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又被打开,又被关上……
不堪忍受的门发出了“嘎吱嘎吱”痛苦的抗议声,来来回回像一个心烦意乱的人在原地踱步。
可她的目光是凝滞茫然的,手像被某种固定程序操控,一次次推开,又一次次合上。
“一、二、三……”
空洞的声调平铺直叙得像机械发出的声音。
当数到第十五次时,她的肩膀突然松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终于,这场荒诞的“仪式”结束了。
就像一台卡了程序不断报错的机器人终于被修复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到房间前。
这无意义又无法自控的重复动作,让她疲惫不堪。
又是一扇门。
再一次,她又开始了这如着了魔的反复动作。
“……十四,十五。”
刹那间,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如针般刺痛了她的心,她只觉眼眶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夺眶而出。
门,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横跨着两种不同的力量,相互拉扯,相互争斗,相互撕裂……
她像被堵在这股力量当中,又像被压在夹缝里,消耗,痛苦,抑郁。
“这个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打量着眼前无比沮丧的女子。
她弯着脖颈,苍白柔弱,像一朵被风雨摧残后的荷花,无精打采,垂头丧气。
面前坐着的这个女子叫张芝芸,31岁,最近得了一种叫作开关门强迫行为的怪症。
“我要疯了。”她抓着手袋,有气无力地说。
一个最寻常的,简单的动作,却让她变得怪异疯魔。
指尖碰到门那一刻,她要把门开开合合,一直数到十五才能停止下来。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某种未知的“许可”,才能走进家里和房间。
为了少受点罪,她只能尽量减少进出房间的次数。
晚上睡前不敢喝太多的水,担心起夜时,又会重复做同样的动作。
如果半夜又这么来回一趟,睡意便会全无,这会让她更加崩溃。
门,像一个神秘力量的幽灵,潜伏在她的世界里,像要困住她,又像要遗弃她。
“我是不是快要变成个神经病了?”她的眼睛满是灰心失意。
“强迫症在心理学上不算太稀奇,很多人都有某种强迫行为。”
比如刚刚关好门窗,还在反复怀疑是否真的已经关好,于是反复检查,比如刚刚洗完手,却总觉得洗不干净,于是反复洗手。
“强迫症的根源通常是过度焦虑。”
为了减轻这种焦虑的困扰,于是会进行重复性和刻板的动作以缓解焦虑的心情,但又会陷入新的一轮焦虑当中。
“好累。”她的声音低低的。
“嗯,因为有两种不同的声音在打架,一个明知没必要,一个非要这么做。”
她点点头,弯得更低显得更无助。
“可是你刚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你是对某种特定的门才会这样吗?”
比如材质、颜色或某种样式。
“电梯门会按来按去吗?”
她摇摇头。
“那你碰到什么样的门才会有这种症状?”
“家里的。”声音弱弱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再一次问这个问题。
“十几天前吧。”
“那时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觉得自己像个警察。
“没什么事,我只是搬回了娘家。”
“你为什么搬回娘家?”一问才得一答。
她的脸终于抬起来,看了我一眼,迟疑道:“这有关系吗?”
“可能有。”
她又迟疑了一会:“我和丈夫郑凯东正在办理离婚。”
“可以谈谈你们为什么离婚?”
她有些烦躁,将手袋的拉链拉来拉去。
十五次,停了下来。
“结婚是人生大事,离婚同样也是人生大事,它在生活、情感以及自我认知层面都会给我们造成重大的影响,你似乎很不想谈论它,为什么?这让你感到烦恼吗?”
她抬头望了我一眼,又转向别处。
“谁离婚都会痛苦烦恼吧,但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她低低地咕哝着。
“离婚是谁提出的?你还是他?”
她眼睛望着别处,有一种很沮丧的感觉。
“都不是。”
这是一场很奇怪的离婚。
要求离婚的不是双方当事人,而是张芝芸的家里人。
起因是表姐撞破了一件啼笑皆非的突发事件。
本是一个阳光懒洋洋的午后。张芝芸心情很好,因为她白得了一个半天的假期。
刚从单位的小路走入主道,便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芝芝,这么巧的?你今天不用上班?”表姐和男友牵着手在路边,瞪大眼睛惊喜地叫住她。
“单位停电了。”
张芝芸指了指路边的工程队羞涩地笑了笑。
“哈!这样都能碰上,咱俩不愧是姐妹,你现在准备回家吗?”
