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盈僵住一瞬,却不敢不从,听话地扭腰侧过身,将纤细脆弱的后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这个危险的男人面前。
凤熠手掌宽大,一手托住一束微干的长发,拢在虎口处,一手执梳缓缓向下梳理。
折盈的长发极长,半干半湿着像是一匹厚重的缎子,凤熠慢条斯理地为他梳发,像是在精心打理自己豢养的一只雀鸟的翎羽,目光中流露出的也都是欣赏的神色。
殿中的长阶上,两人一高一低地席地而坐,唯一的交集便是凤熠手中的这束乌发。
“我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声音自耳后传来,凤熠道:“行了,积月斜的事你不用再管了,等他回来,我自会论功行赏。”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梳齿恰好遇到一个湿结,凤熠手上并未收力,生生梳通了下去,头皮传来一阵锐痛,折盈闷哼一声,眼里瞬间逼出了泪水,却咬着唇不敢呼痛,眼中的隐忍之意又多一层。
“雀奴都听教主的。”折盈一字一句道。
发丝终于顺滑如瀑,凤熠颇为满意,将折盈鬓发捋到耳后,手指转而从折盈鬓边滑到下颌,折盈却依旧侧身偏着头,只给他留下垂眸静默的侧脸。
凤熠一顿,再度用手指挑着他的下巴,笑道:“我的雀奴,果然是天人之姿,无人可及。”
折盈置若罔闻,甚至没听清凤熠说了什么,凤熠似是想要触碰折盈的脸颊,折盈本能地扭头躲开了那只手。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凤熠的手指悬在半空,动作稍顿,那双深不可测的眸中瞬间翻涌起某种晦暗不明的情绪,阴鸷和占有交杂、还有一丝被忤逆的恼怒。
不过短短一瞬,这些情绪便如潮水般退去,他的目光又变得古井无波,却更令人心惊。
折盈自知失态,连忙支起了身体,垂首不言。
凤熠嘴角微微挑着,眼底却沉沉如水,意味深长地道:“我明日便要闭关,此次我将突破化神境,没有明心一剑护体,你说,该怎么办?”
折盈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没有明心一剑的碎片,那就需要别的东西作保。
他却久久没有回应,手掌在宽大的袖中死死攥着,指节泛白,身体刚刚回暖的温度瞬间褪尽,整个人如坠冰窟。
凤熠也不催促,只是耐心等待着,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的窘迫。
终于,折盈动了。
他扬起脸,漆黑的长发柔柔地垂在鬓边颈侧,流泉一般在折盈身后蜿蜒淌下,和他一袭深绿衣袍叠在一起,颜色愈浓郁,愈衬得他脸庞昳丽近妖.
那对瞳仁宛若琉璃宝珠,在昏暗的大殿中依旧清亮通透,清晰地映照出凤熠高高在上的神色。
凤熠看着他眸中的自己,偏过脸去,周身气息更冷,明明他才是发号施令的人,却像是对这副现状极其不满。
折盈很小便被带回鸾火教,养在他身边,若按凡人的年岁算,折盈那时候应当不过十二三岁,生得唇红齿白,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却是一张白纸,模样懵懂,不辨善恶。
凤熠并未多加雕琢,任由折盈野蛮生长。
他欣赏折盈无拘无束,甚至有些骄纵的模样,乐见其成。
初时折盈对他心怀畏惧,后来渐渐亲近,变得大胆起来,在教中俨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内颐指气使,对外更是嚣张放肆,惹了祸事便到他跟前装乖卖巧。
凤熠自知这都是自己惯出来的,他纵容折盈的骄横,也默许折盈的依赖,哪怕折盈犯错,他最多也只是表面训斥,却极少真的惩罚折盈。
他喜爱折盈的性子,也愿意为折盈构筑出一块桃源,让他永远都这么天真烂漫。
凤熠未出神太久,诸多念头犹如烟雾般在灵台匆匆掠过,他眼看着折盈对他盈盈一笑,明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明明并无几分真心,唇角却弯起完美的弧度,装出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凤熠心头忽生一股无名火,他最厌恶折盈这般作态,心中不免后悔,当初因顾及自身修炼,他将折盈放在积月斜身边,疏忽了一段时日,竟让他也染上了积月斜那套虚伪阴冷的作派。
“教主将登化神之境,正是紧要关头。”折盈的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让人分不清真假,“雀奴自小便受教主庇护,理应知恩图报,为教主分忧,只是雀奴人微力薄,不知能为教主做些什么……”
他声音渐渐低了,末了笑容加深,甚至带了几分决绝的凄艳,只见他抬手在掌心化出一把匕首,不等凤熠表态,便毫不犹豫地在另一只的手心狠狠划下一刀!
