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支扬冷哼一声，眼眶有些发红，被她扶着颤颤巍巍站起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脚疼腰疼胸口疼，全身都疼。
夏注出手是真狠，一般人还真未必扛得住她这一脚。他的身体恢复速度挺快的，今天一连挨了两次重击，居然还能站起来，于支扬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夏注挽着他的胳膊走了两步，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动作，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都没骨折，的确挺硬的……
“嘶……我的腰啊，夏注，这可是你今天第二次行凶了。我要是每天跟你待在一块，下半身还要不要了～”
“好好说话。”
“我是说脚踝，你呢？”
夏注：“……”
滚吧，不正经的东西。
于支扬从裤兜里翻出钥匙开门，语气认真地说：“你以后不要跟人打架了。”
“为什么？”
夏注挽着他的胳膊，没有看他，语气里带着调侃：“是怕我受伤吗？”
“不是。” 于支扬笑了一下，“跟你打架，成本有点高，遇见你的倒霉蛋个个下场都得半身不遂。”
这不是拐着弯说她凶残么？？
夏注不太乐意听：“怎么可能？我平时还是挺温柔的，你看看你，得罪了我这么久，不也还好端端站在这？足以证明我长期茹素，心怀慈悲。”
神特么心怀慈悲。
“废话，我这从小练散打的体质跟别人能一样吗？”
于支扬推开电台室的门，自己扶着墙壁进去，转头对她说：“进来吧。”
“这里就是电台室？”
夏注探进脑袋扫视一圈，这里门窗密封，隔音效果很好，墙壁是跟校服一样的灰蓝色。地板上铺着一层薄毯，人走在上面，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最里面有一张长长的松木桌，各种调音台和监听设备摆放得井然有序。
卡座后面挂着一张黑色触控屏，于支扬一开灯，屏幕上的蓝色光点跟着闪动了两下。夏注顿觉脑子里传出“嗡”一声轰鸣，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你怎么了？”
夏注摇摇头：“没什么，这里好安静。”
数生建模的正常共鸣反应罢了，这里的智能设备等级都很高。
于支扬拉出座椅，顺手打开了直播设备，对夏注说：“把门关上，冷的话可以开空调，门背后有一把备用椅子，你可以坐在那等我。”
夏注还是站在门口没动：“不用了，我在外面等你就行。”
“叫你进来就进来。”
于支扬坐在电脑前敲键盘，头也没抬：“上次在我直播的时候打电话表白不是挺勇的吗？怎么，难道连电台室的门都不敢进？”
动不动就翻旧账，真够无聊的。
夏注纠结了几秒，还是抬脚走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然后她就意识到刚才不想进来的那股拧巴感是怎么回事了……
在门合上的那一瞬间，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房间昏暗又狭小，安静到令人恍惚。
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于支扬身上的味道，好似洗衣液混合着海盐的气息。夏注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流速都变快了，感觉擅自闯入了一片极度危险的私密领地。
然后她就干了一件连她自己也没法理解的事。
她拖起门背后那张有轮子的备用靠椅，绕过长桌，一路拖到于支扬跟前，保持着这个动作，居高临下看着他。
于支扬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
他刚才说的好像是「门背后有一把备用椅子，你可以坐在那等我」，所以夏注的这个举动是？
于支扬扫了一眼她身后的靠椅，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你干什么？”
夏注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你让开，我要坐在这儿。”
于支扬的表情更奇异了：“我要直播，这是我的位置。”
“那你进去点，我要坐在你旁边。”
于支扬一怔，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
夏注看到他这样，瞪大了眼睛，莫名有些紧张地收紧五指，僵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蠢！我TM在干什么！为什么要上赶着来跟他抢位置？还拖着这个又笨又大的丑椅子……而且他没邀请我坐过来啊！在别人的地盘上这样真的好吗！！夏注内心疯狂咆哮着。
于支扬低头闷笑了一会儿，到底也没有继续捉弄她，而是很大方地摊开手，给他让出一个位置，连人带座挪到了里边。
夏注如愿坐了下来，一时间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瞟。
于支扬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忽然把手伸过来，夏注心脏一紧，险些跳起来。
但于支扬什么也没做，只是从她面前拿走了麦克风。
接下来，夏注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调节直播设备，戴好监听耳机后，还调整了一下小话筒的位置，不慌不忙地打开歌单试音。
等他做完这些，夏注也放松下来了。
女孩子的目光一直跟着他手上动作走，于支扬随口说：“紧张什么，你坐着听就好了，又不用发言。你知不知道这个位置一般人想坐还坐不到呢？”
夏注移开视线，淡淡道：“那你找别人坐呗。”