表姐兴高采烈。
张芝芸点点头,打算早点回去炖个乌鸡汤。
“哎哟喂,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不会还不邀请我去你家坐坐吧?”
张芝芸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会,只是觉得家里有点乱。”
表姐走过来挽住她的手:“说起来都过了这么久,我才去过你家一次。怎么觉得自打你结婚以后,跟我越来越疏远了。”
她语气有些埋怨。
表姐跟她其实跟亲姐妹一样,打小住同一个社区,年龄相差不大,从小就形影不离,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
“要不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跟我都不好了。”
张芝芸本想找个什么理由婉拒,可话到嘴边还是吞下了。
略微尴尬道:“没有啦,正想邀请你们,但你说得比我快。”
“那就走吧。”表姐高兴地揽住她:“刚好我可以开车送你,这服务很周到吧?”
表姐男友和张芝芸略微寒暄了一下,便开着车载着他们往家里开去。
家和单位距离不到一小时车程,很快便来到了楼下。
“你先把他领上家里,我一会买好了东西上去。”
如果那天不是这样的安排,也许她现在不一定会离婚。
“不,你别买东西上来,随便坐坐不用客气的。”
“你管呢,我买了上你家吃行了吧,你快带他上去,我一会儿就来了。”
表姐推了推她。
张芝芸向来说不过表姐,只好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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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带着表姐男友上了楼。
表姐的男友不熟悉她,家族聚会只见过一两次面。
她中规中矩地泡茶洗水果,坐在一旁聊聊天,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表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超市挑挑拣拣什么,好半天还没上来。
然而,门外突然传来开锁转动的声音。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突然一个身影如旋风般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张芝芸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竟敢把野男人往家里带?”
两人都傻了眼,愣在了原地。
只有冲进来那个男人在吼叫:“他是谁?你怎么敢?”
男人满脸通红,一边用手指着表姐男友,像一只被占领了地盘的疯狗。
这男人叫郑凯东,是张芝芸的丈夫。
他毫无平时彬彬有礼的风度,粗暴得像山野屠夫。
表姐男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路见不平气愤地站起来护住张芝芸。
反身用力推了郑凯东一把。
“你干嘛打女人?”
郑凯东更愤怒了,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一个觉得自己是来捉奸的“正义使者”,一个则要教训这个打女人的“暴徒”,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拿着大包小包回来的表姐,目睹了这一幕,整个人都惊得呆立当场,嘴巴张得老大,完全说不出话来。
熄完火后坐在客厅里,弄明白原委后,郑凯东满脸通红又诚恳地向他们道了歉。
但这场意外,却无情地暴露了两个事实。
一是郑凯东偷偷装了监控在监视张芝芸的一举一动,否则解释不了半小时内冲回家的壮举;二是郑凯东这种行为肯定不是第一次,他如此理所当然的暴力行为暴露了他是一个惯犯。
表姐把她抓到房间逼问:“他这不是第一次了吧,他是不是常这样对你?”
郑凯东在客厅被表姐的男朋友看管着,张芝芸在房间支支吾吾。
表姐冷笑:“家暴有第一次便有无数次,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不是第一次。想不到郑凯东竟然是个影帝。”
表姐不由分说把她带回了娘家,召集了家庭审判会,在众目睽睽逼问之下,张芝芸不得不坦白她被郑凯东家暴的秘密,父亲气得差点要脑梗,大家然后一致要求她马上离婚。
“听起来你没有离婚的意愿。”
她低下头,声音有些迟疑:“不是,不能这样下去。”
“所以你想离吗?”
她双手紧紧抱着肩膀,非常缓慢迟疑地回答:“嗯。”
“如果开门代表离婚,关门代表保持现状。”
她抬起头看着我。
“你会选择开门还是关门。”
她嘴唇动了动,却答不出来。
“我觉得这个症状和你现在的心理状态很相似,很挣扎,很矛盾,很纠结。”
她又低下了头。
“你到底想离开还是想待在里面?”
她咬着嘴唇,似在微弱地反驳:“他们是对的,我应该离婚。”
“应该这个词,是试图说服自己的词语。”
她脸色变得苍白。
“郑凯东他……”张芝芸的指尖摸向了一旁的手袋,手袋的拉链被拉开又合上,反反复复。
金属齿牙咬合的“咔啦”声突然停了,像被掐断的叹息。
我在心里默数,果然,又是十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