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丈夫与三位妻子[鬼灭之刃]》
2. 第 2 章
宇髄天元,宗家的继承人之一。
现年与花间酒年纪相仿,一枚十岁小孩罢了。
不过,在看见宇髄天元之前,花间酒先是闻到了他。
血。
忍者的血。
鲜血的气味明显被忍者专用的隐匿粉雾压制住,在花间酒这样的高手看来,反而暴露身份,更好找,甚至都不用神识辨别。
既然是忍者,周围还有同胞在,那就没有先走一步的道理——在私塾上课时,每个师傅都苦口婆心地警告小忍者们,任务优先,不要花别的时间精力去管别人,并且举例说明,谁谁谁抛开任务去保护同伴结果反被同伴捅死云云云云——花间酒听得究极无敌困,一不小心就呼呼大睡,任凭同学顶着老师凶残的目光暗戳戳推她,睡得更香了。
说白了,花间酒根本懒得管这些有的没的。
为一些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担惊受怕,草木皆兵,根本不是花间酒的作风。
倘若真发生类似救人反被背刺成功的事,那也是她实力不够,识人不清。
一帆风顺本就极其偶然,更没有伸出援手就必然得到感恩的好事。花间酒想救就救,想管别人就管别人,至于之后会得到什么,无所鸟谓。
循规蹈矩?门都没有!
就连往前几百年的修仙漫途,花间酒都没有完全按着正常的方式修行。
别人拼命卷,辟谷,不入凡尘,封心锁爱,免得凡间杂质耽搁修行速度,把吃饭喝水的时间拿去库库修炼,对成仙抱有近乎疯狂的野心与妄念。
好样的花间酒,愣是要吃最香的饭,喝最烈的酒,看最爽的话本;时不时睡个懒觉,正所谓午睡起来无理会,银盆清水弄荷花。
有心情了才练一练。
当然,一旦闭关起来,花间酒也老是容易更沉浸其中,比别人都要闭关更久,两耳不闻窗外事,想有杂念都没得想,任谁怎么叫都不出山……
曾经师门里的师父长老,对此没少拿拐杖暴捶花间酒。但他老人家,无非就是嘴边挂着“朽木朽木朽木!朽木不可雕也!白白浪费得天独厚的火之单灵根!生来以天地为鼎炉,内丹自然煅炼三昧真火、极致炎阳!你可要知道老夫这千年来就捞着你一个!!”的口头禅,实际上还是任由花间酒潇洒自在,成天嘻嘻哈哈,独来独往,怎么舒服怎么来。
哦,扯远了。
也不知道老头子现在过得咋样……发现手底下的奇才没能渡过飞升雷劫,是不是又特别生气跳脚呢?哈哈哈哈哈!等这一世修行完成,有空再去探望一下咯。
到时候估计又要怒喷她不好好修炼,以前动不动下山跑去听书看戏、买故事书,二十一世纪科技发达了就天天玩手机。要是拿玩乐睡觉的劲儿去修行,早就成仙了啥啥啥的。
唉,想想还怪想念的!
刀锋缓缓入鞘,挂在腰侧。
用来用去,还是不如剑顺手。
花间酒看着大宅里满地晕的晕、死的死的华服人士,安静地颔首阖目。
少顷,睁开眼。嗅着另外一股若隐若现的腥锈血味,花间酒翻出窗外,无声无息地落地,循着迹象去找,一看,果不其然。一个陌生的小忍者坐靠在危墙下的阴影里,头颅低垂,气息微弱。
他穿一身低调灰暗的夜行服,黑黑地包着脑袋,只露出眉眼的皮肤,与几缕头发,凌乱地从稍显松垮的头巾间隙里翘了出来。
放在之前,花间酒绝对认不出这颗裹成黑老鼠一般混迹于黑夜之中连哪里在流血都肉眼看不清的家伙是谁。
但是嘛。
“……宇髄家,”妈妈在前几个晚上低声细语道,“我的姐姐嫁过去,三年,怀胎五次,只有两个生了下来。姐姐难产而死。而那个男人,宇髄……”
花间酒被紧紧搂在怀里,感觉到妈妈的双臂发抖。
妈妈垂着头,微冷的呼吸丝丝扑在耳畔,“那个恶魔,不仅连产房都没去,甚至没有给姐姐举办葬礼……我去找他,他,那个人竟敢说,都是因为姐姐,白白浪费了三年时间……没过几天,宇髄就娶了新的妻子,代替姐姐。对他来说,姐姐不过就是一个延续家族血脉的工具……”
她说:“他就是恶鬼!”
她说:“他是我一生的仇敌!无数次,我是无数次那么想要亲手杀了他!”
“小酒……小酒。”妈妈的心跳沉甸甸又急促地鼓动,“妈妈很早就看出来了,你是百年难逢的天才,你的出现,可以改变一切曾经我以为无法改变的事情。所以,拜托你……替妈妈报仇吧!记住,宇髄一家子,都是红色眼睛,淡淡的眉毛,就像恶魔一样,有的还是白色头发,只有他们长成这副模样!拜托你,千万不要放过他们,不要让他们再……”
聆听着妈妈充满迷茫、愧疚与悲伤的心跳声,花间酒顿了顿,开口。
“母亲大人,你搞错了。”
“……搞错?”
“我不是百年难逢。”花间酒仰着脑袋,一双黑眼睛出奇明亮,“而是千年一遇,万里挑一!”
夜下,花间酒单膝蹲地,扒开昏迷小忍者的眼皮。
血丝遍布,紫红色的眼珠子无力地向上翻。眼白周围蔓延着浓黑的污色……中剧毒了,却还留着一口气,看来平时挺务实一人,抗毒训练一节课都没逃啊。
天赋也不错,差不多昏死过去了,还在无意识地调整呼吸,减缓剧毒与失血的速度。
只不过收效甚微就是了。
花间酒松开小忍者薄软的眼皮,捏来他头巾下翘出的两根发丝。
哟,白头发。
眉毛也很淡。
这不就是标准的宇髄吗?
摸骨一看,骨龄十岁。听说宇髄的新一代,目前九个继承人,英年早逝折了三个,剩下六个小鬼里,十岁的……
没记错的话,应该叫天元吧。
孽缘啊孽缘!
竟然说完没多久,就碰见了仇家。
即使在心中这般感叹,花间酒也并不意外。
现在这世道,忍者的存在感越来越弱,愿意任用忍者的贵族雇主,更是少之又少。
不得不用忍者的情况,如今大多数是权贵暗斗,需要忍者——不管死几个都无所谓的卖命者——去做卧底、间谍、暗杀,或是保护某个人,在受到袭击时,成为挡枪挡剑的肉盾。
这样的任务,形式众多。
有可能日日夜夜潜伏在屋顶房梁,不允许离开。忍者在完成监听任务之前,得先小心自己不被渴死饿死困死,还要想办法解决排泄问题;
有可能贵族内斗,忍者需要保护雇主。同时,袭击者也是贵族。
忍者怎么杀小喽啰都随便,就算自相残杀也无人在意,但通常不能对贵族目标出手。因而处处受限,一不小心就容易在护驾途中丧命黄泉,成为炮灰……
然而,就当你实力强劲,顺利杀死了对面的贵族吧,到最后,也照样可能会被自家雇主搞死。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又或者多亏你亲自杀了对面贵族,你的雇主可以清清白白全身而退,由你光明正大地承担谋杀的罪名。
当然,还有可能像这次任务一样。
花间酒接下任务,潜去暗杀某某某人物。
宇髄天元接下任务,刚好是保护某某某人物。
毕竟,现在还会选择雇忍者的雇主,自然不会只逮着一个羊群薅羊毛。反正忍者贫贱,两方人马斗来斗去,你让忍者来卧底,我就让忍者来搞你,多雇几个去暗杀,多雇几个来保护,都是挥挥衣袖花点小钱的事儿(有的底层忍者甚至不图钱,只图换点衣食)。
至于这几个忍者之间有什么利害关系……
谁管啊?