“……” 于支扬握着鼠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扭头看向身侧的人，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抓住夏注的座椅扶手，把她转了半圈，跟自己来了个面对面。
夏注靠在椅背上，微微拧眉：“干什么？”
于支扬的掌心缓缓搭上两边的扶手，把夏注逼至方寸之间，一点一点朝她靠近。
四目相撞间，夏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问了一遍：“想干什么？”
“夏注，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问什么？”
“就是，你愿不愿意做我的……”
夏注呼吸一滞，脑子里有根弦瞬间开始紧绷。
她望着于支扬眼底呼之欲出的情绪，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预感……
于支扬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直播搭档？”
夏注：“啊？”
一切的汹涌戛然而止。
什么？直播搭档？夏注瞳孔微微放大，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就这？没了？？”
于支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刚才那股排山倒海的强烈情愫已经化成气体消散了。
“没了，你以为是什么？”
夏注轻揉着眉心，心说果然，我就不该对这家伙抱有一丁点幻想……
宣传部在两个月前，的确考虑过要增加一个主持人来分担任务，于支扬也同意了。
来面试的女同学挺多，新人前期不熟练，还得由他带着播上一段时间才能独自上阵。
结果怎么着，他挑挑拣拣，把来面试的人全部筛掉了，不是嫌人家普通话不标准，就是嫌人家设备操作不熟练，最后一个也没过关。
好不容易邀请到一个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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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达标的苗渔，但不知什么原因，最后也没成，从那以后，宣传部就再也没人提起这事。
夏注记得自己刚进升华班的时候，随口跟于支扬提过一次，他当时不乐意，现在不知怎么又想起来了。
可惜她现在没办法答应。
“没兴趣，滚吧你。” 她说。
这个回答就在意料之中，于支扬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声，“算了，你肯定不愿意，不然刚才也不会站在门口不进来。”
夏注没有说话。
换作以往她肯定会一口答应，可是现在真不是时候。
当务之急是打乱剧本把沈通捧上位，像这种多个搭档、队友加成的好事，于沈通而已多多益善。于支扬这边，则不需要这么强烈的存在感。
因为有人被推上去，总要有人退下来。
如果于支扬不配合，那么劝他低调一点这种话，即使说了也是废话。
这个人如今风头正盛，好像完全没有弱点。
夏注这才惊觉，她都跟于支扬认识这么久了，居然从来不知道他的弱点到底是什么？
升华班连续两年的断层第一，学生会人人仰慕的宣传部长，校外交口称赞的一中镇楼大佬，除了脾气差一点，完美到各方面都找不出错处……所以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弱点可以把他从高位上拉下来？
就在夏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于支扬开口了：“你旁边都柜子里有台笔记本电脑，帮我拿出来。”
“哦。”
夏注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站起来去旁边取东西，然后柜门一打开，她猛然愣住了。
这个柜子可能是这里唯一能证明于支扬私属的东西，跟其他一切规整摆放的物件不同，透露着鲜明的个人特色。
笔记本电脑、充电线、抽纸水杯感冒药、饭碗泡面瓶装水、筷子叉子小毛毯，还有一个电热水壶……乱七八糟堆在一起，好像就是被主人随性丢进来的，虽然干净，但东倒西歪，毫无秩序。
跟它们的主人本人一样，不守规矩。
夏注：“……”
这个人……起码还算知道公共区域要保持整齐划一，所以从来不把自己的物品放在显眼处。
但还是很有病啊，他藏这些玩意儿就好像要在这安家一样。万一被人看见了，岂不是一举报一个准？
病得不轻。
于支扬就好像在一方规则森严的狭小天地里，偷偷挖了一个洞，把自己的本性埋藏了起来。然后夏注第一次来，就把这只羊的隐私全部刨了出来……
可能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吧，因为是他自愿展露给她看的。
夏注的思绪胡乱飞了一会儿，从柜子里取出那台笔记本电脑，拿出来的时候，饭碗还不小心滚出来了。
她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把碗放回原位，然后合上了柜门，把笔记本递到了于支扬手边：“给。”
“谢谢。”
“拿这个做什么？直播用你桌子上的台不就够了？”
“这台有其他的用途。”
夏注有点好奇：“什么用途？”
于支扬低头看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她笑了一下：“直播要开始了，你就在旁边看着，乖一点，别捣乱。”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捣乱？”
“那可未必。” 于支扬给笔记本开机，漫不经心道：“万一你待会儿趁我直播的时候跑了，那我只能先追你了。”
其实比起于支扬为什么要追她，夏注更纳闷她为什么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