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单已送达
目前安置点只有妞妞一个乙脑患儿,她独自待在一个小帐篷里。
这两天梁含璋带人陆续从山上接回来四五十个村民,因为船只有限,还没有接完。这些躲到山上的灾民中,有些人是带着孩子上的山,所以这两天来到安置点的小孩越来越多。
池晚从帐篷里出来时,还看到几个从四五岁到十岁左右的孩子在空地上追逐着玩。
半路上,池晚碰到了冯院长。看了看池晚身后的妞妞妈,冯院长已猜出了妞妞妈的意图。
他这一天一直在跟进妞妞的病情,自然知道,妞妞用过抗生素后并没有成功退烧,现在神志不清,已完全陷入昏迷中。
因为高热不退,她抽搐的频率比早上还要频繁些。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妞妞妈继续维持之前的决定,妞妞是不会好起来的。
“冯院长,妞妞妈同意使用我们上午研究出来的治疗方案,之前的病情通知书还有吧?让她签个字。”池晚叫住了迎面走来的冯院长。
此时冯院长正在组织人手,给那些刚从山上下来的老乡进行体检,听说妞妞妈临时改变主意,他就道:“通知书还有,在区医院黄主任手里,我马上去找他要。”
“不过从上午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十个小时了,这么长时间,孩子病情或许有点变化,要不要再重新做下诊断?”冯院长以前也是中医,自然知道,疾病没有及时得到干预的话,是会传变的。
“当然要,药方可能要微调。”池晚说。
两个人说话时语速比较快,转眼就到了妞妞所住的帐篷附近。
池晚先带着妞妞妈进了帐篷,去查看妞妞的病情。冯院长则去通知二院的两位大夫,还找区医院的黄主任要来了通知单。
二院楚大夫和庞大夫来得都很快,因为这是他们在安置点处理的第一个乙脑患者,他们都很重视。
眼下来安置点的小孩越来越多,光是在帐篷外玩耍的,就有十几个。现在汝宁省乙脑流行的趋势非但没有得到缓解,还有愈演愈烈的倾向。安置点的环境又要差一些,谁也不敢保证,在这个地方是否会陆续出现新的乙脑患儿?
所以,他们都迫切地希望能从妞妞这里看到治愈乙脑的希望。如果妞妞能治好,就算这里继续出现乙脑患儿,他们也有信心应对。
冯院长过去找他们时,两个人马上放下手头的事,赶来了妞妞暂住的帐篷。
“病情比上午要严重,药材的剂量可能要做下调整了。庞大夫,你也把个脉吧。”看到两位大夫进来,池晚给庞大夫腾出了位置。
妞妞妈一脸心虚地站着,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刚才池晚说的话她都听清了,妞妞病情已经加重,看样子,如果再不用池晚和庞大夫研究出来的治疗方案,她女儿恐怕是死路一条。
这时候,她心里极为自责,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她就该早点让妞妞喝中药了。这样的话,妞妞也不会白受这么长时间的罪。孩子昏过去之后,时不时抽搐,每抽搐一下,都像在挖她这个妈妈的心。
庞大夫安静地坐在一个板凳上,片刻后,他点头道:“药量的确要变,量要大一点。”
因为妞妞是五岁儿童,他们之前开的药量都比成人用的剂量少。但此时妞妞体内热甚,药量少了,力量就会不足。
药方很快开了出来,冯院长安排了医院里的药师亲自煎药,药炉就摆在这个帐篷背阴处。
可能是因为高烧渴极了,晾到微湿的汤药放到她嘴边时,妞妞很快就喝了下去,完全没有发生哭闹的情况。
池晚和两位大夫都没走,他们要留下来,观察妞妞服药后的反应。每隔一会儿,庞大夫就会把妞妞身上的变化记录到笔记上。
邹副书记听说这件事,没过多久也来到了现场,还让人搬来一个矮桌,方便庞大夫写字。
“咱这儿条件太简陋了,还得辛苦几天。”看到庞大夫伛偻着腰在矮桌上写字,公社邹副书记搓了搓手,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我们以前也去过救灾现场,什么都见过。这两天有不少企事业单位在往这边送物资,现在咱们能吃饱喝足,能躺能坐的,不错了。前几天你们在这儿才真是艰苦。”
庞大夫并不是个只专心医术的呆子,该说的话他还是会说的。
他这番话让邹副书记放了心,他就怕这些大医院来的大夫对这边的环境有意见。
“那个…池晚,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只要我能办到,一定想办法。”邹副书记这时也知道池晚有能力,以后说不定会发展成什么样。
不管出于什么心理,他都得把池晚照顾好。
“邹书记,要求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点过分?”
