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关,周国今年举办的元会宴甚是隆重。
桌案上摆放着鎏金熊足樽,漆盘内盛着珍馐炮羔羊、鹿脍,美酒更是上等的椒柏酒与兰生酒,女眷桌上还添了不易醉人的金浆醪。
周皇与皇后坐在上首,也不知是被喜庆感染,还是心结已了,今日皇后难得神色亲善,面含喜意,笑意盈盈观赏着下方的角抵戏。
不少贵眷上前与她道贺攀亲近,她不厌其烦一一照收,间或还会与之寒暄两句。
君臣同乐,当角抵戏末尾一方得胜时,气氛更是达到高潮,就在此时,左殊恩借着封赏事宜,当众宣布元会之后将迎回骊太妃。
宴上静了一瞬,几个武将率先恭贺,随之响起一片稀稀疏疏的应和声,算是将此事定了下来。
众人皆知太后被废,骊太妃在背后功不可没,无论是不是二人相斗所致,骊太妃到底是“将功赎罪”,即便有不赞同之人,也不会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出头煞风景。
得此诏令,最激动之人莫过于姜央,最愤懑不平之人则是长公主。
自太后被废,长公主算是彻底消停了下来,平日里最爱参加宴席的她,今日的一身盛装也压不住满脸的憔悴之色。
乖顺如鹌鹑,连眼神都不敢四处乱看。
如今她母族式微,夫家不喜,连往日包庇的太后也没了权柄,可谓是真正的孤苦无依。
眼前是莺歌燕舞,身旁是推杯换盏,皆与她这个空有虚衔的长公主无关。
双眼无神望着角抵戏后上来的一群彩衣舞姬,也觉得这帮子歌姬的笑靥很是刺眼。
透过飞扬飘逸的轻纱锦绣,她忽然瞥见对面斜身而坐的左殊礼案下,那铺展而开的袖袍之下有些怪异。
他明明靠在凭几上,可那胳膊好似是往外伸着的。
他身侧坐的是惹人厌烦的湖光公主,只见公主眼眸半垂,席上的欢庆似与她毫不相干,她面含浅笑,桌案下的手……
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袖袍之下,长公主忽然双目一凝。
那只手好似被握在一只大掌之中,任由其漫不经心的轻捻揉搓,勾弄挑逗的姿态间,藏着不为外人道也的亲昵。
湖光公主似想将手抽走,又被左殊礼强硬拉了回去,她嗔怒地瞪了左殊礼一眼,左殊礼置若罔闻,只拉着不肯松手。
那一眼,似嗔似怨,似娇似俏,宛如……宛如情人之间的打闹。
霎时,长公主天崩地裂,脑中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他们……莫不是……
眼见着左殊礼似要瞟来,她忙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欣赏着眼前歌舞,可心里却惊涛骇浪。
他们二人若真如她所假设的那般,岂不是……岂不是乱了宫闱!?
是了,二人本就是旧识,听闻当年他们一同拜入同一大儒门下,一个骄阳似火,一个冷若冰霜,朝夕相处的时日一长,难保不会摩擦出什么火花。再回想这湖光公主亡国后是左殊礼亲自接回,又偏偏安置在左殊礼府上,虽说是为了避嫌不便在宫中长住,可宫外那么多可凭靠的皇子公主府邸,怎就偏要选左殊礼的?更何况她的公主府都是从左殊礼的府邸里划出来的。
再想二人平日相处,若加上这一层关系,那些看似寻常的举动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一时,各种念头在她心口划过,她激动得几乎快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长公主越想越躁动,忽见湖光公主起身离开宴席,她不动声色观察,果然不过片刻,左殊礼也跟着离开。
她放下手中酒樽,悄然跟了上去。
殿外游走着不少忙碌的宫婢侍从,极好掩盖了她的身形,半远不近一路尾随,直到看见他身影消失在一片园子。
与外头的忙碌景象不同,园内无人,她蹑手蹑脚寻了片刻,终于在一处假山后听见了细若蚊呐的说话声。她悄无声息靠了过去。
“你怎又将我拉到这不见人的地方?”是湖光公主娇嗔的声音。
长公主心里一噔,将耳朵凑得更近了。
“宴上无聊,过来清静清静。”
清静?花前月下孤男寡女,倒是很清净。
“你若烦了回府便是,偏要将我扯来,这是在宫中,你怎还学不会收敛?”