能干干,不干滚。
感情再好的忍者,任务发生冲突了,也得刀剑相向,一切以雇主为先。
更别说现在任务少,活路窄。
忍者们早就没有自主选择任务的权利了。
按照现在忍界掌权者们的想法,要想重振家族,就得不停接任务,什么狗屁任务都做,不停培养强者,制造强者,强者则拼命得到大人物的青睐与信任,带动家族地位,留下忍者在时代变革中的一席之位。
宇髄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妈妈的仇人之子……就算放着不管,最终也一定会全部早早地死光。
就像这个宇髄天元现在这副样子。
重振家族?
花间酒听了都想笑。
她也确实笑了。“都这样了还活着,不得了。”嘀嘀咕咕地咧咧嘴,花间酒从大腿后的忍具包里摸出两颗自制的解毒丸,揭掉宇髄天元的面罩,食指与拇指顶开他干涩发青的、紧闭死咬的嘴唇与牙齿。
药丸塞进他嘴里,无需咽服,入口慢慢化开。
昏迷的小忍者,眉毛微微抽动。
花间酒迅速点了几个止血穴,按着宇髄天元的肩膀,把他扶正。男孩驼背垂首地坐在地上,花间酒盘起腿来,腰板笔直地坐到后头,两只手掌涌起热意,贴到他的脊背背心上。
内功运气,外引灵气。
短短十年时间,花间酒专注地“学”着当忍者,并不着急修行练功。
然而,奈何天赋实在太卓越,前两年就又一次引气入体,眨眼突破练气四层……老实说,花间酒也不想的!只是睡个觉,吃个饭,晒太阳散散步,在课上打瞌睡,教同窗怎么玩双人手指翻绳,偷喝父亲私藏的酒,扑进妈妈和各位姐姐怀里心安理得地当个小屁孩撒娇卖萌,被摸着脑袋又夸又宠爱,不知不觉,身体就在自顾自地修炼了!
饶是花间酒对自己的天赋习以为常,也不得不承认——
这个小世界,灵气非常浓厚。
明明都是凡人遍地爬的小小世界,却比花间酒曾经待过的世界,都要更适合修炼!
花间酒都惊呆了。
到处翻资料,粗略一查,果然可以追溯到曾有一帮剑士,就算没有练气筑基,也触碰到了修道的核心。
至于这帮剑士为何修行……能找到的残缺书册都没有解释。
也许正是因为无人正式步入修仙大道,这个世界的灵气未曾被大肆触动,就像没被解锁的新功能,充沛而富有活力。
这……
真是有意思啊。
雷劫把花间酒劈到这里来,搞不好就是为了让她有痛体验一下什么叫修仙极速版。
算了算了。大道有大道的道理。这个世界颇有意思,修炼太简单了反而让人没劲,花间酒也懒得多想,只管做好当下自己认为重要的事,踏踏实实从小长大。
重新投胎,重新成长。
历经这十年,花间酒已经隐约感悟到了,修行数百年后,反倒差点忘却的东西。
灵气循循温养,顷刻间消解毒性,止住鲜血,疏通筋骨。
宇髄天元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大他五岁的同父异母的大哥背他出门。
大哥……他哥哥,训练回来都很晚。他太困了,回过神时已然伏在大哥的背上,晕晕乎乎地犯懒。大哥带天元去探望病榻上的母亲。天元的妈妈总是身体不好,常常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恢复一点活力,又会被禁止出门,待在家里,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宇髄天元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小小孩童,天然亲近母亲,想要多多贴在她的身边。天元看到妈妈就清醒不少,从大哥的肩后伸长手臂,他天生对声音敏感,生怕嗓门太大,吓到榻上温柔微笑的妈妈,便只是小心翼翼地轻声撒娇,说要妈妈抱。
大哥仍旧背着天元,没有让他离开后背。
探望完母亲,大哥为了补偿心情难过的天元,走了远路,为他买来两串丸子,笑着看他吃完。
然后一起回家。
天元既然清醒了,心有傲气,坚持要自己走路,不劳烦大哥。
可是,梦境越发沉缓,记忆的画面断断续续。
他的双脚变重,好似拖着罪人的脚铐,僵硬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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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寸步难行。天元使劲地仰起头,看大哥的身影往前走,走着走着,夜里下雪了。
天好冷。缭乱的、凄凄的渺茫雪雾,里面隐约浮现一个站着等待的人影。
天元抬手挡雪,眯着眼一看,又瞪大了眼睛。
那是大他两岁的……姐姐吗?
其实,他对姐姐没有太多印象,却也记得她会趴在床边逗他玩,手指伸来,戳他的脸颊。长大一些后,大多时间,姐姐都和天元擦肩而过,大步向前,但还是会抽空给他带来好玩的,夸他生得比大哥还俊,以后肯定长得又高又壮,如果不出生在忍者家,一定会活得很华丽,很漂亮……
长大一些?
风雪中,天元忽然无厘头地心想,他还小,为什么会知道长大后的事?
姐姐总是拼命地训练。
有一天,天元掐着时间,打算去找做完任务该回来的姐姐玩。到了门口,越过障子门拉开的缝隙,却只看见大哥跪坐在地,手里拿着一封揉皱的信。
薄薄一张纸,低头看了很久。
他推门进去。大哥把信收了起来,带他出去训练。
自那之后,天元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姐姐了。
不,不对……
不要说得好像姐姐只是没回家了。
宇髄天元吃力地想。
自从正式参与家族训练之后,宇髄天元就知道,姐姐无非是死了!
死在任务的途中,不知遇到了什么事,连尸体都找不回来,只有轻飘飘一封宣告任务失败的信寄到家里!
这封信他甚至还没看过,就被大哥藏起来了!
而父亲那个混账,张口闭口就是“废物”、“不中用的东西”。姐姐不在了,那张狗嘴里也最多只吐出一句“搏命是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哈!理所当然!
开什么玩笑!没有人觉得这样不对吗?!没有人觉得这个世界这些人这样的活法这一切的一切都荒唐至极吗?!!一个人发了疯一样拼上自己的性命,不是为了所爱之人,不是为了弱小的百姓,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些狗屁不通的任务!一个努力想让自己的生命绽放光彩的人死了,你说理所当然吗?!这个人就应该送命,死不见尸,又因为是女人,连写着自己名字的墓碑都没有吗?!
“够了。”大哥侧过身,嘴唇一张一合,“别追究了。”
天元一惊,怒声大喊:“什么意思?!我连最后一面都——”
大哥冷冷道:“就算不是出任务死去,她也会在嫁人后,因为生孩子而死。”
“少胡说八道!亏我以为只有大哥能理解我!”
“她小时候就经常发高烧,吃东西不长肉,天生瘦弱,训练都必须比别人刻苦才能赶上进度,不是安产型的女人。你知道多少人是因难产而死么?她那么瘦小,一旦怀孕,也不过是死路一条。而女忍者,如果连做任务的价值都没有,就更没有不生育的理由。你觉得父亲会允许她不嫁人吗?”