这几天安置点的物资开始渐渐多起来,药材也比较充裕,池晚便借着邹书记这几句话,提了要求。
“没事,有什么想法你说。”邹书记巴不得她提要求呢,他不怕她提,就怕她什么都不要。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适当向对方提点要求,还可以加深彼此之间的关系。
池晚这才指着自己的头说:“我被梁团长救上来之后,一直没洗头,很不舒服。而且时间长了,我担心头上会生出不明生物。”
她这番话说得委婉,邹副书记一下就明白了。
之前安置点上用水用柴都紧张,老乡挑的水只能用来做饭做菜,洗头洗衣服是不够用的。
这几天部队上的同志有一些人手空了下来,便帮着安置点的老乡劈了不少木柴,还担了不少缸水。现在安置点上缺水缺柴的情况已经缓解了。
看看池晚身上肥大的粗布衣裳,邹副书记也有点不好意思,都好几天了,他也没关注这个女孩子的个人情况。
想到这儿,他马上说:“这没问题,我现在就安排人烧水。”
池晚又补充道:“如果百部足够多的话,在烧水时可以加点百部用来洗头,洗过头的水也可以用来洗衣服,这样不容易生虱子。”
“我自己洗不合适,安置点上其他人也可以洗,看个人意愿吧。”
邹副书记马上同意了,他郑重地说:“池晚同志,你这次提醒我了,之前我们救灾小组的人都把精力放到救人方面,没有关注到卫生问题。”
“不过现在注意还来得及,想当初,咱们国家为了预防疾病,曾组织过大规模的爱国卫生运动,现在我们也可以在安置点这个地方来一场小范围的卫生行动嘛。”
“至于你说的百部,它要是真能达到杀虫杀虱效果的话,可以安排人手用大锅煮水。”
庞大夫在旁边瞧了瞧池晚,也注意到她的打扮,一看就能猜出来,她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老乡临时给找出来的。
听到百部的事,庞大夫便插了一嘴:“百部煮水挺好的,大人小孩都用上,不敢说虱子会绝迹,但肯定会少。现在安置点上每个帐篷里都住了不少人,人挨人人挤人的,杀菌杀虫的措施还是要做一下的,这样也能减少点疾病。”
他说的这些话邹副书记都听了进去,从帐篷里出来后,他就安排人手开始烧水。
服药一个小时后,妞妞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抽搐反应基本消失。
“暂时脱离危险了,让他先睡几个小时,到时候看看是否启用第二阶段的药方。”庞大夫这番话,给妞妞妈吃了个定心丸。
妞妞妈听完后,两腿发软,细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她几乎跪倒在地,连声向两位大夫和池晚道谢。
天已黑了下来,庞大夫把她扶起,说:“我先出去一下,稍后过来,你在这儿守着,有什么事让人去找我或小池。”
这时李翠香出现在门口,看到池晚在这里,她马上向池晚招手:“晚丫头,邹书记让烧的水都烧好了,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
池晚暗暗嘘了一口气,马上跟着李翠香走出了帐篷。
因为人多,大家都在排队,池晚动作很快,半个小时就洗完了。
她拧掉发梢上的水,再用头绳扎成马尾,走出了帐篷。
出来后,她发现有辆卡车还在安置点,李翠香跟她提过,是文化局派过来的。
她原以为,那些人卸下物资,再和安置点领导接洽下,适当慰问下受灾群众就走了。
既然这些人还没走,那原主那位前男友汪辉还在吗?
要是能在这儿碰到他,顺便把帐单交到他手上其实也不错。
走了几分钟,她就走到汽车旁边。此时汽车周围聚着几个孩子,估计是好奇,有大人喊他们进帐篷,他们都不去。
“小朋友,快回去吧,叔叔得开车回城里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驾驶位上下来,一边走一边摘下手上的线手套。
他下午运完物资后之所以没走,是因为汽车临时出了故障,他得留下来把车修好才行。因为修车,他手上那副手套还沾了不少油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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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一个人下了车,池晚有点失望。
要是在这儿没碰上他,她还得专程坐长途汽车进城去找他,还要找人打听他在哪儿,想想都费劲。
那些小孩有点怕那男人,都往后躲了躲,但还是没走。
男人也看到了池晚,他面带疑惑地问道:“小姑娘,你有事啊?”
