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哀家替他护着叶家人这些年,也……
傅怀瑾抬起眼睑,目光死死的盯着丹阳公主,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觉得这样厌烦过。
他的目光实在吓人,看着丹阳公主,仿佛是在看一件死物一般。
丹阳公主却丝毫没有半点收敛,恰恰相反,她觉得傅怀瑾被她说中了痛脚,心中反倒是畅快至极,她冷笑开口道:“你怕是不知道吧,赵清漪那女人,当年叶家出事后,她的确是怕被拖累,所以解除了和叶戟的婚约,但她却是与章宪太后和先帝替叶家人求了亲,这些年来,她把叶家人护的好好的,叶戟的亲妹妹,如今就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做着女官呢!”
“你说什么!”
傅怀瑾双手紧握,手背上的青筋立现,他朝着丹阳公主走了一步。
而这一步,反倒时将丹阳公主吓了一跳,她以为……傅怀瑾要打她,等到发现傅怀瑾并没有打她的意思,她有些艰涩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仍是强调道:“叶惜晴,你知道吧,前些日子宫里选女官,赵清漪可是趁机将她放在自己宫里呢……而且当年赵清漪和章宪太后、先帝替叶家人求情的事情,可是我亲耳听到的。她那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却为了叶戟愿意这些年这般护着不待见自己的叶家人,你说她对叶戟用情有多深啊!”
丹阳公主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傅怀瑾的脸色,见他脸色越发暗沉,她心中既有些害怕,更觉得畅快,她朝着傅怀瑾走近一步,试探的伸出手,想要故作温柔的去安慰傅怀瑾。
然而,她的手只伸到一半,便被傅怀瑾一把拍落,傅怀瑾冷眼瞪着他,仿佛那个抛弃了他的女人是她,而不是赵清漪。
好心没好报!
丹阳公主心中腹诽,也没了其它想法,只冷声道:“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你若是不相信,只管去查,那叶惜晴之前就是在她下面当着女官,这可是很容易就能查出来的。”
“够了!”
傅怀瑾深吸了一口气,他冷着脸,指着门口,满脸厌弃,“傅家不欢迎你!”
“你赶我走!”
丹阳公主不敢置信,只觉得自己之前是瞎了眼才会对这个男人起心思,这男人,简直就是瞎了眼,就是木头,就是蠢货!活该被赵清漪那女人傻傻骗着,早晚等一无所有了,就会被赵清漪抛弃。
“好,我还不乐意来呢,你以为你傅家是什么好地方,你以为你那母亲说话我就愿意听了,我告诉你傅怀瑾,我就等着看你有一天失了势,被赵清漪抛弃一无所有!”
丹阳公主冷笑一声,正要离开时,傅怀瑾却突然叫住了她。
她面上浮起一抹笑容,以为对方是想通后悔了,笑着转身时,却听到傅怀瑾冷声道:“把你的东西,都带走!”
他指了指搁在桌上她随意从街上买来的礼物,仿佛是在看一堆垃圾。
“好你个傅怀瑾!”
丹阳公主显然也是真的气急了,她甚至没有去叫守在门口的随从,自己亲自过去抱起了那一堆礼物,只是因为东西太多,她根本抱不住,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她气恼了,死命的踩了两脚,又是恨恨的瞪了一眼傅怀瑾,最后干脆什么都没拿直接跑了出去。
傅老夫人恰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丹阳公主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她愣住了,面上不由起了几丝惶恐,找到了在屋子里神色冷漠的傅怀瑾。
她下意识便是张嚷道:“瑜哥儿,这公主怎么走了,是不是你说错话了?”
“娘,无事。”
傅怀瑾显然是有几分累了,难得的,没有与自己的母亲好好说话,只简单敷衍了一句。
傅老夫人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自己儿子脸上冷凝的神色,她抿了抿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诺诺开口道:“不是娘说错话就好,那娘去厨房看看,做些你爱吃的。”
“好。”
傅怀瑾勉强支起一点笑容,然而等着傅老夫人离开后,他心烦气躁,看着自己手边的茶盏,发泄似的将它摔在了地上。
丹阳公主说的话,的确是让他坏了心情,而他……也确实都信了!
只因为他从来知道赵清漪是什么样的人。
当年,他救下了她,也对她动了心,甚至在不知她身份的时候,愿意明媒正娶她,只是那会儿,他是不知她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想法,所以他决定试探,他让伺候她的婢女转交了一封信,约她在后花园相见。
他等了很久,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等到了她。
那时的赵清漪,容貌还未完全长开,不像如今一般出众,但已是十分的清丽动人,他鼓足勇气、拘谨而笨拙的上前与她打了招呼,赵清漪只是含笑看着他,温柔动人。
当时,他有很多的话想与赵清漪说,只是话到了嘴边,羞于出口,或许是因为他的笨拙,又或是出于女子的羞涩,赵清漪并未与他待太久便离开了,可她离开时,给他留了一方自己的贴身帕子……
那段青涩的岁月,如今想来,是那般的美好动人。
可惜……不过多久,找她的人寻上了门,他收到消息想要去找她,终于鼓足勇气想要说出那些话时,却只看到了人去楼空的屋子,她没有一句话、一个字交代,就这么离开了。
再后来,在那些侍卫的言语中,他知晓了她高贵的身份,是镇南王之女,当朝郡主……在当时,对他来说是那么可望不可即的身份。而当年名满上京的叶家少将军,是他的未婚夫。
他拿着那些侍卫留下的银钱,自惭形秽,却又在心中渴望希冀着她会重新出现。
她明明赴了约,还留下了她的贴身帕子表明心意,她心中是有他的。
他等了许久许久,久到他已经考上科举,她的未婚夫、那位名扬天下的少将军已然消失,而他也能够进入那繁花似锦的皇宫中。
然而,他却在御花园中看到了一个身份更加尊贵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替她簪花……
他等待了那么久,盼望了那么久,终于她身边只有他,他也能够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她也终于可以温柔的对着他笑了。
可这场美梦并没有太久,那些曾经是他阴影、在他以为不会再出现的男人,又出现了。
他总是想着,赵清漪对所有人都无情,那也无所谓,只要他握有权势,她便会依靠着他。
偏偏今日丹阳公主却告诉他,哪怕赵清漪如他所想的那般爱慕虚荣、无情无义,心中却对叶戟仍有情意。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一盆冰水,将他心中所有的炽热全部冻住了。
叶戟的妹妹,他记得,甚至接触过,可惜当时的他,并没有认出对方的身份……
叶戟,他又真正为赵清漪做过什么,他何德何能……他凭什么能够享受这份独一无二的情意。
傅怀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让叶戟死在战场上,让他永远留在西北!
赵清漪回到宫中时,已是不早。
燕环守在她的寝宫内,看到她回来的身影时,面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笑着上前扶着她,一边嘴里不住的问道:“娘娘,外头可是好玩?”
“还不错。”
赵清漪轻笑回应,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梳妆台前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首饰,面上笑道,“哀家有些累了,想沐浴休息了。”
“娘娘晚膳不想用了吗?”燕环替她梳理着头发,闻言立刻问道。
赵清漪只是摇了摇头,笑回:“不用了,傅大人带哀家在外头用过了,用不下了。”
燕环闻言,面上笑容忍不住加深,她透过梳妆镜看到赵清漪面上怡然的笑容,不由打趣:“看样子傅大人安排的真的很好,娘娘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啊!”
赵清漪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否认,只是疲倦的打了一个哈欠。
燕环见她是真的累了,也没有再说什么,赶紧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替她解下钗环,换了一身寝衣。
外头天色渐暗,寝殿内也只余一盏灯,燕环轻手轻脚的放下了床幔后,招呼着宫人守在外头,自己也拿着赵清漪换洗下的衣服退下了。
而在寝殿内宫人退下后,赵清漪却是睁开了眼睛,她伸手打开床幔,此时,床下跪了一个不起眼的宫人,他对赵清漪温声回话:“太后娘娘让奴才们不必惊扰丹阳公主,公主果然一路尾随娘娘和傅大人,在酒楼里呆了一会儿后,直接去了傅家,后来傅大人回府不过一会儿,丹阳公主便气急败坏离开了傅府。”
赵清漪闻言,面色淡淡,语气里略带着几分嘲弄道:“果然是蠢货,真当所有的男人都是她的囊中物吗?”
她说完这句话后,看着跪在脚下的宫人轻声吩咐:“加派人手保护在宫中的叶家人。”
“傅大人那边?”
宫人仰起头,小声请示。
赵清漪摆了摆手:“傅怀瑾向来小心谨慎,你们的人,跟不了他,不必画蛇添足。”
“那万一傅大人对叶少将军动手……”
赵清漪眉眼未动,语气淡漠:“不必,叶戟潜伏在北域国这些年,若是连这点警觉都没有,早死了不知几百回了。更何况,他若是这般轻易就被算计,那回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哀家替他护着叶家人这些年,也算对他仁至义尽了!”
第32章 之前叶家出事的时候,她唯唯诺……
送往西南的诏令发出后,所有人的心思忐忑不定的等待着西南前线的回音。
西南与上京相距甚远,但朝廷有特殊的通信渠道,快马加急之下,不过两三日功夫,便可送达,而等待回信的日子,来来回回不过五六日的功夫也可到了。
这边回信尚且等待之中,另一边,西北前线也是捷报连连,若是往日里,众人定然大喜,可这会儿,却都是焦灼的望着西南那边的消息。
果不其然,等到了第五日,西南那边有了回音。
然而,这封回信拆开后,却是只字未提先时诏令之事,更加没有半字提到睿亲王回京之事,反倒是提了钟家父子。信中洋洋洒洒两大页纸,言明如今钟家父子暂无性命之忧,已令人护送回家了。
但……朝廷上下,如今谁关心早已日薄西下的钟家父子。
哪怕朝上没有一个人在前线,也知晓钟冕被南芜国虏去后,差点去了半条性命,兼之他如今年事已高,哪怕如今尚能保全性命回来,也已是强弩之末,日后再无领兵上战场的可能了。
而且因他的失误,差点令西南百万大军沦陷,朝廷如今不追究他的过错,就已属宽厚,他日后也就只能在府里颐养天年了。钟敏之,那更不值一提,原本就是庸庸之辈,如今还断了一臂,等于是半残废了……只单说丹阳公主如今都闹着要和离了!
众人自是不傻,睿亲王回信仅提了无关紧要的钟家父子,半字未提自己日后的打算,分明便是对朝廷下达的诏令并不满意。
朝中开出的条件,却也不算薄待,钟冕下去,自有人要替上来,既是睿亲王替钟冕平了西南之患,自然顺理成章让睿亲王替钟家日后的位置。
但显然……这位王爷并不满意。
不过,设身处地一想,这位睿亲王如今掌控西南军权,又打下了南芜国……只差一步就可以自己在那边称帝了,这等条件,仿佛的确是有些不痛不痒。
可这也是朝廷能够给予他最好的待遇了,总不能让他做摄政王吧!
众人心思回转,然而……下一刻时,却又仿佛觉得好像不算过分。
毕竟睿亲王但凡有点野心,都能直接自己称帝了,如今幼帝尚小,等能亲政尚且需要个十几二十年打不住,之前是没得选,但谁又能够真正服气一直让一个女人压在他们头上呢!
底下众人心思百转千回,终于有一人站出列开口道:“太后娘娘,睿亲王归朝之事,关系甚大,万不可让睿亲王继续留在西南,当前之下,哪怕睿亲王殿下提出的要求再过,朝中也应当慎重考虑一下。”
出来说话的人,是翰林院的一位老学士,平日里甚少会在朝上发言,只是为人有些古板,
他出来说话,赵清漪隐隐能够猜测到对方心中想法,她坐在凤椅上,一言不发,并未接话。
而在那位学士出来发言后,又有几分出来表示了赞成,言里言外之意,已是十分明了。
寿亲王这段时日,对于睿亲王传来的喜讯早已乐不可支,闻言自是第一个出来响应,赵清漪高高在上坐着,看着底下众人百态,目光最后落在了傅怀瑾身上,只语气淡淡问了一句:“傅大人,您的意思呢?”
