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柳锦财直到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又吃了顿热腾腾的饭菜,再让大夫诊了脉开了药,最后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整个人还在恍惚中。
这一切太不真实了。牢房里刺骨的寒意仿佛还黏在骨头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锦被,那温软的触感让他一阵心悸。
他就这么出死牢了?那阴湿的墙角、馊硬的饭食、狱卒粗鲁的呵斥,都成了过去?
还是说,这只是临死前的最后一顿饭?可……未免也太隆重且温馨了点。
就算他儿子花钱打点,只怕也做不到这样吧。
又或者,这只是他高烧所致的幻觉?就算是幻觉,也让他沉溺下去吧,他实在不愿再回到冰冷的牢房。
柳锦财蜷缩在被子里,一时竟不敢有任何动作。
直到房门被轻轻推开,儿子柳文瑛和女儿柳文鸢快步走进来,他才猛地坐起身,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们。
“爹!您受苦了!”兄妹俩扑到床前,见他瘦了许多,都忍不住落泪。
“爹,您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柳文瑛紧紧握住父亲枯瘦的手。
柳锦财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脸,又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这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刹那间,所有压抑的恐惧、绝望、委屈奔涌而出,他一把将儿女搂进怀里,嚎啕大哭,眼泪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激动与后怕。
等到情绪渐渐平复,柳锦财靠在床头,喝着女儿递来的温水,混沌的思绪才慢慢清晰起来。他想起在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柳锦财猛地抓住儿子的手:“文瑛,是你去找了顾公子救我,对吗?”
柳文瑛含泪点头,正要开口,一旁的柳文鸢已经迫不及待地解释:“爹,顾公子如今是摄政王亲派的治水钦差,奉旨巡视江南,沿途所有官员都要听他调遣呢!”
柳锦财张大了嘴,手中的茶杯险些滑落。他以为自己高烧未退,出现了幻听。
摄政王?钦差?所有官员听顾青云调遣?
柳文瑛见他爹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耐心解释道:“怀瑾兄如今确实是钦差。他要我们柳家全力配合治水,所以爹才能……”
不等他说完,柳锦财已经点头如捣蒜:“配合,配合!柳家一定全力配合!”别说配合治水,就是要柳家倾尽家财,他也绝无二话。
若说从前他对顾青云还存着几分审慎观望,觉得此子虽有几分才学能干,却未必值得柳家全力倾注。那么经此一劫,他心中再无半分犹豫:去他娘的审慎观望!顾青云就是柳家必须牢牢抱紧的擎天巨木!
柳家往后就是顾公子门下一条恶犬!公子赏饭吃,柳家就替他咬谁,绝无二话!
摄政王啊……那可是摄政王!顾公子究竟是哪路神仙下凡,怎得一转眼就成了摄政王亲点的钦差?这通天的本事,实在叫人心惊!
柳锦财紧紧攥住儿子的手,虽在病中,力道却出奇地大:“文瑛,你记住!从今往后,顾公子要你往东,你绝不往西!就算要豁出命去,也得把事办成!”
柳文瑛重重点头,无不应允,即便他爹不说,他也早已将顾青云视为自己终身效忠的主人。
接下治水重任的顾青云,第一时间马加鞭直抵金陵。
治水,需要的是钱、粮、人,海量的钱粮,成千上万的人。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家。
柳家虽是金陵首富,但仅凭一家之力,想要治理江南水患,无疑是杯水车薪。他需要撬动的,是整个江南商界的力量。
故此,他不仅要救柳家,更要让柳家成为一块“招牌”,一个“榜样”。
顾青云深知,对这些在商海沉浮半生的人精而言,赤裸的恫吓只会催生隐忍的反抗,而一个裹着蜜糖、近在咫尺的机遇,远比架在脖颈上的钢刀,更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俯首听命。
他要让江南所有富商都看清楚,顺他者,能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切。
对于这些富可敌国的商人而言,银钱早已堆积如山。他们真正渴望的,是跨越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摆脱商贾的卑微身份,跻身仕途,光耀门楣。
士农工商。
商者为贱。
因为是商贾,他们的子嗣无法出仕,即便将女儿嫁入官宦之家,所出子嗣仍会因有一个商贾出身的外祖家而被人轻视。
这,才是他们心头最深的痛,也是最难圆的梦。
顾青云手持摄政王玉牌,到达金陵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从死牢中提出柳锦财。
卢湛河自然无不应允。
柳锦财安然归家,消息不胫而走。几位与他素有往来的富商闻讯,纷纷备礼上门,名为探病,实为打探。
谁知几人一进柳府,非但未见半分愁云惨雾,反而处处透着喜气。柳锦财本人更是容光焕发,谈笑风生,哪像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倒像是撞了什么天大的好运。
这般反常,引得众人心痒难耐。
“柳兄,此番可真是受苦了。”金陵最大的绸缎庄老板李寅假意慰问道。
柳锦财却连连摆手,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不苦不苦!嘿嘿,实话告诉各位,这可是我们柳家祖坟冒了青烟,才轮到我摊上这等好事!”