“怕什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跟着我过来?”
被莫名埋汰到的长公主躲在树后,不觉受辱,心里只有更强烈的兴奋,这两人对话一听便知有猫腻。
“还是回府吧,这里不方便。”
她似在推拒,忽然听见衣料摩挲之声,伴随着一声轻哼,长公主顿时竖起了耳朵,将头伸了出去。
银辉月色在嶙峋假山内打半片光,阴影中,男子搂着女子的腰,上身前倾迫使怀中之人微微弯折,如瀑的青丝下,女子衣领似被撩开,细腰如柳条一样柔弱无骨,那双推拒的手也攀上了男子的脖颈,简直活色生香。
长公主顿时双眼大睁,心中巨震,兴奋与喜悦交织,是窥见天大密事的狂喜。
忽见埋首在如云堆雪锦绣中的男子似要抬头,她赶忙藏回树后。
过了少倾,待没听见其他响动时,她才偷偷往外瞧了一眼。
湖光公主依然背对着她,左殊礼五指为梳,为她顺着长发,他紧贴着她的脸颊缓缓摩挲,像在亲吻又像在低语,宛如情人轻诉。
得知自己没有被察觉,长公主不敢久留,怀揣着巨大的秘密,悄然离去。
殊不知假山内,左殊礼略一抬眼瞥见一片飞扬而去的衣角,笑得意味深长……
第二日,留善观内,一名面白无须的年轻小内侍提着年节飨食,懵懂无知的穿过层层看守的执金吾,进了一间较为体面的厢房。
小内侍将精致的菜色一一呈上,垂首恭立,食盒却如那些菜色一般,依然摆于案上。一身朴素的太后默默看了一眼,忽而从木质食匣的缝隙内抽出一方布帛。
旁边的小内侍低眉顺眼,视而不见。
霎时,一声朗笑传来,只见太后原本面如死灰的脸上,迸发出热烈的笑容。
她在案上重重拍了两下,眼角几乎笑出了泪,“好,甚好,真是不错!”
小内侍疑惑抬首,见太后默默将那布帛丢进了火盆,她转过头来,含笑道:“告诉你家主子,哀家已知晓,这个忙,哀家帮了。”
这个长公主,为了明哲保身,竟想利用她这个废太后来寻机报复。
也罢,她身陷囹圄,宫里那帮贼子只会落井下石,那就用这条活不长的老命,再闹上那么一场吧。
……
元会过后,正式迎来新的一年。
骊太妃重新入住周国皇宫,并没有大张旗鼓摆下阵仗,一架軿车几个护卫就这么简单的进了宫阙。
许是觉得原太后的长乐宫晦气,皇后与骊太妃商议后,选了一处较为僻静的顺宁殿给她。
姜央早早等在殿中,一见骊太妃,姜央哭得泣不成声,倒是骊太妃很平静,连嘴角的喜悦也是淡淡的,唯有眼中的慈爱几乎快溢出来。
明明两人一年中见过几次,姜央却似暌违了多年一般,关心的话不吝啬的往外冒。
骊太妃看着她,仿佛看到幼时黏在身边的小影子,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唏嘘。
两人碎碎聊着,忽见骊太妃身边的女官驻足在殿门前,姜央见过她,正是暂居揽芳宫时照顾她的女官。
许是不想打断母女重逢的喜悦,女官半垂着头静静而立,沉默不语。
骊太妃笑容顿了顿,女官若真不愿打扰便不会在她眼前现身,想必是出了大事。
轻轻拍了拍姜央的肩,骊太妃问:“出了何事?”
女官恭敬一礼,道:“我国与齐国共筑长城一事,被陛下半路驳回了。”
“嗯?”骊太妃一愣,道:“答应的事,怎么突然就反悔了?”