傅怀瑾被点了命,微微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冲着赵清漪行了一礼,温声开口:“诸位大人所言确实有理,睿亲王殿下的确是不能留在西南,但究竟如何才能让睿亲王殿下满意归京,这事儿尚应慎重斟酌,微臣觉得不能仅凭几句话就将此事定下……”
“傅大人,这事儿的确是该慎重,但也不能一直拖着吧,回头万一那边等得不耐烦了,岂不是反倒酿成祸端了!”寿亲王闻言,顿时跳出来反驳了傅怀瑾的话。
寿亲王说完之后,看着满朝上下若有所思,却显然是赞成了他意见的样子,不禁有些洋洋得意的扬起了脑袋,不过当他的目光看到赵清漪清清冷冷的面容时,却也不敢这般招摇,立刻又缩回了脑袋,只放缓声音努力劝说:“太后娘娘,睿亲王殿下说想要回朝来,那定然没有不臣之心,肯定也是盼望着咱们朝廷给一个答复,即使如此,那朝中何不做一些让步呢?”
赵清漪闻言,并未回应寿亲王的话,只是语气淡淡开口道:“诸位大臣所言,都有理,但兹事体大,就像傅大人所言,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将此事定下,既然如此,暂且退朝,等明日再且商议。”
她这话一出,寿亲王显然还想再说点其它,可瞧见赵清漪显是不耐烦,却也不敢操之过急。
可众人藏在心下的心思,却又有些嗤笑赵清漪,到底不过个女儿家,姑且拖着又如何,还不是最后人家想如何,就得如何,拖着到底不能改变了结果啊!
当然,所有人都知晓赵清漪的心思,她如今是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虽然很多决议都得受到朝中几位顾命大臣和多数朝臣的左右,但多数时候,到底大家都敬着她,也不会在明面上对她有所反驳置疑。可但凡朝中多了一位摄政王,那她的地位就不像之前那般稳固,倘若这位摄政王爷与她再不睦一点,只怕赵清漪日后就更得受人辖制了。
旁的大臣,哪怕是几位顾命大臣与她意见相差,也只能委婉劝说,到底君臣有别,即使是孔存希这样的朝中老人,那一日与赵清漪闹翻之后,至今还得乖乖在家里思过吗?虽是他主动在家称病闭门,但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以下犯上,赵清漪不肯给他台阶下,他便没了法子,只能选择无言威胁。
可偏生,赵清漪此次又十分强硬,只把他如今不尴不尬架在火上烤着,他若是厚着脸皮继续上朝,那脸面尽失,若是要点脸面继续在家里闭着,长久以往,朝上真没他这个人了……
而且,细细说来,孔存希这一步棋,走的当真是错上加错了。
若是往日里朝上风平浪静,他尚且还能闭门几日,可如今短短时日,朝堂上、甚至是整个陈国,风云变幻,权利几乎是重新洗牌了。
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等着睿亲王和叶戟回京,莫说是那一日在朝上说错了话的孔存希,便是连傅怀瑾,都得避其锋芒……
时也,命也!
朝臣们心思回转,抬头看着正低头翻看着其它政事的赵清漪,不由又想到了之前的那些传闻。
都说当年太后娘娘与睿亲王殿下那是青梅竹马,一度都要成婚了,可偏生……太后娘娘临了却是贪图富贵,一脚将人给蹬了。
这对昔日翻脸过的老情人回来,只是想想,便知到时候二人定然不睦,也不知会闹得如何天翻地覆。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想过二人会不会出现旧情复燃之事,可转而一看这位太后娘娘近日越发冷凝的神色……便觉这事儿不大可能。
而细细又想,设身处地,换成他们是睿亲王,若是被一个女人那般玩弄,只怕恨得咬牙啮齿,等着一洗雪耻了!
今日朝上事务不算多,退了朝后,时辰尚早,赵清漪本想在御书房内批阅一会儿奏折,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接连收到了寿亲王等朝臣们的求见。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能够猜得到他们的来意,但她并没有应下这份求见,只让李四儿将人挡在了外头。
燕环见她神态疲乏的模样,赶紧端了一早备好的粥食,轻声开口劝道:“近来天气乏热,奴婢瞧着娘娘并没有什么胃口,早上起身时,更是只用了一口点心,这几日,看着娘娘都有些清减了。这会儿离午膳尚早,娘娘歇一歇垫垫肚子,万万莫累坏身子才是!”
赵清漪看了一眼燕环双手捧上的那碗冰果粥,瞧见里头红红绿绿,分外清爽,也有些熟悉。
她没有说话,接过了粥碗,舀起调羹往嘴里送了一口……味道却是有几分熟悉。
燕环见赵清漪神色怔然,不觉轻笑开口道:“娘娘可是尝出味道了,这可是傅大人献进宫里的方子,说那一日娘娘在宫外,十分喜爱这时令冰果粥,想着如今天气乏热,娘娘定然没什么胃口,想法设法让娘娘开胃呢!”
赵清漪沉默的又舀起一口,送入了嘴里。
味道,的确是与那一日在酒楼里吃到的相似,而且比起那一日的滋味,更加清爽美味,显然宫中御厨的手艺与用材更上一层,原本赵清漪只是不想辜负燕环的一片心意,方才勉强用上几口应付,可这一入口,的确是对准了她的胃口了。
燕环见她吃得好,不过几口就将这碗粥吃了个干净,心中高兴,又想拿过碗添些,赵清漪却是伸手阻了,只道:“不必了,待会儿还要用午膳,垫垫肚子就好,真用饱了,午膳便真的吃不下了。”
“娘娘说得是,不过娘娘喜欢,日后奴婢让膳房常备着。”
燕环轻笑着,张嘴显然打算继续说傅怀瑾几句好话。
却又听着赵清漪靠在凤椅上,随口问道:“昨日哀家瞧着你忙忙碌碌,可是后宫里有什么事情?”
“娘娘当真是料事如神,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叶太嫔和钟太妃,又闹了点事情。”
燕环知晓这几日赵清漪为朝上的事情伤神,并不打算拿这事儿去烦她,更何况,这一回比起上次,这两位先帝的嫔妃闹出来的事情,真不算大……
“这两人,又是怎么了?”赵清漪揉了揉额头,颇有些无语,不过她倒是想起了一事,只疑惑问道,“这两人,不是还在禁足吗?连面都看不到,怎么能闹起来?”
“叶太嫔前日已经到了时间解禁了。”燕环轻声回话。
赵清漪闻言,面上再次惊讶的看向了燕环,再次好奇问了一遍:“这么说,是叶太嫔挑事?”
她这话问的,也几乎是肯定。
毕竟之前钟太妃来御书房里闹了那么一通,加上近来钟家不太太平,赵清漪是真怕这位钟太妃又出什么幺蛾子,特特嘱咐底下人加派人手看住她,料想她本事通天,也没办法躲开那些看守的宫人跑出来。
至于叶太嫔,她心中冷笑,倒真是应了那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之前叶家出事的时候,她唯唯诺诺,如今叶戟刚一复起,可不就出来沾光了吗?
第33章 睿亲王从西南回来了……而他竟……
033
燕环摇了摇头,轻声回道:“倒也不算是叶太嫔挑事,只能说是之前钟太妃太过跋扈缘故。当初钟太妃迁了宫后,嫌弃现在的居所太小,拜访不下她的东西,所以占了分配给叶太嫔宫殿的两处屋子……”
赵清漪闻言,微微蹙眉,只开口道:“迁宫之事,哀家不是吩咐让底下女官看着了吗?”
当初,便是因为钟太妃与叶太嫔二人因占屋的事情引发的矛盾,让赵清漪意识到后宫杂乱无序,她也没有这个精力去管理后宫,这才要求底下选拔出一批女官。
可万万没有想到,女官是选□□了,但最初根源的事情,竟然还没有解决。
“娘娘,女官的确是看着了,但钟太妃到底身份尊贵,最重要的是,那会儿叶太嫔娘娘没有半丝抱怨,女官去管时,还说是心甘情愿让出的屋子,说自己东西少,屋子空着也是空着……”
燕环惟妙惟肖的模仿着叶太嫔的语气,这倒也真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赵清漪并没有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只略带几分嘲讽开口:“这倒是她的行事风格,既然当初愿意让了,如今怎么就不愿意了!”
燕环闻言,轻笑一声。
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钟家要没落了,而叶家因为叶戟的回归,开始复起,叶太嫔到底是叶戟明面上的堂姐,也能仗着叶家,开始耀武扬威了。
她并没有解释,只是又轻声道:“娘娘不必为这点小事烦心,奴婢已经处置好了,所幸钟太妃与叶太嫔只是隔着门口拌了几句嘴,并没有动手伤到,奴婢让钟太妃底下的宫人将放在那间屋子的东西搬走了,将屋子还给了叶太嫔,也就相安无事了。”
“呵……”
赵清漪闻言,冷笑一声,比起嚣张跋扈的钟太妃,她其实更看不上见风使舵的叶太嫔,但燕环这事儿处置的,并没有任何过错,一来,的确是钟太妃占人屋子无力在先;二来考虑如今在西北前线的叶戟,也的确是不能亏待了叶太嫔。
“行吧!”赵清漪只当是听了一桩闲事,又是继续问道,“叶老夫人和叶惜晴如今挪在朝阳宫内住着,没什么事情吧?”
“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奴婢在刚请回叶老夫人去朝阳宫的时候,特地找了太医去瞧过她的身体,太医只说是劳累过度,眼睛不太好使了,其它的倒是没有什么毛病,奴婢就让内务府一天两顿的送些补品过去给她补身子……哦,倒是有一事。”燕环想了想,轻声道,“以前那叶老夫人不是挺疼爱她的女儿吗,可近来那叶惜晴和叶老夫人,好像闹着矛盾,叶老夫人宁愿和小宫女们说话,也不愿意搭理叶惜晴呢!”
赵清漪微微一愣,但想通了也不觉得奇怪,虽然她不知道里头有多少细枝末节的事情,可叶老夫人那性子,她左不过还是有几分知晓的,只怕叶惜晴跑去竞选女官,让那位清高的叶老夫人觉得坠了他们叶家的名声了,尤其叶惜晴还跑到她下头来当差,岂不是更让叶老夫人深恶痛绝吗?
平心而论,赵清漪对于叶惜晴的做法,虽觉有几分功利,却并不觉得讨厌。她也是从低谷绝境爬上来的人,自是知晓人若是处于那等境地,该有多想往上爬,甚至不惜一切的那种心情。
叶惜晴如今的处境,比当初的她可惨多了,顶着罪奴的身份,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够翻身,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能让她脱离这种境地,她想要死死抓住,也是人之常情。
叶老夫人年纪大了,不愿意改变守了大半辈子的原则,但叶惜晴还年轻,她还有余下大好年华要过。
虽然如今赵清漪吩咐了让宫人好生安置叶家的家眷,却并不打算去探望做出表面文章。一则,她还真怕那位清高的叶老夫人会把她骂出来;二则是,她也不愿意为难自己,叶家人不愿意看到她的心情,和她不愿意看到叶家人的心情其实是一样的。
燕环见赵清漪在听了叶家的事情后,明显面上有了几分不耐烦后,连忙又笑着说起了后宫里的其它事情,还说了不少小皇帝如今成长的事情,赵清漪眉头终于有了几分舒展了。
正是说着,底下宫人回禀说是赵清源进宫来了。
赵清漪面上不禁浮起了笑容,连声开口道:“快请!”
不消一会儿,赵清源一身宝蓝色锦衣,手上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从门外走了进来。
赵清漪笑着招呼赵清源到自己身边,看着他献宝似的拿出大包裹后,轻笑道:“瞧你这满头大汗的,人来就行了,还带东西做什么!”
赵清源只笑嘻嘻不接话,一样一样将那些玩意儿拿出来取悦赵清漪,说来,这段时日因为傅怀瑾有事没事儿带东西进宫,她对于赵清源拿来的玩意儿也不像先时那般新鲜了,却还是配合笑着摆弄了一会儿。
东西献宝完了,赵清源细细看了一会儿赵清源,温声道:“你也有好几日没进宫来看姐姐了,我瞧着你怎么反倒是变白了些,还清减了……这几日,是没有出去玩耍吗?”
“没有!”
赵清源连忙摇头,还笑嘻嘻开口道,“这几日,我都有在家里乖乖看书呢?”
“看书?”赵清源闻言,顿时失笑。
前段时间,她倒是有听说赵清源开始念书,缘由是傅怀瑾带着他去参加了诗书会,玩着玩着有了几分兴趣,这才翻起了书。但这孩子向来没什么定性,念了几日书,对习武更感兴趣,也就没有再关在家里头念书了。
怎么今日,又开始看书了?
赵清漪疑惑的看着赵清源,赵清源却是笑的有些不太好意思,挠了挠脑袋轻声道:“是怀瑾哥哥待我念书,他给了我找了几本书,给我讲解了一下,我觉得挺有趣的,就带回家里去看了。”
“有趣?”赵清漪闻言,更觉得疑惑,开口笑问了一句,“他给你找了什么书?”
