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做二不休,第二日一早,雍王府各处院落被逐一搜过,府中上至副将下至仆役全都彻查,暗房、夹壁、密柜无一遗漏,很快便揪出了两名可疑之人。
裴惇审过之后,发现不过是个传递消息的无足轻重之辈,既不知全局,也接触不到要害。索性灭口了事。
裴惇随即又召集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幕僚、朝中与雍王府交好的官员、素有来往的江湖帮派宗主,皆请入府中议事。
又安排府兵轮番值守,将府邸守得铁桶一般,整整一日闭门不出。
入夜后,烛灯渐次点亮。
裴惇面色阴沉地将那张写着太皇太后动向的纸条投入火盆之中。
火星攀上纸条,霎时燃起火苗,卷曲、燃烧,顷刻间化作灰白色的灰烬。
庄如是,谁让你不老老实实待在定禅寺颐养天年,偏要回到这是非之地呢?
……
元曦与陆砚冰重新返回雍王府附近,试图探查。然而陆砚冰又试了三次,想趁着伏兵换防的时间潜入,皆以失败告终。
雍王毕竟是带兵的将军,府兵训练有素,恐怕连禁军都要望其项背。
京城之中,若连陆砚冰的身手都进不去,更不用说其他暗卫了。
无奈之下,二人只得按兵不动,静候时机。
雍王府守得如铁桶一般,要么是怕消息飞出来,要么是怕别人进去查。若是前者,那府中必定还须有人出入传递消息。
暮色四合,长街上灯笼一盏盏亮起,红纸透出暖光,照亮了整条街道。
“掌柜,高层可还有雅间?”
“有的有的,客人您这边请。”
附近有一处茶楼,白日可品茶,夜晚可听戏。砚冰要了间临街的顶层三楼的雅间,推窗望去,正好将雍王府后门尽收眼底。
一楼戏台上吹拉弹唱,乐伶咿咿呀呀地唱着,水袖翻飞,唱腔婉转,元曦听来颇为喜欢,眉眼间透着喜意。
陆砚冰目不转睛地盯着雍王府,元曦坐不住,索性与三楼茶客攀谈起来,打探消息。
这一打探没成想还看见个熟人,叶银流也在此喝茶,就在她对面。除此之外还有他一个同窗,那日诗会上叶银流与人争吵,其中拉架的一位学子。
也是,刚考完试,谁不想出来玩儿?
叶银流就算认不出易容的元曦,也认识陆砚冰那张冷脸。又见元曦冲他使了个眼色,只好按捺下见到元姑娘的欣喜之情,装作不认识。
叶银流这同窗叫顾知章,祖上寒门,但祖父辈中了进士,才在京城站稳脚跟,如今勉强跻身“书香门第”,但算不得真正的世家。
难怪他俩一起玩。一个是工匠世家出身,一个是寒门出身,和京中那些簪缨世家的贵公子根本玩不到一起去啊。
元曦同他们二人聊了会儿,三言两语就将人祖坟都套出来了。
这位顾知章的父亲在京兆府做官,他消息更灵通,对朝中的事也略知一二。
“今日巡城的守兵似乎格外多啊。”元曦往窗外看了一眼,正有一队士兵经过茶楼下。
顾知章端着茶盏,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因为太皇太后要动身了。”
“这么急?”元曦故作诧异。
“不是说这次回京,是陛下念着孝心才特批的?如今既见过了人,自然也该回去了。再留在京中,朝中怕是要有人不满啦。”
叶银流左右看看:“诶,顾兄,朝事慎言啊。”
“秋闱都结束了,叶兄怕什么……叶兄你自己上次还跟人家吵起来沉船案呢。”顾知章笑着用折扇敲在叶银流手臂上。
“我倒是觉得,若是这沉船案真有猫腻,陛下定会平反。听闻仁丰年间,太后支持寒门学子科举之策,很多人都受过她的恩惠,我祖父便是其中之一。若是她老人家重新回到朝堂……”
元曦若有所思听着。
陆砚冰跟她说过,太皇太后返回定禅寺的时间,是明日一早。
系统说,可能会有人对庄如是下手。在宫中有裴婉玄护着,那最合适的动手机会,一定就是她离京返回定禅寺的路上!
京城各府之中,如今雍王府异动最明显。
……会是他吗?
陆砚冰一派端庄有礼地坐在自己席间,一口一口抿着酽茶,喝到最后满嘴苦涩的茶沫子,也面不改色,全当大米饭咽了。
隔壁桌的文三:“……”
老大不会让王府那毒给药傻了吧?
陆砚冰放下茶瓷盏,手指紧紧捏着杯壁,眼角余光落在元曦的方向。
又是那叶银流。
……怎么又是他?
文三瞧着老大手背上绷出的青筋,心惊胆战地瞥着元姑娘那方向。
三人已侃侃而谈起青州民生。
“听闻青州最终定下来的那位主官,确实有几分做实事的心。我祖籍在青州隔壁州,老家人前些日子来信,说他们在研究新的夯筑河堤之法,到我们那儿取经验。老河工与年轻河工意见不合,争执了好几次,险些动手……”
一听青州,元曦耳朵更是竖了起来:“不知顾兄可否说得再详细些?我有亲戚在青州,许久未通音讯了,也是做河工的……”
顾知章连忙摆手:“不敢不敢,不过听家中提了几句罢了。即便有些波折,应当也都解决了,否则京城早就收到信儿了不是?”
