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按拉的说法，她一会儿还会回来，但暂时性地，这个麻烦离开了，并且麻烦转移到了利利提亚身上。
西里斯不动声色，但艾玛感觉到他心情变好了。
有在记仇的吗。艾玛暗暗想。
她圈住西里斯背脊，又往他胸口一贴。
那些嘈杂的声音再度清晰地撞进听觉里，让人头昏脑涨，艾玛一时不禁皱了眉。
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西里斯按了按她额角，问：“有确认到想听见的东西吗？”
额角上按压的力道让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些，艾玛转了点角度，将额头贴过去，挪开了些耳朵。
这动作像是在他胸口蹭了一下。
西里斯顿一下，还是继续刚才的动作。
“没有。”艾玛闷闷地说，声音含糊不清，“声音很吵……听起来头痛。你平常听到的就是这样吗？”
“只要不刻意去听，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地方就会好很多。我已经习惯了。而且，你在的时候，他们会安静点。”
艾玛闷了一会儿，低低道：“好辛苦。”
“这是我应得的后果。如果不会让我感到痛苦，也称不上诅咒了。”西里斯松开按她额边的手，摸向背后去找艾玛的手腕，“难受的话就不听了，你把那个结解开就……”
他刚握住艾玛的小臂，却感到她收紧了力道，更用力地抱住他。
力道过大，有一瞬间几乎阻滞了他的呼吸。
西里斯默一会儿，无奈道：“艾玛……”
“喜欢。”
艾玛埋在他怀里，这句话却说得很清晰。音节在他心上敲了一下。
“看见你就觉得开心，能碰到就觉得高兴，又还想要更接近——更接近。保持距离的时候会难过，但有时候靠近了，感觉到的又好像是另一种痛苦。”
艾玛抬起头来，趴在胸口望向他的眼睛，金色的眼眸里折着水波般的亮光。
“太喜欢你了，喜欢到觉得好难过，西里斯……怎么办啊？”
西里斯没法回答。
“一想到你会死，我就觉得好害怕。哪怕你答应活下来，也害怕你是在骗我。
“不安到有时候会冲动地想，”艾玛喃喃地说，抓在他背上的手收拢起来，带着抓皱了衣料，目光几乎是偏执的，“要是能给你洗脑就好了。”
从女巫口中说出这样的假设，听起来可不仅仅是气话。
艾玛低下目光，有些不愿承认般，不甘又底气不足地嘀咕：“但是那个诅咒也会保护你的精神，我没法改写你的想法……”
西里斯说：“你不是答应过，不会强迫我接受你的想法吗？”
艾玛停一会儿，移开的目光在别处待了一下，转回来，认真道：“这个部分可以反悔吗？”
“不可以。”西里斯说。
艾玛不甘心又自知理亏地仍在他身上扒拉了一下。
西里斯表现出对这种野心的不支持、不宽待、不纵容，慢慢把艾玛从身上掰开了。
艾玛低着头，表现出反省的态度：“对不起。”
“人会产生什么样的想法都很正常……只是想法而已，只要不付诸实践，也没什么。”西里斯平淡地说。
艾玛犹豫一下：“我看了几本精神控制法术相关的书。假如想要改变某人的执念，往往会造成不可逆的精神损伤，乃至影响到对方的人格表现。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想在你身上尝试风险这么高的方式。我平时对别人的深层想法不感兴趣，本来也不擅长这方面的法术……所以还是算了。”
……真危险啊。西里斯难得感到一丝后怕。
艾玛伸手扯了扯他衣角，试探说：“你生气了吗？”
“……听起来我刚刚被威胁了。”西里斯说，“应该是不敢生气的。”
“我只是不想骗你……也希望你不要骗我。”艾玛低低说，“因为我会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但如果后来发现是假的……嗯，我应该，会生气的！还会很难过……”
“我不会骗你。我发誓。”西里斯声音低下来，放到和她同一个高度，商量般温和，“需要用什么做约定，你会相信？”
艾玛盯着他的眼睛，小幅度点了一下头：“你这么说，那我会相信。”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向西里斯伸过去，递出小指：“拉一下勾？”
西里斯停顿了一下，伸出手，用自己的小指勾住她的。
孩子之间惯用的幼稚约定，不是契约，没有文字证据，除了彼此，没有任何人知道的誓言游戏。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西里斯轻声道，“也有这样的说法。”
艾玛并没真想让他发什么誓，只是想勾一下他的手指。
她幼时也和母亲朋友拉过勾，但从前没有拉着西里斯做这种幼稚仪式的借口，现下难得找到了机会。
“不用这种补充也没关系的。”艾玛说。
“我曾经跟人拉过勾。没有承诺任何背誓的后果，没有其他人记得。”他低声说，“那个誓言后来没有实现。我该吞的针早就不止一千根。”
艾玛看着他们搭在一起的小指，想了想：“会用这种游戏来定下约定的人，比起约定的事本身，一定更在乎一起许下约定的对象吧。