“嗯……我最近在看的是《将苑》,前几天刚看完《黄石公三略》?”赵清漪说的有些自豪,还笑眯眯的看着赵清漪,一脸想要求得表扬似的开口,“姐姐可以考我,看我有没有记住?”
赵清漪闻言,更觉得惊讶了。
这《将苑》和《黄石公三略》,全是兵书,而且为将帅必读的书籍,当年,她还小时,也曾被自己的父亲抱在膝盖头上,跟着父亲学过这几本书。
她犹记得自己的父亲与她说过:“咱们将门儿女,虽不用上战场领兵作战,但怎么能一点军事兵法都不懂,更何况你日后还要嫁个要做大元帅的相公,更要学一些了!”
再后来,赵家出事后,赵清源渐渐长大,赵清漪倒也有想过要教自己的弟弟,可一来当时她身处深宫中,与赵清源并不住在一处,教导更是无从谈起;而来则是,虽然赵清源对习武有几分兴趣,可对于这种兵书,却十分不耐烦……加上那会儿他们姐弟本就处境微妙,朝廷显然并没有让他们姐弟二人回西南,让赵清源继承西南王位的意思,有意无意将赵清源排除在走将帅的路子上,她渐渐的,也就不强求了。
如今心思被勾起,赵清漪满眼复杂的提了几个书中的问题,询问赵清源,赵清源原本以为赵清漪会让他背书,万万没想到,赵清漪只是问他书中的意思,这些……傅怀瑾都与他讲解过,惟妙惟肖、引经据典,他记得很清楚,所以也十分从容的都答了。
说完之后,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赵清漪,只差没直接张口要赵清漪的表扬了,赵清漪轻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赵清源的脑袋,温声道:“很棒,但还是要继续努力,这次你能懂这么多,你怀瑾哥哥功不可没。”
“是啊,怀瑾哥哥可厉害了,他虽然不是很会骑马射箭,但问他什么都知道呢!”
赵清源眼里满是崇拜,显然早已被傅怀瑾收服的妥妥帖帖。
“你呀,姐姐以前让你看书,你总推三阻四,你怀瑾哥哥叫你看书,你倒是愿意了!”赵清漪点了点他的额头,满眼的宠溺。
而赵清源闻言,却是轻声开口嘟囔着:“以前我也听姐姐的话,谁对我好,我就听谁的话,怀瑾哥哥待我,和睿哥哥待我一般好……”
赵清源说到了这里,自觉失语,下意识抬头去看赵清漪的脸色,见她眼神淡淡,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想了想,他轻声开口道:“姐姐,那个……我听说睿哥哥要回来了?”
“谁和你说的?”
赵清漪微微蹙眉,开口询问。
赵清源张了张嘴,老老实实回答:“很多人和我说了,他们说睿哥哥要回来做摄政王,睿哥哥是要回来帮你吗?姐姐,这难道不好吗?你不是总说朝事太忙累到你了,有睿哥哥帮你,你也能轻松一些啊!”
“傻孩子!”
赵清漪闻言,有些想笑,却又觉得不怎么好笑。
她轻叹了一句,只是温声叮嘱道:“你睿哥哥回来,或许不是以前那样子了,你也是个大人了,不要总想着让大哥哥带你玩,你自己也可以看书找乐子。”
赵清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姐弟二人正是说着,外头李四儿进来禀告,说是傅怀瑾在门外求见。
赵清漪这会儿,其实并不想见旁人,但赵清源一听是傅怀瑾连忙开口道:“快请怀瑾哥哥进来!”
他冲着李四儿说完后,下意识看了看赵清漪的脸上,见她面上没有生气,吐了吐舌头轻笑了起来。
赵清漪也笑了一下,冲着李四儿点了点头。
傅怀瑾进来时,身上还未换下朝服,看到赵清源也在书房内,面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温声开口道:“清源也在啊?”
“是啊,我来找姐姐玩呢!”
赵清源笑嘻嘻的从赵清漪身边走下,站在了傅怀瑾身边,笑嘻嘻看着他道:“正好怀瑾哥哥也在呢,我《将苑》也快看完了,怀瑾哥哥还有什么好看的书可以给我!”
“这个不急,待会儿你随我出宫去,我找给你。”
傅怀瑾对着赵清源说话徐徐道之,态度温和。
赵清漪看了,面上不觉轻笑了一下,开着玩笑道:“原先先帝留下遗诏,令傅大人日后负责教导管教皇上,哀家心中还有几分担忧,毕竟傅大人自己读书是厉害,也没见教过什么学生……不过看着傅大人能将清源这个小顽猴压着乖乖念书,哀家是不担心了!”
“清源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其实只要找到他感兴趣的地方,比旁人都学得要快!”
傅怀瑾含笑看着赵清源夸赞,夸得赵清源面上再次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
傅怀瑾过来寻赵清漪,显然是有紧要的事情,与赵清源说过几句话后,赵清漪便打发他去看小皇帝,只留下傅怀瑾说话。
傅怀瑾目送着赵清源离开后,并没有太过婉转,直接开口说明了自己今日的来意。
“太后娘娘,微臣今日过来,其实是想劝娘娘应下朝臣们的请求。”
赵清漪闻言,面上笑容淡了,她慢慢走到了凤椅上坐下,目光落在了傅怀瑾身上,只轻声问了一句:“傅大人您知道您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微臣知道。”
傅怀瑾躬身冲着赵清漪行了一礼,嘴上却是毫不婉转直接道,“可娘娘也应该懂得当下局势,已无他法,决不能让睿亲王殿下继续留在西南。”
“哀家知道。”
赵清漪微微点头,揉了揉脑袋,语气淡淡道,“哀家会让翰林拟旨的。”
“娘娘……”
傅怀瑾看着赵清漪,面上突然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道,“娘娘,即使睿亲王殿下回来,也不会影响您分毫,微臣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您,陪着您,哪怕是日后他为摄政王,也不过是个臣子罢了!”
他说到这里,又是顿了顿轻声道:“而且睿亲王从西南回来,那曾麒不过是一介莽夫,让他带兵上战场去杀敌或许是一把好手,可统帅军队,他根本没有这份能力。待睿亲王从西南回来,钟家父子也不可能再占军权,太后娘娘可徐徐图之,然后定然能让国公爷回去继承西南王位。”
“清源?”
赵清漪面上神色动了动,看向傅怀瑾。
傅怀瑾朝着赵清漪走近一步,轻声道:“国公爷如今年纪尚轻,还需磨练,所以可徐徐图之。太后娘娘第一步,可先将睿亲王从西南调回,才能步步谋划。”
“如今西南将士们对睿亲王忠心耿耿,只怕非哀家能撼动。”
赵清漪语气淡淡说了一句。
然而傅怀瑾闻言,却是轻笑道:“太后娘娘多虑了,如今西南将士们的确对睿亲王忠心耿耿,但等他离开西南久了,未必不是不能瓦解,娘娘和国公爷家族世代居于西南,他们对娘娘和国公爷,会更有感情的。”
“罢了,哀家也知此事已非哀家不愿,便可不行,让翰林院拟昭吧,免得那些朝臣们又在心中腹诽哀家了!”
赵清漪显是想通了,说话的语气里,也带上几分自嘲的语气。
傅怀瑾只是轻笑着。
诏书,第二日便发出,令人快马加鞭送往西南。
而随着这封诏书发出后,西北前线传来喜讯,北域国降了,除了割地赔款外,还愿意年年纳贡,俯首称臣。
这倒算是连日焦灼以来难得的好消息。
不过,伴随着北域国降书一道儿进京的,还有一封信,信出自叶戟之手,除了一长串官方套话,却是提到了一点,他在前线奋力作战时,九死一生,除了要防着北域国强敌,还要防着背后被人放冷箭,所幸先帝庇佑,他安然无恙。但念及之前被多番行刺之事,辗转难安,所以回京途中希望多带人手保护自己的安全。
多带人手……
不仅仅是底下朝臣,还是赵清漪,还未明白过来叶戟信中的意思,却是被底下信使的禀告给惊呆了。
叶戟回京,的确是多带了一些人,且不是多带一点,而是除了留守在西北前线负责保卫的兵士们之外,他带了十万精兵进京。
十万精兵……要知道京城守备营中的兵士们,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万,而这十余万中,多数为京中那些不成器的勋贵子弟在里头混个一官半职,而另有一半人,都是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
叶戟这十万精兵,哪里是保护自己,听着就像是要造反!
“这……这也太不像话了!”一朝臣没忍住站出来开口道,“太后娘娘,朝廷应是立刻遣书让叶戟将那十万军队带回西北,这全来了京城,是怎么一回事情!”
“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叶戟当初既然这样做了,你觉得他会因为一封诏书,就将人带回吗?你以为是儿戏啊!”寿亲王冷笑开口反驳,顿了顿又开口道,“娘娘,本王觉得,该是好好查查叶戟信中提及总是被人下暗手这事儿,都是陈国人,叶戟在前线奋勇杀敌的时候,后方竟然还有人扯后腿,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王爷这话,太有失偏颇了!什么暗手不暗手的,谁知道对叶戟下手的会不会是北域国的奸细,这叶戟自己……不就是在北域国潜伏数年吗?”一朝臣闻言后,立刻站出身反对了寿亲王的话。
寿亲王一听,顿时瞪大眼睛,没甚好气道:“叶家当年,可没少人在这里落井下石,谁知道是不是有人为了私欲包藏祸心,不希望叶戟回来……”
眼见底下争论不休,赵清漪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不得不出声打断道,“行了,叶戟遇刺之事,要查,但十万精兵,决不能入京。”
她顿了顿,目光扫视过一圈在场人,只沉声道:“发诏令过去,只怕叶戟根本不会遵从,哀家觉得,应是派一人过去劝说,你们想想何人合适吧!”
赵清漪的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一下。
这个……若是能够劝叶戟退兵固然是大功一件,但谁知道那位叶将军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如今又是什么性子,更何况,这没什么份量的人去劝说,怕是不管事,还得是有点身份才能表示朝廷对于他的看重。
寿亲王左右看看,见无人出列,正想站出来的时候,傅怀瑾却是站了出来,冲着赵清漪开口道:“微臣自不量力,想要请缨。”
“傅大人?”
赵清漪愣了愣,显然有些犹豫,“傅大人和叶戟并不相识,只怕效用不大。”
傅怀瑾闻言,却是轻笑道:“太后娘娘,就是微臣与叶戟素不相识,才是最好的人选,在场诸位大人,有资格前去的,只怕经历过当年叶家倾覆之事,叶戟难免心存抵触。更何况……微臣与叶戟年龄相仿,更能说到一块儿去。”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虽然这般说,但赵清漪还是有几分犹豫着。
傅怀瑾面上笑容加深,语气温和道:“微臣知晓娘娘是担忧微臣的安危,但此事,微臣觉得自己是最好的人选,还请娘娘下旨。”
寿亲王在一旁听着傅怀瑾的话,一双眼睛白眼几乎是要翻上了天,他捏了捏拳头,不等赵清漪开口,便是冷声道:“本王也觉得傅大人说的有理,这里没有谁比傅大人更适合去劝说了,毕竟他那张嘴巴,在场谁又比得上呢!”
“皇叔……”
赵清漪无奈开口,只觉得这两人怕不是前世的冤仇吧,说着说着,总是会互相怼上。
“行,本王不说了,娘娘下旨吧,让傅大人赶紧去!”
寿亲王撒下这句话,然而心中却是恨不得让傅怀瑾赶紧去,到了那头说错话引得叶戟发狂把人给砍了!
傅怀瑾出门,定在第二日,如今叶戟与那十万精兵,也逐步朝着京城逼近,算算时间,若是傅怀瑾早上出门,第二日便可归来。
然而……傅怀瑾这边还未出门时,另一个消息从前线传来,睿亲王从西南回来了……而他竟然带了二十万的精兵,从西南前线回来了!