“……”
“你妈妈也快不行了。你以后自己去探望她时,最好少让她操心。”
“……你怎么能说得出这种……”
“天真不能帮你活命,天元。”
哥哥走进飘飘茫茫的大雪。
天元倒抽一口气,想追上去,两腿竟深深陷在及膝高的厚厚白雪底下,寒极刺骨。天元咬紧冻得哆嗦的牙关,把腿拔出来,尽力推着自己的双脚,往两个人影那儿走。
“大哥!”天元喊得嗓子哑,“……姐!”
二人仿佛没有听见。
哥哥颓丧地驼着背,垂着头,跟姐姐说了几句话。
姐姐似乎笑了,摇摇头。
不消片刻。
二人被风雪吹走了。
宇髄天元的心脏猛然一抽,浑身如火烤般发起热。
骤然倾覆扑来的大雪把宇髄天元拍晕过去。他头痛欲裂,意识回笼,大脑就像死掉一次又重活了那样迟钝沉重。宇髄天元呼吸加快,忽而感到自己正趴在谁的背上,平稳地向前奔跑,偶尔颠簸。
……哥……?
不。不不。
大哥已经去世了。
啊。
该死,头好痛。
对了。
他是出任务去了。
负责卧底的同伴传来信号,说凌晨半夜会有突袭。他潜伏在屋顶,时刻准备保护雇主。
但是,还没等来刺客,宇髄天元蹲在屋顶上,视野高远,先看见了街外有一个慌忙逃窜的妇人。在她身后,竟紧追着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宇髄天元想也没想,抽刀上前!而那东西……竟然死不了!
没错,他砍不死!
不知缠斗多久,那东西好像有自主思考能力,似乎觉得不能跟他继续纠缠,便突然脱战逃跑。
宇髄天元追不上,只好翻回任务所在的宅邸。
一翻墙回来,咚一下就跪地了。
没有战斗时的肾上腺素支持,宇髄天元后知后觉地发现喉咙里吞咽的全是血,站也站不住,腹部热热的;头脑发晕,既在流血,又突发了中毒的症状。
宇髄天元知道自己要死了。
真不甘心,真不高兴。
这种低调的,像灰尘一样死在黑暗里的死法,是生在黑暗里的忍者的归处,是宇髄天元的命运。
想到这里,真是一点也不爽。
但是现在,身体……他的身体,怎么是温暖的呢?
宇髄天元艰涩地睁开眼。
地平线正在眼前破晓。
田野上,太阳烧干了夜色,漫天都是雾蒙蒙的淡黄色灰烬。宇髄天元四肢乏力,整个人都没有力气,侧脸枕着谁纤瘦的肩膀,趴伏在一个人的背上。
那人一刻不停地奔跑,晨曦便绵延不绝地向后生长。
宇髄天元一瞬不瞬,凝望东升的红日。
什么啊。
真漂亮。
见过这样的日出,都不想再回到黑暗中了。
3. 第 3 章
第一次独自出任务,成功得过于圆满了。
花间酒的父亲拿到任务报告,沉默良久。
说不惊讶,肯定是假的。说不心潮澎湃,更是不可能。
按照一般的计划,这次刺杀任务,从村子出发赶到目标宅邸,至少要三天脚程。
花间酒却只花了半天抵达;
踩点观察,设计暗杀方式,通常需要蛰伏一阵子。
花间酒抵达的当晚,干脆利落送目标归了西。
而且第二天,在收到报告前,他推开训练场的门,这个十岁的小女儿就已经躺在廊前躺椅上,一手枕着后脑勺,另一手单手握书……又在偷懒又在看闲书!
但关键是,小女儿干干净净。
没有任何伤口。
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昨夜并没有风尘仆仆地赶路,没有杀人。只是在寻常的一天醒来,伸着懒腰来到训练场打卡。
神情淡然,气场清爽。
好像晚秋晴日晒过后,一捧清透甘凉的山间泉。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躺椅上的花间酒不知看到什么,盯着话本,秒速笑喷,边笑,边单手翻页,翻了又笑,“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什么鬼啊笑死我了!受不了……”
父亲:“……”
什么山泉,全是错觉!
也罢!
他也不是第一天见到这个小女儿了。
只是话说回来。
虽然知道花间酒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在私塾学习期间就曾小小地名震忍界,他也亲自带了她两年,见识过小女儿的多重花样偷闲之技,与连他都望而却步的、堪称恐怖的天赋……
但没想到,连初出茅庐,第一次作为忍者独当一面,也那么顺利。
要知道,学会杀人技巧,和真的出发杀人,是两码事。
看过死人,身边不断有人死去,和真的亲手终结一个人的性命,也不能相提并论。
酒,这家伙。
绝非池中之物。
家族几十年来,论实力,早已不比鼎盛时期;论手段,不敌更加残忍的宇髄;论地位,不过是个庶家,永无翻身之日。身为家主,他再怎么绞尽脑汁、工于心计,也几乎快要放弃野心。
然而,九年前一次例行的新生儿抓周仪式上,不被看好的小女儿抓起了刀,堂而皇之,刀尖凛然凌厉地指向他的额心。
那一瞬间,他竟汗毛倒竖,五指不能屈握。
并非感到杀气,也并非真的被牙牙学语的小儿吓到。而是正如一个人预感到命运即将发生颠覆性的改变时,自知无力回到原点,只能任凭改变,犹如濒死。
九年后,酒果真也印证了这股预感。
望着躺椅上优哉游哉的小女儿,父亲沉寂已久的目光,遽然不可控地闪烁。他假咳几声,站在训练场门口,唤道:“你回来了。”
“嗯……”
花间酒饶有兴致地看书,懒懒拖着鼻音一应。
中年男人嘴角一抽。不管了,反正这几年来试图让花间酒学会讲究尊卑次序都是失败,这家伙用敬语的地方,根本屈指可数!他接着沉声,“顺利完成了任务,不负所望,值得褒奖——”
“但是不要骄傲,不要松懈。”花间酒抢台词道。
父亲:“……”
父亲:“你心里有数就行。”
“嗯嗯。”
“你第一次自己去杀人,我本以为这次任务不会那么顺利。”
“哦,老爹确实小瞧我了。”
“……”
家主一噎,思索片刻,还是只问了对于这个小女儿,最需要关注的问题:
“这一趟出去,没有节外生枝吧?”
“什么是节,什么是枝?”花间酒问。
父亲道:“自然任务是节,任务之余皆是枝。”
花间酒笑了两声。收起垫着头的手臂,翻了一页书,又把手臂舒舒服服枕回脑袋下,左右扭扭,腰往下滑,找了个更惬意的躺姿。
“我有我的节与枝。”花间酒笑道,“无论生出什么枝,我都一人当。老爹你也不年轻了,不必天天替我操心。”
……这言外之意就是肯定有节外生枝之处了!
但现在还不知道,这兔崽子究竟干了什么!而且一看就不肯跟他说!
花间家主下意识咬了咬后槽牙,千言万语不善言辞,最终化作重重一口气,习惯性地冷漠叹道:“你别后悔。”
“好啊。对了,父亲大人!”
“何事?”
父亲当即心生警觉。这小鬼永远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典型案例,现在肯定要蹬鼻子上脸!
而正如他所料,花间酒单手阖上书卷,在躺椅上侧过头望来。
“我的锻刀屋呢?”花间酒问。
他一愣。
“……什么?”
“锻刀屋。”
“?”