他笑得神秘又得意,勾得几人抓心挠肝。再三追问,柳锦财却只是摇头,死活不肯明说。
几人交换眼色,心照不宣。席间推杯换盏,轮番上阵,终是将他灌得七八分醉,这才从他舌根底下,撬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
柳锦财这老小子,竟是得了摄政王特旨,允他捐出一半家产,为他那儿子柳文瑛,换来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官身!
柳家,这是要彻底翻身,从区区商贾,一跃成为官宦门第了!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金陵商界传开。
一时间,有人心动,有人眼红,也有人疑心这是柳家与官府联手设下的圈套。
毕竟半副身家不是小数目,可转念一想,钱没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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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再赚,若能换来官身,从此有了官府庇护,还怕赚不回来吗?
一时间,竟没人敢轻举妄动。几个富商一商量,从柳锦财身上探不出虚实,倒不如从柳文瑛下手。
与柳文瑛关系不错的几个富商少爷,便想办法把他约了出来。
“柳兄,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跟我们交个实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文瑛早有准备。按照顾青云的交代,他先假装为难,在他们再三恳求下,才假装推心置腹地告诉他们。
太轻易得到的,没有人会当真,更不会珍惜。所以顾青云让柳文瑛,一定要好好“卖弄”。
顾青云要的是愿者上钩,要他们亲手将钱捧到他面前。
“这事本不该说,但看在咱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你们可千万要保密。”
他越是神秘,众人越是好奇,连连发誓绝不外传。
“诸位都知道,这次摄政王派了一位治水钦差吧?”
这事在座无人不晓,纷纷点头。
“那位钦差,与我是故交。”柳文瑛不急不缓地说道,“诸位可知我家近来新开的那两处工坊?”
“可是指纺织工坊与印刷工坊?”想不知道也难,柳家这两处工坊,生意好得惊人,尤其是那印刷书坊,十分受读书人的追捧,实在叫人眼红。
可眼热归眼热,却没人真敢动什么心思。
无他,只因那书坊门口明晃晃挂着“寒山书社”的招牌。
这“寒山”二字,岂是能随便用的?谁心里不犯嘀咕,这柳家,莫非真与那座名满天下的寒山书院,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正是。”柳文瑛点头,“寒山书社,正是钦差大人帮忙牵的头。”他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里头,不仅有寒山书院的份额……还有卢家的份额。”
此寒山,竟然就是彼寒山!
胖乎乎的金公子瞪大眼睛:“寒山书院!”
另一人则失声惊呼:“卢家?哪个卢家?”
“还能是哪个卢家!满金陵城,数得上名号的,不就那一个卢家么!”绸缎庄的李公子倒吸一口凉气,“你何时搭上了太守大人?我们竟半点不知!”
也有人立刻反应过来:“难怪!难怪你们柳家能拿下盐引!”原来是攀上了卢家这棵大树。
柳文瑛见他们主动提及盐引,心中暗笑,这倒省了他一番口舌。
“诸位只猜对了一半。”他悠悠道。
几人好奇心更盛,抓耳挠腮地催促:“柳兄就别卖关子了!”
柳文瑛这才说道:“不瞒诸位,我柳家的盐引,实则是从上一位太守大人手中所得。”
李公子猛地一拍大腿:“是了!那时卢大人尚在守孝!”
竟能接连打通前后两任太守的门路!众人再看向柳文瑛时,眼神已彻底不同。这柳家,竟是如此深藏不露!
柳文瑛环视众人,缓缓道:“这金陵盐引权,也是钦差大人为我柳家搭的桥。”