第34章 “皇叔,我不想惊动任何人,只……
034
二十万大军……
听闻这个消息,在场所有的大臣,面上脸色彻底凝重了起来。
这一个比一个更像是逼宫的架势,简直让人愁白了头发。
赵清漪面上的神色,直接沉了下来。
还未等着其它大臣开口时,寿亲王却是站出来开口道:“太后娘娘,睿亲王殿下既然没有选择在西南直接称帝,那定然不会有不臣之心,这二十万精兵,定然另有隐情……”
顿了顿,寿亲王又主动请缨:“请娘娘下旨,让本王前去睿亲王殿下处探探消息。”
赵清漪闻言,并没有立刻答复寿亲王的话。
而在场的几位朝臣中,闻言下意识便要反对寿亲王殿下,倒不是觉得寿亲王的身份不适合出去,而是因为寿亲王与睿亲王的身份太过于亲近了。
这睿亲王要是真的要反,指不定就会把寿亲王也给忽悠了过去。
其实当初叶戟那十万大军压入京城时,众人虽然有几分心慌,但到底不像睿亲王这二十万大军一般……
一来是即使叶戟正要反,但京中尚且有十万禁军可稍作抵挡;二来则是……这十万大军虽信服叶戟,可叶戟身份尚且未明,真反那十万大军也不一定信服他……甚至拥护他;三来则是,宫中尚且有叶家人为质,叶戟总不能真的不顾自己的老母妹子了。
可睿亲王的情况,却又有些特殊,睿亲王身上是带有皇家血脉的,这是一种天然的优势,他有着最接近皇权的身份,如今皇权上坐着孤儿寡母,或许会有更多的人愿意拥护一个强大的、睿智的王爷坐上这个位置;而睿亲王本人,即使皇族中有许多与他血脉相近的亲戚,但那些人一来不可能为质,二来则是睿亲王还不一定吃这套,毕竟当年他被赶出皇城时,那些亲戚可没有替他说过一句话。
二十万大军……京中禁军真当是没有半分抵抗的能力。
寿亲王见赵清漪不搭腔,顿时有些急了,冲着赵清漪道:“娘娘,这睿亲王虽然是本王的侄子,但本王肯定帮理不帮亲,若他真有反意,本王定然是站在您这边的。而且,若是他真的有别的心思,别人去,他不一定会放过那个人,只有本王去,才能安然归来。”
或许是寿亲王想要请缨出去的心思太迫切,竟然也难得说出了几分道理。
赵清漪面上微微犹豫,而傅怀瑾想了想,站出身替寿亲王开口道:“娘娘,寿亲王殿下所言非虚,微臣也觉得寿亲王殿下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寿亲王殿下与其家人都是忠君爱国之人,若是此次请寿亲王殿下前去,那娘娘也应好好照顾其家人,不若请王妃和世子进宫小住……”
傅怀瑾的话还未说完,寿亲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没甚好气开口道:“傅怀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放心本王去见睿亲王,想拿本王家人为质吗?”
“王爷过虑了,微臣只是怕王爷离京后,府上没人照顾,所以才好心提议罢了!”傅怀瑾自是不会承认寿亲王的话,闻言只笑眯眯解释。
而诸位朝臣闻言,顿时会意,纷纷出来赞成。
寿亲王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这群趋炎附势之辈,心中顿生凉意,但他到底没有翻脸,只是虎着一张脸看向赵清漪冷声道:“太后娘娘若觉得这般合适,那本王与家里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便让王妃和世子进宫小住一段时日吧!”
赵清漪瞧着底下这番情形,心中轻叹一声,开口轻声道:“不必了,哀家自是信得过皇叔的,王妃和世子在自己府上住惯了,进宫来也不方便。”
“太后娘娘……”
众人闻言,显然是不赞成的。
但赵清漪显然主意已定,只道:“不必多说,哀家意已决。”
她说完后,目光看向了睿亲王,轻声道:“皇叔只管去吧!”
“太后娘娘,您信本王,本王与睿亲王自然不会让您失望!”
寿亲王面上神色终于松了下来,他露出一个并不算好看的笑容,连声招呼底下人给他牵马过来。
傅怀瑾与寿亲王二人,是同时从京城出发前去,不过二人自出了京城后,便分道扬镳,因着叶戟及其部队先一步出发,离京城更近的缘故,傅怀瑾比寿亲王更早到达了叶戟及其部队如今安营扎寨休息的地方。
叶戟似乎早已预料京城会来人,底下人听得傅怀瑾自报身份后,直接带人进了主帐之中。
这里,是叶戟暂且办公居住之地。
虽是主账,摆设看起来却是十分简朴,一张床,一张桌子并数条椅子,而在那张粗木桌子后头,坐着的便是近来被各家酒楼说书人几乎捧为传奇的叶戟。
叶戟是第一次见到傅怀瑾,这位出身低微、然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的当朝首辅,但傅怀瑾并非是第一次见到叶戟,当年叶家尚未出事时,他本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曾经特意偷偷去看过他。
只是,与曾经那位意气奋发的叶家少将军相比,如今的叶戟,身上的气质已经大相庭径。
相比于曾经的锋芒毕露与恣意,如今的他看起来更加内敛与沧桑,甚至容貌都成熟了许多。
他本是长得很好,虽是武将,却并不粗犷,甚至还带着几分玉面小将的文气,是那种俊朗的帅气。可如今他面容成熟沉稳,已经很难找到那种俊朗清秀的味道,甚至他的左颊面上,还有一道已经愈合的伤疤痕迹,平添几分硬气,他看着傅怀瑾一笑时,带上了几分狰狞之色。
傅怀瑾面色如常,不卑不亢冲着叶戟问好:“叶将军。”
“太后娘娘派傅首辅来,可真看得起我叶戟。”
叶戟纹丝不动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开口,如此这般,其实是有些无礼,毕竟如今依着身份而言,傅怀瑾的官职要比叶戟高上许多。
他理应起身问好,但这里是叶戟的地盘,傅怀瑾只带了几人,几乎相当于是孤身而入,显得……自是势弱了。
所幸傅怀瑾并不在意这个,他依然面色如常,只是轻笑道:“叶将军忠君爱国,为国为民,朝廷自是不敢慢待您。”
他半句话未提赵清漪,只提及朝廷。
而这话,却是引得叶戟脸上冷笑连连:“为国为民……这些年来,我叶戟在北廷国受尽磨难、忍辱负重,好不容易回到陈国,原以为能就此安枕,可没想到,回到陈国的日子更加难熬,我不但要防着北廷国的敌人,还要防着背后有人给我捅刀子……”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我叶戟从未有过任何谋反之心,如今带兵回京,也是有人逼得我,那么多人不想我回来,我总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免得最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叶将军过虑了,您为陈国做下的事情,朝廷与百姓都看在眼里,没有人不希望您回来。”傅怀瑾眉眼未动,仍就语气温和开口。
“你少在这里说些虚头巴脑的话,不说旁人,她赵清漪难不成就盼着我回来!我回来,不就是生生告诉天下人,她赵清漪背信弃义,她尊贵的太后娘娘身上有了污点?只怕打从我出现后,她就没有再安安稳稳睡过一觉了吧!”
叶戟说到这里的时候,面上神色不自觉扭曲,尤其是他脸上的伤疤,看起来狰狞万分。
“将军慎言,太后娘娘岂容让人随意污蔑,太后娘娘大公无私,此次派微臣前来,便是封赏叶将军。”
傅怀瑾从身上拿出了诏令,然而叶戟却阻止他宣读,他将一双脚放到了桌上坐着,一副盛气凌人、吊儿郎当开口的模样:“要封赏我?让她赵清漪亲自来!”
“叶将军这又是何必,您既然没有谋反之心,又何必做出如此姿态,您日后毕竟要与傅某人同朝为官,不如听傅某人一句劝告,万不可赌气,也不能对太后娘娘和皇上不敬。”傅怀瑾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然而这话,反倒是激的叶戟冷笑,他似笑非笑开口道:“傅首辅张口闭口说叶某没有谋反之心,您又不是叶某肚中蛔虫,怎知叶某没有谋反之心……”
他话说到一半,看到傅怀瑾面上浮过一丝惊惶之色,又是轻笑了起来:“傅首辅放心,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叶某还是懂的,不管日后如何,叶某保证都会让你安然无恙回去。不过暂时的……您还是先在我这里委屈几日吧!”
叶戟说着,招呼了门口的小兵进来带傅怀瑾出去安置,傅怀瑾欲言又止,最终只叹气离开。
而叶戟看着傅怀瑾离开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双手交叉搁在脑后,心中却有一股畅快之意。
傅怀瑾是当朝首辅,是赵清漪的人,他苦恼了,赵清漪在皇宫中,定然不会安耽,而知晓她如今坐立不安,他便舒快了,而这……并没有完呢!
傅怀瑾到达叶戟军营后,寿亲王在连夜奔波,也终于在当夜子时赶到了睿亲王带领的西北军所驻扎的地方。
寿亲王只觉得自己一把老骨头都要被马颠碎了,连滚带爬的下了马后,他背着手冲着站在营地门口看守的小兵喊道:“快带本王进去,本王要见你们家王爷!”
寿亲王话音未落,一道熟悉的轻笑声响起,寿亲王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道熟悉的身影,一瞬间,寿亲王只觉得眼睛酸涩,眼眶更是发热。
他慢慢走了过去,突的一拳打在了睿亲王的胸口,没甚好气道:“臭小子,干出这么大的事情,可吓死你皇叔我了!”
睿亲王只是笑着,任由寿亲王捶打。
等寿亲王说够了,他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只笑道:“皇叔,我要见清漪。”
“……”
寿亲王只觉得自己的牙都要被酸掉了,这好小子,方才自己说了那通没给让他有半点反应,这会儿张口就是要见女人,他没甚好气道:“你要见人,不会自己去见!先前给你发了那么多道诏书都不回……”
“皇叔,我不想惊动任何人,只想私下里先见她一面。”睿亲王说到这里,俊朗的面容上又带着几分笃定开口道,“皇叔,我知道您能安排的。”
第35章 你还未上妆,本王替你画眉可好……
“安排……安排你个头!”
寿亲王对于这个侄儿,真当是又好气又好笑,想想他萧家祖祖辈辈这么多人,就没有出过这样的情种。
原以为他在西南做出这么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是出息了,能耐了,可一见到人,却发现还是老样子。
“我说你,你就不能够出息点吗,你这样,赵清漪那丫头能瞧得上你!”
寿亲王气的只差没伸手去点睿亲王的额头了。
睿亲王对此,只是轻笑一声:“倘若我真出息点,她只怕要躲我更远。”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看向寿亲王,问道:“皇叔,这次……她应该对我很生气吧!”
“没有,她欢欣鼓舞准备迎接你回京。”
寿亲王没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支鞭子抽着门栏,不愿意去瞧自己侄儿那副傻样子。
但这话,一听便是虚假的很!
睿亲王只是轻笑着,寿亲王再次没忍住,直接伸手拍了睿亲王的后脑勺一记,训道:“我说你怎么这么想不通呢?赵清漪那丫头,心里眼里念得可都是自己和她那宝贝弟弟,你在她眼里算不得什么,除非你对她和她弟弟有点用处了,她才会正眼瞧你几分,现在倒好,你跑来和她争权,她愿意搭理你才怪呢!”
“皇叔,不要这样说她,她不是这样的人。”睿亲王闻言,却是一脸不高兴的纠正着。
这话一说,又让寿亲王忍不住有一种……扶额叹息的感觉,也不知道那丫头给他侄儿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他这么心心念念、一叶障目。
“你可要想清楚,如今她是你的嫂子,你和她若是传出点什么来,那是要让天下人唾骂的事情!我说霁儿,这天下好人家的姑娘千千万,你就不能够找个身份正常些的好好过日子吗,非得在那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睿亲王闻言,只是轻笑反问了一句:“倘若皇叔心中真是这般想的,那为什么三番两次要写信来告诉我清漪身边有个傅怀瑾在讨好着。”
“我……我那是看不过眼!”
寿亲王支吾了一句,最后在睿亲王揶揄的目光中,嘟嘟囔囔说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这混小子一根筋,否则本王用得着这么费劲吗?“
他顿了顿,仿佛是找到了发泄口,一张嘴巴不停地咧咧:“本王本来就不爱上朝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政事,要不是为了帮你防着傅怀瑾那个男狐狸精,帮你盯着赵丫头,我至于这么受罪吗?你是不知道那傅怀瑾多么滑不溜秋,本王这一个松懈,就看到他冲着赵丫头献殷勤,简直就是防不胜防啊!”
“皇叔,多谢你了!”
睿亲王从善如流,好声好气,然后不等着寿亲王面上露出欣慰之色,又是开口:“皇叔现在……可以带本王进宫吗?”
“……你这小子!”寿亲王没忍住,狠狠的锤了睿亲王胸口一记,但到底还是说不过自己的侄儿,最后只冷声道:“行了,要偷偷进宫去,就换一身衣裳,但赵家丫头见不见你,这可不是本王能够决定的。”
末了,他忍不住啐了一句,“小心那赵家丫头翻脸不认人,给你个瓮中捉鳖,你就傻眼了!”
