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时,曜日染枫,清风卷走盛夏燥热,草木花叶的浓烈之色逐渐转淡。
这一日,僵持多日的朝堂上突然掀起轩然大波。
原本拒不肯成亲的上将军、周国最显贵的顺王殿下,第一次没挨过群臣攻讦,应下娶亲之事。
霎时,周国所有臣子贵族跃跃欲试,摩拳擦掌,都盯向顺王府后宅的王妃之位。
熟料,五日后左殊礼又提出,要依照周国旧制择选王妃,从一众贵女中选取三位候选人,入王府“试婚”。
一石激起千层浪,婚前试婚是周国最古老的传统之一,现今也有试婚的习俗,但只存在于顶级门阀贵族之间,怕自己女儿“所嫁非人”才沿袭旧礼。
此礼一是男女之间短暂相处,看彼此秉性是否相合,二则是验证男子是否有隐疾。
左殊礼这一妥协,且采用旧礼的要求一提,直接打破了他有隐疾的流言。
此时此刻,也无人还在乎他身体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只要能入了顺王府,成了顺王妃,便能带来无上的尊荣与家族利益。
辛夷跪坐在他书案前,谨小慎微问:“你莫不是真要与那些贵女‘试婚’吧?”
左殊礼神色不动,却将书简重重往桌案上一掷,冷声道:“她们也配?”
辛夷缓了口气,再不敢乱说话。
“我让你寻的人,寻到了吗?”
辛夷缩着脑袋,回禀道:“找……找到了,但是他如今在赵国,说赶路不易,路上只怕会耽搁一阵子。”
左殊礼沉吟片刻,不再多问,转而询问姜央体内的东西查的怎样了,辛夷支支吾吾的,只说尚有眉目,还需要一些时间。
左殊礼看着她难以应付的模样,冷笑一声,“再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本王要细节。”
辛夷心里仰天长啸,脸上只能委屈应下。
左殊礼起身,临出门时又回头对辛夷阴寒质问:“本王就那么廉价?”
话又莫名其妙转回“试婚”上,辛夷不知他哪来的邪火,旧礼是他亲自提出来的,如今怎么对她这个无辜之人胡乱发火。
辛夷缩着脑袋,这句话她可回不得,心里直叫苦,只盼姜央在顺王府停留的时日长一些,好好哄一哄他。
这厢,姜央刚被宁无白穿戴齐整,左殊礼就裹着一身秋风入了房。
这几日他浑身似攒着怒,那怒意显山不露水的,都往她身上招呼,对她又是不假辞色,又是阴阳怪气,如此还非不肯放她走。
好似回到二人重逢不久时,那乖戾扭曲的性子。
姜央心里也苦,可只能将这苦咬碎了嚼烂了往下吞。都是自找的,好心办了坏事,本就不聪明还多事招惹了他。如今自己做了孽,还得自己来收拾。
“收拾好了?”左殊礼上下打量了姜央一眼,皱眉道:“打扮这么素净做什么,深衣换成绛色,头上再加几枚鸽血石簪子。”
往日,他最不喜她华丽示于人前,今日却转了性子。
姜央与宁无白面面相觑,只好道:“都依他的。”
待重新收拾完毕,两人进宫时已晚了半个时辰。
今日是皇后为顺王殿下相看贵女所举办的秋菊宴,宴席设在了御花园东湖湖畔。
还未入园便已听见年轻女子们的娇笑声,欢声笑语,一派鲜活,方过了园门,入眼更是莺莺燕燕,巧笑嫣兮,艳色晃花了人的眼。
左殊礼甫一现身,园中霎时一静,皆垂首行礼。
他目不斜视,领着姜央大张旗鼓直入暖阁。
暖阁二楼,皇后正百无聊赖应付着一群贵妇,今日她盛装出席,仿佛对这场相看极其重视,可眉眼间的倦怠,又显出几分不耐烦。
贵妇们与这不大平易近人的皇后娘娘,相谈得也不太圆融,都撑着一副笑脸与她客套。
待左殊礼到来,众人忙起身见礼,左殊礼不多话,将这干人都打发了出去。
闲杂人等都走尽了,皇后讽笑道:“好皇弟,皇嫂可是应你所求,费心为你举办了这场花宴,你也不给本宫一个好脸。”
二人“积怨已久”,自姜央来了周国,两人愈发的不对付,他对她说话向来不客气,“若娘娘乐意,正好借此机会,为皇兄选几个嫔妃入宫。”
皇后甩了甩手,无聊道:“别糟蹋小姑娘家,就你皇兄那黑心肝的,进了后宫还能讨得到好?”
左殊礼冷笑一声,不被她磋磨就算好的了,还把责任往皇兄身上推,甭说皇后水中观月,他那皇兄对于情爱之事更是雾里看花,一个两个都是自欺欺人。
他懒得点破,任由他们彼此折磨去,只说:“皇兄年纪也不小了,你真打算让他后宫空悬,无子嗣继位?”