“嘶——”折盈咬住唇,仍是泄出忍痛的呼声。
皮肉翻卷,血流如注,染红了白皙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
折盈迅速合拢双手,将流淌的鲜血尽数接在掌中,如同捧着一汪红玉髓。
“雀奴孤苦无依,若不是教主收留教诲,雀奴没有今日,教主的恩情,雀奴无以为报。”他声音轻颤,却强自镇定,“唯愿教主顺利破镜,平安归来。”
折盈肩膀分明在抖,可紧紧并在一起的手腕却将这股颤动压制住,掌心的血硬是半滴都没有漏出来。
纤白十指捧着一汪殷红,如献宝般恭恭敬敬地呈到凤熠眼下。
红与白的极致对比,显得惊心动魄。
凤熠明白,比起方才那番冠冕堂皇的说辞,这才是折盈真正的回答。
折盈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了,他读懂了凤熠的弦外之音,学会了以退为进,主动献出凤熠想要的。
然而凤熠却并未感到满意,明明他也需要折盈的血来巩固修为,折盈的话也说得滴水不漏,可他就是心中不快,眸中情绪愈发复杂难辨。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折盈心头一紧。
他不懂为什么,为何连这样顺从的举动都无法取悦凤熠?掌心的血积了不少,伤口还在涌出新的热流,手臂开始微微发颤,若是凤熠再不开口,他真要支撑不住了。
“折盈。”凤熠终于出声,嗓音暗哑。
折盈暗暗松了口气,咬住发白的下唇,将双手又抬高几分,引颈就戮似的邀请凤熠饮下自己的血。
凤熠伸出手,托住了他的手腕,承接了折盈几乎耗尽的力气,他俯首靠近,鼻端瞬间被那股鲜甜的血腥味填满。
凤熠迟疑半瞬,薄唇贴上了折盈的指尖,略一倾斜,掌心那一汪尚且温热的血液便沿着折盈的指缝,顺滑地流入他的唇间。
折盈的双掌仿佛成了盛满美酒的玉樽,自凤熠的唇触到指尖那一刻起,折盈就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战栗,那种湿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遍全身,让他毛骨悚然。
在尤其是看到凤熠的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滚动时,恐惧更甚,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他强忍着将自己的血喂给凤熠,到最后,心中竟生出几分麻木的悲哀。
血饮尽了,折盈也近乎力竭。
正欲收手,折盈却忽觉指尖一痛,忍不住惊呼一声:“啊!”
伤口被凤熠施法止住了血,可凤熠并未松开手,反而将掌心残余的血迹细细舔净,湿润的舌尖不时掠过掌心,折盈颤抖得厉害,身子几乎软倒,乌发随着低垂的头颅轻轻晃动,遮住了他此刻屈辱的神情。
凤熠却像是存心磋磨他,不仅舔舐掌心,连他的每一根手指都不放过,连指尖缝隙里的血迹都仔细吮净。
那种滑腻、湿热的触感,如同某种无法摆脱的梦魇。
折盈没有再发出声音,只是死死咬着牙,无声啜泣。
待凤熠终于松手,像是品尝完一道佳肴般餍足,折盈立即抽回手臂,甚至顾不上再说些什么话,匆匆用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连告退的话都说不出口,转身便跌跌撞撞地逃离了栖凤宫。
凤熠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本想唤住他,可话到嘴边,却被唇齿间残留的血腥味堵了回去,他只看着折盈的背影,苦笑一声。
大殿重新归于死寂,凤熠又静坐片刻,因饮血的缘故,他的灵力流转愈发汹涌,翻掌压下躁动的气息后,他召来手下去一趟万剑归宗,探查折盈口中的等待之剑。
自折盈说起,凤熠便觉得此事蹊跷,折盈自幼长在教中,又怎会和神霄门的剑扯上关系。其中必有隐情。
而折盈回到居所,那一脸凄楚可怜的泪痕瞬间消失无踪,眼角眉梢都是羞愤,他死死咬着唇瓣,直至在那抹嫣红上咬出一道惨白的印记。
“砰——!”