睿亲王没有理会寿亲王的小声嘀咕,闻言立刻解了自己的外衣,换上了一身低点的褐黑色随从服侍。
寿亲王来时,身边只有保护的亲近侍卫,回去时,队伍中多了几人,倒也不突兀。
一行人快马加鞭,在天色渐渐拂晓时,终于赶到了京城城门口,借着天色尚暗,寿亲王带着睿亲王凭借着令牌畅通无阻,一路到达了京城之中。
进了京后,寿亲王并未领睿亲王去正门,而是到了西侧门。
之所以领着人从西侧门进,并非西侧门的守卫松懈,而是今夜守卫西侧门的侍卫长,是寿亲王妃的侄儿,属于自己人。
所有进入宫门里的人,都是需要查明身份,尤其是陌生面孔,当初赵清漪进出宫门去民间玩的那一回,其实守着宫门的侍卫是清楚马车上坐着的人是谁,但一早被打了招呼,所以并没有声张。
而睿亲王,到底身份特殊,想要不声张进入皇宫内,也惟有此法。
寿亲王侄儿在看清寿亲王要带入宫里的人是谁时,面上显是有难色,他尴尬的看了一眼睿亲王,拉着寿亲王的衣袖轻声道:“姑丈,您别为难我啊,万一让太后娘娘和别人知道了,我这官没得做,还得吃不了兜着走!”
“傻小子,本王做姑丈的,能难为你吗,放心出不了事,他就一个人,要出事也是他出事,更何况,本王会害你不成吗?”寿亲王没好气教训,点了点自己侄儿的额头,又是轻声道,“你别声张,我偷偷带人进去和太后娘娘说点事情,完了就马上出来,不会让你为难的!”
“可是……”
对方显然还有几分犹豫,不过话还未说完,便被寿亲王没好气的打断:“有什么好可是的,别婆婆妈妈!”
寿亲王不等着他犹豫,直接带着睿亲王朝着宫内走去。
睿亲王轻笑冲着寿亲王的侄儿点了点头,缓缓朝着这阔别已久的宫廷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过了皇宫大门那道关卡,宫内的管控显是松懈许多,尤其寿亲王是皇宫内的熟悉面孔,他带一个身穿随从服侍的人在宫内行走着,倒真没有宫人敢上去质问,皆是纷纷行了礼后,便退开了。
二人畅通无阻,一路来到了勤政殿。
到了勤政殿中,守卫与宫人,自是又紧了许多,哪怕寿亲王带睿亲王走的依然是小门。
而勤政殿内的守卫,势力庞杂,若想完全躲避这些人进入,便是寿亲王也够呛,他犹豫再三,只寻了一个宫人进去,让她去唤燕环出来。
燕环原本在殿内伺候着赵清漪洗漱,今日休朝,不过不知是因为作息使然,还是公事繁杂,赵清漪今日起的依然很早,这会儿已是简单用过早膳,让宫人帮忙打扮了。
燕环听说是寿亲王找她,面上不由怔楞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赵清漪。
“寿亲王……不是出京去了吗?”
赵清漪拿着钗环的手也是微微一顿,她神色有几分怔然,半晌之后,冲着身边宫人吩咐道:“行了,今日既然不上朝,便简单一些,不必再戴首饰了。”
她让宫人们都退下了,然后目光看向燕环,轻声道:“你去吧,将人带进来。”
“是。”
燕环闻言,一开始并未多想,只当赵清漪嘴里说的把人带进来,指的是寿亲王。
然而,当她跟着那名宫人的带领,走到了后门时,远远看到站在寿亲王身后那道熟悉的身影时,整个人愣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失声叫了一句:“王爷……”
寿亲王听到了燕环的喊声,转过身正要笑眯眯说话,却见身后睿亲王超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只含笑看着燕环温声问好:“燕环,好久不见。”
“王爷。”
看着眼前这道熟悉的高大身影,燕环只觉得眼眶发红,她捂住嘴巴,面上神色不知是哭还是在笑。
“你家郡主可好?”
睿亲王轻笑问着,仍是叫着赵清漪从前的称呼,仿佛时光从未改变过一般。
燕环却觉得心中越发的酸涩,她捂着嘴巴没有说话,因为她怕自己一说话,就会忍不住哭,所以只能用力点头。
好半晌后,她方才平静下心情,冲着睿亲王轻声道:“郡主一切安好,王爷您好吗?”
“我也很好。”睿亲王轻笑着,目光忍不住望向了燕环身后的宫殿,再次轻声问道:“清漪如今,是居在这儿吗?你能带我去见她吗?”
燕环下意识点头,忽而想起了自己出门时赵清漪与她的交代,她忍不住开始怀疑,她家娘娘是否早已猜测到睿亲王的到来。
燕环压下心底里的疑问,带着睿亲王与寿亲王来到了赵清漪的寝殿门口,她亲自伸手敲了门后,推开了房门。
寝殿内静悄悄的,宫人早已褪去,燕环看到了坐在梳妆镜前的赵清漪,她在门口轻声喊了一声:“太后娘娘。”
赵清漪慢慢转过身,目光一丝不差,直接落在了站在燕环身后的那道高大身影身上,她轻轻翘起唇角,只笑道:“别来无恙。”
睿亲王绕开燕环,从她身后迈入了寝殿内。
寝殿内染着淡淡的安神香,而赵清漪身上,又带着淡淡的花露香,两种香味交杂,并不难闻,甚至还有一种和谐交融的滋味。
睿亲王慢慢的走到了赵清漪身前,仔细端详了她的面容与打扮许久,微微皱眉道:“你这头发是哪个宫人梳的,一点都不适合你。”
他说着,竟是直接伸手她挽着赵清漪发髻的那根玉钗拔下,一头秀发落下,重新变回了少女的留发髻。
他的动作太快,快的赵清漪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愕然任由他作为,她下意识去触碰自己身后的头发,而睿亲王则是又拿起了一支眉头,神态温柔看着她轻笑道:“你还未上妆,本王替你画眉可好?”
第36章 我要这个位置,只是想离你近一……
赵清漪抚着自己散落头发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不由看向了睿亲王。
睿亲王目光温柔而专注,他一手执着眉笔,另一手直接撑在了她身后的椅背上……
她身子有些不自在的动了一下,然而她发现自己如今简直便是进退两难,她整个人都被睿亲王圈在圈在了椅子内,也仿佛是圈进了他的怀中,她抬头之间,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气息。
寿亲王刚走入便看到了这么一副暧昧的场景,下意识张开五指捂住了脸,而他的面上控制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眼瞧着身后燕环要走进来,他赶紧一把拉住了燕环,二话不说便将人拖到门外。
他还尤其细心的将房门仔仔细细关上,自己就站在外头,跟个守门神似的。
“皇叔……”
赵清漪刚刚瞧见寿亲王的身影,正想开口喊住,然而……不等着她声音落下,便瞧见寿亲王一溜烟儿就跑得没了影子。
而睿亲王则是低沉的轻笑了一声,倒也不知他是在笑什么。
赵清漪咬了咬牙,低垂下眼睑,干脆伸手夺过睿亲王手中的眉笔,搁在了梳妆镜前,然后开口道:“睿亲王殿下,请注意您的身份。”
“身份?”
睿亲王闻言,嘴角玩味轻笑,他身子微微低俯,而随着他的动作,赵清漪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团躲在椅子里头……逗弄够了,他见她这幅模样实在难受,终于松开了手,居高临下站在她跟前,开口道,“清漪,你该是明白,倘若我真的在意了这身份,就不可能为了你回来。”
他没有往深了讲,但赵清漪是明白他的意思。
她一时无语。
睿亲王半蹲下身子,微微扬起头仰视着她,一双如同墨玉般的眼睛温润亲近,语气更是柔和:“以前对你许下的诺言,我都记得,也都替你办到了。你要为镇南王府报仇,为你父母雪恨,我将南芜国那些皇族都带上京了,到时候只要你高兴,任凭你处置。”
明明是牵扯甚大的朝政要事,可如今在睿亲王嘴里说出,却仿佛变成了一桩只是为了讨取赵清漪欢心的小事儿。
而他说那些话的语气,与年少时他哄她开心时候说的那些话一模一样。
赵清漪面无表情听着,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而睿亲王却又轻笑道:“年纪轻轻,叹什么气!这次去西南,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赵清漪闻言,面上一愣,下意识看向了睿亲王,而睿亲王依然笑得温温柔柔:“我找到了你与我提过的那位擅长做鲜花饼的厨娘了,当年她并没有死,镇南王府出事后,她就在老家开了个一家糕点铺子维生,这些年来手艺应是没有生疏,回头我把人给你送到宫里来,你尝尝是不是你小时候的味道?”
睿亲王的话,让赵清漪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睿亲王口中的好消息,竟然会是这样一件小事,一件她曾经无意间提及过、怀念过,却又很快抛之脑后的事情。可他却记得……
此时此刻,她心中百味交杂,一时之间更是不知该说点什么。
她抿了抿嘴,最后只咬牙开口道:“当年,你离开皇宫时,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走,我拒绝了。后来,你皇兄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皇后时,我答应下了……”
“清漪,这些都过去了。”
赵清漪的话还未说完,睿亲王突然出声打断,他轻声道,“当年我问那话时,并没有考虑过你的处境,只想让你为了我抛下一切,是我不够成熟,是我的过错。”
“你这又是何必……”
赵清漪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有想过今日见面的场景。
但那会儿想的,不管是被谴责痛骂亦或是冷淡处之……哪怕他和现在一样态度温温柔柔,却避而不谈往事,她都有法子应对,也都不会像现在这般尴尬。
可偏偏,萧彦霁态度坦然,对往事丝毫不避讳,并且还将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反倒教她有些无措。
过了许久,赵清漪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王爷既然也说都过去了,那你我便不要再提往事,王爷这些年来在皇陵受苦了,好在如今归来,日后朝堂上,我和皇上还得仰仗王爷。”
她这一番话,说的自认为得体又大方。
睿亲王闻言,反倒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他并没有接这个话,而是目光紧紧盯着赵清漪,一字一句慢慢阐述:“清漪,不管外人如何看待我,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懂你?”
赵清漪嘴角微微翘起,语气淡淡叫出了对于睿亲王的称呼,“摄政王殿下。”
睿亲王对此,不怒反笑,他面上带着笑容看着赵清漪轻声道:“清漪,你若真想手握天下权柄,没有人会和你争的。”
“尤其是我!”
他顿了顿,仿佛是解释般的,只说了一句,“我要这个位置,只是想离你近一些!”
睿亲王说到这里,神色里带着几分回忆:“我一人孤身在皇陵的日子里,日日夜夜思念着你。想着我的小姑娘她的模样有没有变化……而今天我终于见到了,觉得太好了,你一点都没有变,还是我的小姑娘。”
他说到最后,唇角带笑,但赵清漪看着,心中却是酸涩不已,可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硬着心肠开口道:“王爷说笑了,哀家如今已为人妇、为人母,如何还是小姑娘,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第37章 叶将军也不想今日死在这里,让……
寿亲王守在门口,看着外头的太阳从晨曦高升成艳阳,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小心翼翼将耳朵贴在门框上听着!
这两个人,这么长时间了,什么话不能说话,就是连孩子,都应该生好了吧!
他心中正是嘀嘀咕咕腹诽着,突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他立刻站直了身体。而下一刻,房门被拉开,寿亲王看到自己的侄儿正是面无表情站在门口。
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直觉这二人似乎谈的不好,倒是十分有求生欲的问了一句:“这么快就好了?”
睿亲王目光淡淡的扫过屋里,赵清漪依然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梳子,正慢慢梳理着自己的头发,神态与他先时进门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目光落在了她抚着头发微微颤抖的双手时,心中一动,他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只说了一句话:“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没有变过。”
赵清漪握着梳子的手,微微顿住,她背过脸,只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梳头。
寿亲王站在外头,看的一脸不明就里,他隐约察觉到里头气氛的不对劲,又见睿亲王似乎还有留恋,倒是十分善解人意:“你话没说完就继续说,本王给你守着。”
睿亲王闻言,只是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寿亲王心中嘀咕着,却听得睿亲王温声道:“不必急于一时,我们来日方长!”
睿亲王说着,目光落在了寿亲王身上,面上带着笑容。
反倒是寿亲王,被自己侄儿这一笑,觉得渗的慌:“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不会又打什么坏主意吧!”