“请问这是文化局的车吗?就你一个人在啊?”
“对,文化局的,车上还有个人,你找谁?”
问完这句话,男人朝车上喊了一嗓子:“小汪,你下来。”
汪辉果然在,李翠香白天说看到过汪辉,看来那人真是他。
汪辉身材偏瘦,戴着一副眼镜,有几分书卷气。这次下乡,他穿着一件白衬衫,腰间系着一条黄褐色腰带,下身穿着绿色军裤。
池晚打量着这个人,感觉这人有几分知识分子的气质,长相清秀,跟普通乡下青年不太一样,再加上会做诗,难怪原主会瞧上他。
汪辉从车上跳下后,不疾不徐地走到车尾,想看看司机喊他是什么事。
在看清池晚那张脸时,他从容的神态立刻变了。一瞬间,他脸上现出好几种表情。
有惭愧,有惊慌,连走路都不自然起来。
他下意识看看周围,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在往这边瞧。
很不幸,乡下人对汽车都很好奇,的确有几个人在往这边看。
池晚知道,他可能是怕她在这里闹起来。
她淡笑了下,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
汪辉离她有几步远,不敢往前走,池晚就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帐单,上前一步,把那张纸递过去,公事公办地说:“这个清单你看看吧,药方都是你爸用过的。”
“你也知道,下泉水大队受了灾,房子都倒了。等洪水退了,我需要修房子。”
汪辉怔怔地接过药方,没有心思去看单子上的数据。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那些话却都堵在了胸口,根本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要如何跟池晚解释,他想跟池晚说分手的事都是他爸逼他做的,跟池晚朋友文慧娟订婚也非他所愿。
只是在他爸返城复职这件事上,文慧娟她爸出了不少力,他没办法拒绝这门亲事……
千言万语梗在那里,转眼间,池晚已经走了。她竟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对他说了?
那位司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原以为,这位灾区的小姑娘看中了汪辉,看样子并不是,像是个讨药费的?
怀着吃瓜的心思,他瞧了眼神情复杂的汪辉,问道:“小汪,你俩什么关系啊?”
“没,没什么,她爸是大夫,我爸去她家看过病,之前说好的,等病好了一起结帐,她这是给我送药费单子来了。等有时间了,我把钱给她送去。”
汪辉三言两语把这件事掩盖过去。这件事前因后果他也清楚,回城后他曾敦促过他爸赶紧把药费给补上,但他妈说家里用钱的地方太多,刚回城,他们要到处打点,结交人脉,一时凑不齐,反正池家也没要钱,先这么拖着。
一来二去,钱的事就耽误下来。
想到池晚刚刚穿的衣服,汪辉内心狼狈地坐上了副驾,从他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此时他心里却满是自责和懊恼。
他觉得他全家都不是人,包括他自己!
那张帐单还在他兜里揣着,薄薄一张纸,却让他感觉到了烫手。
池晚成功递出帐单,又洗了头洗了澡,这一晚她睡得很好。
次日清晨,妞妞妈就跑过来找她,一脸欢喜地跟她讲:“晚丫头,妞妞醒了,烧也退了,能吃一点东西。”
帐篷里几个人听见了,全都围过来,一边打听妞妞的情况,一边夸奖池晚。
这时,冯院长竟亲自来找池晚,把她叫出去之后,冯院长抓紧时间告诉她:“今早又有两个小孩发高烧,服用感冒药无效。”
“刚才庞大夫去看了,说那两个小孩极有可能也是乙脑,但他俩的情况跟妞妞有点不太一样,药方可能要做下调整,你去看看吧。”
妞妞的病情在一个晚上就得到了控制,已成功脱离了危险,这件事安置点上所有的大夫都已知道,所以,现在他们都清楚,再碰上乙脑患者,最好第一时间找池晚和庞大夫,其他人处理不好这种危重病情。
“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池晚匆匆吃完碗里的粥,跟着冯院长去看那两个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