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酒屏息凝神。
神识遁入无我之境,不需要睁眼,也能“看”清四周环境。
然而,除了灵气变动,花间酒从不注意别的任何无所谓的杂事。
空气中,形同汪洋的灵气,似棉絮般轻盈游动,皆若空游无所依。花间酒是火灵根。所见之处,都是泛着金红色微光的灵粒,一颗颗饱满莹润,充满活力,慢悠悠地向花间酒额前凝聚,如阴阳圆阵,写意斗转。
看着很慢,但要是让修仙之人来看,非得倒吸一口凉气不可。
普通的练气期修士……哪怕准备得再充分,要想空手凝聚灵气,花上一年半载,撑死也只可能凝成小拇指大小的片状。
而花间酒,只用了十来天,就凝出了拳头大小的球形!
同时,修为也在如鱼得水地不断增长,仿佛被憋屈地关了几年,终于能冒出头猛吸几口新鲜空气,修为境界报复性地水涨船高——从练气四层,突破到五层,六层,七、八、九层,转眼间练气大圆满;屋外山风静止不动,动物避让,一夜筑基。接着步入筑基前期,中期,后期,筑基大圆满。
山林间,旭日东升。
一滴晨露从叶尖滑落。
微风动,金丹成。
花间酒缓缓睁开眼。手一伸,一块凝练结实、毫无重量的灵石,从额心前降落,落在掌心。
通体半透明,外层剔透,肉眼可见其中一团金红色的真火在徐徐燃烧。
哦,还挺漂亮……
花间酒如有所觉地转过头。
只见除她之外,还有一个人莫名其妙出现在小屋里,坐靠在另一面墙边,两手抱臂,歪着脑袋,呼呼大睡。
纵使屈身坐着,这人也明显比同龄人长得都高,手长脚长。
他生得面容白皙俊秀,穿无袖忍者服,小小年纪就颇显肌肉线条,两侧大臂都戴着金黄色的臂环。没有戴护额,没有包头巾和面罩,那头白发柔软地下垂,又在发尾乱翘。
哈喇子还狂流。
待在这,估计睡了不止一时半会儿了。
“……”
花间酒面不改色,看一眼窗台的便当盒和小册子,从容放下拿着灵石的手。
并在心里震惊了。
好没素质。
就算只是简单埋头修行几天,屋里屋外都没有设下封印,但一般来说,不管感知灵不灵敏,但凡是有点眼力见懂礼貌的人都会读读空气识时务为俊杰地离开这里啊!
睡那么香,看着也不像是有急事!
注意一下边界感吧白头发!
她老妈送饭都没进来打扰她!
花间酒面上保持悠闲风度,瞧着不速之客,扬扬眉毛,抛抛手头的灵石。
不过,竟然能找到这啊。
顺手救了他的事,没有往外传,应该没任何人知道。毕竟妈妈若是听说了,说不定会伤心。
但另一方面讲,就算妈妈真的知道了,也无妨。
花间酒想做什么做什么。
本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谁来了都指使不得。
石头一抛一接,花间酒最终还是一声不吭,站起身。
本命石揣衣兜里,随手拍拍衣角不存在的灰尘。花间酒懒得管私闯民屋的小鬼,走到窗下,拿了冷掉的便当和话本小书。
便当应该是昨天送来的,隔了夜,但热一热还能吃。翻翻书,粗略看两眼。唔,有点意思。
有妈的孩子是块宝~
花间酒心情不错,转身给屋内炉子生火。
动静不大,也还是吵醒了睡大觉的人。
宇髄天元醒来,没怎么睡饱。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哈欠,揉揉眼睛,袖口擦擦嘴角,喉咙里发出一些含糊低沉的唔唔呃呃不具名拟声词。
紧接着,他不再靠着墙,慢吞吞倾身,手肘搭在盘起的膝盖上,面无表情又懒洋洋地抬眼。
宇髄天元望着坐在炉子前的人的背影。
终于动了么。
他想。
打从差不多养好伤……喔对,他内伤几乎毫发无损地痊愈,只是外伤还没好全。
但一能下地走路,宇髄天元就想方设法地到处打听,那一晚把他救走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忍界不大。即便忍者家族分散在不同的村落,消息也是常常互通的。
当时,他醒没几秒又昏迷过去。但短暂清醒的那段时间,除了朦胧灿烂的朝阳,宇髄天元还注意到,救兵是个身子纤细的人,黑头发,耳朵很白。尤其比他矮,比他小——
背得稳归背得稳,主要是他的脚也一直动不动在碰撞摩擦地面!
