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玑怎么从前没有发现顾喧洲如此好用呢？
只是问了一嘴路上碰到的野猫，没过多久，日理万机的沧澜剑尊居然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她眼前了。
玄玑蹲在地上摸着玄猫柔软的脑袋，抬头望向赫然凭空出现的顾喧洲。
“你怎么……”玄玑怔愣地张口，又突然闭嘴了。
原因无他，只因从这个角度，她仰着脑袋一眼看到了对方线条凌厉的鼻尖鼻翼与他扁椭圆形的完美鼻孔。
又是一只完美的鼻子，玄玑不知怎么，心中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顾喧洲不知道这玄玑话说一半突然闭嘴，蹲在地上又在发什么呆，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说：“你最近挺闲的？”
玄玑猜想自己频繁通灵吵到顾喧洲了。转念思量又好像不是，若是嫌吵，不要理她就是，怎么还事事回应呢？
她手上加重力道撸了一把猫头，想明白了：这并不是责怪，而是他自己很闲，正在寻觅知音。
故而她自认为听明白了对方的话外之音，坦荡地笑了笑。
忙碌得成日一个人掰成三瓣用的顾喧洲看到玄玑一脸了然，不知她脑袋里又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若是得知她心中所想怕是要气吐了血。
虽然他整天都忙碌得很，但由于说话的人是玄玑所以顾喧洲不愿冷落她，尽管在百忙之中也还是尽力回复。
此时直接赶到玄玑身前，也并不是因为自己闲得没事干，只因这只躺在地上的黑色小猫并不是寻常野猫。
“玄玑，”顾喧洲提醒，“你现在可以摸摸它，但等它长大最好离它远点。”
玄玑还在撸猫的手停顿了一下，玄猫见头顶的手悬浮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眯着眼抬头蹭了蹭。
玄玑的手最终还是落了下去，“为什么？”
顾喧洲闻言也蹲下来，整个云栖剑宗估计都没几个人看见过他双腿曲起下蹲的情形，他身材高大，蹲下来也比寻常人同样姿势高出不少，身边忽然多了一个这么大的阴影，玄玑轻微偏头看向他。
顾喧洲专注地盯着玄猫，伸出一只手的食指道：“你看它的耳朵。”
玄玑的目光从顾喧洲身上转移到了玄猫的耳朵上，玄猫通体都是油亮亮的黑，乍一看头顶两侧长的就是极为普通的猫耳，仔细观察才能发现，它双侧的耳廓之后层层叠叠像微拢的花瓣，两边加起来竟有六只错落分布的耳朵。
每只耳尖都缀着两三片薄如蝉翼的瓣状软肉，周围一有动静，软肉便会跟着耳朵轻轻颤动，像把半开的花簇在了头顶。
“这是冥界玄猫，仙门百家若有人因果将至，玄猫便会出现，等它彻底长大的时候便会将陨落的魂魄带入幽冥。”
“什么？”玄玑难以置信地看向顾喧洲。
顾喧洲静静地回望，他注视着玄玑的双眼认真道：“归墟道宗有人要陨落了。”
他仔细想了想，补充说：“至少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
玄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生死之事了，宗门之中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不少，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长老，棠杲长老就与她很熟悉。除去长老，林虚渡作为宗主，修为也自然不会低。
除开自己熟悉的，玄玑又暗暗数出了很多个修为元婴期以上之人。其中有的有过接触，有的只是认识而已，尽管关系不近，玄玑也不想任何一个人就此陨落。
“有法可解吗？”她问。
顾喧洲摇头，“无法解，玄猫出现，生死便是天明注定，无法挽回了。”
“那能知道这只玄猫是来带走谁的吗？”
闻言，顾喧洲沉默了一瞬。
玄玑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顾喧洲紧接着神色复杂地道：“一般来说，玄猫会十分亲近自己要引渡的魂魄。”
那真是太糟糕了，试想玄猫亲近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大能，时刻提醒他道体即将陨落，魂魄前往幽冥。
这无异于身边一直有人提醒自己说：“你要死了。”
玄玑默默替那人哀悼了一声，又觉不对，突然扭头看向顾喧洲，两人本就挨得极近，这么一转头，两个人的脸凑得更近了，自觉不妥，玄玑又不动声色地将脑袋掰回去一点，问：“那它怎么这么亲近我啊？”
不属于自己的鼻息打到脸上，顾喧洲感觉自己的脸颊痒痒的，玄猫所引渡的魂魄修为一定不低，他眨了眨眼睛，问道：“你的修为最近没有要一口气突破两境的的趋势吧？”
玄玑修为才到金丹大圆满不久，她再怎么天赋异禀要突破境界也还早着呢。
她很果断地摇摇头道：“那自然没有。”
“那……”顾喧洲斟酌道，“它作为一只猫，可能是单纯很喜欢你？”
总不能是要将你这个金丹期修士的魂魄引渡至幽冥吧？
“嗯？”玄玑听到顾喧洲的猜测，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它喜欢我？那我可以养它吗？”
早就知道玄玑腹中全是熊心豹子胆，顾喧洲却也未料到她听完玄猫来历之后竟然还想着养它。
“不可以。”他非常果决地道。
