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独自出任务,成功得过于圆满了。
花间酒的父亲拿到任务报告,沉默良久。
说不惊讶,肯定是假的。说不心潮澎湃,更是不可能。
按照一般的计划,这次刺杀任务,从村子出发赶到目标宅邸,至少要三天脚程。
花间酒却只花了半天抵达;
踩点观察,设计暗杀方式,通常需要蛰伏一阵子。
花间酒抵达的当晚,干脆利落送目标归了西。
而且第二天,在收到报告前,他推开训练场的门,这个十岁的小女儿就已经躺在廊前躺椅上,一手枕着后脑勺,另一手单手握书……又在偷懒又在看闲书!
但关键是,小女儿干干净净。
没有任何伤口。
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昨夜并没有风尘仆仆地赶路,没有杀人。只是在寻常的一天醒来,伸着懒腰来到训练场打卡。
神情淡然,气场清爽。
好像晚秋晴日晒过后,一捧清透甘凉的山间泉。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躺椅上的花间酒不知看到什么,盯着话本,秒速笑喷,边笑,边单手翻页,翻了又笑,“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什么鬼啊笑死我了!受不了……”
父亲:“……”
什么山泉,全是错觉!
也罢!
他也不是第一天见到这个小女儿了。
只是话说回来。
虽然知道花间酒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在私塾学习期间就曾小小地名震忍界,他也亲自带了她两年,见识过小女儿的多重花样偷闲之技,与连他都望而却步的、堪称恐怖的天赋……
但没想到,连初出茅庐,第一次作为忍者独当一面,也那么顺利。
要知道,学会杀人技巧,和真的出发杀人,是两码事。
看过死人,身边不断有人死去,和真的亲手终结一个人的性命,也不能相提并论。
酒,这家伙。
绝非池中之物。
家族几十年来,论实力,早已不比鼎盛时期;论手段,不敌更加残忍的宇髄;论地位,不过是个庶家,永无翻身之日。身为家主,他再怎么绞尽脑汁、工于心计,也几乎快要放弃野心。
然而,九年前一次例行的新生儿抓周仪式上,不被看好的小女儿抓起了刀,堂而皇之,刀尖凛然凌厉地指向他的额心。
那一瞬间,他竟汗毛倒竖,五指不能屈握。
并非感到杀气,也并非真的被牙牙学语的小儿吓到。而是正如一个人预感到命运即将发生颠覆性的改变时,自知无力回到原点,只能任凭改变,犹如濒死。
九年后,酒果真也印证了这股预感。
望着躺椅上优哉游哉的小女儿,父亲沉寂已久的目光,遽然不可控地闪烁。他假咳几声,站在训练场门口,唤道:“你回来了。”
“嗯……”
花间酒饶有兴致地看书,懒懒拖着鼻音一应。
中年男人嘴角一抽。不管了,反正这几年来试图让花间酒学会讲究尊卑次序都是失败,这家伙用敬语的地方,根本屈指可数!他接着沉声,“顺利完成了任务,不负所望,值得褒奖——”
“但是不要骄傲,不要松懈。”花间酒抢台词道。
父亲:“……”
父亲:“你心里有数就行。”
“嗯嗯。”
“你第一次自己去杀人,我本以为这次任务不会那么顺利。”
“哦,老爹确实小瞧我了。”
“……”
家主一噎,思索片刻,还是只问了对于这个小女儿,最需要关注的问题:
“这一趟出去,没有节外生枝吧?”
“什么是节,什么是枝?”花间酒问。
父亲道:“自然任务是节,任务之余皆是枝。”
花间酒笑了两声。收起垫着头的手臂,翻了一页书,又把手臂舒舒服服枕回脑袋下,左右扭扭,腰往下滑,找了个更惬意的躺姿。
“我有我的节与枝。”花间酒笑道,“无论生出什么枝,我都一人当。老爹你也不年轻了,不必天天替我操心。”
……这言外之意就是肯定有节外生枝之处了!