睿亲王失笑摇头,只道:“皇叔,我现下不合适出现在这里,烦请你带我出宫,等会儿,我们从皇宫正门入。”
“你也知道不合适,非得让我带你来……瞎折腾!”
寿亲王嘴里嘀嘀咕咕,但到底没有拒绝,只是带着睿亲王继续从小门走去,一边走着,他一边开口问道:“先时太匆忙,我还没来得及问你,这趟进京到底做了什么打算,你带二十万军队进京做什么!”
“二十万军队,只要叶戟的十万大军退回去,我也会让他们退回西北,进京并未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睿亲王态度十分诚恳回答。
寿亲王听着,忍不住摇头:“我说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心里就是没点成算,你既然回来做摄政王,那就要好好上心点公事,别总是情情爱爱的,我和你说,傅怀瑾那小子,可焉儿坏呢,赵丫头那里没见他少献殷勤,朝廷上的权利,也没少半点不抓,如今在文官中的声望,连孔存希那老家伙都不如他!”
“傅怀瑾……”
睿亲王听到寿亲王再次提起这个名字,嘴里不由默念了一下。
他自认为是了解赵清漪的,而赵清漪的性子,也绝对不是那种轻易能与人交心亲近的。便是他自己,都已经记不得究竟是花了多少的时间才让赵清漪真正接受他,认可他,毕竟,在最初那段时间里,她永远只会客客气气笑着与他说话,不管他的态度是多么的热切与真诚,她都波澜不惊。
虽然寿亲王写来的信中,对于傅怀瑾与赵清漪的之间的相处多有夸大,但睿亲王还是能从字里行间看出二人的确是相熟,甚至是交心相助。
能达到这种程度,他绝对不相信赵清漪与傅怀瑾的关系仅限于表面上那点交际。
可一个自小长于西北,另一个自小闭门读书……二人又如何会有交集。
睿亲王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睿亲王心中正是琢磨着傅怀瑾,而躺在简陋帐篷内的傅怀瑾,心中也是在琢磨着睿亲王。
萧彦霁……这个名字,曾经在上京中是多么如雷贯耳的一个存在,对他来说,也是一场不愿意回忆的噩梦。
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女子,却能对着她娇笑,露出小女儿神态,曾经他嫉妒的几乎发狂,甚至在听到他要回来的消息时,心中顿生恶念。
可到最后,理智阻止了他,因为他发现,或许如今的萧彦霁对于赵清漪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可能被她视作争权的敌人。
而他真正需要忌惮的,是在这片营地上的那个少年将军,曾经与赵清漪有过婚约的这个男人。
赵清漪向来冷心冷肺,除了自己和她的弟弟,从未将任何人看在眼里,却愿意为了叶戟,替叶家求亲,甚至照拂他的亲人……
而叶戟,他何德何能!
一想到叶戟昨日的态度,傅怀瑾心中便忍不住冷笑,他要让赵清漪好好看看,她心心念念挂在心上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傅怀瑾起身时,天色已不算早,营帐外有候着的小兵,听到里头的动静,倒也算殷勤的端了温水进来给她梳洗,傅怀瑾态度温和,接过小兵递上的帕子抹了抹脸后,轻笑道:“麻烦你了!”
小兵并不知道傅怀瑾的身份,只知道是京里来的大官,闻言受宠若惊,一张脸憋得通红通红开口:“大人严重了,应该的!”
傅怀瑾见此,只是温和的笑着,又是开口道:“不知将军是否有交代说让傅某不要随意走动?”
小兵闻言,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傅大人尽可随意走动,只需有人陪同就行了。”
“那好,麻烦了!”
傅怀瑾再次温和一笑,真当是温文如玉,气质儒雅。
傅怀瑾简单用过军营里粗糙的早膳后,当真是不客气的在军营之中随意走动了起来,这里本是离京不远处的一处荒地,暂且被叶戟带领的浩浩荡荡十万大军占据,因为是临时驻扎,各处都安排的十分简陋,但军队里的人,本就行军打仗,倒也不在意外在条件。
只是短短几日,训练场上已经有模有样开始练起了兵。
傅怀瑾经过时,恰好看到叶戟与几名将军打扮的武将站在练武场边看着里头练兵,他倒也毫不避讳,上前打了一声招呼,叶戟眯着眼睛转过身,目光落在傅怀瑾身上时,轻笑一声,开口道:“傅首辅也出来走走吗?”
“一直呆在帐中闷得慌,所以出来走走……”傅怀瑾的目光依然温和。
倒是叶戟,却是锐利许多,配上他脸上的伤疤,看起来有几分戾气,他微微挑眉,笑道:“也对,傅首辅在京中锦衣玉食惯了,定然不习惯咱们这边简陋的条件,还请多包涵!”
“昨日……睡得挺好。”
傅怀瑾面对这带着几分嘲讽的话语,回答的依然坦然,“只是早上军中号角声响起,倒是把我吵醒了,我便出来瞧瞧了。”
傅怀瑾这般坦诚相待,反倒是让叶戟面上神色微微好转,他不再像方才那般故意挑刺,反倒是指着军中那群在泥地里摔跤的兵士们,笑问:“傅大人觉得,西南军中将士们如何?”
“在下是文官,并不懂行军打仗之事,只是瞧着军中将士们,从上到下,气势十足,倒是……比京中的禁军们要精神气足。”
傅怀瑾说话依然不徐不缓,可这话说出,让站在叶戟身边一侧的将士们都骄傲的笑了出来。
叶戟的神色之中,也满是骄傲:“没错,这群将士们,都是真正在前线动过刀、见过血的汉子们,京中那群连打个架都要回家叫爹娘出来撑腰的禁军自是比不得!”
这话,虽是事实,但其实也有些骄矜过度。
叶戟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傅怀瑾的面色,却见傅怀瑾始终只是轻笑听着,没有其他神色,在他说完之后,傅怀瑾含笑说了一句:“京中的禁军,的确是应该好好整顿一番。”
这副和气的态度,反倒是让人有些摸不到傅怀瑾的底。
说他只是一味阿谀奉承的小人,却也不尽然,至少一个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决计做不到如今的地位,而且今日也不可能如此泰然来到他这里劝说;可若说傅怀瑾有城府,至今都只见傅怀瑾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至少,他到了军营第二日,所做出的劝说举动,实在是有些不堪上台面。
“傅大人,你的来意叶某已知,叶某的意思,昨日也已与你说清楚,要让叶某退兵,你来不行!”
叶戟面上轻笑,一只手有意无意玩弄着手中的马鞭,颇为漫不经心开口。
傅怀瑾对此,仍是沉稳,摇了摇头开口道:“叶将军,除了这个要求,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
他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几位将士们,压低声音再次开口,“这样吧,叶将军,咱们将话说开了,您其实并没有谋反之心,只是心中不甘心罢了,只要您今日答应退兵,在朝廷会答应您的要求之外,我私人再欠您一个人情,日后只要傅某力所能及之事……”
“傅首辅的人情……”
叶戟闻言,面上划过了一丝嘲讽的笑容,“您傅首辅的人情,只怕天下人绞尽脑汁都想让您欠下吧!要说您是忠君爱国,还是一片痴情……”
他在西北之时,对于京中的消息不是全然封闭,最顶上那几位的举动自是引人注目,不是说二人之间的私情,此等隐蔽之事,外界自然也不可能胡乱传谣,只是……傅首辅对于太后娘娘的衷心,倘若今日他错看了他眼里的那抹情意与对赵清漪的维护,还真当他是因为先帝临终托孤,才会一片赤诚。
傅怀瑾面上闪过几丝难堪,声音也不复先时那般温和,他只冷声道:“叶将军,只说您是否愿意接受这份交换!”
叶戟冷笑看着傅怀瑾,拿着马鞭的手往旁侧一抽,冷笑道:“我如今有兵有马,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突然一名小将慌慌张张跑来禀告:“将军,我们营地四周,被包围了!”
叶戟闻言,愣了,下意识看向傅怀瑾,难不成他在用缓兵之计拖延,好留时间给朝廷到外边调兵……
还不等叶戟细想,傅怀瑾显然也是愣住了,他朝着营帐外走了几步,还不等着底下将士们反应过来去拦,却见傅怀瑾袖管处拿出一个烟筒,朝着空中发了几丝烟弹。
将士们急急以为傅怀瑾是发布什么信号,正要上前擒下傅怀瑾,叶戟却是伸出手阻拦了。
傅怀瑾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这般光明正大通风报信,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营帐外头出现了几名黑衣男子,皆是跪拜在傅怀瑾面前。
傅怀瑾沉声开口问道:“我让你们随着寿亲王前去,那边可有异常?”
“大人,奴才正要回禀此事,寿亲王殿下昨夜连夜到达了西北驻地后,又连夜赶回了京中,朝着皇宫的方向前去,宫中守卫森严,奴才们不敢再跟,只瞧着寿亲王是今日辰时方才出来……之后,京中一边传来消息说,睿亲王只身前往宫中受封了!”
“废物,为什么现在才来说!”
傅怀瑾面色阴沉,也是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如此破口大骂,这一条关键的信息,几乎推翻了他的全盘计划,也让他发觉自己错过了最重要的信息。
“奴才原想立刻回禀,只是此处营帐守卫森严,奴才冒险探了大人的营帐一回,您并不在帐中……若非大人突然召见,奴才也不敢现身。”
回禀之人,语气略有几分委屈,他们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暗卫,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出来行动,但在说完那些话后,他也不敢再说其它,只跪在地上磕头认罪,“请大人责罚!”
“退下吧!”
傅怀瑾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没有余力去考虑之前所推测的究竟对或是错……
如今包围着营帐外围的,只怕就是睿亲王带来的那二十万西北大军,也只有他有这个兵力,倘若叶戟不肯服软低头,只怕连他今日都得搭在这里。
届时,不管赵清漪心中究竟有谁,亦或者谁都没有,睿亲王都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毕竟……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赢的希望。
想到了这里,他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一脸警惕的叶戟身上,轻声道:“叶将军也不想今日死在这里,让旁人捡了便宜吧!”
第38章 “叶帅怕是谢错人了,其实本王……
“什么意思?”
叶戟眯起了眼睛,目光打量的看着傅怀瑾。
傅怀瑾看着叶戟这副样子,心中倒也勉强好受了几分,他收起了心底的那些不甘,语气正常了几分,恢复了往日里的温和与有礼:“叶将军可知在你带十万精兵进京时,远在西南的睿亲王做了什么事情?”
叶戟闻言,面上微微一愣,萧彦霁在西南做下的大事,他自是知晓,也曾派人去西南探听过,但显然萧彦霁对于西南的掌控力的确非同凡响,他派去的探子,无一折损在了西南,就仿佛萧彦霁对他早有所防备一般。
虽然萧彦霁与赵清漪之后的牵扯,他是有所耳闻,可也知晓之后赵清漪对萧彦霁做的事情,在他看来,萧彦霁无非是赵清漪在失去叶家这份庇佑后,另寻的高枝罢了,虽然他心中对萧彦霁隐隐有几分敌意,但细细一想,对方不过是与他一样的可怜虫罢了,所以他并没有执着于此。
之后他带兵进京,一路上倒也不是没有防备,可对于后方,也不可能料到在自己启程后数日,萧彦霖竟然带了比他多上一倍的兵赶在了后台,并且驻扎在离他有数十里远之地。
这已经超过他派出去的后方留守兵探守范围内。
如今被那二十万精兵包饺子似的包围,说到底不过是在傅怀瑾到来劝说之时,略有放松警惕……
傅怀瑾面对叶戟的疑惑,倒是十分善解人意解释道:“叶将军带领十万精兵进京后,朝廷也接到了西南那边传来的紧讯,说睿亲王带了二十万精兵入京,原想睿亲王是打着和叶将军一样的主意,是想用着二十万精兵逼迫朝廷应允一些要求……所以,当时朝廷派了傅某与寿亲王殿下兵分两路,分别前往您这边和睿亲王那头劝说……”
“如今围在外头的,是睿亲王的人?”
叶戟面上神色沉了下来,显然也想到了傅怀瑾要说的话。
不过,傅怀瑾话中的信息量远比他所想要多得多。
傅怀瑾目光颇带几分嘲讽,更是怜悯的望向了他:“对,外头围着的人,的确是睿亲王的人,而且方才若是叶将军没有听错,寿亲王在与我分开前往睿亲王所带二十万精兵营地不久,连夜进了宫……只怕进宫之人,不仅仅只是寿亲王殿下……”
“萧彦霁也进宫了?”