“那是什么表情,更年期影响记忆力了吗?平时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偶尔跟妈妈去踏青吧。虽然你也不止一个老婆。”花间酒晃晃摇椅,眼睛被期待之情点得亮晶晶的,语气倒是毫不客气,就像每一个即将步入青春叛逆期的孩子,“你答应过我的请求,只要我顺利通过训练,就给我一间专用的锻刀屋,环境僻静,不会被打扰,提供材料任我使用。我当然是为了找父亲大人兑现,才一大早来训练场等你的啊,不然早就去睡觉了,累得要死,昨晚都没阖眼呢……我的锻刀屋呢?位置在哪,村里没看到,建在村外吗?算了,你带我去嘛!”
训练场一片宁静。
花间酒等了等,微微睁大眼睛。
父亲动也不动。
花间酒慢慢从躺椅上坐起身。
父亲冷静出声:“最近家族事务繁多……”
“我的。”花间酒握住靠在椅侧的刀柄,左眼写着六亲,右眼写着不认,“锻刀屋呢?”
-
费时三天,花间酒的专属锻刀屋总算建好。
家族财务紧巴巴的,只在村外山头,挑了块安安静静的地儿,搭一间简陋的小木屋。这也倒是颇合心意。花间酒第一次进屋,屋里就已经整齐地放好了锻刀材料:各种钢材,铁砧,耐火黏土,磨刀石,挂刀用具,淬火油等等。
耗材不多。
花间酒要求了,只需要能打出一把刀的材料。
说是要锻刀……实际上,她要锻剑!
当忍者,用刀、用暗器苦无的日子,也不会特别无聊。花间酒什么武器都挺喜欢,刀也耍得还行,但发现不论怎么舞来弄去,果然还是更喜欢剑——当年拜入修真师门,选择灵器时,最先响应她灵气的武器,就是剑了!
可以说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刀宗桀骜狂野,剑宗孤高凌厉。当初也有不少人觉得花间酒更适合用刀,可到头来,花间酒每每突破到一个新境界,都是该境界的剑修第一人,用剑如臂使指,剑意纵横,翩若惊鸿。
当然,为了保养本命剑,加上剑修修行之道本身赚不到几个钱,再加上修行需要极度专注,没有别的精力分给思考如何敛财,再再加上买闲书看漫画也不便宜,活到现代更是干什么都要钱……
花间酒每年都有大半年时间,处于穷困潦倒,每个月都在还花呗的状态。
呵呵,没事啊!
钱乃身外之物,也没那么想要啊。这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没事啊!
这些都再说吧!
总之先把剑打出来。
每个剑修的本命剑,都有其自己独有的保养方式。以前打造本命剑,花间酒先是寻找本命石,再通过师门,请专人帮忙打剑。淬炼结束,花间酒一路摸摸索索,费了老大劲儿,才找到合适的保养方法。
说来麻烦。
起码花了十几年,本命剑才真正与花间酒做到人剑合一的境界。搞得她还怀疑过,是不是因为不是自己亲手打造的剑,偷懒让别人来做,磨合才那么花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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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碰到过的惊才绝艳的剑修,不少也都是自己锻剑,自己温养。
好在如今有经验了,也不至于走上以前走过的弯路。
小小本命剑,这一世,花间酒观摩了不少锻刀技巧,誓要自己锻出来!
至于本命石……
这些年,花间酒已经试出办法了。
这个世界没有天生地养的灵石灵材可以买来用,怎么找都找不着合适的、合眼缘的。但是,材料是可以人工打造的,做这些东西也不用专门学。
善用灵气,即可制作。
为了手搓本命石,花间酒初出茅庐就赊了任务,向父亲告假一阵子。沉默寡言的父亲大人,以前还非常严厉死板,如今只挥挥衣袖让她滚。花间酒高高兴兴滚了。接下来十多天,都雷打不动地待在小木屋里,却也没有立刻着手煅烧。
在干什么?
在打坐冥想,进行一个简约的闭关。
剑,就像花间酒的故人。
再贪玩的人,出门玩得久了也会想家。奔向任务地点之际,正逢半夜——举头望明月,总会不由得凝神发呆,反应过来时,满脑子都是故乡。
自从前两年引气入体,得以在丹田内凝结灵气,花间酒就持续地尝试用灵气炼聚,如今就差临门一脚。
也是这般思亲之情,让花间酒重生在此间,第一次主动地闭关修行。
只为凝练本命灵石。
小木屋无灯无火,白日暴晒,夜里摸黑。
花间酒盘腿坐在墙边,转瞬入定。
周围的用具一开始是什么样,这几天就都是什么样,没有动过。
在侍女陪伴下,母亲偶尔来送便当,带女儿爱看的小册子。来第一次,敲门呼唤,都无人响应,便探头到窗边一看:只见花间酒背靠木墙,坐得端正,双目闭阖,两手搭膝,如一株稳扎稳打的小松,泰然自若生长在墙角。
于是,她把便当与书册放在窗口,轻手轻脚地离去。
而第二次上山,那份便当与书册,依旧纹丝不动地待在窗台,没人动。
母亲把旧便当换成新便当,再次下山。
第三次来,情况照旧。
亲近的侍女吐槽,小酒小姐未免太浪费食物了。母亲摇摇头,轻叱侍女无礼,便换了便当。
拿走旧便当盒之际,越过窗沿,她望见她的小女儿。
花间酒年方十岁,却已然长得身形纤纤,开始发育抽条,练出了几分薄而利落的少年气。
小时候,小酒还会乖乖地任由姐姐们打扮。私塾期间,也乖乖穿着忍者制服,最开始偶尔还会新奇地对着镜子摆姿势……现在长大些,兴许是审美发生变化,怎么也不肯穿忍者衣了,甚至自己攥着零花钱,去找村里的裁缝定制成衣。
木屋内,闭目端坐的花间酒,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练功服。
洁白的短款上衣,领口绣着大红色斜扣,偏宽的袖口绑了几圈绷带束着手腕;衣摆恰好及腰,露出修身收窄的腰带——腰带与练功长裤都是黑底红纹,简约不失精巧的绣纹蜿蜒而下,如同低垂的酒红色花藤。
这孩子,长发黑得浓郁如夜,披在脊背,似乎只随手绑了一圈发尾,前发还有两股垂在耳侧,并不梳得平齐,左肩搭几缕,右肩前垂两缕。
山里风大,便当盒表层落灰了,小女儿却一如既往得干净明亮。
光是坐在那里,好像能让人焦躁的心都静下来。
侍女跟着下山,忍不住多看夫人两眼,笑道:“夫人,您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呢。就算小酒小姐一口饭都没吃……不过,小酒小姐是天才,那种奇怪的冥想方式,恐怕只有那般天生奇才才经得起吧。”
嗯?
是吗?
母亲一怔,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嘴角。
她原来……露出微笑了吗?
“……是啊,”母亲放眼望向山下村景,也轻声笑,“不过,还是希望那孩子,能起来吃个饭呢。”
4. 第 4 章
花间酒屏息凝神。
神识遁入无我之境,不需要睁眼,也能“看”清四周环境。
然而,除了灵气变动,花间酒从不注意别的任何无所谓的杂事。
空气中,形同汪洋的灵气,似棉絮般轻盈游动,皆若空游无所依。花间酒是火灵根。所见之处,都是泛着金红色微光的灵粒,一颗颗饱满莹润,充满活力,慢悠悠地向花间酒额前凝聚,如阴阳圆阵,写意斗转。
看着很慢,但要是让修仙之人来看,非得倒吸一口凉气不可。
普通的练气期修士……哪怕准备得再充分,要想空手凝聚灵气,花上一年半载,撑死也只可能凝成小拇指大小的片状。
而花间酒,只用了十来天,就凝出了拳头大小的球形!