但现在还不知道,这兔崽子究竟干了什么!而且一看就不肯跟他说!
花间家主下意识咬了咬后槽牙,千言万语不善言辞,最终化作重重一口气,习惯性地冷漠叹道:“你别后悔。”
“好啊。对了,父亲大人!”
“何事?”
父亲当即心生警觉。这小鬼永远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典型案例,现在肯定要蹬鼻子上脸!
而正如他所料,花间酒单手阖上书卷,在躺椅上侧过头望来。
“我的锻刀屋呢?”花间酒问。
他一愣。
“……什么?”
“锻刀屋。”
“?”
“那是什么表情,更年期影响记忆力了吗?平时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偶尔跟妈妈去踏青吧。虽然你也不止一个老婆。”花间酒晃晃摇椅,眼睛被期待之情点得亮晶晶的,语气倒是毫不客气,就像每一个即将步入青春叛逆期的孩子,“你答应过我的请求,只要我顺利通过训练,就给我一间专用的锻刀屋,环境僻静,不会被打扰,提供材料任我使用。我当然是为了找父亲大人兑现,才一大早来训练场等你的啊,不然早就去睡觉了,累得要死,昨晚都没阖眼呢……我的锻刀屋呢?位置在哪,村里没看到,建在村外吗?算了,你带我去嘛!”
训练场一片宁静。
花间酒等了等,微微睁大眼睛。
父亲动也不动。
花间酒慢慢从躺椅上坐起身。
父亲冷静出声:“最近家族事务繁多……”
“我的。”花间酒握住靠在椅侧的刀柄,左眼写着六亲,右眼写着不认,“锻刀屋呢?”
-
费时三天,花间酒的专属锻刀屋总算建好。
家族财务紧巴巴的,只在村外山头,挑了块安安静静的地儿,搭一间简陋的小木屋。这也倒是颇合心意。花间酒第一次进屋,屋里就已经整齐地放好了锻刀材料:各种钢材,铁砧,耐火黏土,磨刀石,挂刀用具,淬火油等等。
耗材不多。
花间酒要求了,只需要能打出一把刀的材料。
说是要锻刀……实际上,她要锻剑!
当忍者,用刀、用暗器苦无的日子,也不会特别无聊。花间酒什么武器都挺喜欢,刀也耍得还行,但发现不论怎么舞来弄去,果然还是更喜欢剑——当年拜入修真师门,选择灵器时,最先响应她灵气的武器,就是剑了!
可以说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刀宗桀骜狂野,剑宗孤高凌厉。当初也有不少人觉得花间酒更适合用刀,可到头来,花间酒每每突破到一个新境界,都是该境界的剑修第一人,用剑如臂使指,剑意纵横,翩若惊鸿。
当然,为了保养本命剑,加上剑修修行之道本身赚不到几个钱,再加上修行需要极度专注,没有别的精力分给思考如何敛财,再再加上买闲书看漫画也不便宜,活到现代更是干什么都要钱……
花间酒每年都有大半年时间,处于穷困潦倒,每个月都在还花呗的状态。
呵呵,没事啊!
钱乃身外之物,也没那么想要啊。这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没事啊!
这些都再说吧!
总之先把剑打出来。
每个剑修的本命剑,都有其自己独有的保养方式。以前打造本命剑,花间酒先是寻找本命石,再通过师门,请专人帮忙打剑。淬炼结束,花间酒一路摸摸索索,费了老大劲儿,才找到合适的保养方法。
说来麻烦。
起码花了十几年,本命剑才真正与花间酒做到人剑合一的境界。搞得她还怀疑过,是不是因为不是自己亲手打造的剑,偷懒让别人来做,磨合才那么花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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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碰到过的惊才绝艳的剑修,不少也都是自己锻剑,自己温养。
好在如今有经验了,也不至于走上以前走过的弯路。
小小本命剑,这一世,花间酒观摩了不少锻刀技巧,誓要自己锻出来!
