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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代价

作者:一问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元曦怔住,刻意忽略了鼓动着耳膜的心跳声。


    朋友们都说她在书面文字上见了鬼的敏锐,可在实际感情上却钝得东北冻梨一样。


    此刻四周寂静,有陆砚冰这样的高手在侧,没有任何危险。


    可为什么她的心跳会这样剧烈?


    这是怎么了?


    元曦偏开脸。


    文三在其他暗卫还在对尸骨进行详细记录,方便回了摄政王府以后登记在册。


    一时半会还不着急走,元曦试图说点轻松的话题。


    “那等你解了毒,脱离了王府暗卫,以后的人生想做些什么?”


    陆砚冰与自己都是孤儿,但她生活在院长妈妈丰盈的爱里,陆砚冰却是在暗卫营和摄政王府的控制与利用下长大。


    相同的起点,却有截然不同的过程。


    等她完成任务回家之后……元曦突然心口抽疼了下。


    “她早晚会跟他分开”这个认知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脑子里。


    元曦忽然迫切地好奇着,他在这书中世界的未来,会是怎样的?


    陆砚冰静默须臾,诚实道:“我还不知。”


    元曦意外地看他一眼。


    陆砚冰:“一直以来,重获自由都像是吊在我面前的胡萝卜,直到真的从葛兰因那里得到了解毒的方式,我却突然发现……自己除了当一把刀,并不会别的。”


    所以他才一直追问,自己为何不“用”他吗?


    失去了旧有的坐标,却不知新的坐标在何处,故而在她身上寻找吗?


    “这样啊……”元曦想了想,“人而不学,其犹正墙面而立。这话你听过吗?”


    “听过。”陆砚冰道,但仍疑惑,“有何关联么?”


    元曦又想了想,“那我换个好理解的故事。文三一时半会忙不完,我讲给你听?”


    陆砚冰点点头。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群人,他们从出生就被关在一处洞穴中,只准面对墙壁。然后在他们背后呢,放着一个蜡烛,火光将影子投在墙上,他们看着影子长大,便以为天地就是这样的,是黑黢黢的影子与墙壁。”


    “可是有一天,其中一个人挣脱了枷锁,走到洞穴外,见到了太阳——你猜他会怎么样?”


    晚风吹过红枫林,簌簌作响,无形的风晕开红枫赤色,沾染了地平线。大片绚烂如泼墨的晚霞在元曦身后是,她的面容轮廓,模糊在霞光万千里。


    陆砚冰注视着她的面容,觉得她似乎随时会消融在晚霞中。


    “……会被太阳烫伤吧。”陆砚冰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是啊。”元曦笑了笑。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抗拒、痛苦——光太亮,刺得睁不开眼;天地太广,反倒让人站不稳。脚下影子明明熟悉,头顶阳光却陌生,他会怀疑,会害怕,会一次又一次地想退回洞穴。


    “洞穴虽是枷锁,却也熟悉而安全。而外面充满了未知、危险、不确定性——这就是自由的代价。”


    “自由的……代价?”


    元曦看着他:“听起来是不是很难?获得自由反而要疼上许多。”


    她话锋一转,近乎犀利地将刀锋切入肌理之间。


    “你现在也是这种感觉对吧?那你会选择回去吗?”


    长风呼啸穿过林间,圆领袍角猎猎翻飞,陆砚冰随之心中一动。


    “……不会。”


    元曦饶有兴趣地问,“为何?”


    “因为阳光下,有我想去找的人。”


    元曦彻彻底底地怔住了。


    她转头望向陆砚冰,晚霞绚丽的光泽洒在他寒玉般的面容上,眉黑目灼,浓墨重彩。而他衣袍被风鼓起,岿然不动,屹立在风地里。


    元曦一时失语,汹涌澎湃的情绪叠加在心中,膨胀得心口满满当当,堵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远处,文三的呼喊被风声送了过来:“老大!元姑娘!我们这边结束了,回城吧——”


    陆砚冰朝他一颔首,对元曦道:“走吧,风太大了,你先别说话,免得吃风。”


    元曦便顺势用袖子捂住嘴,遮住自己发烫的面颊。


    两辆马车,一辆将尸首运回摄政王府,会有专人处理。另一辆陆砚冰和元曦乘着,准备再去探一探雍王府。


    瞧瞧雍王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人而不学,其犹正墙面而立’……诶?这话好像是说读书学习吧?”她眯起眼回想了下,感觉自己好像用的也没那么合适。


    “害,管他呢,就这么用吧。对不对的,你听着玩儿得了。”


    他们从乱葬岗赶回去时间紧,没时间吃晚饭,陆砚冰就顺路在路边铺子装了两食盒糕点,这会儿正仔细拿油纸包好一个红豆饼,递过去,“无妨,我明白。”


    天光一寸寸暗下去,火折子燃起,映亮陆砚冰沉静眉眼。


    引燃灯笼内的烛芯,顿时铺了满车厢的暖黄光亮。


    他坐下,继续说,“不论在洞穴中生活了多久,当走出洞穴来到阳光下时,便是一个蹒跚学步的新生儿。那么就得重新学会走路,重新认识这个天地。”


    “嗯嗯……”元曦腾不出嘴,光顾着点头。


    就是这个意思。


    满口香甜软糯,甚是美味,就是一口塞多了有点噎得慌,她喝了好几口茶水才咽下。


    “当然啦,也不是非得跑到阳光底下把自己烫死才行。可以先待在树荫下嘛,然后一步步往阳光下走,总有一天,你会直起身子,面对烈日阳光,重新找到你的立足之处……”