叶戟眼神冷了下来,看来,他们那位太后娘娘,魅力倒远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大的多。当年对萧彦霁做出那样的事情,可对方仍心甘情愿为其驱使。
“若只是寿亲王在其中斡旋,睿亲王便甘愿放弃称帝,放弃如今大好的形式,反为太后娘娘驱使……叶将军您相信吗?”傅怀瑾最后一句话,问得叶戟心头一颤。
若当初还能单纯的认为萧彦霁放弃称帝,只是不愿意日后被世人唾骂,做乱臣贼子!但如今这般心甘情愿为赵清漪所驱使……
“只怕睿亲王与太后娘娘早已达成了一致,那副不和的模样,不过是做给咱们这般的傻子瞧着。”傅怀瑾语气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这也是他心底里最不愿意去猜测的一个方向。
毕竟当初赵清漪在得知睿亲王掌控西南之后的反应,并不像是假的,可如今不管事实是否是这般,傅怀瑾必须让叶戟相信。
“叶将军,任凭西南十万精兵再强悍,双拳难敌四手……倘若今日你我真的折在这里,日后您只会是乱臣贼子,而我……约莫比你好上一些,顶多是为国捐躯!”傅怀瑾这话,说的有几分凄凉,却恰恰说中了叶戟心头上最在意的事情。
当年,他在西北挣扎求生、生不如死,几乎是看不到希望,好几回都要放弃时,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他活下来,或许是振兴叶家门楣,又或许是对某些人的仇恨与不甘。尤其是不断从京中传出的消息,赵清漪退了婚,与萧彦霁感情日深;她要成为睿亲王妃了;她没有做睿亲王妃,却做了皇后;她垂帘听政,做了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
一桩桩,一件件,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他活下去的动力与执念,他不停的告诉自己,他要回京去,他要狠狠的让赵清漪跌一个大跟头,告诉她当年的悔婚,究竟错的有多么离谱!
可如今,他高估了自己,更是低估了赵清漪……
他想不通,萧彦霁为什么在赵清漪背叛他之后,仍然甘愿为她鞍前马后,可如今的形势,就如傅怀瑾所说,他已经别无选择。
来日方长,哪怕这一回他并不能如愿,但毕竟他有西北战功护身,哪怕赵清漪再想除掉他,也得估计世人的眼光,日后,他早晚会让她后悔。
“早知如此,叶某倒不若一开始便应下傅大人的劝说,还能让傅大人白白欠叶某一个人情!”
想通了一些事情,叶戟却也有闲心打趣。
傅怀瑾想要牵动嘴角笑,却发现自己竟然笑不出来了。
见到傅怀瑾这副难受的模样,叶戟反倒是好受了许多。
要知道这位傅怀瑾、傅首辅,为了那位太后娘娘,可也是一片痴情,甚至鞍前马后,不惜放下京中的荣华,以身犯险到他这边劝说,可换来的却是赵清漪的算计,若非他还有几分心眼,只怕到死都不知自己喜欢上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不,或许他有所察觉,否则也不会在背后留这一手。
十万兵马未动,傅怀瑾与叶戟二人换了一身衣裳,声东击西,躲开了西北军的包抄,一路往京城疾行……
或许叶戟在进京之时,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都会有这般狼狈落魄的样子。
而在傅怀瑾与叶戟急赶的上京城里、那座巍峨繁华的皇城里头,朝廷百官齐聚朝堂之上,萧彦霁一身四爪蟒袍,一步一步朝着高高在上的赵清漪方向走了过去。
珠帘后的赵清漪面上是什么神色,众人无从得知,然而萧彦霁面上带着的笑容,众人却是能够看得到,也能够感受到这位即将成为摄政王的睿亲王殿下如今愉悦的心情。
他慢慢的走到了珠帘下的台阶,然后恭敬的俯倒了身体,冲着赵清漪行了一个正式的大礼。
一侧李四儿捧着圣旨上前宣读,睿亲王并没有去听,目光一直望着珠帘后头那道模糊的身影。
明明是一副恭敬的模样,然而那副神态看着,却又诡异的让所有人觉得二人仿佛是平等的。
旨意宣读完毕,萧彦霁一边起身谢恩接过旨意,一边却是面带轻笑,开口道:“微臣此次进京,还要送太后娘娘与皇上一份礼物!”
他说话时,将赵清漪放在了幼帝前头,这本是不合规矩之事,可众人并未发现异常,毕竟如今幼帝尚不知事,本就是太后执掌朝政,何况,萧彦霖说的实在是太过于自然。
“摄政王殿下有心了!”
珠帘后头赵清漪的声音传出,有些模糊遥远,听不出情绪。
而站在萧彦霁边上的寿亲王却是有些着急的开口问道:“什么礼物?”
萧彦霁轻笑一声,正待开口,却听得外头宫人一声一声的禀告声响了起来:“傅首辅到!叶将军到!”
萧彦霁闻声一怔,片刻之后却是看着赵清漪莞尔一笑。
她的清漪,远比他所想更要心软。
不过倒也罢了,毕竟他也不想让她背上不好的名声。
“这两人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寿亲王在边上嘀嘀咕咕,却仍是开口催促着萧彦霁道:“你有什么礼物,快说啊!”
萧彦霁又是笑了,望着赵清漪只是道:“微臣如今,倒不知算不算礼物,不过若这是太后娘娘所愿,倒也算是一份礼物。”
“多谢摄政王殿下援手。”
赵清漪声音淡淡落下,而在此时,大殿之外,走入了两道身着朴素的身影,众人很快认出了傅怀瑾,也有些迟疑的看着有几分陌生、还破了相的叶戟。
二人进殿后,冲着赵清漪俯身行了一礼,赵清漪温声开口:“傅大人快请起,此行辛苦了!”
却并未唤叶戟起身。
叶戟在回京之时,心中早有所准备赵清漪可能会给自己难堪,见此倒也并不奇怪,脸上只嘲讽一笑,却听得赵清漪冲着一侧李四儿开口:“宣旨吧!”
李四儿上前一步,拿出了一早备下的另一道圣旨,出乎意料,并没有为难叶戟,竟是将一早拟好封赏叶戟为大元帅的旨意宣读了出来。
叶戟面上也是一怔,半晌之后,嘴角仍是弯起了一道嘲讽的弧度。
“微臣谢过太后娘娘!”
他的目光直视着珠帘后头那道模糊的身影,之后落在了身旁的萧彦霁身上,轻声说了一句:“也谢过这位摄政王殿下手下留情。”
萧彦霁面上只是淡淡一笑,说出的话,却并不客气:“叶帅怕是谢错人了,其实本王并不想手下留情……”
他语气里略带几分挑衅的遗憾。
第39章 他不敢置信开口:“母亲,您的……
叶戟眼底顿时浮起了一丝怒色,他目光死死的瞪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萧彦霖,那副模样,似乎是想要上去动手教训对方一顿。
在场众人不知二人话中机锋,但只是瞧着这形势,便觉得水火不容。
傅怀瑾站在一侧冷眼旁观,目光下意识看向了坐在珠帘后头的赵清漪,只可惜珠帘遮挡,看不清她此刻面上的神色,而寿亲王则是有几分紧张的看了一眼叶戟,正想走到睿亲王身侧之时,睿亲王伸手挡住了寿亲王,然后目光看向叶戟,眼里依然带着几分挑衅。
叶戟最终没有动手,冷笑一声,目光盯着傅怀瑾,眼底不知是怒色,还是嘲弄:“堂堂摄政王,说到底不过是某人的一条狗,一条被抛弃了还要舔着脸赖回来的一条狗,当真是没有半分自尊心!”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倒吸几口凉气,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话当真是诛心,在场众人谁人不知摄政王与太后当初哪点事情,而这次兵不血刃便让萧彦霁归复,众人心中的确是有偷偷在想着这位太后娘娘好魅力,好手段,当然也不由觉得萧彦霁当真是色迷心窍,可哪怕众人心中的确是对萧彦霁有几分腹诽,哪里敢这般说出来。
有些事情,哪怕是全天下都知晓了,可不说出来,自然不算什么。
偏偏叶戟要故意说出来……
他们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萧彦霁身上,然而……萧彦霁不知是没有听懂对方所言,还是当真好涵养,闻言竟只是轻笑一声,语气淡淡回道:“从前本王最是钦佩叶老元帅,不仅仅是钦佩他在战场上的威名,更是钦佩他是朝中难得衷心与清醒之人,世人曾也常说叶帅有乃父之风,可如今本王瞧来,真是连万分之一都及不上!”
叶戟面上肌肉不自然抽动一下,看向萧彦霁的目光越发凌厉。
然而萧彦霁只是冷笑继续道了一句:“叶帅自以为胆识过人、卧薪尝胆,可逆别忘了今日能够站在这里,说到底不过是太后娘娘大人有大量,真是不知好歹!”
“大人有大量?”叶戟闻言,满脸嗤笑,他指着高坐在珠帘后的赵清漪冷笑,“在场之人,没几人是盼着我归来,不过最不希望我能够平安回来的,只怕就是这位吧!”
“叶帅,注意言辞。”
眼见叶戟话语之间越发过分,一直沉默在一侧的傅怀瑾突然站出身,语气淡淡说了一句。
叶戟嘲讽的目光从萧彦霁身上移到了傅怀瑾身上,最后却并未对着傅怀瑾说出任何言语,只是又看向了赵清漪嘲讽道:“太后娘娘当真是好手段,微臣佩服!”
“叶戟……”
萧彦霁冷下了脸,朝着叶戟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咬牙开口道,“再胡言乱语,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下官倒是想瞧瞧,摄政王殿下究竟……”
“够了!”
叶戟的话还未说完,珠帘之后始终沉默着的赵清漪开口了,她沉着语气,声音不算重,但在场人都不由自主心中一凛,“既受了旨,领了差,便当恪尽职守,安守本分,朝堂不是争吵的市井酒楼。”
“太后娘娘好威严!”
叶戟似乎半分不畏,闻言说话的语气仍是带着嘲讽。
“叶将军,哀家本以为你好不容易归来,该是迫不及待想见亲人,不想您更有闲心在这里耗费时间。”赵清漪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然而这话落在了叶戟耳中,便成了威胁。
他面色一沉,却也没有再开口。
赵清漪可不管对方心中究竟如何想,见他终于安分了,她伸出手,示意李四儿上前扶她,然而语气淡淡说了一句:“哀家倦了,诸位退下吧!”
赵清漪直接从珠帘后头退了朝,从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朝臣们虽然心思各异,可不管如何手段,今日赵清漪到底是占了上风,众人面面相觑后,皆恭敬跪下身子送走了赵清漪。
等着赵清漪离开了朝堂上,众人瞧了瞧还保持着方才针锋相对队形的几人,犹豫着,从最末官职开始一一退出大殿。
寿亲王瞧了一眼一脸倔强神色的叶戟,动了动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拉扯着萧彦霁,示意他莫生事端。
出乎意料,萧彦霁在赵清漪离开后,连半分眼神都不愿吝啬于叶戟,反倒是看了一眼傅怀瑾,语气意味深长道:“之前本王不在京中时,多有闻名傅首辅之事,日后与傅首辅一道同朝为官,还请傅首辅不吝赐教!”
“殿下过誉了。”
傅怀瑾面上恭敬,语气冷淡。
萧彦霁对此,并不以为意,只在说完这这话后,便拉了一眼神智尚且游离天外的寿亲王离开了。
萧彦霁离开了,傅怀瑾也没有逗留在殿中的意思,他也欲离开。
然而他刚走出两步,却听到身后叶戟冷笑道:“傅相当真是好胸襟,太后娘娘刚刚选择舍弃了你,你竟是半分不在意,还愿意维护她?”
“叶帅说笑了,傅某如今不是好好站在这里,何来舍弃之说。”
傅怀瑾停下脚步,沉默半晌后转身淡淡道。
“今日,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自欺欺人,傅首辅何必如此卑微,哪怕没有舍弃,可您也该知晓自己在她心中没有那般重要吧!”叶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毕竟从前他根本不是这般多管闲事之人,更加不会对旁人之事指手画脚。
可今日,看着萧彦霁与傅怀瑾二人明明被赵清漪那般……却仍是百般维护,他心中莫名有一股冲动的情绪,他说不出这种复杂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原因,又是什么样的情绪,可他就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傅怀瑾闻言,微微挑眉,他顿了顿语气淡淡道:“傅某谢过叶帅好意,只是傅某哪怕不是因为太后娘娘……今日也不过是尽了为人臣子者的本分。倒是叶帅您太过了,不管从前太后娘娘是何身份,但如今她就是先帝钦点执掌朝政的太后娘娘!”