至于本命石……
这些年,花间酒已经试出办法了。
这个世界没有天生地养的灵石灵材可以买来用,怎么找都找不着合适的、合眼缘的。但是,材料是可以人工打造的,做这些东西也不用专门学。
善用灵气,即可制作。
为了手搓本命石,花间酒初出茅庐就赊了任务,向父亲告假一阵子。沉默寡言的父亲大人,以前还非常严厉死板,如今只挥挥衣袖让她滚。花间酒高高兴兴滚了。接下来十多天,都雷打不动地待在小木屋里,却也没有立刻着手煅烧。
在干什么?
在打坐冥想,进行一个简约的闭关。
剑,就像花间酒的故人。
再贪玩的人,出门玩得久了也会想家。奔向任务地点之际,正逢半夜——举头望明月,总会不由得凝神发呆,反应过来时,满脑子都是故乡。
自从前两年引气入体,得以在丹田内凝结灵气,花间酒就持续地尝试用灵气炼聚,如今就差临门一脚。
也是这般思亲之情,让花间酒重生在此间,第一次主动地闭关修行。
只为凝练本命灵石。
小木屋无灯无火,白日暴晒,夜里摸黑。
花间酒盘腿坐在墙边,转瞬入定。
周围的用具一开始是什么样,这几天就都是什么样,没有动过。
在侍女陪伴下,母亲偶尔来送便当,带女儿爱看的小册子。来第一次,敲门呼唤,都无人响应,便探头到窗边一看:只见花间酒背靠木墙,坐得端正,双目闭阖,两手搭膝,如一株稳扎稳打的小松,泰然自若生长在墙角。
于是,她把便当与书册放在窗口,轻手轻脚地离去。
而第二次上山,那份便当与书册,依旧纹丝不动地待在窗台,没人动。
母亲把旧便当换成新便当,再次下山。
第三次来,情况照旧。
亲近的侍女吐槽,小酒小姐未免太浪费食物了。母亲摇摇头,轻叱侍女无礼,便换了便当。
拿走旧便当盒之际,越过窗沿,她望见她的小女儿。
花间酒年方十岁,却已然长得身形纤纤,开始发育抽条,练出了几分薄而利落的少年气。
小时候,小酒还会乖乖地任由姐姐们打扮。私塾期间,也乖乖穿着忍者制服,最开始偶尔还会新奇地对着镜子摆姿势……现在长大些,兴许是审美发生变化,怎么也不肯穿忍者衣了,甚至自己攥着零花钱,去找村里的裁缝定制成衣。
木屋内,闭目端坐的花间酒,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练功服。
洁白的短款上衣,领口绣着大红色斜扣,偏宽的袖口绑了几圈绷带束着手腕;衣摆恰好及腰,露出修身收窄的腰带——腰带与练功长裤都是黑底红纹,简约不失精巧的绣纹蜿蜒而下,如同低垂的酒红色花藤。
这孩子,长发黑得浓郁如夜,披在脊背,似乎只随手绑了一圈发尾,前发还有两股垂在耳侧,并不梳得平齐,左肩搭几缕,右肩前垂两缕。
山里风大,便当盒表层落灰了,小女儿却一如既往得干净明亮。
光是坐在那里,好像能让人焦躁的心都静下来。
侍女跟着下山,忍不住多看夫人两眼,笑道:“夫人,您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呢。就算小酒小姐一口饭都没吃……不过,小酒小姐是天才,那种奇怪的冥想方式,恐怕只有那般天生奇才才经得起吧。”
嗯?
是吗?
母亲一怔,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嘴角。
她原来……露出微笑了吗?
“……是啊,”母亲放眼望向山下村景,也轻声笑,“不过,还是希望那孩子,能起来吃个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