玄玑低头看看还止不住蹭自己手心的玄猫，心想为什么一定要听他的话？自己不是最擅长和这人对着干吗？
可是她好像已经过了反叛的年纪，或者说是开始信任顾喧洲了，尽管舍不得这毛茸茸的触感，她还是收回手站起身来。
玄猫见眼前的人准备离开了，也没做挽留，从趴卧的姿势站起来，懒洋洋地舒展一下身体，抖抖皮毛上沾染的尘土，转身跳进了路旁的草丛之中。
见玄猫离开了，顾喧洲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来都来了，也并未着急离开，同玄玑一起往观云居走。
“数着日子，还有不久春学历练马上就要开始了吧？”他在路上问。
玄玑点点头：“快了，还有十几天。”
“今年如何分选历练地？”
“听说是抽签。”
从盘龙峡出去的楚军正在向东北行进，今时不同往日，偃州之中已有多地开过战，境内残军众多，春学弟子修为不高，若是遇上两军开战，弟子安全将很难保证。顾喧洲本想提醒玄玑不要选择东北方向的历练点，但如果是抽签那无所谓选择了，只能听天由命。
这好像是玄玑第一次与顾喧洲共同相安无事地走过一段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观云居的门前。
顾喧洲再三提醒玄玑不要动收养玄猫的心思之后便召剑欲走，玄玑叫住了他：“你不去看看清砚吗？”
顾喧洲根本没有没事找自己演戏的兴趣，只好信口胡诌了个理由：“送她来此便是为了磨炼她的心境，常去看望反并不合适。”
亲人相见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玄玑看这样子并无一点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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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觉他是在编谎话应付自己。
玄玑觉得他有点奇怪，突然来此却没说多少话，走了几步路却路过自己亲妹妹的门前都不进去探望，好像他的出现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接近玄猫的。
她何德何能值得剑尊专门跑这么一趟呢？
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自作多情，玄玑望天，心中所想之人早就消失在天际了，她转头走了几步，敲响了枕月居的大门。
顾喧洲，你不照拂胞妹，自会有人关心，你的妹妹要变成我的了。
晚些时候玄玑接到了尹月兰的消息，说的是明日要进行本次试炼地的抽选。
春学试炼是个大事，但抽签本流程就极为简单，所以费不了多少时间。
在授课之前，玄玑抽个空便拐到了观澜楼。
屋子里的同僚不少，都是提前出门赶来抽签的。本就考虑到各位仙师的时间问题，尹月兰通知可以各自选时间来此抽签，结果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同时到达了。
“完蛋了！”玄玑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秦妙芝举着一根小木条苦哈哈地说：“盘龙峡才打过仗，泊头就在盘龙峡附近，那岂不是会遇到军队？”对上妖兽她自有方法对付，可拿着兵器的凡人自己可不会应对。
旁边火行院的仙师，闻言扭头道：“你没听说那凡人军队都把妖兽当成武器了吗？背后一定有修士暗中协助，插手凡间战事这等仙盟严令禁止的事情，人家都做得出来，就算你带着弟子不小心被对方盯上又怕个什么？”
这人说话明显带着点阴阳怪气，似乎认为仙盟对此事不作为，颇有些不满的意味。
一名女修不动声色地捶了一下那人的胳膊，听到对方吃痛的抽气声后对秦妙芝说：“也不必过多担心，盘龙峡处早已撤军，等到弟子正式下山的时候那处应该早就没有军队了。”
玄玑凑到秦妙芝跟前，这才看清了她手中的木条。
来不及看木条上的字，她就被这简朴的“签”给震惊了。
偌大一个学宫，好歹在仙门百家之中都颇有威望，用于抽选的材料竟然是几根颜色、长短、宽度都不统一的小木条，竟然连凡间小道观求的灵签都不如，远远看去像是被弟子顽皮从桌案上削下来的木渣。
这也太寒酸了，玄玑紧接着看向她木条上的字：泊头。
玄玑记得泊头山林较少，大多是平坦的土地，所以有很多稻田，这样的地方百姓活动频繁，也缺少妖兽生长的深山老林，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于是她也宽慰秦妙芝道：“此处是个宝地，很安全，不必担心。”
秦妙芝这下心中舒服了许多，终于有心思打听别人的去处，“萧渚，你抽到了哪里？”
玄玑还没抽呢，伸手去拿被草草放在桌上的木条，回应道：“等我拿一个看看……”
好歹选了一个还算顺眼的，玄玑将木条抽了过来。木条一经手玄玑便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灵力波动，这波动转瞬即逝，她再想去捕捉却无处可寻了。
此处仙师济济一堂，有点灵力波动也算正常。
没多想，她和比自己还好奇的秦妙芝一同看向了木条上的小字。
秦妙芝反应平平，玄玑脸色却变了变。
火行院的仙师见玄玑表情古怪，凑过去看木条。
只见裁切还算端正的木条之上用朱笔写着两个字——
涧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