同时,修为也在如鱼得水地不断增长,仿佛被憋屈地关了几年,终于能冒出头猛吸几口新鲜空气,修为境界报复性地水涨船高——从练气四层,突破到五层,六层,七、八、九层,转眼间练气大圆满;屋外山风静止不动,动物避让,一夜筑基。接着步入筑基前期,中期,后期,筑基大圆满。
山林间,旭日东升。
一滴晨露从叶尖滑落。
微风动,金丹成。
花间酒缓缓睁开眼。手一伸,一块凝练结实、毫无重量的灵石,从额心前降落,落在掌心。
通体半透明,外层剔透,肉眼可见其中一团金红色的真火在徐徐燃烧。
哦,还挺漂亮……
花间酒如有所觉地转过头。
只见除她之外,还有一个人莫名其妙出现在小屋里,坐靠在另一面墙边,两手抱臂,歪着脑袋,呼呼大睡。
纵使屈身坐着,这人也明显比同龄人长得都高,手长脚长。
他生得面容白皙俊秀,穿无袖忍者服,小小年纪就颇显肌肉线条,两侧大臂都戴着金黄色的臂环。没有戴护额,没有包头巾和面罩,那头白发柔软地下垂,又在发尾乱翘。
哈喇子还狂流。
待在这,估计睡了不止一时半会儿了。
“……”
花间酒面不改色,看一眼窗台的便当盒和小册子,从容放下拿着灵石的手。
并在心里震惊了。
好没素质。
就算只是简单埋头修行几天,屋里屋外都没有设下封印,但一般来说,不管感知灵不灵敏,但凡是有点眼力见懂礼貌的人都会读读空气识时务为俊杰地离开这里啊!
睡那么香,看着也不像是有急事!
注意一下边界感吧白头发!
她老妈送饭都没进来打扰她!
花间酒面上保持悠闲风度,瞧着不速之客,扬扬眉毛,抛抛手头的灵石。
不过,竟然能找到这啊。
顺手救了他的事,没有往外传,应该没任何人知道。毕竟妈妈若是听说了,说不定会伤心。
但另一方面讲,就算妈妈真的知道了,也无妨。
花间酒想做什么做什么。
本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谁来了都指使不得。
石头一抛一接,花间酒最终还是一声不吭,站起身。
本命石揣衣兜里,随手拍拍衣角不存在的灰尘。花间酒懒得管私闯民屋的小鬼,走到窗下,拿了冷掉的便当和话本小书。
便当应该是昨天送来的,隔了夜,但热一热还能吃。翻翻书,粗略看两眼。唔,有点意思。
有妈的孩子是块宝~
花间酒心情不错,转身给屋内炉子生火。
动静不大,也还是吵醒了睡大觉的人。
宇髄天元醒来,没怎么睡饱。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哈欠,揉揉眼睛,袖口擦擦嘴角,喉咙里发出一些含糊低沉的唔唔呃呃不具名拟声词。
紧接着,他不再靠着墙,慢吞吞倾身,手肘搭在盘起的膝盖上,面无表情又懒洋洋地抬眼。
宇髄天元望着坐在炉子前的人的背影。
终于动了么。
他想。
打从差不多养好伤……喔对,他内伤几乎毫发无损地痊愈,只是外伤还没好全。
但一能下地走路,宇髄天元就想方设法地到处打听,那一晚把他救走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忍界不大。即便忍者家族分散在不同的村落,消息也是常常互通的。
当时,他醒没几秒又昏迷过去。但短暂清醒的那段时间,除了朦胧灿烂的朝阳,宇髄天元还注意到,救兵是个身子纤细的人,黑头发,耳朵很白。尤其比他矮,比他小——
背得稳归背得稳,主要是他的脚也一直动不动在碰撞摩擦地面!
鞋履都差点磨烂了!
既然如此,大概率是年龄相仿的人、大概率是女孩、出现在任务宅邸里并能发现他、能跑能跳、直接把他送回村子门口(丢在门口竟然就不管了!搞得他像半死不活的咸鱼一样瘫在村口,直到被扫地的人跟撞破抛尸现场似的,尖叫摇人把他搬回村里!),说明对方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忍者,奔跑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没有别人跟着,应该刚好也正在单独出任务……
还有趴在她背上时,只嗅得到微弱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谁的。
气味就算是没有线索了。
那人,就像无味而清爽的风一样。
不过基本的线索已经足够,符合条件的忍者少之又少。
宇髄天元脑瓜聪明,不一会儿就推理出对方的身份。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居然……是花酒。
……提到这个名号,这一代忍者,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传言都说,这个叫花酒的庶家之子,天生异才,刚学会爬,就敢拿刀猛砍自己的老爹;为人狂傲,不肯缔结婚约,去提娃娃亲的人直接被花酒剁成了肉臊子;私塾培训期间,更是一个让师傅们头疼已久的超级大刺头,爱逃课不说,还打老师。
不仅如此,疑似想干翻老爹的家主之位,还笼络了同窗忍者,让他们成为花酒的死士,忠诚无比,指哪打哪。至于花酒此人,外表也长得形如妖魔鬼怪,面容狠厉,能止小儿夜啼,当真是夜叉转世!
而花酒私塾毕业后,听说又被她老爹抓走,不知道塞到哪里去了。
最近才传出一点音讯。
宇髄天元随便一听,不怀疑也不相信。
他瞒着身边人,抽时间,跑到花酒所在的村子。凭一张无辜的帅脸,换来花酒目前的位置信息——当然,没有贸然去她家里问,免得乔装没用,发现他是宇髄家的儿子,给人家女儿多生谣言。
好在,花酒的行踪,在她村里似乎从来不是一个秘密。
一些卖闲书的摊子老板,甚至非常喜欢她,经常和她聊天。知道有人找花酒,而且说是想报救命之恩,顿时热情地互通消息,告知道:“小酒酒呀!出完任务貌似就给自己放假了,真会享受啊这小家伙,现在应该在后山东边的小屋里休息吧~找到的话,顺便替我跟她问好哦~”
哦哟。
这般态度,可是和那些恐怖的传言大相径庭啊。
宇髄天元不意外。
谣言,这东西几分真几分假,全靠人的一张嘴。
有人说,花酒是篡位异心被发现,前两年终于被抓去关小黑屋,被关服了打服了,才放出来为忍村卖命。
但,哪个被关禁闭、遭受长期洗脑或殴打的人,身手会如此矫健,救人救得如此得心应手,实力深不见底,只花一夜时间就跑完三天脚程?
哪个凶残暴戾的人,会安安静静,小树般地坐在简陋的木屋里,闭眼冥想,全神贯注到他推开门进来,叫了几声也毫无反应,呼吸始终平稳而集中,浑身气场淡然平和,让别人都忍不住全身心放松地睡过去,甚至一连三四天都岿然不动,坐姿都不带变一下?
哪个不受关爱与照顾的人,会面颊粉白,嘴唇红嫩,发丝如墨又柔顺,连眉毛都修剪漂亮得好似弯月,穿得还相当华丽?
真是一帮胡说八道的蠢货!
宇髄天元对这个花酒实在是好奇。
好奇得心痒痒。
只是,他没有放假,伤好得可以了,期间便还出去执行任务过。然后吃个饭,找个训练的借口暂时离开村子,跑来小屋,坐着等花酒“醒来”。
等着等着又爱困,睡着了而已。
总之,说回花酒这个谣言缠身的家伙……宇髄天元看着对方毫无破绽的后背,心想。无论如何,唯一不出错的可怕之处,就是这个人,绝对,百分之两百,是个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
现在的“声音”,甚至和前几天,他第一次来到小屋见到她时听到的“声音”,都微妙地变得不太一样了。
光是冥想,就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那是强者的“声音”。
……天才的“声音”。
十岁的宇髄天元,绷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一言不发,心智早熟而冷静地盯着那道单薄身影。
天才……
天……
看着看着,宇髄天元眼皮打抽。
忍无可忍无可再忍!