折盈一气之下将屋内陈设砸了个精光,其中不乏他困在教中无聊时凤熠给他寻来的奇巧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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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满地狼藉里,他发了疯一般用帕子反复擦拭那只被凤熠舔舐过的手掌,动作粗暴得几乎要搓下一层皮来,最后又将帕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手下的人闻声闯入,却被盛怒之中的折盈骂了回去:“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滚出去!”
他们退出去之后,又听到折盈砸东西的声音,但却没有再进去询问,而是躲得更远。
虽然不知道折盈为何暴怒,但他们也了解折盈的脾气和秉性,他早在教中被教主宠得无法无天,若是惹得折盈不高兴,便是让教主不高兴。
屋内又传来几声沉闷的撞击声,随后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怒火渐熄后,折盈陷入一种过分的冷静,周身泛起寒意,他颓然蹲坐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他下意识地松开那只被擦得发红发烫的手,转而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好像今日的伤口不在手心,而是在更加脆弱的脖颈。
不,他没有记错,他的脖子也受伤了流血了,他怎么也止不住血,谁能来救救他?
折盈手指越收越紧,指甲几乎陷入肉里,像是要掐断自己的喉咙,他的表情明明是痛极了,快要喘不上气,却还是不松手,窒息感让他感到一阵扭曲的安全,仿佛这般就能止住那不存在的流血。
他瞳孔涣散,思绪被强行拖回了罪恶开端的那个夜晚,那个时候他还会求饶,说“求求你”和“不要”,但凤熠照样没有放过他。
曾几何时,凤熠在他心中宛若神明,在看到大道神武门下三宗也对鸾火教一筹莫展时,他心中对凤熠崇拜更甚,加之凤熠对他格外偏爱,纵容他的骄纵,他便真的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对凤熠亲近有加,甚至可以说是孺慕。
关于凤熠修炼的功法,折盈隐约有所猜测,积月斜倒是比他看得明白,甚至在折盈好奇的时候警告折盈:“不要多问,也不要好奇。”
“你怎知我在想什么?”折盈当时不以为意地反驳,“我看是你自己心里才有鬼。”他全然未将这番警告放在心上,总觉得即便问了,教主也断不会责罚于他。
然而未等折盈开口,凤熠便在闭关期间突然召见,折盈自然没有疑虑,却没想到目睹了凤熠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然而甫一进去,折盈便被一股强大的力气拽入阵中,四肢被气劲钉住,就连元神也被死死地禁锢,一瞬间,折盈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昔日如同兄长般的凤熠面目阴鸷地压在他身上,折盈害怕极了,还未开始求饶,凤熠便俯下身,尖牙贯入了他的颈侧。
折盈连呼救声都被堵在喉咙里,只能惊恐地感受着血液从体内极速流失,神志一点点流失,眼前的一切先是被血色浸染,继而渐渐模糊。
醒来后,他仍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宁愿那只是一场噩梦。
凤熠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连消失多日,再次见面,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给他。
折盈惶惶度日,寄希望于这是一场误会,甚至不曾将这件告诉任何人,他等了很久,希望用这种冷待的方式换来解释。
自这以后,他对凤熠的敬仰憧憬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惊惧。
凤熠甚至没有威胁他保守秘密,因为不需要。
他的生死都系于凤熠一念之间,拥有的一切也都是凤熠的恩赐,折盈既无力反抗,却也无法真的做到毫无芥蒂地顺从。
于是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从最初的脖颈,到后来的手腕,每次都如同献祭。
折盈内心煎熬,更痛恨自己竟然逐渐习惯了这种扭曲的关系,甚至为了少受些苦楚,学会了主动献媚,学会了在凤熠面前露出那样虚假的笑。
折盈松开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冷汗早已湿透了衣衫。
他冷笑一声,积月斜说的没错,他也是在跟凤熠做交换。
不,不是交换。
他却猛地摇头,他在心底近乎偏执地辩驳,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来维持自尊,想了很多,理由汇聚到一处。
若非凤熠将他带回鸾火教,授他修炼之法,他早就不知命丧何处。
这不过是……知恩图报罢了。
折盈闭上眼,将头深深埋进臂弯,在倾泻满地的月光中,自欺欺人地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