鞋履都差点磨烂了!
既然如此,大概率是年龄相仿的人、大概率是女孩、出现在任务宅邸里并能发现他、能跑能跳、直接把他送回村子门口(丢在门口竟然就不管了!搞得他像半死不活的咸鱼一样瘫在村口,直到被扫地的人跟撞破抛尸现场似的,尖叫摇人把他搬回村里!),说明对方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忍者,奔跑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没有别人跟着,应该刚好也正在单独出任务……
还有趴在她背上时,只嗅得到微弱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谁的。
气味就算是没有线索了。
那人,就像无味而清爽的风一样。
不过基本的线索已经足够,符合条件的忍者少之又少。
宇髄天元脑瓜聪明,不一会儿就推理出对方的身份。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居然……是花酒。
……提到这个名号,这一代忍者,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传言都说,这个叫花酒的庶家之子,天生异才,刚学会爬,就敢拿刀猛砍自己的老爹;为人狂傲,不肯缔结婚约,去提娃娃亲的人直接被花酒剁成了肉臊子;私塾培训期间,更是一个让师傅们头疼已久的超级大刺头,爱逃课不说,还打老师。
不仅如此,疑似想干翻老爹的家主之位,还笼络了同窗忍者,让他们成为花酒的死士,忠诚无比,指哪打哪。至于花酒此人,外表也长得形如妖魔鬼怪,面容狠厉,能止小儿夜啼,当真是夜叉转世!
而花酒私塾毕业后,听说又被她老爹抓走,不知道塞到哪里去了。
最近才传出一点音讯。
宇髄天元随便一听,不怀疑也不相信。
他瞒着身边人,抽时间,跑到花酒所在的村子。凭一张无辜的帅脸,换来花酒目前的位置信息——当然,没有贸然去她家里问,免得乔装没用,发现他是宇髄家的儿子,给人家女儿多生谣言。
好在,花酒的行踪,在她村里似乎从来不是一个秘密。
一些卖闲书的摊子老板,甚至非常喜欢她,经常和她聊天。知道有人找花酒,而且说是想报救命之恩,顿时热情地互通消息,告知道:“小酒酒呀!出完任务貌似就给自己放假了,真会享受啊这小家伙,现在应该在后山东边的小屋里休息吧~找到的话,顺便替我跟她问好哦~”
哦哟。
这般态度,可是和那些恐怖的传言大相径庭啊。
宇髄天元不意外。
谣言,这东西几分真几分假,全靠人的一张嘴。
有人说,花酒是篡位异心被发现,前两年终于被抓去关小黑屋,被关服了打服了,才放出来为忍村卖命。
但,哪个被关禁闭、遭受长期洗脑或殴打的人,身手会如此矫健,救人救得如此得心应手,实力深不见底,只花一夜时间就跑完三天脚程?
哪个凶残暴戾的人,会安安静静,小树般地坐在简陋的木屋里,闭眼冥想,全神贯注到他推开门进来,叫了几声也毫无反应,呼吸始终平稳而集中,浑身气场淡然平和,让别人都忍不住全身心放松地睡过去,甚至一连三四天都岿然不动,坐姿都不带变一下?