天才个鬼啊!
他猛地站起身来,咵咵两步,拔腿上前,仗着身高腿长,把这个埋头研究给炉子生火,生了老半天也没擦出一个火星子的小呆子挤开!
“够了够了!别折腾它了很可怜啊!”宇髄天元凶神恶煞地蹲下,气得嗓门一扯震天响,“炉子根本不是这样点火的,你当是钻木取火啊!哈?你这家伙是古代人,不,原始人吗?!长这么大了竟然还没自己点过这种炉子么!算了!给我看好了,要这样!”
忽然被骂了一顿的花间酒,连人带小板凳,被挤到一边,更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手脚麻利开始生火的宇髄天元。
搞毛啊?突然来这一下的。
没用过这种炉子就没用过,又咋了?即使是庶家,花间酒好歹也不需要自己动手干活,作为继承者之一,平时只用顾着训练和玩乐就够了。
以前更不用说。本就没时间也没兴趣下厨,想吃就下馆子或者蹭饭,现代又可以随时点外卖,哪怕很早之前用过老式炉子,也早忘了怎么用了!
反倒是这个白头发。
莫名其妙闯进别人屋子里睡觉,又莫名其妙地爆冲过来训人,莫名其妙蹲在旁边,开始帮忙给炉子点火。这十年来的忍者生活,花间酒认识的,大多都是低调行事的闷葫芦……
怎想忍村里还有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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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他谁啊!
花间酒直抒胸臆:“你谁啊。”大哥。
炉子点燃,暖烘烘地烧着柴火。
宇髄天元扭过头,瞪大眼睛。
花间酒看着他,瞪大眼睛。
火舌舔舐着烧裂枯枝,发出噼啪细响。屋外,天还没完全亮。金黄炙热的火光,模模糊糊地打亮两人的侧脸。
半晌,宇髄天元撑着蹲身屈起的膝头。原本朝着炉子,这下原地稍转了身,单膝半跪地,正对着坐在低矮板凳上的花间酒。
他微微抬头,也差不多和她平视。
“抱歉,失礼了。我的名字叫宇髄天元。”他认真而平静道,“你可能对我没印象了。半个月前,我重伤昏迷,是你把我背回村子吧。大恩不言谢,但我也要亲自报答。”
花间酒倒是说:“我知道。”
宇髄天元点头,“嗯。你知……”
他一顿,又瞪大眼,一秒扔三十个苦无似的突突一顿输出:“啊?你知道?知道什么,知道我是谁?还是知道我是来说这件事的?既然知道还问什么‘你谁啊’啊!”
“哎呀好了好了好吵啊你……”好麻烦的小屁孩啊。花间酒难得倍感无奈,两手捂耳朵,垂眼瞅他,“我的意思是,我和你不熟嘛。”
宇髄天元的脸霎时害臊一红,紧紧瞪人:“所以说,我要大费周章,才好不容易能找到你啊!做好事不留名也贯彻得太绝对了吧!反正迟早也要熟,你就别管这些了。”
“搞不懂你的逻辑啊,什么叫迟早也要熟……”
“你救了我,我要答谢你,难道不就是迟早要熟吗!”
“别人做好事不留名,说明就是不图你回报。”
“啰嗦!我宇髄大爷偏要回报!”
“你才啰嗦。”
见炉火烧开,花间酒把便当盒放到炉子上,懒得看他了。
“还自称大爷,”花间酒一边打开饭盒盖,一边散漫回应,“你才十岁吧。”
宇髄天元仍然单膝蹲跪在旁,闻言扬起眉头,颇露出几分年长者的小骄傲。
“至少比你大。”
“我也十岁好么。”花间酒撑着脸,盯饭盒。
“……那还真是没看出来。”宇髄天元说,“你几月生?”
“十一月。”
“哟,我比你大一个月。”
花间酒专心等饭热。
而宇髄天元这人竟是话痨,嘴巴嘚吧嘚吧不停:“……给点反应啊!一个月也是大,你别摆出一副‘无所谓啊真的不是很想知道’的表情。如果是亲戚,你还得叫我一声哥呢。”
花间酒换了只手,撑脸。
避无可避的余光里,模模糊糊的、蹲在身旁的宇髄天元歪了歪那颗白脑袋,“我都跟你说我的名字了,你也要报上名来吧?我也得知道恩人叫什么。”
看来吵死恩人就是此人的报恩手段。
花间酒看也没看他,似笑非笑轻哼一声,说道:“你不知道我?”
“知道啊。”
“那不就行了。”
“但只知道代号,不知道你的真名。”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花间酒。”她慢悠悠道。
宇髄天元忽而沉默。
徒留嗡嗡闷闷的炉子烤火声的小屋里,良久,宇髄天元冷静开口:“……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很不会取代号?太烂了吧。”
花间酒面无表情地看饭盒。
宇髄天元面无表情地看这家伙的侧脸。
很快,花间酒气笑了,拳头也硬了,总算扭头森森地看他,“哇!宇髄天元,你找抽是不,来恩将仇报的吗?名字本身就是一个代号罢了,无论叫什么,我都是我!干嘛要费心思取别的代号?”
宇髄天元一愣,竟朗声大笑起来。
可以啊。
很久没人敢挑衅花间酒了。
花间酒呵呵一笑:“准备好上天堂了?还是准备好起舞了?”
只是,没等花间酒真兑现诺言,动手抽飞他。不知是火光烘照,还是这家伙真的那么、那么欣喜开心——好像一个喜欢热闹又不得不孤僻已久的孩子,终于碰到了可以成为朋友的人,宇髄天元的脸颊通红,耳朵也在白灿灿的发丝下藏头露尾地发红,他眯起眼,咧嘴笑道:
“花间酒!你跟传言根本不一样嘛!”他大声说,“很好,我很中意!现在一来,我们已经称不上不熟了吧?”
花间酒不废话,一巴掌把人抽飞。
宇髄天元滚到墙角,又灵活地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叽叽喳喳吐槽大叫:“喂!你真打啊?!可恶!念在你救了我的命的份上我是不会跟你计较的!”
唉!天知道居然是这种吵闹的熊孩子。
花间酒拿筷子戳戳软热的米饭,“早知道不救你了,滚开滚开。”
“喔,那是你妈妈送来的饭吧。好香啊。对了,我没有跟她碰面,只是上山的时候远远看见过你妈妈。”
“嗯,我妈做饭很好吃,你要吃吗?”
“可以吗?”
“不可以。”花间酒爽快道。
“那你问我干嘛啊!居然还露出了大仇得报的表情……”也太小心眼了!
5. 第 5 章
又半个月,花间酒打飞了所有老爹派来催出山的忍者,宅在小木屋,专心锻剑。
本命灵石只是剑的核心,并非全貌。一把剑,无论如何都要老老实实地从零开始打起,虽然不是没有人直接使用灵气凝聚而成的剑,但那与其说是剑,不如说,只是一道剑状的灵气。
树要在土壤扎根,魂要寄居于肉身。
世上唯一一条能称之为捷径的路,正所谓脚踏实地。
花间酒一步也没有踏出小屋。
突破到金丹期,修士会自然而然地辟谷,无需进食,无需排泄,灵气是最有效的滋养品。花间酒喜欢吃美食,不管别人如何恨铁不成钢地阻止,花间酒也说什么都会主动吃五谷杂粮。
然而,正当要废寝忘食地专心做事时,又会全然把进食抛之脑后。
“铛!”