皇后慢悠悠看了姜央一眼,看得姜央莫名其妙,皇后才无趣道:“你们兄弟二人都是一意孤行的性子,本宫哪里管得了。”
她朝姜央招了招手,姜央刚走过去,她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没骨头的靠上,“阿央,左殊礼成亲后,你便搬来宫里陪本宫吧,本宫宫里清净,咱俩赏花饮酒,好过面对这些个烦人的男子。”
说得好像左殊礼真要选妃成亲似的。
左殊礼阴森瞥了过来,姜央浑身起了一层寒,僵硬的一动不敢动,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过来。”他站在窗边,声色无波,皇后拉着她没放人。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他目光直接射向皇后。
皇后心里“啧”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松了手,这弟弟性子真是越来越不讨喜了。
姜央被他扯到窗前,隔着花窗,他指着下方一众赏花玩乐的少女道,“来,我带你认认人。”
他手撑在窗棂,自背后围住了她,下颌靠在她肩上,举止亲昵,根本不顾屋内还坐着个碍事的皇后。
“那个穿胭色襦裙的,是大司马的孙女,知书达礼,在西京声名显赫,她入我府如何?”一改方才的风雨将倾的怒意,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有些酥麻。
姜央压下麻痒,木然回道:“家世太高,日后遣散会得罪大司马。”
左殊礼轻笑一声,又指着一个嫩绿裙衫的女子,问:“那羽林郎的女儿呢?据说贤良淑德,盛有贤惠之名。”
“她父亲与你同为武将,也不合适。”
“那黄裙那位,宗正的孙女,非实职又不是武将。”
“宗正是你周国皇亲所任!”
左殊礼低低笑了,“那你说选谁合适?”
姜央咬牙道:“左殊礼,是你选人,为何要问我?”
“姜央,总归要把她们丢给你应付,当然要过问你的意见。”
姜央深吸一口气,左殊礼这是在借机“惩治”她。
皇后突然在后插了一句,“有何好挑的,反正都没你长得好看。”
她懒洋洋行了过来,看着花窗外那群女子,“无论选了谁,最后都会被太后左右人选,不如直接选太后暗定的人。”
姜央一怔,明白又被左殊礼摆弄了一道,悒悒不乐道:“枉费我为你周全考虑。”
她还真认认真真考虑过合适的人选?
左殊礼面色骤然冷了下来,“我就是想告诉你,你为我的那些考虑,都非我所愿。”他沉声道:“你何时才肯收起这套‘顾全大局’。”
“我……”姜央顿时语塞,许久,她郁郁沉沉道:“对不起。”
眼见着两人气氛冷凝,皇后在旁打趣:“所以本宫说了,阿央你来陪本宫,莫理会这些难伺候的人。”
她扯了扯姜央,没扯过来,左殊礼揽得紧,眼神不善看向她。
皇后低骂一声,指着左殊礼气道:“好,随你折腾,到时候把人折腾跑了,我看你找谁去!”
跑?他的姜央,永远不可能离开他。
秋菊宴是以左殊礼的名义所设,他再是不喜,总归要在宴上露脸。
将将开宴,原本欢腾的气氛随着几位身份显赫的贵人入席后,逐渐变得诡异。
皇后坐于上首,一脸疏离淡漠不说,身侧的左殊礼向来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然而最令人感觉违和的,是在他身边就坐的湖光公主。
一袭艳丽如骄阳的红裙,衬得她眉眼昳丽似蒙着光,珠光宝翠也没盖住她明媚的五官,只肖往那一坐,熠熠生辉,艳压群芳。
再衬上旁边的左殊礼,二人俱是丰姿冶丽之颜,恍恍望去,仿若一对金童玉女,神仙眷属。
加之,左殊礼每每对着姜央,那冷硬的面容才会柔和几分,令一众跃跃欲试的贵女们,变得踌躇不前。
若非湖光公主乃顺王名下的“皇妹”,她们还真会误会二人之间情分匪浅。
宴还未过半,姜央已经收到不少打量的目光,更多的,则是暗地投向左殊礼的秋波。
奏乐逐渐靡靡,酒酣醉浓,借着酒劲,几名长袖善舞的贵妇终于打破僵硬的局面,有了点花宴的热闹。有大着胆子向左殊礼敬酒的女子,也有因腼腆遣了娘亲来嘘寒问暖的妇人,总归是相看宴,无需藏着掖着。
总之,整个赏花宴,唯一赏的只有左殊礼这枝未被摘取的“黄金花”。
看着身前来来去去争奇斗艳的女子们,姜央忽然有些疲惫,虽说只是走个过场,可这画面看得有些烦心,于是招呼也未打就离了席。
东湖上载满了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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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初秋时节,荷花已谢,翠绿的荷叶一片连着一片,湖风吹来,激起层层绿浪。
一艘画舫停靠在她身前,伶俐的撑船内侍见到贵人立于湖边,行船至岸边。
姜央望了眼小内侍青涩讨好的笑容,抬步踏上画舫。
撑船的竹篙轻轻一点,船儿悠悠荡荡向湖心靠去。
船内干净整洁,镂空雕花的船壁上垂着遮光的帘,姜央趴上画舫窗框,百无聊赖逗弄着轻移而过的荷叶。
她忽然回想起曾经在燕国时,每每有同窗或男子向她示好时,左殊礼见状为何总是回避,直到她表白心意后,再撞上此事,左殊礼才会寻借口拉她脱身。
原来会这么心烦意乱啊……
船身忽然颤了颤,姜央一回头,见一人掀帘而入。
瞧清来人,她惊讶道:“你怎么上来的?”