这话是宽慰,元曦笑着道谢。
既然尚未传到京城,便说明问题不算严重,应当还在邢霜掌控之中。
正当她回到自己雅间,坐在桌边出神思量此事时,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忽然覆上她的手背。
元曦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陆砚冰轻轻一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噤声,随即目光一转,示意她往下看。
她连忙望向雍王府方向,只见后门果然打开,几道身影接连从门内快步而出,匆匆登上早就等候的马车,低调而迅速地离开。
陆砚冰示意她留在雅间,自己则起身下楼。不多时,陆砚冰折返,从袖中取出几份情报,递给她看。
其上赫然是那几人的身份信息。
世家子弟、江湖帮派,林家……
所谓雅间,只是中间挡了个屏风,还是半透的那种。陆砚冰在元曦身边坐下,肩膀靠在一起,身子微侧,十分自然地挡住了对面叶、顾二人投来的视线。
陆砚冰重新斟了杯热茶,在蒸腾白汽氤氲中,亲自吹温了些,递到元曦唇边:“聊累了吧,喝点茶润润。”
偏巧此时的角度,恰好能将他这动作露出。
……
第二日早朝结束,昭元帝本要出城送太皇太后,正巧雍王求见。
于是叔侄二人一道骑马,往城门方向而去。
昭元帝道:“军务上的折子,孤都看过了。南疆数月,皇叔劳苦功高,立下汗马功劳,封赏之事,孤已有定夺。”
裴惇一笑:“为陛下分忧,本就是臣分内之事。陛下厚爱,臣感激不尽。只是……臣今日并非来讨赏。臣自认年长几岁,又是宗亲长辈,有一件事,憋在心中许久,不吐不快,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昭元帝慢悠悠晃着缰绳,神态轻松,闻言侧目看了他一眼:“皇叔这是哪里话?孤的亲人里,如今除了祖母,陪孤长大的摄政王,便是皇叔您了。皇叔若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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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管直言。”
裴惇一副动容模样,抬手虚虚抹了抹眼角,“有陛下这句话,臣就是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
目光却扫向跟在后方的禁军统领孟安宁。
昭元帝会意,颔首道:“孟统领,孤与皇叔要说几句话,你自去前头候着。”
孟安宁应声遵命,拨马而去。
头顶几行人字形的大雁振翅掠过,道旁野草已覆上一层白霜。
秋意渐寒。
马蹄踏过霜草,裴惇道:“陛下登基已六年了吧?当年您也不过十五六岁。您自幼好武不爱书,先帝又走得早,这君主的制衡之道,恐未曾有人好好教过陛下。”
昭元帝笑道:“皇叔不妨直言,孤洗耳恭听。”
裴惇:“那臣便斗胆一言——朝中分为清流与变法两派,陛下可曾想过,究竟为何一定要分为两派?”
昭元帝:“难道不是一方侵了另一方的利益,由此分裂?”
裴惇摇头:“那只是表象。再说了,哪方得利重要吗?陛下的江山稳不稳才重要啊。这制衡之道,便是说要让两方如太极双鱼,一黑一白,少了任何一边,棋盘都要翻。”
马蹄声清脆,晨风裹着寒意扑面而来,吹得人面颊与喉咙都发紧。
裴惇继续道:“臣打仗多年,深知边境安稳,绝非单靠武力就能打下来的。就说这南疆的南越国,南越虽小,却异常凶悍,他们视我大盛为豺狼虎豹,我大盛亦防他们伺机而动。唯有彼此忌惮,方能相安啊。”
昭元帝微微挑眉:“皇叔想说什么?”
裴惇叹息:“如今左相独揽朝权,变法派一步步坐大,臣实在心中忧惧。若无清流世家牵制,陛下若再不加约束……”
昭元帝脸色沉了下来。
裴惇知道,这番话对皇帝而言,是有些僭越了。
但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庄家出过两位将军,如今虽被贬塞北,可军中旧部仍在。兵部尚书杨关,又与庄家交情匪浅,若哪一日……久而久之,陛下怕是连用谁、杀谁,都要看他们脸色啊。”
马蹄声愈发清晰,一点一点敲在昭元帝心头。
昭元帝平心静气的能力见长,不过转眼间,就将沉色收敛起来,恢复了淡然。
“皇叔此言偏颇。变法派启用寒门、不塞言路,不正是为孤招揽英才么?如何会是结党营私?”
裴惇冷笑:“启用寒门?陛下,您别忘了,庄家自己也是世家啊!前朝内阁,是怎么由几家轮流做首辅,怎么架空皇权,怎么演变为世家把持朝堂的,您都不记得了吗!”
前朝内阁制……使世家轮流执政,而皇权就不再是万人之上,威严不可直视的皇帝了。
“吁”一声,昭元帝猛地勒住缰绳,神色又一次寒冷下来。
骏马高高扬起头,发出嘶鸣。
裴惇:“臣听闻,陛下近日,也重启了内阁。”
他语气放软,如长辈般劝诫,“臣知陛下仁慈,求贤若渴,可臣毕竟与您是亲人,唯恐陛下遭奸佞哄骗啊。”
昭元帝终于露出被说服的神色。
裴惇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对付先帝的这招,对付他女儿,照样管用啊。
与此同时。
元曦在心里笑了下,叫出系统:“系统老师,我有一次任务的奖励,还没用吧?”
系统:“是的,宿主。”
电子音平稳地说:“您可开启一次全知视角,获得一条正在发生或已经发生的关键情报。”
“那我现在要用——”元曦毫不犹豫道。
“雍王,是否是私藏兵甲案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