哪个不受关爱与照顾的人,会面颊粉白,嘴唇红嫩,发丝如墨又柔顺,连眉毛都修剪漂亮得好似弯月,穿得还相当华丽?
真是一帮胡说八道的蠢货!
宇髄天元对这个花酒实在是好奇。
好奇得心痒痒。
只是,他没有放假,伤好得可以了,期间便还出去执行任务过。然后吃个饭,找个训练的借口暂时离开村子,跑来小屋,坐着等花酒“醒来”。
等着等着又爱困,睡着了而已。
总之,说回花酒这个谣言缠身的家伙……宇髄天元看着对方毫无破绽的后背,心想。无论如何,唯一不出错的可怕之处,就是这个人,绝对,百分之两百,是个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
现在的“声音”,甚至和前几天,他第一次来到小屋见到她时听到的“声音”,都微妙地变得不太一样了。
光是冥想,就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那是强者的“声音”。
……天才的“声音”。
十岁的宇髄天元,绷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一言不发,心智早熟而冷静地盯着那道单薄身影。
天才……
天……
看着看着,宇髄天元眼皮打抽。
忍无可忍无可再忍!
天才个鬼啊!
他猛地站起身来,咵咵两步,拔腿上前,仗着身高腿长,把这个埋头研究给炉子生火,生了老半天也没擦出一个火星子的小呆子挤开!
“够了够了!别折腾它了很可怜啊!”宇髄天元凶神恶煞地蹲下,气得嗓门一扯震天响,“炉子根本不是这样点火的,你当是钻木取火啊!哈?你这家伙是古代人,不,原始人吗?!长这么大了竟然还没自己点过这种炉子么!算了!给我看好了,要这样!”
忽然被骂了一顿的花间酒,连人带小板凳,被挤到一边,更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手脚麻利开始生火的宇髄天元。
搞毛啊?突然来这一下的。
没用过这种炉子就没用过,又咋了?即使是庶家,花间酒好歹也不需要自己动手干活,作为继承者之一,平时只用顾着训练和玩乐就够了。
以前更不用说。本就没时间也没兴趣下厨,想吃就下馆子或者蹭饭,现代又可以随时点外卖,哪怕很早之前用过老式炉子,也早忘了怎么用了!
反倒是这个白头发。
莫名其妙闯进别人屋子里睡觉,又莫名其妙地爆冲过来训人,莫名其妙蹲在旁边,开始帮忙给炉子点火。这十年来的忍者生活,花间酒认识的,大多都是低调行事的闷葫芦……
怎想忍村里还有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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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他谁啊!
花间酒直抒胸臆:“你谁啊。”大哥。
炉子点燃,暖烘烘地烧着柴火。
宇髄天元扭过头,瞪大眼睛。
花间酒看着他,瞪大眼睛。
火舌舔舐着烧裂枯枝,发出噼啪细响。屋外,天还没完全亮。金黄炙热的火光,模模糊糊地打亮两人的侧脸。
半晌,宇髄天元撑着蹲身屈起的膝头。原本朝着炉子,这下原地稍转了身,单膝半跪地,正对着坐在低矮板凳上的花间酒。
他微微抬头,也差不多和她平视。
“抱歉,失礼了。我的名字叫宇髄天元。”他认真而平静道,“你可能对我没印象了。半个月前,我重伤昏迷,是你把我背回村子吧。大恩不言谢,但我也要亲自报答。”
花间酒倒是说:“我知道。”
宇髄天元点头,“嗯。你知……”
他一顿,又瞪大眼,一秒扔三十个苦无似的突突一顿输出:“啊?你知道?知道什么,知道我是谁?还是知道我是来说这件事的?既然知道还问什么‘你谁啊’啊!”