“铛!”
“铛!”
花间酒左手握锤,一下下猛击烧成岩浆色的钢材。
敲出剑尖,削出剑刃。
接着夹起初具雏形的剑身,高温淬火!火光金红金红,犹如烈日——那是花间酒的炎阳真火。内焰红若鸽血,外焰似黄金,色泽纯然靡丽;既如金矿融化淌入红酒,又像世外天阳,极具生命力地在焰火中烧出一股极光。
火在锻刀炉里簇簇舔舐滚动。
花间酒的袖子早已撸到肩头,襻膊红绳竖起肩背,露出纤细而隐约流动着扎实肌理线条的手臂。基本步骤完成,花间酒松一口气,抬手擦擦汗。
“喂,酒。我刚才看到你妈了……唔啊!好热?!”
宇髄天元整个人屈折着身,猫似的,蹲在木屋的窗子上,一手向上扶着窗框,免得撞头。小忍者咋舌四望,翻窗进别人家还要挑挑拣拣,“这哪是正常的温度啊?太热了吧。烧多久了?不会中毒么?把火山搬进来住了吗?”
唉呀,又来了。
自打说要报恩,专程来认识花间酒之后,这个宇髄家的儿子被一巴掌拍飞赶走也不气馁,总要隔三差五来一趟小木屋。
通常都是训练结束、吃饱饭了才来。而作为家族继承人,忙碌得脚不沾地,来了也待不久,待不久也非要来。
简直就像饭后散步一定要散到名○优品然后逛两圈指指点点一番再走也不买东西一样。
花间酒单手搭腰,侧过头,“我妈要上来了?”
“再过十分钟吧。”宇髄估测。
“你又有何贵干,没别的事干了吗?”
“说话真不客气啊?我训练结束才来的,哪像你……真是的,亏你能在这么闷热的地方呼吸那么久。”
“嗯……”花间酒扯扯领口,老神在在地叹气,“我要锻剑嘛。有句话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吧!
烈焰从炉口“嘶嘶”地卷出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火舌,火光绰绰。估计实在热得很,连放火的人都中了招,花间酒扯开领口,呼吸比平时要重,宇髄天元发现女孩细白的手指也热熏熏地蒸红了。
一滴汗落在手背。
第二滴汗如露水般坠在下颔之际,那只手抬了起来,径自擦去。
擦完下巴,擦擦脸。那张白生生的青涩脸蛋,被不健康地热红,覆着层薄汗,湿漉漉打湿额发,怎么擦也擦不完。
花间酒注视炉火的眼睛被照得雪亮。
修真之人,抵达一定境界就可以选择运转体内真气,让肉身金刚不坏,不怕冷不怕热,在凡间近乎无敌——可是,那到底有什么意思?
不能充分地用身体丈量四季变幻,喝汤不会被不小心烫到,打水仗时不会被水凉到笑……
那过得也太没劲了。
老头子总是训她,就是因为没有不做凡人的觉悟,花间酒才难以成仙。权当他说得对好了!反正花间酒此人,横竖不愿意把日子过无聊,就是要真实,就是要亲身感受真火的热量。更何况她的火,从来不是那种把一切烧之殆尽的暴戾恶火,而是普通人体可以接受远观的温度。
嗯,就是自己淬火没经验,不是很懂该烧多久……
再等等吧,跟开盲盒一样。
花间酒多擦了把汗,甩了甩微微湿润的手指手背。转头一看,宇髄天元热得面颊微红,鬓边汗湿,却还蹲在窗户上,后背背着绑绷带的双刀,几乎像给那口小小窗子打了个叉,堵上了。
“怕热就出去溜达呗。”花间酒好心道。
宇髄天元面无表情,目光在她脸上停滞两秒。那双红眼睛一瞥,睨向锻刀炉。明火绝艳,金子淬血般灼灼燃烧,烧花了眼。
“你用的什么火?”他反问,“不像普通的火。还挺华丽。”
花间酒拖长音:“说了你也不懂~”
“哈?我不懂?”宇髄天元果然深受挑衅,抓狂地瞪着眼,挑高眉毛,“真敢说大话啊你这家伙!少装神秘了,倒是说说看啊!”
才不是大话。
花间酒两手一摊,大方道:
“它是我天生灵根自然而然可以修炼成型的真火严格上说属于三昧真火中的其中一种上昧神火不过和宗教话本小说里描写的不太一样主要还是属于我自己的灵火理论上说可以驱除邪祟烧炼极品丹药普通之水不可扑灭但火由心生除了练剑修行以外我大多只用它来烤地瓜所以用在烤地瓜上的功效可能比驱邪更强了总体颜值还挺高我也挺喜欢以前还用它做过那种小夜灯……”
仿佛被佛经吟唱环绕,宇髄天元从脸部肌肉微微抽搐,到瞠目结舌,又到忍无可忍地打断:“那是什么东西啊?!”
花间酒耸肩,难免得意:“我说了你不懂吧。”
“不不不!”宇髄天元无语,“这么华丽的火,你竟然就用来烤地瓜?太暴殄天物了好么!”
唔。
这回,倒是花间酒意外地多看这个怒喷吐槽到气喘吁吁的少年忍者两眼。
听懂了?这么快就接受设定了……
“别管我。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啦。”花间酒无所谓地说。
下一刻,她眼皮微抬。
宇髄天元一顿,转瞬消失在窗子,木窗紧闭。
半刻钟后。
妇人隐约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山路。
身侧,紧随一位年幼的小侍女,身穿深紫色的忍者服,头发利落地扎向后脑勺。
但说是侍女,实则也就是花间酒的父亲指派而来,贴身保护单独出行的母亲的小忍者(成熟的忍者有别的更重要的任务做,遂只雇佣童工)。偶尔还兼顾催促花间酒赶紧结束放假去乖乖做任务的杂活。
哦,这么一打断,想起来貌似有将近两天没进食了。
妈妈也不是每天都会来送。
吃饭时间到!
至于淬火的时间,应该也到点了吧,花间酒估摸着心想。
挥挥手,炎火熄灭。
接着,从锻刀炉里夹出剑身,放进事先准备好的淬水介质桶里头。
钢入浓水,但听“呲啦哗啦”一声。在花间酒愈发困惑的注视下,白烟乍起,蒸汽滚滚而上,越淬越多雾,如层层密布的云卷般,乌压压涨向小木屋的屋顶!
她母亲提着篮子,来到木屋门外。
随行忍者侍女上前,正要伸手敲门,那扇古朴简陋的窄门就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
瞬时间,滚热浓烟一股劲儿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直冲面门!吓得小侍女瞪大双眼,惊慌失措,张开双臂试图阻挡:“夫、夫人小心!别靠太近……!”
话音未落,花间酒像个从烟雾里结成的烟人似的,边闷闷咳嗽,边从浓重蒸气丝丝缕缕的纠缠之中挣脱着走出来,挥挥手赶烟。
“咳咳咳……呸呸。哟!”只见这满头大汗的女孩儿,灰头土脸的,却精神饱满地眯起个笑来,声音清亮,“母亲大人,还有——啊。小鹤?好久不见,来得真巧。我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母亲和小鹤皆是震惊得花容失色。
“小酒……!”