女官细细道来,齐国借前太后子弟贪墨之事,讨要更多利益,且狮子大开口,妄想让周国担下大部分银钱。自燕国被灭后,齐国行事愈发嚣张无度,虽然以前也没好到什么程度,但现在仿佛跟得了失心疯了一般,越来越贪得无厌。
许是以为周国新皇刚继位,地位不稳又无强硬母族支撑,之前被逼得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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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以为这次也会隐忍应下。
齐国步步紧逼,然而这一回,看似好说话的左殊恩,直接当着齐国使臣的面,将合作文书丢进了火盆。
末了还不忘满脸和善的阴阳怪气着:“南蛮骚扰的是你齐国边境,自朕登基以来,南蛮在我周国边境已消停了许多,朕答应齐皇提议,不过是看在两国邦交的情谊之上,勉强为之,可似乎你们齐皇倒将咱们周国的大度,当成了理所当然。”
一番话说得齐国臣子们面红耳赤,还想责怪左殊恩出尔反尔,却被左殊恩一挥手,直接架出了议事房,不仅如此,第二天左殊恩直接颁下诏令,将这帮在周国滞留小半年的臣子们,悉数“请”回了齐国。
骊太妃并非不通政事的嫔妃,齐国这番行事在她看来,倒有些像虚张声势的色厉内荏。而左殊恩的作派……
骊太妃看向姜央,骤然道:“央儿,你不若搬入宫中,陪母妃住一阵子吧。”
一听要住进宫中,姜央顿时浑身都是抗拒,她若与骊太妃朝夕相对,难保不会露了行迹……遂讷讷推拒道:“儿……儿臣在宫外住得挺好的,况且儿臣年岁这么大了,陛下后宫又只有皇后娘娘,女儿在宫中多有不便。”
骊太妃静静凝视她许久,姜央的眼睛与她长得很像,却没有她这深不见底的犀利,好似几个淡而无声的目光,就能轻易揪住心底的所思所想。
自小,姜央什么秘密都瞒不过骊太妃,哪怕年岁大了也一样。
周遭的气氛仿佛在这寂静中慢慢凝结,姜央有些心虚和不适。
忽而,骊太妃终于开口,莫名其妙道了一句,“儿大不由人,你自己主意大了,母妃也劝不动。”
姜央心口一紧,面色僵硬。
骊太妃轻笑一声,伸手轻轻拍了拍她,温婉笑道:“行了,在宫里呆了许久,你也累了,且先归府去吧。”
姜央不敢再说什么,步伐沉重地离开,临到门口,她又回头看了骊太妃一眼。
她虽是带着笑,可目光沉沉,似藏了千言万语。
她的母妃,越来越叫她捉摸不透了。
……
初冬的寒潮走一阵来一阵,往往一个不经意的早晨,突来的寒意盖过昨日的温暖,透过窗墙就侵了进来。
而更让人寻不着规律的,是姜央的枕侧之人。
自齐国使臣被赶出周国之后,左殊礼又变得非常忙碌,常常好几日都见不到人影,然而每次归府,她却有些辛苦。
他好似燃着一身的火,在她这寻找慰藉,如何抚慰都熄不灭。
她已经很久不敢出府见人了。
府中的气氛也有些诡异,所有人在她面前神色如常,自成一方岁月静好的天地,可出了院落,却各个面色凝重,好似有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意。
这一夜,左殊礼自左部营回来,洗漱完毕又将她压在榻上,姜央直接伸臂格住了他凑来的头,直言相问:“左殊礼,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左殊礼将面前的柔夷放在唇间轻吻,无赖道:“想问什么,事后再说。”
事后?这一晚事后,还是等到事发之后?姜央意识到他的拖延,随即坐起身正色道:“既然不是不能说的事,你不如尽早告知我,省得我担心。”
她态度坚决,一双妙目郑重的盯着他。
少见她这严肃的模样,实在有趣,左殊礼倒不忍打碎她这神色,双臂一捞将人纳入怀中。
他欣赏片刻,见她马上要恼,才轻笑着搁在她肩窝上,懒懒道:“瞧你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那是什么?”
左殊礼爱怜地抚摸着她的青丝,在指尖缠绕几圈,才悠悠道:“你的夫君要离开一阵,”他顿了顿,补充道:“可能时日有些长,怕你操心。”
他说的模棱两可,姜央心中过了一遍,直接问:“要打仗了?”
左殊礼笑了笑,没有否认,侧头轻轻叼住她颈边一块软肉,借此终止了话题:“军事机密,无可奉告。春宵苦短,娘子不若抓紧时间,好好抚慰一下即将出行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