    元曦放下油纸,伸出手,又伸出另外一只握在虎口处。


    陆砚冰乍一见,以为元曦在复现那晚他将自己的手塞进元曦掌心,让她握了一整晚那次。


    不由得耳根发烫。


    可下一瞬元曦大拇指岔开,被握住的那只手的小拇指上下晃动两下,灯笼的光亮从她身后侧照过来,影子于是落在陆砚冰身上。


    他一低头,就瞧见了一个小狗的影子,装模作样地“咬”了他几下。


    陆砚冰忍不住笑起来。


    和元曦在一起时,他总是想笑。


    “然后你就会发现,曾经困住你良久的枷锁,不过就是个手影游戏。”元曦笑眯眯的,“你可以很轻松地掌控影子,以各种各样的方式。”


    陆砚冰眸光中满满当当地倒映着元曦一人的身影。


    元曦寥寥数言,如烈火,也如利刃,烧尽他之迷惘,斩断他之郁结。


    不做刀,做个人,对他来说的确很难。


    但他曾捕捉到的只言片语中,都透露着一个讯息——元曦来自一个比大盛更安全、更强大的地方。


    想去那个地方,就要像元曦一样,不能做刀,要做人。


    那么,他学便是。


    他很有耐心,他可以一步步来。陆砚冰克制着皮囊下阴暗作祟的占有欲,满面温良地对元曦笑。


    二人说回正事,元曦一边啃红豆饼一边琢磨,“雍王府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跟摄政王府翻脸?”


    他到底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元曦低头思忖,此事若是跟太皇太后有关……“太皇太后昨天都做了什么?”


    陆砚冰道:“参加了中秋宫宴,晚上把你带到寝宫,然后你又被裴婉玄换了出来……”


    元曦灵光一闪:“等等!”


    所以明面上看,“裴婉玄”这个身份昨晚是宿在太皇太后寝宫的。


    这位太皇太后毕竟还没有平反,身上尚且背着先帝所判的“终身不得入京”的禁令,此次能回京,正是借了中秋宫宴的名头,特批入城。


    “她才刚进京,裴婉玄就留宿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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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元曦喃喃道,“这在外人眼里,不只是尽孝吧。”


    而更像昭告天下太皇太后会回来。


    新天子呢,则对此不避不藏,就差明摆着说“我要立刻给我皇祖母翻案”了!


    这在那群文武大臣眼里,是个极其鲜明的政治信号啊!


    陆砚冰也明白过来:“若变法派要重回当年仁丰年间的声势,重新推行当年的政令,那势必绕不过当年的旧账。”


    元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那最重要的两起,就是沉船案和太后私藏兵甲案啊。”


    所有人都以为旧案已是铁案,变法卷宗会永久封存直至烂进泥里。


    可她穿书进来了。


    一通阴差阳错的操作,旧账重新翻出来,人也都被拉回日光下。


    是不是真金,用火炼过便知。


    那雍王到底是因为什么,非要先下手为强呢?


    这两起案子,他与哪个有关?


    ·


    雍王裴惇是回到自己府邸后才得到消息的。


    说是陛下从宫宴上一离席,便径直去了太皇太后的寝宫歇下了,祖孙二人感情甚笃。


    消息传来时,裴惇手里的醒酒茶盏猛地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小皇帝见太皇太后,本不算什么大事。


    可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侄女如此等不及,不拉拢自己这个手握兵权的叔伯,反而先抓着太皇太后这个戴罪之人?


    他这侄女要起复变法派的心这般急切吗?


    若是庄家真的翻身……那当年那些旧账,很快就会被翻出来了。


    他与庄如是斗了多年,好不容易才将人逼到荒僻的定禅寺去,如今才几年,这人又要回来了吗!


    裴惇越想,背后越凉。


    偏偏这档口上摄政王“病了”,不理朝务,不见宾客,只推说王爷旧疾复发,需静养,不便见人。


    其中必定有鬼!


    裴惇当夜就坐不住了,找不到摄政王,他干脆秘密去了一趟林家。


    “摄政王连您这个宗室也不见?”林哲庸也有些意外。


    他眉头拧紧,沉吟了半晌,才道,“陛下倒是亲口同我说过,王爷支持变法之事……后来我遣人去青州找到了人,仔细问过,王爷态度倒是挺模糊……唉,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根本说不出什么有用的!”


    “情情爱爱?”裴惇一头雾水,沉声问,“谁家女子?”


    林哲庸额头青筋直跳,咬牙说,“非是女子……青州那个赈灾主事官。”


    裴惇霎时间瞪大了眼:“啊?摄政王这么多年不娶亲是因为断袖之癖?!”


    林哲庸狠狠叹了口气,“是啊!谁能想到!”


    近日林哲庸被暂停了漕运总商的职位,本就心塞,此时提起这个倒霉催外甥,忍不住猛灌几口清心败火茶。


    “我已请了名医开方子,待他从青州回来,必要给他治上一治!”


    裴惇深以为感,连连颔首。


    “我那个侄女,宫内宫外养了颇多面首,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喜欢的!怕是都惦记着走歪路窃权之辈!本王瞧着也头疼不已。你那个名医要是好,回头也推荐给我!”


    “可!”


    二人蛐蛐完自家晚辈,说回正事。


    “依林家主看,摄政王转口支持变法,又闭门谢客,撒手万事不管,是要借刀杀人了?”


    林哲庸与裴惇对视一眼,意味深长道:“王爷您想啊,他摄政王一撒手是干干净净的退出去了,咱们俩可不是……要清账,总要有人背锅。当年给我林家和庄团练使牵线搭桥的,不正是您么?在下跑不了,王爷您恐怕也难独善其身啊……”


    “本王知道。他利用完就袖手旁观,本王还要管管自己死活。”裴惇冷道,“那就不能怪本王心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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