左殊礼掸了掸衣衫,随手一指不远处的另一座画舫,示意是跳上来的。
他明目张胆背窗而坐,姜央一眼瞥见湖上还零零散散行着几条画舫,间或有女子笑闹声传出,她一侧身隐在帘帐后。
“你就这样上我的船,不怕被人发现?”
“与‘皇妹’同船游湖,有什么好怕的?”
撇下一众贵女只来找自己“皇妹”,也不怕遭人闲话?
“这是什么地方,你谨慎些!”姜央嗔怪道。
左殊礼打量着姜央神色,无所谓道:“她们实在太聒噪了,还是你这清净。”
姜央管不住他,只得躲在帘后,将自己藏了起来。
许是见到左殊礼来游湖,湖上画舫又多了一些,左殊礼临窗而坐的背影有些打眼,有几条船不着痕迹的围靠过来。
姜央皱眉想将帘子拉上,左殊礼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姜央气道:“你不要这么张扬。”
左殊礼只是望着她笑,阳光衬得他瞳仁缀满了光影碎屑。
“果然是顺王殿下。”近侧靠来一艘船,姜央能听见画舫里女子们的攀谈声。
“咦?里头莫不是还坐着一名女子?”她们瞅见左殊礼手中的柔夷,惊讶道。
姜央闻言,吓得整个人趴了下来,左殊礼顺手一揽,将人揽在自己盘坐的腿间,宽厚的脊背挡住了她的身形。
“还……真是……”女子惊诧,小声与友人议论道:“不知是哪家姑娘得了顺王殿下的青睐,竟能同船游湖。”
无奈湖上安静,她们的私语被姜央听得清清楚楚。
又有几艘画舫靠了过来,姜央几乎都能感受到船周围窥探的目光。
她嗔怒的瞪着左殊礼,无声做着口型:放开我。
左殊礼垂首凝视着她,唇角勾起一丝顽劣的笑:不放!
他骤然弯下身,掠住她不安的唇。
伟岸的身姿将她围得密不透风,画舫外,只见顺王半弯着腰,似在与人窃窃私语,可画舫内,姜央被禁锢得无处可逃,任他施为。
她骇得一动不敢动,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顺王殿下,可否允许小女们上船,与这位姐妹一同饮酒赏湖?”有活泼好奇的,跟着一众好友在外笑嘻嘻相邀。
姜央闻言浑身更是僵硬,可身前之人偏是不肯放过她,骤然加深了这个吻。
绵绵情意丝丝缕缕缠绕住她,堵去了所有的缝隙。
姜央怕得快哭了,一拳捶在他胸口。
外头是没有止歇的笑闹声,恼人得紧,但左殊礼更令她生气。
但凡……但凡她们发现船内是湖光公主,不消片刻,二人私下不|伦之情定会传得满朝皆知。
许是她执意不肯配合,左殊礼终于伸手掩上帘帐,将船外所有窥探的视线和声音都隔绝开。
姜央心口刚一松,人又被他紧紧压入细席。
灼热的身躯与她贴得密不透风,衣衫交叠铺展而开,在席上开出一朵盛放的花。他轻柔顺着她的碎发,爱怜又细致,眼底闪着幽深婉转的情致。
他贴着她的唇,轻声道:
“姜央,不要怕。”
“有我在,不要怕。”
……
秋菊宴毕,皇后询问过左殊礼意见后,择选了三名贵女暂入顺王府,然而其中一人忽而身染恶疾,不得不调换了人选。
名单初定,不知顺王殿下是否受了陛下的嘱托,采选三人均为文臣之女,似是想借此缓和文臣与武将之间的龃龉。
在几人入王府前一日,顺王殿下忽然昭告,因边境骚乱,他不得不回左部军处理军务,择妃之事全权交托给皇妹湖光公主。
由此,姜央被光明正大“扣”在了顺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