！这小子也太TM嚣张了！打电话快打电话，这次必须给他按地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没准人家真行呢？于支扬身上的奇迹难道还少吗？”
“少吹牛逼！再厉害也不可能无所不知又不是机器！机器也做不到啊，神经病吧！”
“假的！百分百假的！他要是能答出来我TM直播洗澡！”
“于神牛逼！”
对面的背景音怎么人山人海的……连没戴耳返的夏注都听见了。
电话那头过了十多秒，才传来一道尖锐的呐喊：“霍哥！电话通了！”
然后有人接过手机，直接开门见山道：“喂？于支扬吗？我是高三164班霍光，你应该认识我！”
接电话的这人可能刚结束一场体力消耗，气息不稳，却主动报上名号，语调里带着点不屑，一听就很有底气，就差直说“我来跟你会会此番不捶死你劳资誓不罢休”。
于支扬笑着回应：「高三164班学习委员，霍光，久闻大名！」
“是霍光？”
操场上正在捡垃圾的升华班学生纷纷竖起耳朵听，付少校忍不住咋舌：“才第一个电话，就撞上了高三的学长，啧啧啧于支扬今天有点倒霉啊……”
“霍光是谁？很厉害吗？” 普星星问。
“怎么不厉害？164可是这届高三的开头大快班啊！听说上次月考这个霍光考了年级第一，全市排名前十的！你多关注一下外界的消息啊星星姐！别读书读傻了都……” 二班的三鲜隔着大老远大声喊话说。
普星星更纳闷了：“那这个人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进升华班？”
“也不是人人都想进升华班的。” 付少校说。
只要在考试的时候勾选“无意愿 ”，就不会被调剂升华班，只是很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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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怎么做罢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普星星也没露出太惊讶的神情，点了点头，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捡垃圾去了。
无所谓了，反正于支扬又不会输。
-
学校广播里，霍光语气森然：“于支扬，百科问答是你自己的主意吧？很嚣张啊～自负是病，得治！”
于支扬：“是吗？学长有药？莫非你也有这病？”
这一开口就让人忍不住暴揍一顿的语气……夏注努力控制着捂他嘴巴的冲动，心说这个人活到现在还没被人一棍子打死，也真是个奇迹……
霍光冷哼一声说：“巧了，我们班刚刚举办了一场知识竞赛，我这有百十来道题，敢不敢试试？”
于支扬收敛笑意，调整了一下耳机，把手臂搭在桌面上：“洗耳恭听。”
“行！够胆！半分钟之内给出答案，请听题！”
“来。”
霍光：“请问人体全身的头骨和躯干骨分别是？”
于支扬一双修长敏捷的十指在键盘上飞速输入：【人全身的骨头一共……】搜索框下面很快跳出长长一排词条。
不到五秒钟，他回答：“29和51。”
“地球上出现潮汐是由于？”
“地月吸引力。”
“在地质年代中铁矿形成的重要时期是？”
“太古代。”
“人体安全电压是37V吗？”
“不高于36V。”
“股票交易里经常说成交多少多少手，一手指的是多少股？”
“一百股。”
百科问答几乎变成了快问快答，两位学霸的语速一个比一个更快，生怕晚一秒就算认输一样。
“我的天呐怎么这么快？！”
操场上众人一片卧槽：“牛逼！太牛逼了！这TM神仙打架啊？？”
“太快了吧，答对了吗？快搜啊！搜一下对不对！”
“别催别催！上一题都还没出来！啊啊啊啊对的！于神牛逼！”
电台室里一阵“噼里啪啦”声，于支扬键盘敲得飞快。
夏注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站在他身后，亲眼目睹这个不得了的大秘密，当成石化……
原来他就是这么直播的吗？？
麻了！他搜题！搜题啊！！
说好的镇楼大佬形象呢？就这？就这？
什么两年来电台直播从未被问倒过，什么记忆超群有问必答……假的，通通都是假的！！所以他一直就是这样直播的是吗？这个大忽悠他是怎么好意思一本正经地坐在这吹嘘自己有问必答的？？艹！骗子啊！大骗子！
夏注被这一幕震惊得连嘴巴都合不上，石化不够，她的表情都快裂开了……心里疯狂咆哮着这TM是什么脑子进水的无知戏码？？
该说于支扬是蠢还是狂呢？
夏注作为数生建模尚且都不敢如此妄自吹嘘自己全知全能，他是怎么敢的！这么大的谎言吹出去，也不怕最后玩脱了圆不回来？！
夏注的表情从惊讶，到恐慌，真的是恐慌。
这种离谱事一旦有人信了，于支扬在他们心中真就封神了。
她在疯狂祈祷可一定要有人长长脑子啊，但凡怀疑一下呢？
夏注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奔驰千里，眼前的双强对峙却不见停息，反而愈演愈烈。
霍光：“有一只羊，狮子两小时吃完它，熊三小时吃完，狼六小时，如果三只野兽同时吃多少时间才能吃完？”
“如果他们不打起来的话，一个小时，如果他们打起来的话，就不一定了～”
于支扬慢悠悠地轻笑了一声：“学长，就这？脑筋急转弯的难度，你是看不起我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挑衅！夏注不禁呼吸一滞，不自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废什么话！还没完呢！” 霍光的气音里难得带了一丝急躁。
他旁边的兄弟实在忍不住了，小声吐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部答对，这哥们是真有点东西啊……”
“你TM就不能找点难度大的题？”
霍光捂住手机底部，皱着眉头道：“这小子在学校论坛被人吹得神乎其神的，我还就不信了……”
他把旁边男生的手机抢过来，滑动了几页，继续对电话那头道：“继续！于支扬你听好了：一个家庭有两个小孩，其中一个是女孩，另一个也是女孩的概率是多少？”
他停顿了两秒，又自己临时加上了一句：“别告诉我是1/3 ！”
于支扬：“……”
五秒钟过去了，他没有动；十秒钟过去了，还是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