叶戟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反驳赵清漪何德何能……
可傅怀瑾之言,他却又无法辩驳,尤其他自小的确是守着忠君教义,叶家人从来也都是精忠报国!事实上,扪心自问,今日朝堂上端坐着的人换成是任何一个他打心底里瞧不上之人,他都不可能像对待赵清漪这般去对待。
傅怀瑾眼见叶戟面色动容,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却是又道:“这是傅某所想,相信摄政王殿下也是如此……摄政王殿下说得对,太后娘娘的确是大人有大量,但还请叶帅莫在像今日这般无礼!”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叶戟,在听到傅怀瑾提及萧彦霁之时,面上神色微微扭曲,可听到太后娘娘四字时,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压抑下了心中的怒火。
他抬起头与傅怀瑾说话时,倒是态度和缓,只道:“傅大人高风亮节,只是不是所有人都是抱着您这般想法。”
傅怀瑾对此,只是风度翩翩一笑,他没有再说什么,冲着叶戟微微做辑行礼,便走出了大殿。
叶戟没有再出声阻拦了,他一个人站在大殿之中,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脑子里浮现了方才之事,他如同浮光掠影般闪过了许多的人,有傅怀瑾,也有赵清漪……最后却是停在了萧彦霁身上。
他看着方才萧彦霁所在的地方,嘴角冷笑一声,抬起头毫无留恋走出了大殿。
叶戟并没有出宫,他走出大殿之时,便被李四儿一早留在殿外的宫人叫住,那名宫人恭敬上前行过礼后,低声开口:“叶元帅,李总管吩咐,让奴才领您去叶老夫人和叶小姐所居之处。另,如今叶元帅府邸,内务府已经安置妥当,府中暂且由宫中派遣出的宫人维持,叶元帅若不喜,尽可在日后有了有了替代之人后,打发他们回宫。”
桩桩件件,自然不可能只李四儿一个奴才的意思,背后真正开口吩咐之人,便是叶戟再不愿意承认,也知道是赵清漪的意思,李四儿说到底,不过是个具体负责执行这份意思之人。
叶戟面上沉默,只是冲着宫人微微颔首,倒不像方才在朝堂之中那般冥顽不灵。
宫人忐忑之心,微微平息下,他冲着叶戟再次深深行礼,领着叶戟朝着如今安置着叶老夫人和叶惜晴的宫殿走去。
叶戟今日进宫之事,叶老夫人和叶惜晴倒并未收到消息。
二人如今虽然被安置在一处宽敞的宫殿中,待遇丰厚,可到底这些年来谨小慎微的生活,让二人哪怕知晓叶家复起有望,仍是本分待在屋子里。
叶老夫人尤甚,一方面,她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尚且吃着太医开的药调养身子,倒也没这个精力在外头逛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知晓如今在宫中做主之人,是赵清漪,她心中始终有道过不去的坎儿,她不愿意冲着赵清漪下跪行礼……
叶戟来到叶老夫人处时,她正在宫人的伺候下,用着刚煎熬好的药。
药汁苦楚,她皱眉喝下,刚将药碗递给宫人时,听得房门动静,她只当是叶惜晴过来,虎着脸并不抬头,仍自顾自拿着热水漱口,直到一声熟悉而陌生的“母亲”响起时,她整个人怔住了,手中杯子掉落在地上,她跌跌撞撞,满脸热泪朝着外头跑去,隐约看到站在门口那道模糊的身影。
“戟儿……”
叶老夫人捂着嘴唤着。
叶戟红着眼眶走近,伸手赶紧扶住了叶老夫人的手,嘴上只是唤着母亲。
叶老夫人泪水止不住落下,她抱着叶戟好一顿哭泣……
许久许久,终于平复下心情,她伸出手,如同抚摸着孩子一般爱恋抚摸着叶戟的脸,手碰触到他脸上粗粝的伤疤时,叶老夫人顿了顿……用一双不甚灵光的眼睛仔细辨认,也变了脸色:“戟儿,你的脸……”
叶戟正欲解释,然而突然想起什么,目光落在叶老夫人那双眼睛上时,他不敢置信开口:“母亲,您的眼睛……”
第40章 您所喜欢的,微臣都愿意替您寻……
叶老夫人听到了叶戟的话,摸着自己的眼睛,满脸心酸,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戟儿,娘没事。”
“怎么会没事!我离开的时候,娘的眼睛还是好好的!”
叶戟深吸一口气,方才他见到叶老夫人时,只觉得叶老夫人苍老了许多,但叶戟却并未深想,只感叹岁月无情,而自己离开太久。
可如今,细细看着,却发现叶老夫人的一双眼睛,毫无神采,仿佛是蒙了一层白茫茫的灰。
“娘,怎么会这样,您的眼睛,怎么会看不清东西?”
叶戟扶着叶老夫人手,小心翼翼的让她坐下了,方才握着她的手,连声追问。
叶老夫人本也是疼爱儿子的性子,不忍让刚归来的儿子担忧,所以只想在儿子面前一切说好,可偏偏,叶戟要提到这些事情,而她也实在不是个会忍耐的性子,想到这些年来受的苦楚与委屈,又想着那些仇人春风得意,她没忍住,红了眼眶,只拉着叶戟的手哭诉着:“儿啊,娘这些年苦啊,娘都要以为等不到你回来了!”
“苦……”
叶戟堂堂八尺男儿,在战场上流血流汗都没有掉过一滴泪,可看着自己的老母在面前悲痛哭泣,心中却是酸涩不已,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开口继续问:“娘,这些年您……”
“自打叶家被抄家后,娘便充入宫中做了罪奴,成日里在掖庭宫中劳作,日夜被逼着做绣活浆洗,不得歇息,随意宫人便能对娘动辄打骂,娘吃不好、睡不好,又想着你和你爹……”
叶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痛哭,她爱怜的摸着叶戟的脸,满目悲怆,“偏生那些人春风得意,娘一想到老天没眼,让那些黑了心肝之人过得那般好,便忍不住难受……幸而,老天到底还是怜惜咱们母子,让你竟能平安归来,娘什么都不想了,只要看着你好好的,便心满意足了!”
“娘,儿子不孝!”
叶戟心中沉重,抱着叶老夫人的双腿,眼底一片濡湿。
叶老夫人闻言,却是摇头轻声道:“儿啊,娘这般,怎么能怪你呢!娘知晓你最是孝顺,娘会这般,也都是那黑了心肝之人害得,你现在是来救了娘,咱们回家去,再也不要呆在这里任人折辱,那赵……”
叶老夫人脱口而出想要骂人,但到底忌惮有宫人在场,立刻换了话,“戟儿,那些黑了心肝的,自会有报应!”
叶老夫人换口换得快,可叶戟仍是听到了叶老夫人提及到的那个字眼。
他心中五味杂陈,更觉得如同火烧火燎的难受,若是曾经,他总是不愿意相信赵清漪是那样的人,明明是那么温柔可人的一个女子,哪怕他的母亲和妹妹曾在他耳边多次提及过赵清漪身为女子,德行有亏,配不上他,可他心中对于赵清漪总是有一种天然的好感,更是记得当年父辈们的诺言,不愿意去听那些话。
可偏偏,他曾经那般信重的女子,却在他们叶家落难之际,公然背弃了他们的婚约,转投别的男人怀中,而他在战场上惊心动魄之时,那些难防的背后暗箭,更是让他忍不住揣测。
哪怕他还想欺骗自己,却也不得不承认,赵清漪应是比谁都更不愿意等着他回京,毕竟他是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身上难得的污点。
但哪怕他心中是那般认为,在回京之后,都没有像此刻听到叶老夫人哭诉时候更加愤怒与不甘!
赵清漪……她怎么能!又怎么敢这般对待他的母亲,一个无辜的老人……
叶戟双手紧握成拳,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赵清漪的无情,却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他重重的捶在了桌面上,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头走去。
叶老夫人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叶戟的手臂,开口惊惶问询:“戟儿,你做什么?”
叶戟强自压抑下自己的情绪,勉强温声道:“娘,你别怕,我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等我接你回家!”
叶老夫人心中仍是惊惶,但听着自己儿子强硬而温和的声音,微微点头。
叶戟雷厉风行从叶老夫人房中走出,恰好碰上闻讯赶来的叶惜晴,叶惜晴看到叶戟时,面露喜色,连声叫道:“哥哥!”
叶戟闻言,脚步顿住,目光落在了已经长大了许多、脱去稚气的叶惜晴,面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唤了一声:“妹妹!”
叶惜晴快步上前,却是有些忐忑的看着叶戟面上的伤疤,只觉得眼前这个哥哥,熟悉而陌生,但叶戟却像曾经一般,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只是温声道:“妹妹,这些年你受苦了,放心,日后哥哥定然不会再让你受这个委屈了!”
叶惜晴闻言,心中酸涩的几乎要落泪,她依赖的上前挽住叶戟的手臂,只轻声叫着:“哥哥,你回来真好!”
叶戟勉强一笑,然而却并未与叶惜晴叙旧太久,只是轻声道:“你先去陪着母亲,哥哥去办点事情,马上回来!”
叶惜晴闻言,面上却是有些尴尬,她想到了叶老夫人对待自己的态度,下意识转移话题问道:“哥哥去做什么?”
叶戟闻言,嘴角浮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并未明确说出,只是语气淡淡道:“有些事情,该是好好算一算!”
说罢,他抽出了被叶惜晴挽住的手臂,大刀阔斧,朝着前方走去。
留在原地的叶惜晴呆愣半晌,她心中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转身看了看身后叶老夫人的房门,她脑中突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朝着叶戟身后追赶而去。
“哥哥……”
经了这些年的苦难,叶惜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孩子,只是察言观色着叶戟的反应,又想到了叶老夫人对于赵清漪的厌恶,她便不由的猜测到了叶戟是否是要找赵清漪的麻烦。
可……叶惜晴却觉得这般似乎不太对。
从前,她被娇宠惯了,总觉得赵清漪配不上自己的哥哥,又有丹阳公主在一旁挑拨,下意识便是厌恶针对着赵清漪,后来叶家没了,从前在自己身边与自己百般交好的朋友都远离自己而去,而她在掖庭宫中受苦受难……
与叶老夫人怨天尤人却又认命不同,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当初那般境地是赵清漪害得……也是因为有这样的心思,她在看到赵清漪的时候,甚至还想把她当成是一根浮木。
说她趋利避害,说她不要脸都罢,可她还年轻,一想到以后漫长的人生都要这般度过,她不愿意认命。
但她到底还有些羞耻心,虽是这般奋力想要给自己争一个前程,却又……觉得,依着自己从前的态度,赵清漪或许会针对自己。
可偏偏……她虽然没有给予自己优待,却也没有针对自己。
叶惜晴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是什么心理,可不管是为了叶家、为了自己的家人,甚至是为了真相,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哥哥不该去寻赵清漪麻烦。
她希望是自己想错,叶戟并不是去寻赵清漪的麻烦,可她一路追随,却发现叶戟的方向真的是冲着勤政殿的方向而去,她心中越发慌乱,连忙加快脚步,想要去阻止叶戟。
而此刻御书房中,赵清漪正在傅怀瑾的亲自伺候下,用着晚膳。
她退了朝回到书房后,宫人刚刚与她布完膳,便听得李四儿进来禀告,说傅怀瑾来了,在门口求见。
傅怀瑾的求见,赵清漪不算意外,也并没有打算避而不见,所以她让李四儿传人进来,并且邀请傅怀瑾共同进晚膳。
当时,傅怀瑾看着赵清漪面上的笑容,只是走到了她的身边,温声道:“太后娘娘,微臣不饿,让微臣替您布膳!”
赵清漪还未反应过来时,傅怀瑾已经拿过了宫人手中的公筷,替她夹起了菜。
“翡翠白菜、龙井虾仁……”
傅怀瑾将一桌子晚膳中赵清漪最喜爱的几样菜挑拣出来,放到了赵清漪面前的小碟中,然后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仿佛眼中带着一团火。
“这些,都是太后娘娘最喜爱的菜肴,微臣心中始终记着娘娘的喜恶……”
“傅大人……”
赵清漪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傅怀瑾面上仍是带着笑容,看着赵清漪这般,原本心中满腹的置疑与问询,突然烟消云散,他似乎是释然一笑:“太后娘娘,微臣原本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可现在却都不想说、不想问了……”
“就像微臣今日替您布膳时候一般,您所喜欢的,微臣都愿意替您寻来,您所不喜欢的,微臣都会替你扫除干净,微臣不会违背自己当初所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