“小酒大人?!啊,居然记得我的名字……”
“嗯嗯。”
花间酒随口应着,抬起手臂,用臂弯蹭蹭脸,一边多看了小鹤一眼。
然而,越是蹭,越是擦成脏兮兮的花脸,灰扑扑、汗津津,花间酒唯有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干干净净的。此时此刻,显得透着股明亮的傻气。看得母亲与小鹤又是一惊一乍。
小鹤慌忙掏手帕。
“这种事,果然还是让刀匠去做吧?小酒大人……”
母亲更忧心地接过手帕,匆匆给女儿擦脸。
“一切……一切顺利吗?是爆炸了吗?”
“没有,放心吧。”花间酒胸有成竹,“就是要亲自做,剑才和我亲啊。”
这……是什么歪理呀!
眼见酒大人背后的小屋仍然浓烟弥漫,小鹤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心下纠结。
她今年八岁。与大名鼎鼎的花间酒大人,仅仅年差两岁。
可以说,从懂事起,小鹤就是听着、看着这位小前辈的事迹长大的。由于小鹤本身也颇具天赋,能力出众,前两年,她便也有幸和小酒大人共同参与私塾训练,待在同一间训练场学习过。
甚至,也是当年暗刀屋混战的一员。
但不知为何,就算小酒大人的实力那般可怕,心性那般早熟,富有主见……小鹤也总是觉得,更年长的花间酒大人——
却是比很多人都更任性,更幼稚的那一个。
以前动不动上课打瞌睡被老师训是其一。
现在说着什么要和剑最亲密,又是其一。
擅长把事情考虑全面的小鹤,又肩负督促花间酒赶紧回归忍村的任务,实在忍不住,不太赞同地微微蹙眉,开口劝道:“但是,由刀匠打出来的剑,好好相处的话也可以变得亲密吧?小酒大人已经离开村子有一段时间了,大家都很担心,尤其是夫人……”
“雏鹤。”母亲轻唤。
小忍者立刻闭上嘴巴。
透过柔软轻薄的手帕料子,花间酒感受着母亲指腹温和的力道,触感轻缓,细细擦拭脸蛋、鼻尖、眼角,温热地捻过眉角。
擦得舒服,花间酒“唔唔”地用鼻音回应。继而拿余光斜斜地瞧着小鹤,等人家不明所以地对视过来,花间酒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到腰间。
然后比了个“说得不错但随你怎么说”的大拇指。
看到大拇指的小鹤,小脸木然。
给女儿擦干净脸,多关心两句,母亲便把手头的小篮子塞到花间酒怀里。篮子里静静躺着的,照样是新鲜出炉的便当,与一本薄薄的小书册。
“那,我和雏鹤就先回去了。”母亲弯着脖颈,温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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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照顾自己。”
小鹤鞠躬:“祝您锻剑顺利,小酒大人。”
无论怎么看,小酒大人在达成目的前都不可能回村了。小鹤无可奈何。好在前人也有不少铩羽而归,村里甚至还兴起一波“你是怎么被酒打飞回来”的茶余饭后话题,这次失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不过……来都来了,多少再试一下吧!
老师教导过,总归不能轻易认输……!
紫衣小忍者直起上半身。
花间酒一手抱着小篮子,另一手飞快拿起话本,正兴致勃勃地单手翻看两页。
趁夫人还没先行转身离开,小鹤鼓起勇气,望着那人面带微笑的侧脸,紧张又认真地说:“但是,小酒大人,如果这次锻剑失败,请您等到下次再尝试吧!至少先回村一段时间,让大家放心一点!”
说完,小鹤浑身紧绷,圆眼睛眨也不眨。
啊,小酒大人看过来了。
好像露出了思考的表情?是、是思考的表情吗?不会是被问烦了吧?难道待会儿……也要被打飞了吗?
说起来,私塾训练的时候,小酒大人虽然人很随和有趣,但实力太过拔尖,大家在亲近她的同时,其实多多少少都带点敬仰与畏惧的心理。
小鹤也一样。
回望当时,她和小酒大人也并不熟悉,最多说过几句话,切磋过一次。
而切磋的那一次,她拼尽全力地攻向小酒大人,胶着持续了半个小时,也没有分出胜负……直到体力耗尽,将要站不稳了,小酒大人的木刀忽然抵住她的脖颈,宣告失败,切磋才停止——那时,小鹤真心觉得自己实力见长,可以和对方打个持久战,一决高下。
可如今,不用多想也知道,当初的小酒大人,一定是在非常耐心地陪着她训练。
除了这次接触,小鹤几乎没有再和对方有过来往。
……她一点,也不了解小酒大人。
连对方的喜怒也无法分辨。
小鹤揪紧身侧的衣服。
抿起有些干涩起皮的唇角,她努力遏制,也没控制住胸腔里扑通扑通的急促心跳;全身肌肉微微绷起,只等着万一要被抽飞,可以随时卸力,挡下一点伤害。
谁知,小酒大人偏了偏头,思索般地直勾勾盯过来一会儿,突然不答反问:
“你以前不是叫我小酒吗?”
“诶?”小鹤睁大了眼,心差点飞出喉咙,小声答道,“因为,您是家族的继承人……”
花间酒挑眉垂眼,短促笑了下。
“称呼变了,我差点以为我认错人了呢。以前怎么叫,你现在就怎么叫嘛!”
“可是——”
“好了好了,没有可是。”
“但是……”
“但是也没有。”
什么啊!虽然她也很想啦……小鹤脑袋里“好想做朋友”与“不行不行这位可是有望成为至今唯一一个女性家主的超强大人物”的底层代码光速互殴,紧巴巴憋了半天。以至于花间酒看着看着,汗颜地发现,这看起来性格温柔、很好说话的小忍者,憋得脸红,一双睁得浑圆的眼睛,像日光下水润剔透的野生紫葡萄,晶亮而清澈地瞪着她。
紧接着,小鹤终于下定决心,似乎是一时情急,语言组织得咬文嚼字:
“……不可以!”小鹤坚定沉声道,“小酒大人乃小酒大人是也,我等如何能和小酒大人以平辈相称!”
花间酒:“……”
小鹤一本正经地带着敬语,说:“小酒大人,请您认真答复我的问题。村里的人都在等着小酒大人回去,家主大人也专门嘱咐我们,要告知您,下山的最后期限是三天后!如若逾期,后果自负!”
花间酒:“……”
吼,有意思。
刚刚还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结果不是很有脾气吗?说真的这不也是以下犯上么。
顶着大人物探究的目光,顶着被抽飞的风险,小鹤硬着头皮,尝试确认。
“请您务必,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可以啊。”
“如……啊?”
“我说,可——以——”
母亲在一旁柔和注视。花间酒抱着篮子,朝小忍者轻抬抬下巴,神色竟平淡稳重,干脆朗声与她承诺道:“你回去复命吧!就说我三天内会回村,如假包换,骗人是小狗。”
咦?
答应了?没有被打飞吗?
这、这就成功了?
小鹤双手举高,搀扶着夫人,呆傻地下山。发呆间,忽而听人轻笑,小鹤仰起头。她看见夫人微微低头望来,树影婆娑,淅淅沥沥的光斑滑落在夫人稍显疲倦,却始终柔软的眉眼上,荡着太阳的涟漪。
自从小酒大人逐渐长大,家主夫人的性格,似乎也渐渐不太一样了。
“那孩子,有时看起来心高气傲,无法无天……”夫人说,“但其实心思很纤细。因为能够通透地聆听旁人真正的心声,便也会有不擅长应付的情况,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山上,花间酒抓抓脑袋,大叹一口气,伸着懒腰转身回屋。
小鹤与夫人一步一步走下山路。
她好奇地、怔怔地听,听夫人越飘越远:“你这样懂事认真,心又纯净的孩子,似乎,反倒会让小酒不知该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