“不管约定最终有没有实现，也希望和自己约定的那个人能好好的，这就很足够了。”
西里斯沉默了好一会儿，勾紧了小指：“这次一定会实现的。我保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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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拉大约花了半个小时就凯旋而归。
吉尔伯特没能追上她，走到中途绝望地折回西里斯房间，选择直接蹲守。
事实证明直接在这儿等是明智的，吉尔伯特才待了几分钟，拉就已经冲了回来，指间夹着一缕银色的长发。
吉尔伯特悲凉的目光刚在她手上停留了一会儿，就注意到拉的上臂有一道血痕，顿时目光一凛：“殿下——您受伤了？”
“嗯？”拉被提醒了才注意到，伤口太浅，她随手直接把它抹平了，“哦，不小心。”
“他敢对您动手？”吉尔伯特的眼神立时冰冷起来。
这样说来，拉的头发有点散乱，本以为只是活动过的关系，细看似乎有一片不自然的被划断痕迹——
“没事，他伤得比我重。”拉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
吉尔伯特大脑停转了三秒：“不是等一下‘伤得重’是什么程度——”
“都只是擦破点皮，活蹦乱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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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
拉抬起手，那缕银发/漂浮在空中，在她的法术牵引下绕上手腕，打了同样的四层结。
做完这套，她向西里斯张开双臂：“好了，我听一下！”
西里斯一步没动，目露嫌弃。
“啊——好吧好吧，知道了，背面，还是背面行了吧！”拉走上前，抓着西里斯手臂把他转过去，大声叹气，“哎，有女朋友的人真麻烦。”
拉毫不客气地往他背心一靠，闭眼凝神，片刻后疑虑地睁眼，用力拍了拍西里斯，像拍一个运转不良的机器。
“你有事吗？”西里斯磨了磨牙。
“怎么没声音啊？”拉又往他背上一趴，再确认一遍，“鬼魂也到睡觉时间了？”
艾玛往西里斯胸口贴了贴，听道：“还有声音的。”
排除了西里斯的问题，变量自然出在绳结上。
拉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不应该啊，你那个绳结上也没什么法术，只是基础的祝福结，我不会打错。头发是我从那小子头上现剪的，他平时戴假发？”
艾玛看了门边的吉尔伯特一眼，对拉道：“这个绳结上还沾过他的血。”
“哦！是这种差别吗。”拉诧异道，“我居然没注意到，看来那体质确实很特殊。可惜了，刚刚都已经伤到他了，没顺带把血也沾上。”
这成果显然不让拉满意。她很快当机立断：“算了，那我再跑一趟！”
吉尔伯特一个激灵，难以置信自己刚刚听见的：“什么？等一下，殿下，您……”
他耳朵很好，确实没听错。
拉的行动力超卓，而在他下一句阻止出口之前，她已经又飞奔而去了。
虽然阻止的话说完和没说完，其实起到的效果是同样的。
当认清了这一点之后，吉尔伯特慢慢地平静了，目送着拉消失在走廊尽头。
“要喝杯茶吗？”对拉姑且不论，西里斯对吉尔伯特还是有些对正常人的同情与好感，便问了一句。
“不用了，谢谢……”吉尔伯特向他点一点头，又向艾玛行了礼，“拉殿下的冒昧……我替她道一声歉，实在是……”
“没事的。”艾玛也体贴道，“拉等下还会回来，你要再等她一会儿吗？”
“我想还是先回去，思考一下怎么写道歉信。”吉尔伯特用平静有礼的语气，说了泛着淡淡死意的话，说完又行一遍礼，“今晚打扰两位。不继续叨扰，我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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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吉尔伯特离开，艾玛偏了一下身子，靠到西里斯肩上：“我今天晚上可以在这里睡吗？”
“也可以。”西里斯说，“那我出门走走。”
拐了个弯的拒绝。艾玛不说话了。
房间里安静持续了一阵子，西里斯说：“我不想在这里等她。感觉有点火大。”
艾玛嗯一声，指尖从他手臂下滑，贴进他手心，穿过指缝，轻轻压到西里斯手背上。
“要去散步吗？”艾玛在他肩上说，声音轻飘飘，像当晚风里的月光。
西里斯低下视线，看着那只手，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把手合拢了。
虽然很松，十指间仍然交缠出一个确切的结。
“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