“哎呀好了好了好吵啊你……”好麻烦的小屁孩啊。花间酒难得倍感无奈,两手捂耳朵,垂眼瞅他,“我的意思是,我和你不熟嘛。”
宇髄天元的脸霎时害臊一红,紧紧瞪人:“所以说,我要大费周章,才好不容易能找到你啊!做好事不留名也贯彻得太绝对了吧!反正迟早也要熟,你就别管这些了。”
“搞不懂你的逻辑啊,什么叫迟早也要熟……”
“你救了我,我要答谢你,难道不就是迟早要熟吗!”
“别人做好事不留名,说明就是不图你回报。”
“啰嗦!我宇髄大爷偏要回报!”
“你才啰嗦。”
见炉火烧开,花间酒把便当盒放到炉子上,懒得看他了。
“还自称大爷,”花间酒一边打开饭盒盖,一边散漫回应,“你才十岁吧。”
宇髄天元仍然单膝蹲跪在旁,闻言扬起眉头,颇露出几分年长者的小骄傲。
“至少比你大。”
“我也十岁好么。”花间酒撑着脸,盯饭盒。
“……那还真是没看出来。”宇髄天元说,“你几月生?”
“十一月。”
“哟,我比你大一个月。”
花间酒专心等饭热。
而宇髄天元这人竟是话痨,嘴巴嘚吧嘚吧不停:“……给点反应啊!一个月也是大,你别摆出一副‘无所谓啊真的不是很想知道’的表情。如果是亲戚,你还得叫我一声哥呢。”
花间酒换了只手,撑脸。
避无可避的余光里,模模糊糊的、蹲在身旁的宇髄天元歪了歪那颗白脑袋,“我都跟你说我的名字了,你也要报上名来吧?我也得知道恩人叫什么。”
看来吵死恩人就是此人的报恩手段。
花间酒看也没看他,似笑非笑轻哼一声,说道:“你不知道我?”
“知道啊。”
“那不就行了。”
“但只知道代号,不知道你的真名。”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花间酒。”她慢悠悠道。
宇髄天元忽而沉默。
徒留嗡嗡闷闷的炉子烤火声的小屋里,良久,宇髄天元冷静开口:“……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很不会取代号?太烂了吧。”
花间酒面无表情地看饭盒。
宇髄天元面无表情地看这家伙的侧脸。
很快,花间酒气笑了,拳头也硬了,总算扭头森森地看他,“哇!宇髄天元,你找抽是不,来恩将仇报的吗?名字本身就是一个代号罢了,无论叫什么,我都是我!干嘛要费心思取别的代号?”
宇髄天元一愣,竟朗声大笑起来。
可以啊。
很久没人敢挑衅花间酒了。
花间酒呵呵一笑:“准备好上天堂了?还是准备好起舞了?”
只是,没等花间酒真兑现诺言,动手抽飞他。不知是火光烘照,还是这家伙真的那么、那么欣喜开心——好像一个喜欢热闹又不得不孤僻已久的孩子,终于碰到了可以成为朋友的人,宇髄天元的脸颊通红,耳朵也在白灿灿的发丝下藏头露尾地发红,他眯起眼,咧嘴笑道:
“花间酒!你跟传言根本不一样嘛!”他大声说,“很好,我很中意!现在一来,我们已经称不上不熟了吧?”
花间酒不废话,一巴掌把人抽飞。
宇髄天元滚到墙角,又灵活地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叽叽喳喳吐槽大叫:“喂!你真打啊?!可恶!念在你救了我的命的份上我是不会跟你计较的!”
唉!天知道居然是这种吵闹的熊孩子。
花间酒拿筷子戳戳软热的米饭,“早知道不救你了,滚开滚开。”
“喔,那是你妈妈送来的饭吧。好香啊。对了,我没有跟她碰面,只是上山的时候远远看见过你妈妈。”
“嗯,我妈做饭很好吃,你要吃吗?”
“可以吗?”
“不可以。”花间酒爽快道。
“那你问我干嘛啊!居然还露出了大仇得报的表情……”也太小心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